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立南

一

莫非站在熟悉的樓道上舉了舉手，想敲開面前的這扇門。這是他自家門。前天他老婆送他到門口，將門拉上時突然問他幾天回來。他說，兩天吧，也不一定。他老婆當(dāng)時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么，將門遲遲疑疑地合上了。莫非還是摸出鑰匙自己去開門。他不想一進(jìn)門就與曾真照面。他想不出開門時他老婆以怎樣一種方式迎接他。但是，他確定不會看到好臉色。他打開門，客廳沒有人，曾真正在廚房里燒晚飯。他知道他老婆這點還能把持得住，不像一些女人，夫妻間一點小摩擦，心里不愉快，就飯不燒，孩子也不看。不過他們的孩子已經(jīng)長大，在省城的一所名校讀高中。家里就他們兩個人，身體無恙，莫非上班，曾真在家洗衣做飯，生活過得平平淡淡，很是簡單。莫非也沒有什么愛好，晚上除了和朋友出去吃個飯什么的，就陪老婆大人看電視劇，九十幾集的韓劇看得有滋有味。有時看到動情處，相互間有了一點感覺，還能在床上做點什么。一般一部電視劇看完了，他們都要歇會兒。莫非說這階段公司里有點忙，晚上會回來遲點，出差會多些。既然這么說，曾真也就自己跳廣場舞去了。她沒有什么社交活動。如果莫非打電話說不回家吃飯了，她自己熱點剩菜剩飯?zhí)钕露亲?，就到小區(qū)的花園里跳廣場舞了。莫非中午都在公司吃快餐，晚飯如果不應(yīng)酬都回來吃。他跟曾真說，總不能把老婆一個人晾在家里不管。有了這句話，曾真把每個晚餐都做得很認(rèn)真，雖然是三菜一湯，也是很講究色香味的。

晚餐沒有加菜，跟平常一樣，一葷兩素一湯，都是莫非愛吃的。莫非去年體檢出來高血脂，曾真就將紅燒肉從桌上撤走了，改成了魚或者麻鴨。蓮城人特愛吃麻鴨。這東西肉瘦性涼，吃了很益人。曾真端上一小碗麻鴨湯，正好與他打了個照面，瞅了一眼，轉(zhuǎn)身回到廚房去了。莫非感覺那目光跟他出門時看到的那樣充滿了疑問，而且多了一些刺痛感。他洗過手，坐到餐桌前，這是他的老位置。他是一家之長，老婆坐在他的左手頭，女兒在家時坐在他的右手頭?，F(xiàn)在女兒座位空著，餐桌似乎失去了平衡。曾真把原來分散給父女兩個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投入到了他的身上，為他燒菜，給他盛飯拿筷子。這樣還不行，曾真還關(guān)心起他的行蹤和社交。比如他在外面吃飯，吃了一半時候，曾真會打電話來叫他少喝點酒，早點回來。等他回來后，曾真還要問他跟誰吃飯，吃什么。他有時如實稟報，有時不想說，主要是怕誤解。這樣曾真就一遍一遍地問了猜，猜了問。后來，單位里下了八條禁令，莫非在外面請吃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

莫非端起湯吮了一下，有些燙。他知道這湯有點不一樣，他老婆在燒鴨時，放了枸杞、天麻、石斛等一些中草藥。看老婆好像沒有開戰(zhàn)的意圖，莫非心里總算放下了些。他慢騰騰喝完了那碗開胃湯，曾真的菜也好了，給他打了飯，一起坐下來用餐。如果家里有個小孩就好了，這種僵局一下子就會打破?？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扒著飯，嚼著菜，動作有些生硬，聲音也有點響。

曾真用眼睛瞟了一下莫非。莫非還是沒有說話。

“那個視頻好看嗎？”曾真問。

“這種不雅視頻不要亂發(fā)！”莫非說。

“你不喜歡？”她又問。人們說話時采用的句式跟本人的性格或者心情很有關(guān)系，比如常用祈使句的人，可見她的霸道；常用感嘆句的人，可見她的柔情。今天曾真都用疑問句和反問句，可見她內(nèi)心的疑惑和憂忿。

莫非無語。

“蓮城發(fā)生這樣的大事，你都不驚訝？”她又問。

“有什么值得驚訝的啦？很平常的事，真是少見多怪?！蹦钦f。

“我少見？原來你都習(xí)以為常了！”她又瞟了他一眼。

“現(xiàn)在這種情況多的是，要你去費什么心呢？”她把視頻發(fā)過來，莫非就知道是她發(fā)出的警告，他就煩這種含沙射影的做法。他說，“我覺得這件事他老婆弄得有些過火了。”

