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云
陽臺上靜悄悄地趴著一男一女,面無表情,彼此很陌生似的。他們原本是夫妻,共同生活了十年,后來分了手。男孩兒跟著媽媽。家中一直沒安裝淋浴器,男孩兒洗澡成了女人最煩心的事兒。女的想讓同事帶兒子去洗,又覺得不妥當(dāng)。男孩兒自己去洗澡,女的千叮嚀萬囑咐,讓男孩兒自己搓搓胳膊腿,求叔叔伯伯給搓搓后背。男孩兒滿口答應(yīng)著,樂顛顛地進去了,他喜歡在浴池玩水,比看動畫片《黑貓警長》還高興。當(dāng)時小區(qū)浴池還沒有搓澡的項目,進了浴室,男孩兒全身涂滿浴液,玩起了泡沫,一會兒關(guān)閉洗浴噴頭,一會兒又打開,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像進了迷宮,不一會兒就樂顛顛地跑出來,說水太熱。女的沒辦法,只好打電話,讓男的帶兒子去洗澡。這天是周末,他不情愿地來了,懶洋洋地靠在陽臺上,目光帶著一絲迷茫。一抬頭看到熟悉的花雨傘,還掛在晾衣竿上,他的心動了一下,想起過往的生活,這把花雨傘陪伴他風(fēng)里來雨里去,心頭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他把雨傘向里推推,低下頭。
女的見到男的第一眼時,愣了一下,仿佛被重物擊打了頭部。男的看上去比過去精神了很多,也許是剛剛再婚,新發(fā)型、新西裝、新皮鞋,嶄新的全貌。女的內(nèi)心隱隱有些不安。很久沒見到他這樣了,過去的日子里沒照顧好他。不過這種想法沒持續(xù)多久,很快轉(zhuǎn)變成了恨。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有家不歸,工資更是分文看不到。這些所作所為還能得到什么?女的憤憤地哼了一聲,心里說:再巧的媳婦也難做無米之炊,我又不是孫悟空會七十二變。男的說不喜歡女的性格。女的聽了笑笑,反駁道:當(dāng)初干啥了,當(dāng)初我也這樣。男的被女人氣話噎住了,一抬腳把茶桌踢翻了,揚長而去。
此時,他們心不在焉地注視著兒子放學(xué)經(jīng)過的那條水泥板小路,各自想著心事。女的視力不好瞇起眼睛。小路的一側(cè)過去是洼地長滿了蘆葦,夏天洼地里傳出陣陣蛙鳴,后來被人填平了。女的想著朋友給她的建議,拉回男的,女人想過又疑惑過。她希望男的通過再婚對家庭生活有所感悟,不然又有何意義。
男的木然地收回目光,直起身,兩手插進衣兜,離開這里幾個月,再次站在這里,心情很復(fù)雜。他對兩個女人暗暗做了比較:一個精明過人,一個耿直倔強。他嘆息了聲,好像吃了苦瓜一樣,苦在心里。生活了大半輩子,才知道該找什么樣的女人過日子。表面依然裝出傲慢的樣子,挺著肚子端著肩膀昂著頭繃著臉,想說什么,又不知從哪兒說起。
女的側(cè)過頭,見男的還是過去桀驁不馴的樣,女的微微蹙起眉,打破了沉默,“生活還好吧?”
“一般?!蹦械陌咽殖槌鲆露担г陉柵_并不看女的。沉悶地從內(nèi)心深處嘆出一口氣,氣流到嘴邊兒,不易察覺地從鼻孔流出來。男的臉上很平靜,他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覺得這樣形容他的生活很準確,不好不壞。
女的一直瞅著男的,想從男的臉上看出他在想什么,然而,她看到男的表情里的平靜,平靜中透著真,并不像搪塞。
“你也該找了吧?”男的突然反詰道。
女的感到他說的不是真心話,像在試探自己以后的打算,她抑制著自己故意平靜地說:“我正在考慮,有人等著聽我回信兒呢。”女的表情略有夸張的莞爾一笑。
男的沒作聲,尷尬地點了點頭,他意識到自己的話,給她留下了話柄。他埋下頭,瞧著腕上的手表,故意帶著幾分驚訝的岔開話題?!斑@么晚了,怎么還沒回來?”他對搓著兩手心里很急。
女的十分反感這話,就裝作沒聽見,故意無所謂地仰起頭,望著天邊連綿的白云。白云淺淺的、淡淡的,像遠山的積雪,一座連一座,寧靜。
“怎么還沒回來,不會出什么事吧?”男的極力克制著不耐煩又追問一句。
“不會。”女的冷冷的回答。
“可要看好他呀。”男的說。
聽到這話,女的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轉(zhuǎn)過頭瞪著男的大聲說道:“少提這些好不好,如果你真惦念孩子就不該這樣,更不該在過去的日子里……”
“好了,好了。”男的厭煩地打斷女人的話?!澳阌指页沉??!蹦械碾p手抱著頭,顯出很委屈的樣子。猛然想起什么問:“你的頭還經(jīng)常暈嗎?”
