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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2018-03-25 14:04江平
文藝生活·上旬刊 2018年10期
關鍵詞:書法筆者

江平

俞焰祥是一位非典型農(nóng)民,文人本色的他,卻無從選擇地以一介農(nóng)夫身份窮老山村。

先生不僅是中國最后一代鄉(xiāng)村書法家中的卓絕者,也是中國最后一批“耕讀型文人”之杰出代表,既別具意義又帶著某種歷史必然的悲情。

一、引子

2006年6月某日,筆者去業(yè)師中國美院首任書法博導章祖安教授家,順帶了兩副對聯(lián)請他略加審評。章師一邊等我打開,一邊喃喃道:“老農(nóng)民寫字的也多了,應該不會好到哪里去啊?!币驗槲译S手拿的,所以先看到下聯(lián)“人伴賢良品格高”。章師眼略一亮:“嗯,是還可以的!”再看上聯(lián)“鳥隨鸞鳳飛騰遠”,他不禁“噢——”了一聲:“確實是蠻好的……”第二聯(lián),他說比那對還放得開。盡管章師認為尚有可改進之處,但仍感慨地說:“這樣的人,如果有好一些的經(jīng)濟條件,應該是可以出頭的。但多數(shù)人才都是被埋沒,有什么辦法?。 薄髞?,筆者又請中國美院的白砥、金琤等多位實力派書法名家過目,他們無不由衷稱賞。

二、生死之交

筆者與焰祥先生相識,純屬偶然,又實有必然。1999年大年初七黎明,在杭州某校教書畫的我從老家江西婺源(舊屬徽州)最邊遠的石城村回縣城。在距縣城五十多里的沿溪路段,對岸在晨光與炊煙交映下,一片清一色的徽派古民居深深吸引了我,遂當即改變計劃下車。村子座落在蔥郁的山麓,前臨流水,后擁翠竹,百余棟古宅順河灘而延展,村名正是“長灘”。

過橋進村,踏進青石板古巷,高聳的封火墻角和別處并無大異,令筆者大為吃驚的是家家貼著的一副副春聯(lián)——婺源文風昌盛,常見擅長書法的老人,遍游山鄉(xiāng)的我毫不驚奇,可是這等大手筆,從未曾見!穿行于村巷,察看每一副門聯(lián),筆者愈益驚嘆。字跡并不完全相同,行書、行草、行楷均有,但顯然均出一人之手。我問村民:“這是村里人寫的嗎?他住哪里?”……

老人名叫俞焰祥,七十五歲,滿頭白發(fā)。筆者上前行禮時,他正在洗臉。我注意到臉盆里的水很少,洗過毛巾后,臟成了灰色。屋子破舊,除了天井下的堂屋,其余地方都很暗。老人給我倒茶,雖然是新年,茶杯蓋上卻是積垢斑斑,可見其日常生活的點滴。老人和體弱的老伴同住,子女均不在家。老人同意為我現(xiàn)場寫春聯(lián),筆者趕緊去村中小店,買來紅紙和墨汁。老人拿出他唯一那支極普通、舊得灰頭土臉的中號毛筆,捏了捏,沒有硯臺,在他一直將就使用的一只破損的瓷茶杯里沾墨揮寫。行筆老到,抑揚頓挫,不急不厲,沉穩(wěn)利落。由于寒冬剛起床,一身尚未活絡,他自己也說“除夕寫到天亮,之后一直沒寫,今天不太順手”。我遂提出最好收藏一件他平時自如寫的字。遺憾老人長年貧苦,不可能有余錢花在書法這類雅好上,多年來都是應需求才動筆墨,不曾著意保存自己的字。

那次的拜識本系意外,筆者更不想給老人增添招待的花費,所以逗留時間不長。得知他家里只有幾本兒孫輩的中小學舊課本,別無藏書,筆者表示以后回縣也會再來看望他,給他帶些相關的資料和用品。和焰祥分別時,我倆在門外的巷口合影留念。先生很清瘦,但精神矍鑠,目光中雖有艱辛與無奈,卻仍不失俊朗。老人當時穿著的是一條污跡斑駁的舊褲,一雙舊鞋更是破口顯明,看著令人心酸。

次年正月初七及此后數(shù)年內(nèi),筆者幾度去長灘村看望焰祥,給他帶去一些宣紙、信箋及湖筆、墨汁等,鼓勵他堅持練習,爭取寫出幾件代表書作。因他不曾用過宣紙,我便邊涂鴉邊跟他簡要說了相關要點。他當場試寫了幾小張,一時無法適應生宣,我又就他的筆法誠懇地提了幾點具體意見,并著重起筆和收筆的變化、行筆的速度反復作了示范,焰祥認真地重試,改進很快。數(shù)年里,我們還曾幾次通信。