“你意思是養(yǎng)小三還有理?。俊彼龁?。

“那么多人去把人家圍著打，還剝光了衣服，拍了視頻傳到網(wǎng)上去，總不大好啊，樹要張皮，人要張臉，弄不好會出人命的。”莫非輕描淡寫的說道。

“要臉？要臉還去帶小三？”她生氣道。莫非在說那個女的，曾真偏偏要引到男人的身上來。

“這樣一鬧，那個家庭也完了?！蹦堑?。

“這種男人還能要嗎？”她說。

莫非不再說話。

“做人要知足，家里不呆，老想往外面跑。”她說著，冷冷地瞟了莫非一眼。

莫非悶著不說話。嘴里叭吱叭吱嚼著菜梗。

“說是兩天的會，又改為三天，這樣騙來騙去有意思嗎？”

“誰騙你了？開會改時間是很正常的事！”莫非也生氣了。

“我最恨騙人的人了……”

“你煩不煩，吃頓飯也這個樣子?！蹦撬ち丝曜诱酒饋淼娇蛷d看電視了。

二

曾真打理好廚房后，過來坐到莫非身邊。莫非裝著在看電視，沒有理會。曾真從茶幾上拿過他的手機開始翻看起來。雖然在回家的路上，莫非已經(jīng)對手機上的信息都做了處理，但是他還是非常惡心這種舉動。許多家庭主婦都是這樣管束丈夫的，只不過有些女人趁老公洗澡或是睡覺的時候偷偷地查看。

曾真卻是在莫非面前開明大道地把手機劃開來，然后慢條斯理地遞到莫非眼前問：“她也去了？”那語氣好像是抓到現(xiàn)行，不置可否，估計像視頻中的捉奸心態(tài)都有了。

莫非抬頭看了一眼，問：“她不能去嗎？”

曾真呆了一下，也說不上那個女人能不能去，說實在的，她曾真真的管不上，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老公身邊有這樣漂亮的女人。她問：“把她那么多照片存著什么意思？”她以為，一個男人經(jīng)常與一個漂亮女人在一起，就是有問題的。如果現(xiàn)在沒問題，以后一定會有問題。

“她叫我?guī)椭牡?，這也不行嗎？”

“她怎么偏要叫你拍呢？”曾真不肯妥協(xié)。

“我喜歡，行不行？”莫非受不了了。

曾真像是被噎住了似的，過了一會兒說：“把她刪掉。”

“神經(jīng)病?！蹦悄眠^手機把她的照片都打了勾，刪除了，說，“滿意了吧？”

“就是不能讓你存別的女人?！痹嬗謸屵^手機，她的語氣和動作都開始彈跳起來，似乎完成了一個歷史性使命，為自己達(dá)到了目的而歡欣鼓舞。

莫非討厭死了。

曾真把手機點開，遞到莫非的面前，手機里又是那個捉奸的視頻，四五個人耍猴子一樣把那對男女圍在一張大床上，謾罵和尖叫混成一片。

莫非說：“那么無聊干嘛呢？連個電視也不讓人看！”

曾真說：“聽說這個女人跳樓了?！?/p>

莫非不耐煩地瞅了她一眼。

“反過來想想，她真的有點可憐?！痹嬲f。

“如果真的死人了，按理他老婆是有責(zé)任的?！蹦钦f。

“這個女人看起來很年輕呢，你看她死死地把那對奶子捂住?！?/p>

不用再看，莫非對視頻的情節(jié)早已爛熟于心了。他收到曾真發(fā)過來的視頻時，還在開會，會休期間，他偷偷躲在一邊看了一半。晚飯后，他不去散步，回到房間，饒有興趣地看了好幾遍，特別是那女人的身體，他沒有漏掉一點細(xì)節(jié)，用高雅的話講，他是在欣賞。那女的先是用被子捂胸。被子被那班婦女搶走后，只好用雙手護(hù)胸了。其實手是很小的，而她的胸相對顯得大了，一對白皙的奶子豐滿而且挺拔，誰看了都會嫉妒。看那場面，幾個瘋狂的女人，其中用手抓人的那個應(yīng)該是男人的老婆，她們看到這對奶子明顯變得狠心起來。她們先是抓她的頭發(fā)，后來是抓她的奶子，有的干脆撕她的褲衩——還好她還穿有一件褲衩，但是這又有什么意義呢，最終她還是赤身裸體地裸露在所有觀眾的面前。那天，所有人的微信群都爆裂了，而且還接二連三的發(fā)上不同版本的小三視頻，好像一夜之間從地下冒出來似的，使原配看到彩旗幾乎插滿了全城。