女人心里正想,他還是過去的樣子,不容人說話。聽到最后一句問話時,她眼里立刻蓄滿了淚水,說不出是委屈、難過,還是幸福的感激,多少年沒聽到這樣溫暖的話語了?!耙郧澳阋@樣關(guān)心我——”女的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男的急忙掏出手帕遞給女的,女的遲疑了一下沒接,她想起了什么。過去,男的常用這種毛巾式的小手帕。一天晚上,男的從衣兜里掏出一塊同樣的手帕遞給兒子,兒子沒接。他說:“跟我們托兒所的一樣?!迸穆犞睦锟┼庖幌?。女的知道托兒所每個孩子號牌下面掛著一塊同樣的手帕,難道丈夫跟阿姨有什么?女的有些疑惑。男的靈機一動說:“在飯店吃飯用過的?!辈⒗L聲繪色講著吃飯的場景,像真的一樣。女的并沒追問下去,只是男的經(jīng)常上夜班,并把組里其他的人夜班串著上了。再后來很少回家,離婚后,果然同托兒所的阿姨結(jié)了婚,女人這時才恍然大悟。
“你要不跟我吵就好了?!蹦械恼f。
“你認為那是吵架,我認為是觀點上的爭議,也是一種不同方式的溝通。其實我們很少有吵架的機會,你經(jīng)常有種種理由不在家,即便在家你總把你的觀點強加給人,什么人與人的關(guān)系金錢的重要,動不動就順者昌逆者亡,好像你面對的是階級敵人,非斗個你死我活不可?!迸囊豢跉庹f完這些話,仿佛釋放多年的積怨。
“就是嘛?!蹦械哪樕衔由?,說,“好了好了,別說了?!?/p>
“她知道你愛吃面食嗎?”女的說完又感覺話問得沒趣兒,畢竟他們早在一起生活了。男的點點頭,女的心猶如一塊石頭落了地。男的表情里分明透著對現(xiàn)在的女人的愛意,再說離過婚,就像小時候院子里那口鋦過的缸,裂痕永遠刻在上面。
“聽說她不生育,以前也沒孩子?”女的試探著問,女人的消息是從熟人那兒聽到的。
男的又點了點頭說:“我們盡心盡力照顧好兒子?!?/p>
女的心中升起一絲甜蜜,她感到男的心里還裝著她和兒子,可她猛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了解他,我行我素,所以日子一長兩人肯定不會好過,女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好好生活吧?!?/p>
男的聽了這話,不知為什么,長長地出了口氣,從衣兜里取出煙燃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你也許就這命了?!?/p>
女的目瞪口呆地望著男的,如果是在過去,她會指責(zé)男的對家庭不負責(zé)任,而不是命,可現(xiàn)在又何必呢。
“回來了,快看那邊兒?!蹦械母吲d地指著遠處,返身回到房內(nèi)將吸了半截的煙掐滅,扔進紙簍。
女的迅速瞇起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衣褲和胸前飄動的紅領(lǐng)巾。那綠色條絨褲子的膝蓋已微微磨損,女的買來動物圖案縫上,即遮擋上了磨損的地方,又裝飾了褲子,一舉兩得。女的常常得意地欣賞她的杰作。孩子并沒抬頭,只顧朝前趕路。
“剛剛。”女的欣喜若狂地俯瞰著,揮動著手臂大聲沖著兒子喊到。
孩子聽到叫聲,仰頭看見了媽媽,乍撒著胳膊,撒腿跑進樓道。女的樂著,轉(zhuǎn)身飛快的進了房間。兒子的樣子,讓她想到了小雞見到雞媽媽時,乍撒著翅膀追趕母雞時歡快的樣子。聽到兒子噔噔上樓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女的早早地打開房門候著。怎么才回來?她上前一步,卸下兒子肩上沉甸甸的書包,慈愛地看著他問。
“今天值日了。”孩子靦腆地看了爸爸一眼,矜持地站到一邊,臉上流露出不該有的表情,內(nèi)心卻很喜悅,他希望爸爸回來。
“兒子!”男的語調(diào)深沉中透著快樂,彎下身兩手插在兒子的腋下,親昵地將他高高舉過頭頂。
那孩子咯咯樂著:“放我下來爸爸?!彼坪跤行┥?,準確地說是拘謹。
女的心里翻騰著鼻子有點酸,她背過身,不忍看這場面,兒子還小,大了也許會怪罪他們。女的沉思中,被男的話語打斷了。
“不早了,爸爸有飯局,下次帶你去洗澡吧?!蹦械膶鹤臃诺降厣?,抻了抻自己的西裝上衣走了。臨出門時發(fā)現(xiàn)兒子還穿著那條舊條絨褲子,惱火地說:“這褲子還穿呢!”