大約2002年夏,筆者第四次拜訪焰祥,并留住了一宿。我到的當日在村中小店買了酒和幾包副食,飲酒時他叫了要好的鄰居開先一并作陪。暢敘間,筆者了解到焰祥一些事情,表示將找機會詳細了解,為之撰寫生平,介紹書藝。整個晚上我們都在聊天。他感慨:“當年上面為了湊足名額,田少得可憐的我家竟然被劃為地主……”成分影響了他的后代。老伴經(jīng)常生病,他自己身體也不太好……次日早起,筆者爬了一段后山的石階古嶺,依稀記得嶺上的老亭子里還有他寫的聯(lián)句。焰祥上來喚我吃早飯,他惆悵道:一條新的公路將緊貼村后通過,這段石嶺和整片竹林將不復存在,長灘的古韻是難保了。

2004年寒假,筆者于年前寄一賀年卡問候焰祥;年底,則在寄他的2005年賀卡中明確告知春節(jié)后將往訪。未料寒假我又因分身無術而未果。2005年春我特意再去信,并再囑老人準備生平材料。暑期,筆者專程回婺源直奔長灘村??蛙囋诖搴笸O?,一條新柏油路真的推平了原先的竹林、石嶺和古亭。筆者更毫無心理準備的是:一家家古樸民宅的門聯(lián)上,再也不見一眼可辨的軒仰高邁字跡;那條平凡的青石村巷里,再也見不到那張仁善清逸的面容——先生早已在2003年臘月初四清晨溘然長逝!筆者最后三封信,他均未讀到。焰祥和長灘的石嶺、古亭,一并消逝了!筆者買好白酒和爆竹等物,請焰祥次子帶我上墳祭奠——挽曰:青石巷口,幾度合影,焰公祥容忘年暖;烈日墳頭,一行碑銘,陰陽兩隔透骨寒!

三、焰祥先生的簡歷與心性

這樣一位高人,就這么走了,沒有任何一點記錄,太遺憾!我想為他寫點東西。2008年暑假,筆者特意赴長灘及附近幾個村鎮(zhèn),用數(shù)日時間拍攝了當時能見到的所有焰祥遺墨,并走訪了若干老人。結合原先的了解,總算基本弄清了焰祥的一生。2013年以來,我又做了不少調(diào)查。

焰祥本雙桂村人,兩歲時被長灘俞家二十四歲寡婦領養(yǎng)為子,母親擅長縫衣和繡花等手藝。焰祥的童年、少年,是隨寡母在距長灘十幾里的漳村外祖家度過的,受到略有文化的兩位舅舅的教誨。外叔公早年也是秀才。十三四歲時,焰祥去附近金竹村西的洋峨寺讀經(jīng)館,歷時一年半。教師俞敬庚當時七八十歲,日常授《三字經(jīng)》等,并要學生習字。那時私塾的字帖多是黃自元一路的歐體,焰祥多數(shù)字形收束,很可能也是歐體奠基。他從經(jīng)館回舅家時,常蹲在天井下的石板地上習寫大字。我調(diào)查時年逾九十的俞振發(fā)老人說,任教的敬庚先生的字還不如焰祥后來的字,可見焰祥的書法主要靠自己摸索,且悟性很好。

十六歲那年,焰祥到縣城雜貨店做學徒。約二年后回長灘,十九歲結婚,從此在家務農(nóng)。解放后當過大隊出納,兼抄寫標語等工作,直到文革時因地主成分被中止。

焰祥性格較內(nèi)斂,為人仁善,處事隨和、不計較,人緣很好。文革時村里搞批斗會,負責人往往叫他去守野豬或跑腿發(fā)通知,以逃過批斗。1969年冬“五七大軍”進長灘,五類分子全部挨打,只有焰祥沒被打,而是被指令去打那些人。他裝作“咳咳”用力,實際下手很輕。文革后,村內(nèi)的紅白喜事,焰祥一定幫忙;為任何人寫對聯(lián)從來不收費,還貼錢買墨汁。晚年在家的他總是主動為下地干活的鄰居翻撥曬著的稻谷。祖文父親出殯時,焰祥臥病未能到場,病好轉(zhuǎn)后特到祖文家表示歉意,君子如此。

焰祥兼做會計時曾將一錢包遺忘于龍騰亭中,被人發(fā)現(xiàn)并交給他后,焰祥特意買了東西到那位好心人家致謝。焰祥有幾件特殊聯(lián)墨是為住在上村的次子喜林鄰居俞厚生寫的。2014年正月初七的寒雨夜,筆者在不曾事先聯(lián)系的情況下到達長灘村。俞厚生遺憾告知那副《多識……廣交……》聯(lián)已破損無存。我見尚貼著的二橫幅也已千瘡百孔,厚生毫不猶豫答應讓我?guī)еf(xié)助我爬梯鏟取,再三叮囑“確保字幅要緊!不必顧忌損壞墻壁!”又主動找出殘損更嚴重的那副中堂紅紙聯(lián)交筆者:“這些好可惜,能讓你帶去保留最好……”