曾真把手機遞到莫非的眼前問莫非想不想。曾真取笑道：“你還有這樣的定力嗎？”

莫非轉(zhuǎn)過臉去懶得理睬。

曾真伸手抓了莫非的耳朵過來，“說實話，喜歡不喜歡？”她在逼問。

“喜歡怎樣？不喜歡又怎樣？”

“喜歡就說喜歡，天下烏鴉一般黑，不說我也知道你的心思?！痹嬲Z氣里有了些揶揄的成分，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她說，“你是有賊心沒賊膽，有我你還不夠嗎？”她伸了手揪了揪莫非的耳朵。

莫非打開她的手指，說：“你的意思是你的比她的還要好？”莫非說。

“亂講……”曾真明顯有點激動。

“我會有那么難看嗎？”曾真看莫非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以前不知道，現(xiàn)在看視頻有了比較才知道?！蹦前胝姘爰俚卣f。

“要你比較去啊……誰叫你比較去?。俊痹嬗稚焓窒刖灸堑亩?，咬著他的耳根說，“——你多有福氣啊，一個人獨享?！痹姘言捳f到這個份上，莫非不動手是不行了。

“那狗爪，在外面抓過別人沒有，快先洗洗。”

莫非起身去洗手。

“就洗手，那身子不洗能睡嗎？”曾真已經(jīng)不看那視頻了。

三

曾真叫莫非把燈關(guān)掉。

莫非說開著燈好，可以看著她，或者可以視頻一下。

曾直說：“放屁，我沒有那么賤?！?/p>

莫非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他是喜歡曾真的胴體的，有幾次向她提出要求，希望在家里能欣賞到真正的裸體秀，特別是曾真進(jìn)入某種狀態(tài)時起伏的身體，那一定是件美輪美奐的人體藝術(shù)作品。他不是一個畫家，但他學(xué)過畫畫，也喜歡攝影，他有那種感覺。可是曾真不干，她以為那樣太下流。遭遇幾次拒絕，莫非也就沒有了興趣。像今晚的狀況有點特殊，兩人起始有點沖突，后來言歸于好，特別是在那個視頻的誘惑下，兩個人都似乎有了心理上的期待。他伸手去摁開關(guān)，夠不上，問曾真是不是不關(guān)了。曾真不肯，她喜歡在黑夜里做愛。莫非向邊上移動了一下身子，終于把燈關(guān)了。

房間里頓時變得漆黑一團(tuán)，他們重新調(diào)整了姿勢，就像這夜色填滿了所有的空隙，他們倆的身體又融合到了一起。曾真因為她的身體對黑夜有了絕對的安全感，變得專注而柔軟。莫非把手環(huán)過她的頸項抱著她，感覺她的身子在貼著他慢慢的舒展開來，像一朵在夜色里怒放的花朵，每一絲色彩都向著他微笑。莫非在心里動了一下，緊了緊身子，然后輕輕地親了她一下。

“怎么樣？老婆好嗎？”曾真問。

莫非沒搭理，鼓足了勁，進(jìn)去了一點。

“老公！”曾真叫了一聲。

莫非還是沒有搭理，跟黑夜一樣，似乎失去了自己。

“視頻中那個男人的老婆是有點過分………”曾真說。

“看樣子就是一個潑婦?！痹嬗终f。

莫非在黑夜里嗯了一下。

“那小三嫩得像根蔥，臉蛋白白凈凈的，那肌膚特別的有彈性……”曾真說。

莫非把臉貼近曾真的發(fā)際，嗅了嗅，然后親她的臉頰，親她的頸項。癢癢的。

莫非把頭埋進(jìn)了曾真的胸口，用嘴巴捉住了乳頭，吮吸起來。曾真似乎不能說話了，喉嚨里發(fā)出哼哼聲，心口越發(fā)跳得厲害。她突然伸出雙手捉住莫非的后腦勺，問了莫非一句話。

莫非停了一下，抬起臉，壓住了曾真的嘴巴。

曾真還想追問，她希望從莫非嘴里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說話了，任憑莫非肆意地親吻。她好久沒有感受這種深入的愛了，似乎進(jìn)入到骨髓里的一種感動。她的身體開始起伏，不斷地吞咽著莫非的身體。