女的并不在意男的說這話,上上下下打量著兒子,覺得兒子穿著挺好。她瞅瞅外面的天,夜幕還沒降臨,她的心徹底涼了。他啥時變得這么遵守時間,從前他都是早出夜歸或者根本不歸。難道他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被她同化了?人真是高級動物。女的悲哀的想著,把準備好的洗澡用品放回衛(wèi)生間。女的猛然想到,他說的飯局也許是借口吧。
女的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想著心事,男的毫不顧及轉(zhuǎn)身離開時的背影和飛快下樓的動作,一直在眼前浮現(xiàn)并慢慢放大,放大。仿佛有人催促他,十萬火急。這時電話響起來,女的心不在焉地拿起電話。
“明天你過來我給你介紹個人?!苯憬阍陔娫捓镎f。
“我不去?!迸男那椴缓茫幌胍娛裁慈?,一口回絕了。
“你想等他回來,別傻了,你們不是一路人?!苯憬阏f著加重了語氣。
女的想把電話掛了,她不想聽姐姐責(zé)怪她。她清楚自己并不是在等男的,只是現(xiàn)在去接受一個陌生人,怕難適應(yīng),兒子還小,大大再說吧。也許有一天他會回來,盡管兩人吵過鬧過,但對孩子是任何人無法代替的。
“你在聽嗎?”姐姐急切地問,“我給你約個時間見見面。”
“再說吧?!迸膾炝穗娫捵哌M廚房。
第二天上班,女的看到廠門前記事板上通知寫著:全體職工參加義務(wù)勞動。她呆呆地思忖著,去還是不去。今天身體不適,可這次勞動架設(shè)的電纜是關(guān)系到城市電信聯(lián)網(wǎng)的大事。慶幸的是兒子早晨帶了房門鑰匙,他說上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放學(xué)早??晌顼堅趺崔k,她想到兒子的爸爸,讓他來給兒子做飯。打完了電話,女的才放心的去了。勞動結(jié)束,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女的早已饑腸轆轆,卻顧不上去食堂吃飯,匆匆朝家跑去。一路上,女的高興地猜想著,也許兒子正在吃午飯,也許早已吃完了。當(dāng)她氣喘吁吁地爬上六樓打開房門,見門前只有兒子的鞋,立刻傻了。沉下臉來,聲音也大起來。一邊換鞋一邊問;“吃飯了嗎?”兒子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嘴里嚼著干快餐面,女的生氣地問:“你爸呢?”
“沒來,他給學(xué)校打電話說臨時有事?!?/p>
什么急事兒比兒子午飯重要,女的氣憤地想。她煮上雞蛋快餐面,疲憊地坐在桌前。她從沒想過改變自己的生活,今天為了兒子她改變了想法,她要見見姐姐說的那個人。
這天,女的按照姐姐告訴的地址找到這座二層茶樓。茶樓占地面積不大,樓內(nèi)裝修古樸典雅,柜臺一側(cè)擺滿大大小小造型各異的茶壺,讓女人眼前一亮。墻壁上一幅幅小巧的壁畫、插花,讓女人驚嘆。這座不大的小城,還有這樣幽雅的地方,是自己太閉塞了。女的轉(zhuǎn)過頭,看到樓梯下面的桌子,桌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臉挺大,皮膚有點兒黑,手拿報紙正望著她。這是姐姐告訴她要見的人的標(biāo)記,他叫王茂群。她朝他走過去?!澳愫?!”女的回敬他一句坐下。服務(wù)員拎著茶壺走到桌前,倒上兩杯淡淡的綠茶,放下壺,剛要離開。
“倒半杯水,再倒點兒?!蓖趺赫f,他想多坐一會兒。服務(wù)員瞅瞅他沒吱聲,放下壺離開。
女的覺得他很多事,自己不能倒水,他是想說他的誠意。
“你姐姐說你離婚不久,我是喪偶?!蓖趺罕砬樗菩Ψ切Γ媚笾约?,定定地看了女的一會兒,他對女的印象不錯,直接進入實際話題。
女的見到王茂群第一眼時,心里并不舒服。他放下報紙,一只胖手搭在桌沿兒上,小拇指上長指甲微微上翹,不像持家過日子的人。再加上剛才的話,喪偶不也是單身嘛,有什么好炫耀的。離婚怎么了,離婚就低人一等嗎?女人對王茂群產(chǎn)生了厭煩,甚至想頂撞他兩句。她把目光轉(zhuǎn)到窗外,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的行人,女的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禮貌。