厚生與焰祥原本接觸不多,是因喜林在入贅的岳家時有受氣,厚生多次過去為喜林說話,焰祥由是感激。而2000年前后的一個歲末,厚生在某家婚宴上見同桌的焰祥愁眉苦臉,遂問緣故。焰祥初不欲說,經(jīng)再三追問,才告知:“近來日子很難過,家里實在沒有錢過年了,已經(jīng)賒欠村中小店……”厚生塞給焰祥二百元錢。老人固然推辭,考慮確實急需,最終收下。焰祥銘記厚生的情義,在他喬遷新居時,平素沒有閑錢買紙練字的焰祥,特地去十里外的清華古鎮(zhèn)的賣字攤,買了一對空白紅紙聯(lián)軸,以行草題寫了“心想事成如愿以償,精神尤健益壽延年”二句,送給厚生裝飾中堂。因又覺厚生家兩側粉壁顯空,焰祥遂再用筆者從杭州帶給他的宣紙,以行書題寫《多識良師益友,廣交志士仁人》兩縱條、《勤能補拙,儉以養(yǎng)廉》兩橫條,各補一壁。有村民質(zhì)疑俞厚生會資助二百元之多,然筆者深信一位平時簡樸者在特定情境下捐助較大數(shù)額完全可能。筆者自身就有多次類似經(jīng)歷,那些受助者何嘗想象得到我自身生活其實非常節(jié)儉!

厚生說的事應在2000年冬。而焰祥在此時,也贈送了村中小店老板二件宣紙書法小品,感謝準予賒賬之便。以上四贈件之特意使用筆者送他后他壓根舍不得用的宣紙,固然體現(xiàn)著老人答謝二位之隆重。焰祥的窘迫,或也因他對受了家庭成分連累、處境不佳的子女們原本抱有虧欠意,在他們支付千余元醫(yī)藥費后,老人不忍再開口索要其它開支。仁善者總是苦自己的,可嘆。謙虛,是仁善者另一品質(zhì)。清華鎮(zhèn)有位寫正楷的長者胡先生,總體和焰祥的差距一目了然,出于謙遜和對更年長者的尊敬,焰祥說:“胡先生比我寫得好?!?/p>

每年除夕夜,大量村民涌來請焰祥寫春聯(lián),寫通宵是常事。焰祥筆下的春聯(lián)、壽慶婚喪聯(lián),不少是自撰的,有的只是詩句。他往往依照各家情況即興發(fā)揮,盡管無暇多加推敲,讀來還是別有意味。如村中一家男丁外出打工較多,他題《除夕歸來兄弟會,新年發(fā)財各東西》,又如《打工是根搖錢樹,在家當個聚寶盆》等等?;槁?lián),如嫁女的《不欲榮華富貴,要求才德兼優(yōu)》《一朵丹花映坑口,兩顆紅心向長灘》等等,既稱賞女家人的不俗品位,又突出了坑口和長灘富有畫意的村名。另有某家借堂屋供鄰居嫁女擺酒宴,焰祥題其門聯(lián)曰“鄰居作嫁女,我戶借風光”,口吻貼切而幽默。

焰祥也時常不拘平仄地就村人的實際,即興擬聯(lián)作贈。俞祖文回憶:“有一年我陷入困境,焰祥寫了一副勸慰我的對聯(lián):做事莫從忙里出,作人多自苦中來。另一副,則是在我順坦的時候,每句十七個字的長聯(lián),將那年我父親七十歲、大女兒結婚、兒子考上軍校等幾件喜事都寫到了,很有意思?!彼衷鵀槟臣覕M孝堂聯(lián)《何患無依,有女不孤,為母百年盡孝意;生活常滿,晚年安度,死后一片雪花飛》,實在有情有境。村民俞社元兼做桶匠,焰祥贈聯(lián)《一門半桶匠,三工六元錢》,讀來也是意味盎然。很遺憾這些墨跡均不復可見了,但這類即情吟詠的聯(lián)句,和古代大文人留下的佳話如出一轍,體現(xiàn)著焰祥先生不凡的文思,其雅逸的心性也得窺數(shù)斑。

焰祥在老屋昏暗房間的躺椅上辭世那一刻,長子小林在他身邊。聽到小林的痛哭聲,俞祖文、俞開先匆忙趕來,將老人抬到床上……老病難免,可若非窮困,能得到一般的治療,老人或可多活些歲月。臨終的2003年5月,焰祥被迫到清華住院診治肺炎。因開銷較大,又聽說慕云庵的“華佗內(nèi)科”菩薩方較靈,而且方中藥便宜,將信將疑的他出院后真的去慕云庵求方(或許之前也去過)。筆者收集的老人遺物中,有一張該月27日在清華藥店買中藥十三元整的發(fā)票,與這些菩薩方的簽條折疊在一塊。俞小林證實所買的正是簽條上列出的中藥:柏子仁二錢、杏仁一錢、寒食麥一錢、百部三錢、沙參二錢、紫金鎖一個等。據(jù)說確是潤肺止咳的,但老人盡量不去醫(yī)院,當然是擔憂不菲的開銷。