莫非心潮涌動了起來，他似乎感覺到那個視頻的前半部在他這里開始重演了。他雖然沒有從曾真發(fā)過來的視頻中看到那個精彩的片斷，但那一定是激情澎湃的。

莫非的動作大了起來，身體開始扭曲變形。

曾真要他起來戴套子。他不愿。

曾真說：“你想害我?。　币郧?，因為兩人麻痹大意，曾真多次意外懷孕流產(chǎn)，差點落下痼疾。

莫非說：“戴著沒意思。”

曾真說：……

他等了一會兒，以為她會說什么?？墒堑攘艘魂囎?，曾真都沒有說話，卻感覺到她的手在慢慢地松開，然后兩個人的身子間起了裂縫，似乎有道光線穿透進(jìn)來，燙得他的肌膚灼痛。莫非輕輕地抽出身子，翻轉(zhuǎn)到床的一側(cè)，這是他睡的那一邊，二十多年了，從未換過地方。只不過以前租房的時候是小床，中間還睡了個孩子。孩子長大，離開他們?nèi)ゴ蟪鞘辛?，剩下他們倆卻睡上了大床。春夏秋冬，時間長了，兩人間隔開的地帶卻變得模糊不清，兩人有時頭碰著頭，有時背對著背，有時都仰臥著，像是談戀愛時躺在溪灘上，望著星空，說著話。

今晚，他們倆躺在大床上，等了好長時間，曾真才說一句話。她問：“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不要胡思亂想?！蹦钦f，“洗洗睡吧。”他自己起來去衛(wèi)生間，沒有開燈，回來也沒有開燈，差點碰到床角上。他仰臥一會兒，沒有聽到說話，側(cè)過身體準(zhǔn)備入睡。

什么夢也沒有，過了一會兒，他就聽到自己的呼嚕聲?；蛟S是累了吧，雖然是出差開會不耗神力，但他有個不好的習(xí)慣，會認(rèn)床。有人對他開玩笑說，下次出差叫他帶上枕頭保證睡好。他想想也是，枕頭太硬太高太低都不行。他還有一個不好的習(xí)慣，跟別人同室睡老感到不自在，但是一個人睡，又覺得落寞，所以又有人建議他以后出差帶上老婆。他說那不行。朋友說那只好找情人了?；蛟S他心里有這種期待，但如果真的身邊睡著另一個女人，或許還是睡不著覺。他想著想著，伸手扳了一下老婆的身子。

曾真甩開了。

四

莫非想看點書，但看不了幾頁，眼睛就酸溜溜的難受。他關(guān)了燈，一道渾濁的燈光從窗簾的縫隙間流了進(jìn)來。這是這座城市的夜色，朦朧、寧靜，略顯些曖昧。他想一個人到街上走走，又怕曾真擔(dān)心。

他盯著窗口上的那道縫隙，似乎看到了橘黃色的街燈。他開始行走，手里拿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刻著三個數(shù)字。周圍的光線不是很好，朦朦朧朧的，字跡看不大清楚。他把牌子拿到燈下睜大了眼睛看了看，才認(rèn)出這是609。他想起來了，他是來蓮城參加高考的。他心里有些后悔，蓮城那么大，他沒有提早去找考場，現(xiàn)在大家都入場了，他還到處在找自己的座位。他問過一個人，說不是；再問了一個人，又說不是。心里急迫，他都想哭了。他一直沿著那渾濁的道路找下去，走到了郊區(qū)，燈光變得更加灰暗了，他的眼睛似乎都看不見前面的路了。有人告訴他，609號的座位考場可能在對面山腳下的一個村子里。

這個村子莫非從未來過。他走了許多路，來到了一座有燈光的房子跟前，遇上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那女子引他進(jìn)屋，屋里沒有別人?；蛟S考試已經(jīng)結(jié)束，或許這里根本不是考場。女子也沒提高考的事。她只關(guān)心莫非的身體，心痛他的辛苦。她引莫非進(jìn)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光線有些暗淡。莫非上前抱住了她。她沒有拒絕。

莫非聽女子開始在呻吟。在夜的深處，有些遙遠(yuǎn)。

他定神一聽，是臥室里曾真在叫他。他摸著黑過去，走到曾真的跟前，問她什么事。

他感覺曾真在哭。

曾真說：“我胃疼。”