“人都勸我找喪偶的,可我認為離婚的人更懂得生活?!蓖趺簩蠹埾蜃雷永锿屏送?,兩肘靠在桌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很文雅地放下杯子。擺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注視著女的。
女的越聽越來氣,她克制著自己,回過頭說:“我不舒服。”說完低下頭,不時搖晃幾下。沉默了一會兒,想盡快離開他,于是她抬起頭說:“先走了,回頭跟我姐說?!彼室獍窗刺栄?,起身晃晃悠悠地離開,好像她真的很難受,硬支撐著身體。
王茂群不解地一推報紙站起來,剛才好好的說病就病了。他沖著女的背影直直地望著,不知道女的裝病,還是真病,怪怪的。他想回頭跟她姐姐說吧,王茂群拿起報紙疊幾疊裝進衣兜,付了賬也走了。
幾天后,孩子的爸爸突然來了。當(dāng)時天已經(jīng)煞黑,月亮升到半空。女的很奇怪,這么晚了又不能帶兒子洗澡。男的往日滋潤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光澤,襯衣掉了一枚扣子,憂郁的目光透過廚房玻璃門向里張望。一個饑餓的人,多么想看到熱乎乎的飯菜。他拉開廚房的門,走進去,看看鍋,看看菜板,他期待著廚房的炊煙。
“還沒吃飯吧?我們吃過了?!迸目闯瞿械男乃缄P(guān)切地問。
男的悶悶地搖了搖頭,從衣兜里取出一小袋包子扔到桌子上,女的覺得男的變了,變得讓人憐憫。她走進廚房,一邊走一邊說:“我給你做點吃的,吃完早點回去免得她在家惦念?!?/p>
“就這樣,愛過不過?!蹦械臍夂吆叩亟忾_上衣的扣子。
女的聽了先是一驚,一喜,又怕。她驚訝的是,男的再婚短短幾個月,就走到了生活的盡頭,喜的是男的回來,還是個完整的家。驚喜過后,女的最怕男的和過去一樣。
男的吃完飯走進兒子房間,那種回歸家庭的感覺很舒服。看看熟睡的兒子,他幸福地笑了,輕輕退出來。男的不大喜歡孩子,他工作的單位離托兒所很近,接送孩子多些,為此他非常惱火。經(jīng)常抱怨,大聲呵斥女的:“你接送過幾次孩子?”女的說:“誰方便誰接送。”女的上班很遠,為了接送孩子不得不偷偷地溜出廠。有一次女的把衣服搭在椅子上,弄出好像還在單位上班的樣子,提前溜出去接兒子,辦公室的人到了下班時間不敢鎖門,焦急得等她,一直等到通勤車要發(fā)了才鎖上房門。第二天,這個同事攢了一肚子氣對她發(fā)泄:你知不知道,為了等你,我差一點兒沒趕上通勤車。女的恭恭敬敬的聽著,說:對不起,以后提前走一定告訴你。
突然,窗外劃過一道閃電,隨即一個響雷,轟隆隆滾過房頂。
“要下雨了,快回家吧。”女的望著窗外說。
“她沒在家,回家也沒人?!蹦械木趩实卣f著走進臥室,緊緊地摟起女的。飽含著再婚后的苦楚,仿佛有千言萬語要傾述。
這時,男的呼機響了。兩人驚訝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戰(zhàn)戰(zhàn)兢兢,男的離開女的,取過床頭柜上的呼機,瞧著短信,松了口氣,躺在床上。
女的心里很難過,欲哭無淚。就因為現(xiàn)在的女人不在家,沒人陪他才來這兒的,我是什么?望著男的躺在床上,女的想起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就像現(xiàn)在這樣,男的睡在別的女人床上,今天又躺在自己的床上,女的感到奇恥大辱,怒火在心中噴薄燃燒。
“起來,出去?!迸男沟桌锏負]舞著胳膊吼叫著。
窗外暴雨滂沱,雨水順著玻璃流淌,采油樹轉(zhuǎn)動時,皮帶發(fā)出吱吱刺耳的叫聲,天地間一片朦朧。
男的坐起來,垂頭喪氣的下了床,猛然轉(zhuǎn)頭,狼狽的走了。沒走幾步他又停下,要說什么卻沒說,飛快地下樓。
女的取下雨傘,打開窗戶向外張望,等待著男人走出單元。雨水從打開的窗戶吹進來,冷颼颼的,她終于聽到開單元防盜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
“雨傘扔下去了。”女的一手推著窗戶,一手將雨傘拋下去,探著頭大聲喊著。她的頭發(fā)被雨淋濕了,雨水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
男的頭也不回,湮沒在雨中。那把花雨傘,隨風(fēng)在雨中飄起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