四、焰祥先生的書法

焰祥學習書法的條件和無數(shù)城市書法家遠不可相比,這客觀上利于其書法形成獨特風格。為養(yǎng)家糊口,他不曾購買任何字帖,鎮(zhèn)上亦無經(jīng)典碑帖可覓。他能方便看到的,只是從某村民家借的一冊破舊的《毛澤東詩詞手跡》。為節(jié)省紙墨,他主要通過反復“目臨”來學習,因而并沒有落入民間毛體書家一味模仿的俗套,確保了自家物色。焰祥的草字寫法除了來自毛體,還有他偶爾去鎮(zhèn)上時在書店掛賣的春聯(lián)印刷品上的行草字,以及在大街賣字攤上看到別人現(xiàn)場寫的字,只要他認為有味道的東西,都被他潛移默化地吸納。因貧寒,焰祥作字是有需求才題寫。廣大村民請他寫的盡是各類對聯(lián)。

焰祥的書法境界,遠超國內(nèi)一般的書法名家。部分有協(xié)會或院校背景的書法家們,勢必難以認同。一些文學家對于魯迅的文學水準,也是不甚看好的,但木心先生在《魯迅祭》一文中作的評價是:

在我的心目中,魯迅先生是一位卓越的“文體家”。文學家,不一定是文體家,而讀魯迅文,未竟兩行,即可認定“此魯老夫子之作也”。

在歐陸,尤其在法國,“文體家”是對文學家的最高尊稱?!捏w,不是一己個性的天然自成,而是辛勤磨礪、十年為期的道行功德,一旦圓熟,片言只語亦彪炳獨樹,無可取代……

此論十分精辟。類似地,一般書家長期模仿碑帖,在楷書入門后就轉(zhuǎn)臨數(shù)家古人行草,庸常者就定格在那一二家模式里,只是“書法家”。而焰祥早年雖大抵也從唐楷入門,但行草書并不曾臨習古帖,他主要是以《三字經(jīng)》之類奠定的忠孝仁善、及長期勞作與世事閱歷中養(yǎng)就的不卑不亢的平和心性,結合一生筆墨實踐而自然形成了晚年健朗雅逸的特色書風,雖不可能完美,但在筆者眼中,他儼然是一位“書體家”。

書法大家趙樸初、啟功幾乎不作篆隸,焰祥亦然,但這是他無從自由選擇的結果。他曾以隸書小字在最普通的兩頁紅色橫格信紙上抄錄《愛蓮說》等寄筆者,真比鋼筆字還小,齊整緊密,點畫流動自然,筆力也頗可觀。由于他壓根看不到漢隸,只能看到通俗隸字帖,所以他不可能寫出古韻之隸。缺乏篆、隸、章草碑帖的熏染,也決定了焰祥的楷、行、草字基本沒有古雅意趣。不過,這并未影響他終臻于高格,一如趙、啟二老。

今存的焰祥楷書聯(lián),只有慕云庵佛龕墻上的一對《真武施恩,涉水登山登寶座;玄天顯圣,撼天振地振神宮》。此系2001-2002年間他寫在紙上由工匠勾描上去的。體格剛挺,筆畫卻溫厚,與一般模仿顏柳歐趙的優(yōu)秀楷書相較,至少是自具特色而高出一等的。

行書對聯(lián),焰祥最拿手,體式也多樣?!肚鍤馊籼m虛懷若谷,樂情在水靜意在山》一派果敢大方氣象,是目前尚存的他最早的聯(lián)墨,書于1991年左右,依稀可推知焰祥中年的書法已然不在國內(nèi)一般的書法名家之下。不過與他晚期諸聯(lián)相對比,這畢竟偏于“外美”些。

焰祥后期的字傾向內(nèi)美,直露的意氣少了,樸厚與凝重多了。《講衛(wèi)生移風易俗,說道德益壽延年》當系九十年代晚期所書,運筆沉著而靈活,飽滿與精瘦、枯澀與潤澤對比,筋骨血肉交融,形體節(jié)奏也較上述早期聯(lián)耐人尋味得多。晚年送我的《清氣若蘭虛懷谷,樂情在水靜氣山》內(nèi)容與前述幾乎一樣,更能直觀其筆法與氣蘊之升華。