莫非說：“那送你去醫(yī)院？”說話的語氣還是有點生硬。

曾真開聲哭了起來。

莫非坐下來，把手伸進(jìn)曾真的內(nèi)衣，問她哪里痛。

“心口疼。”曾真說。

莫非用手撫摸著她的胸口，問要不要去醫(yī)院。

曾真說：“去什么醫(yī)院！”

莫非說：“我剛才好像夢到我們以前的事?！?/p>

曾真：……

莫非說：“第一次到你家你還記得嗎？那就像做夢一樣?！?/p>

曾真：……摸著摸著，手指就觸摸到乳房上來。曾真沒有拒絕。

莫非問：“還疼嗎？”

曾真嘆了口氣說：“還疼！”

莫非的手指間柔軟的氣流開始流動起來，就像一位琴師已經(jīng)擺脫了那場尷尬的局面，忽然找到一種手與琴之間的默契。他的手輕輕的像一面旗子來回飄忽著，像夢一樣迷蒙而充滿了神奇，在夜幕里散發(fā)出曖昧的聲音來。

曾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莫非打趣道：“怎么氣得鼓鼓的啦？”

曾真沒有說話，但她的身體無意間已經(jīng)迎合過來。

這應(yīng)該是她一直所期待著的夫妻之愛。她承認(rèn)，她生活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莫非身上。她喜歡看他吃她燒的飯菜，穿她給買的衣服；她喜歡陪他看電視劇陪他散步陪他出去玩耍。她喜歡進(jìn)入到莫非所有的生活。可是，這使莫非大為不滿。她有時會查看莫非的錢包，有時會翻看莫非手機。這種她自認(rèn)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事，莫非會大發(fā)雷霆。這讓她難以理解，都老夫老妻了，還有什么秘密可以隱藏的呢。她希望站在她面前的莫非是透明的，就像在床上的莫非，赤身裸體，一絲不掛，沒有絲毫的遮掩?？墒乾F(xiàn)在穿著衣服的莫非對她就不那么純真了，說句話都斷頭去尾的，有點摸不透。她不允許她與莫非之間有這樣一條灰色的地帶存在。她似乎已患上一種強迫癥。

這時候，莫非已經(jīng)伏在了她的上面。她倒沒有感到什么多余，反而心里踏實多了。夜里，當(dāng)莫非起身走出房間，她就有些后悔。她怕莫非開門出去，一個人在深夜的街道上游蕩。這是萬萬不能的，她還是舍不得他。深夜是魔鬼出沒的時候，如果莫非有個三長兩短，她會自責(zé)一輩子的。莫非的一些事都是她捕風(fēng)捉影想像出來的。她只是一種擔(dān)心和疑慮，全沒有證據(jù)。還好，莫非只是跑到書房里睡了。她以為莫非躺一下就會回來的，但是，聽到的卻是他還真打起呼嚕來。她感覺莫非的心太硬了，一想起來，就傷心落淚。

莫非發(fā)現(xiàn)她又流淚了，有點措手不及，停一下，說：“何必呢？好好的?！?/p>

“老公，你以后不要這樣好不好??？”曾真開聲哭了起來。莫非沒有回答，抱著她一動不動，在夜色里沉默著。

她環(huán)過雙臂抱住莫非的身體。莫非得到了暗示，身子扭動了起來。他們都放下了情感的包袱，感受著對方的需要和愛撫，這是難能可貴的。由于心靈的融合，他們都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美好的地方，貼近身體，然后相互擁抱在一起。莫非感覺如入剛才的夢境，這是情感的一次升華。雖然說之前的爭吵使他們都覺得無比的懊喪，但是當(dāng)他們回復(fù)平靜之后，相互之間反而走得更近了，雙方都似有一種迫切表達(dá)的需求。

莫非已經(jīng)感受到曾真的身體如潮水般從遠(yuǎn)處滾滾推動過來，一浪高過一浪，拍打著他，沖擊著他，最后把他頂在了浪尖上使他不能自持。他從高空中摔了下來，然后被浪濤吞沒，沉入了海底。

“老公，老公?！痹娼兄?。莫非的身子似乎又從海底里漂了上來，然后擱在了岸邊，被埋進(jìn)了柔軟的沙灘里。

當(dāng)他抬起臉時，他似乎看到曾真在黑夜里笑了。他叫道：“老婆?！?/p>

“嗯?！痹孑p聲答道。

“會不會懷孕了？”莫非擔(dān)心地問。

“老了！”曾真道。

“一點都沒老??！”莫非笑道。

“那就再養(yǎng)一個吧，有二胎政策，我們又可以忙起來了?！痹骈_了個玩笑，莫非心里還是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