《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格高》《菜根滋味知君慣,潭水交情愛我深》,是焰祥事先就寫好、作為正式作品于2002年夏或2003年正月面贈筆者的。這不僅是筆者收藏的焰祥最晚的聯(lián)墨,也是他所有存世墨跡中的“絕筆”,善于用鋒,有擒有縱、“節(jié)骨通靈”;或方或圓、或一波三折,沉穆、厚實、清健,提按重若崩云、輕如蟬翼。因筆不夠大,個別地方重按鋪毫后,筆鋒難以即時收聚影響了細畫的力度,非書者能力不到。幾乎所有收筆處均含蓄而不露,不露之具體筆法又各異。這兩聯(lián),通篇都透著一股孤傲、雄渾、蒼涼與高邁,若與我們首次合影中的焰祥身體并觀,誰能想象那么瘦弱的老人竟能寫出如此大氣之字?但只要關注先生的眼神,你會隱隱感受到他精神內(nèi)質(zhì)的高傲與風骨,與此二聯(lián)中凜然不可犯般的字體形象實則非常和諧,正如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這吐氣如虹、人書俱老之絕筆,也是焰祥“生活在低處,靈魂在高處”的印證。

《除夕歸來兄弟會,新年發(fā)財各東西》書于2000年春節(jié),貼在焰祥鄰家破門,與上述贈我聯(lián)并為先生晚年行書之代表作。周星蓮《臨池管見》強調(diào)的“字有筋骨、血脈、皮肉、神韻、脂澤、氣息,數(shù)者缺一不可”,于此作最可得證,中鋒筆線尤其圓潤飽滿。蘇軾《論書》云“大字難于結密而無間”,該聯(lián)字形收束,而點的接應卻疏松透氣,筆脫略而意猶連、形有間而神無間,實非高手不能辦。字內(nèi)部的空間收放予以高度強化,卻又那么自然,“歸”“弟”“新”等字法尤顯大膽,神采超凡。輕重對比則不突出,平和淡逸略似周恩來手跡,比周字還生動。焰祥為村民書寫大量春聯(lián)時,佳作一定頗多,然無數(shù)精彩的妙品,甚至最高水準的聯(lián)墨,就在日曬雨淋中自然破爛,直到灰飛煙滅……太可惜!

章祖安先生總結書道之要為“清厚奇古,渾睦蒼涼”,別具深意。限于種種主客觀因素,焰祥未能在此每一方面均體現(xiàn)充分,前述其不足之“古”,或可換個“健”字。但總體而言,焰祥書法的內(nèi)涵是很豐富的,晚期精品接近或已然達到“渾睦蒼涼”之境。他人格中始終持守的那份讀書人的骨氣,與其書之清、健正相應;其書之睦,乃是他善良心性的自然映照,典型如《除夕……新年……》聯(lián)。而“蒼”與“涼”,則與他一生中歷經(jīng)的種種屈辱、困頓與無從申辯的無奈相關:孤兒寡母因一點點田產(chǎn)而挨上地主成分;長子俞小林早年聰慧英俊,因家庭成分不得入中學,憑借歌唱天賦報考縣劇團同樣因成分被刷下,去外村與某寡婦結婚,年逾花甲而無后,生存堪憂;次子俞喜林,也因“地主仔”身份剛進小學就遭到同學的圍攻與敲詐,恐懼得一直不曾上學,他的婚姻也是不得已入贅于同屬地主成分的某家……這一切與自身的苦楚,顯然都在焰祥內(nèi)心長期積存。有才情與思想的他熟悉《離騷》,知道“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一讀書人歷來的處世態(tài)度,然獨善又豈易得?長期蔽居山村,祖文、開先等友人與他年齡隔輩,文化程度也畢竟有差距。焰祥和老伴是柴米夫妻,平素也無甚交流。無文士交游暢談,亦無詩文日記以自我傾吐,又何敢輕易吐露?于是沉默成為常態(tài)。

長期若此,看似隨和的先生,其內(nèi)在心靈不可能不孤獨。那個夏夜,先生跟我談及一些事后,提起一直銘記著的一副絕聯(lián)“投水屈原真是屈,殺人曾子有何曾”,才是透著他最深刻的體驗與感慨的。其書之“蒼”,《多識……廣交……》《鳥隨……人伴……》等聯(lián)體現(xiàn)較多;而“涼”,遠不似弘一大師墨跡之普遍顯突,而是時或隱隱融浸、若有若無。

筆者要特別提起的一點是:焰祥通常用的,始終是小鎮(zhèn)百貨店買的毫長4-5厘米的普通毛筆,只有用得筆毛殘禿,才會另買一支。筆者第一次見他時用的那支應是兼毫或狼毫,一直用到他去世——無論春聯(lián)的大號字、告示的中號字,還是寫信的小字,也無論寫行草還是楷書,普遍用這支普通毛筆完成!老人滿懷痛惜地告知:我送的湖筆和紙墨,他一直珍藏在柜中舍不得用,而潮濕的老屋里蠹蟲恣肆,后來發(fā)現(xiàn)不僅筆毫霉爛,還被蟲子咬得不成樣子?!拔乙郧坝玫墓P更差,現(xiàn)在這支還是大隊里要我抄寫才買的,算好多了……我用這支筆也習慣了,舔尖來也能將就寫小字的。”老人如是說。

焰祥作字,于繁體中偶也夾雜著簡體。這是鄉(xiāng)村老人墨跡中普遍的現(xiàn)象,和他們并無嚴格的作品意識、也從來不介入書壇賽事有關,更為便于新生代村民認讀。其實,許多簡化字原本就來自民間的俗簡體。

在總體從容健朗的風格中,焰祥的書法體式毫不單一。即便同一時段,也因即時心境而意趣各有不同。譬如2000年正月筆者隨意拍下他家近鄰門上的四副,不僅各成佳構,風貌也無一雷同:《打工是根搖錢樹,在家當個聚寶盆》狷介而硬悍,《除夕歸來兄弟會,新年發(fā)財各東西》靈逸而含蓄,《爆竹剛唱豐收曲,春風又開富裕門》方硬而蒼健,《茂林修竹織喜景,春氣蘊厚葉枝榮》修長而健拔。這與當今書法家在某些場合表演或展覽時故意刻求變化,有本質(zhì)區(qū)別,實屬難能可貴。

五、評價與思考

有人對筆者推重焰祥書法不以為然,說他只是個民間書匠。筆者當即反駁:“書匠是擺攤賣字迎合顧客為生者,普遍是經(jīng)不起細品、體式單一的機械寫手。焰祥的字從來不賣,只是義務為民,文句多系自擬,是即時心性的自然流淌,氣韻普遍雋永,這在本質(zhì)上是傳統(tǒng)文人書法的正脈啊,怎么成了書匠?”焰祥少時生活的氛圍均為聚族而居的村落,婺源鄉(xiāng)風崇文尚德,外祖家更有幾位讀書人,這對他必有潛移默化之影響。而其孤兒身份,在悲情之外也催發(fā)自強不息之心志。雖系農(nóng)夫,但長期被村人尊若村里的秀才,更能使他在和善性格中另持一份常人不備的文人特有的矜持——長期處在學人濟濟的高校中的學者,其自我文人意識,或許還不如鶴立雞群的焰祥來得明晰。

焰祥晚年寫的字,無論楷行草,都是心性流淌出的“自由體”。一般的自由體往往因常人心性與氣質(zhì)未能入雅,且無筆墨功力。但“我書意造本無法”的蘇東坡不就以一手自由體被廣大書家認可嗎?近現(xiàn)代不以書家立身的魯迅、謝無量、錢穆等也主要是“我書意造”的文人字。他們是千古不朽的大文人,焰祥則是與草木同朽的山村小文人??墒俏覀冊谠u價文人書法時,實在不宜因作者的地位而厚彼薄此。東坡自己強調(diào)“書必有神、氣、骨、血、肉”,以農(nóng)夫立命的焰祥晚年代表作,其神逸、其氣清、其骨健、其血蒼沛、其肉潤朗,自成高格,與明清楹聯(lián)墨跡常態(tài)的書卷氣、廟堂氣不盡相同,給我們的感受是豐富的。正如中國美院書法博導白砥、碩導金琤教授一致評論他的:“廟堂之氣、文氣、生氣呼之欲出,讓人很難想象這出自一生居陋巷人之手筆?!钦嬲ㄟ^人與藝的內(nèi)美而煥發(fā)的,先生的實踐是當今多少書者的一面鏡子!”激賞與肯定的,另有書法史論家王宏理教授等。

中國漫長的歷史上,被淹沒的奇才不可計數(shù)。清代潦倒書生沈復的自傳體《浮生六記》,因王韜、林語堂等先后推贊,終為天下共知。而當今山東農(nóng)民歌手朱之文,身穿粗陋布大衣登臺“我是大明星”電視選秀,一曲《滾滾長江東逝水》技驚四座,一度登上龍年春節(jié)晚會。焰祥不似沈復生于城市,得自由戀愛之福,又曾游蹤四方,遂有那么多生動人事可記。朱之文的演唱只是模仿名家、力求重現(xiàn)原音,而焰祥的書法不僅具備技法之難度、氣息之高度,其創(chuàng)造性又是那么的鮮明,且體貌還非單一,由是愈加可貴。朱之文被譽為“真正的農(nóng)民歌手”,焰祥卻絕不是“寫手”,而是“書法家”。然身在農(nóng)村卻關注藝壇、伺機出山以一顯身手的朱氏,其“農(nóng)民性”在筆者看來遠不如焰祥那么純正。因為身在山村的焰祥只是默默地揮寫,只將書法作為苦澀、孤寂人生的一抹潤心劑,從來無意于介入文藝社團,以其與筆者類似的品性,即便介入也必遭排擠無疑。

當然,典型的農(nóng)民書跡大抵或有幾縷樸拙的審美價值,但不存在純粹的“農(nóng)民書法家”。因為真正的書法家至少是半個文人。筆法是書法的核心,徹頭徹尾不曾研習碑帖卻能獲得相當筆法高度的案例,如王安石虛構的神童方仲永一般,極不可信。進過私塾、受過外祖家人些許指點才入書法之門的焰祥先生,是一位非典型農(nóng)民,他的書法和一般所謂的民間書法不同,正在于身為農(nóng)民的他,骨子里卻是一個文人;焰祥又是一位非典型文人,他的書法和一般的文人書法有別,也正在于文人本色的他,卻無從選擇地以一介農(nóng)夫身份窮老山村。他本是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文明下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耕讀”者,卻在經(jīng)受戰(zhàn)亂、政治運動、工商業(yè)浪潮等一波波沖擊中,充滿困惑與無奈地度過一生。長期的愁苦,使得焰祥四十多歲就華發(fā)近半,一般村民至今還只稱他的別名“白頭發(fā)仂”。南宋詞人吳文英有名句“問蒼天無語,華發(fā)奈山青”,滿頭霜雪的焰祥先生晚年書法內(nèi)涵之豐富,根本亦歸于此,與如今主要從碑帖紙上得來、形式至上的無數(shù)書法家作品,更是截然不同。先生題的字,普遍與名利沒有絲毫關連,是最純潔的書法——在當今語境下,這簡直堪稱神話。

當代書法界的浮論、混論、妄論泛濫,評價焰祥書法切忌入虛。筆者推重先生,除有前述那些作品支撐,還有幾點樸素理由需要強調(diào):

其一,將沒有書桌、沒有藏書、更無碑帖、沒有精良筆墨、買不起紙張、為生計奔忙、窮病積愁的焰祥先生與條件優(yōu)越的廣大書法家去比量,對先生原本是不公允的。

其二,農(nóng)家門上的焰祥聯(lián)墨,都是一揮而就,并非精選。而書法展廳、報刊見到的是書家眾里挑一的精品,不乏備戰(zhàn)數(shù)月、百里挑一之作,甚至有青年書法家為入選或獲獎反反復復苦練、最終累死(2003年發(fā)生于西安)。以焰祥常品去比書家精品,對他也是不利的。

其三、除夕村民排隊求書時,紅紙色調(diào)與老屋昏暗太傷老人眼神,天井敞開的室溫一如室外、身手僵冷的老人不得已近乎通宵站著揮毫,疲倦欲睡中,部分春聯(lián)無法發(fā)揮到常態(tài)水準。不剔除這部分墨跡去比較,對先生又何談公平?

“清氣若蘭、虛懷若谷”的焰祥,不愿和任何書家比高下??墒?,種種不公平前提下的焰祥作品,仍較無數(shù)條件優(yōu)越的書家的精品更精到,這樣的結果,不正值得書壇反思嗎?

如今農(nóng)村通告普遍是文印件;便宜的金字印刷對聯(lián)大量取代手書聯(lián);電信時代成長的新生代村民基本外出闖蕩,即便留村,有興趣操習書法者也幾近于無。中國持續(xù)數(shù)千年的民間毛筆書寫時代正在迅速告終,失去了需求之土壤,真正的鄉(xiāng)村書法家必定隨之自然凋零至絕。更遑論一場場運動反復折騰后,傳統(tǒng)文化的精神氛圍早已喪失殆盡了。焰祥先生不僅是中國最后一代鄉(xiāng)村書法家中的卓絕者,也是中國最后一批“耕讀型文人”之杰出代表,猶如煙花晚會謝幕時那格外晶亮的最末一朵。從這個大視野上看,焰祥先生既別具意義,又帶著某種歷史必然的悲情。

焰祥學習書法的特殊經(jīng)歷、賴以成就高格的特殊條件,更加發(fā)人深省。長期臨摹古人碑帖的書法研習路子,是否就是唯一最佳途徑?擺滿經(jīng)典碑帖的書齋,固然有利于陶染,然未必利于形成獨到心性、產(chǎn)生抒發(fā)自我的內(nèi)驅(qū)力。陸維釗先生將手書分為三級,特別指出“第三級,可比之為有生命的東西的姿態(tài)、活動、精神、品性的美”“線條:要如松、柏、梅、竹、健康人之手足”。焰祥無緣聽聞這些精辟之論,可是婺源的山村,草木與動物無限豐富,裸露的“健康人之手足”更常見,連農(nóng)夫勞作、農(nóng)婦浣衣、村娃嬉鬧、雞犬相逐等等姿式也遠較都市所見生動得太多,身處其間的焰祥,不自覺地擁有了這些陸維釗強調(diào)的藝術家最鮮活的一手靈感源。得以參考的碑帖極度缺乏,這是劣勢,卻也是優(yōu)勢:腦中無甚書法模式、更與書壇熱鬧的流行書風相隔絕的他,尤便于最大程度發(fā)揮上述無盡之靈感。山村的文化生活極其單調(diào),艱苦的焰祥家連黑白電視機都不備,獨自書寫與撰聯(lián)成了他僅有的文藝活動,于是他比都市書法家對毛筆的感情更深摯,以至給遠在深圳打工的幼子寫的所有信件,也無一不是用毛筆。身在山村的焰祥時或為生計發(fā)愁,但某些方面又是幸福的:他不曾卷入都市的塵雜,寡母為他選定的童養(yǎng)媳免去了很多托命于都市的寒門書生在婚戀上經(jīng)受的無盡煩惱,不必面對高房價,不必在充滿不合理競爭的職業(yè)中體驗更復雜的無奈,諸如此類。故而在揮毫之際,焰祥絕無一絲都市書家常有的“迫于事”與功利心,更契合著“先散懷抱”這一藝術創(chuàng)作的黃金條件。這無盡的不利中的有利,略如逆境中的陸儼少,誰說不是焰祥書法脫穎而出的重要外因?似乎是造化在憐惜他,進而成全他。

六、紀念與感慨

焰祥從未參加過任何展覽;筆者發(fā)現(xiàn)他之前,從無文化界人士知道在那樣一個平凡的山村里,竟有如此翰墨高人。遺憾有關部門未能真正走進山村,否則,即便在焰祥六十歲時發(fā)現(xiàn)他,為他提供起碼的資料或用品,他的書法很可能再上一個層次,留下的書跡更會多得多?,F(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造物無情,焰祥先生走了,他的脈搏與精氣神卻依然閃現(xiàn)在他的遺墨里??墒窍壬慕^大部分墨跡是寫在最普通的紅紙上的,即便未經(jīng)雨淋、風吹、日曬,數(shù)年后,也是一揭即碎、一折即裂,極難保存。這是筆者最痛心的事。如此曠世難遇的一位鄉(xiāng)賢,若完全與草木同朽,在歷史上毫無痕跡,將是何等遺憾!翻閱昔年拍攝的焰祥春聯(lián)原片,可知無一不是貼在粗陋破舊的農(nóng)家木門上的,而太多平庸浮躁書作,精美裝裱后高懸于廳堂展館的比比皆是;在報刊上的今人墨跡,又有多少堪稱清雅雋永?反差太大。

焰祥的原墓址本來極佳,筆者曾作祭詩云:“猶憶長灘舊酒杯,村頭嶺上影相隨。文成奈嘆君先故,碧水溪邊葬玉珪?!币蛞粋€開發(fā)商的項目,僅僅下葬數(shù)年就被迫從碧水之湄遷到了青山之巔。好在先生“樂情在水、靜意在山”,靈性的水與山都是先生所喜的。且在2012年底不幸遭遇車禍的先生友人俞祖文也葬在他不遠處,可以相伴。

今人每用“代溝”一詞,筆者卻強調(diào):人與人之別,主要是“類溝”。隔代人之間,日?,嵓毤幢闾}卜青菜各有所愛,但只要根本心性相近,一定互有感應。若其心性為常人所不容,則共有此心性之人勢必同屬精神之孤客,其彼此之認同與交鳴,勢必愈加強烈。筆者自家雖在縣城,家境卻勤苦,家母白天沙灘勞作之余數(shù)十年種菜,若干年養(yǎng)豬,作為長子的我必然要協(xié)助家母擔糞鋤地,或暑假撿石挖土自掙學費;中學期間我又是全校最遠的走讀生,每日必經(jīng)農(nóng)田,目睹稼穡艱辛;后來只身踏遍鄉(xiāng)村畫速寫的生活,更與農(nóng)夫零距離,是故,筆者亦屬“耕讀之子”。此外,我與先生均系自然而然、完全非為名利與謀生而愛上文藝者,都曾獨自摸索、長期靠自學,都曾蒙受屈辱、積壓無奈、早生華發(fā),都堅持有所作為、有所不為,心志均為親友不解、身邊長期無知音,時常不自覺地追思屈夫子以自慰孤懷——先生對《離騷》情結頗深,除前述那對絕聯(lián)外,還曾集錄“望崦嵫而勿迫,恐鵜鴂之先鳴”等句……使得筆者與年長我四十五歲、遙隔了兩代的焰祥先生惺惺相惜之根本,正在于此。

焰祥已矣!除了博士論文,筆者從未在任何一篇文章上付出如此之巨的精力。業(yè)師章先生對我每每耗大力于無益專業(yè)成果之事,不無責語,家人更多埋怨我耽誤了最重要的終身大事。大概,唯當今或今后的少數(shù)情不自禁、能一氣通讀該長文至此的書生們,方能理解筆者孤懷之一二吧。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保ㄌ諟Y明《挽歌》)—— 焰祥先生與青山綠水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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