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扣兒
拿不掉眉頭的暗光
就放在皺紋上
這一年字跡如煙,字跡比沉默遙遠
又一個暮晚了。冬日如渾厚的嗓音
挑不出昨夜夢的線條
串聯(lián)新的呼喚或亂麻里的嘆息
此時胸口如閉
世界是我凍住的雙唇
傷感是倏然的,又不肯走
鋪在月色前面的這些事
漸成了人形
在枕邊等雪聲——這多么幼稚
留在光陰里的耳朵多么幼稚
明白又不及時回頭的人
不被好夢所容
又一個暮晚了。從煙里掉出的時光
又一次拂過墻壁的臉龐
又一個暮晚了。摘線頭的人
坐在自己的身影里
她順著我的名字,落在地上
相憶的人拿什么當作金縷
夜的門檻橫成紫色
坐在門檻上的人把什么看作哨聲
為濃郁打開一個洞
想要得到洞口的人把什么看作通途
一步當一萬步
回不到當初
能記起的都要被忘記
不能忘的都要扔在身體里
下弦月勾起的人影趟著水波紋
他的腳越來越輕
他的聲音越來越淺,他將成為一個句號
住回另一個人的額頭
合作過的一生落發(fā)為萍草
再說下去就要彎腰了
沿山腳而行的風丟了聲音
沒有枯葉找到行人
在冰粒的坎上,有個聲音說
誰不回家誰就是自己的天涯
夜晚被落木放倒
被我們倚靠了一生的人間,空落落的
麻雀披雪,野山化為微嵐
不再回憶銀色的雪和斜出的梅花
溝渠與明月沒有界限
大地與天空沒有區(qū)別
關(guān)上心聲
無所謂青樟,也無所謂菊花
在車水馬龍的煙霧里撤下自己的顏色
在馬鈴的余音里消除奔波
人生的酒淡如溪水
醉過的桑麻舊如老歌
當我離開,燈光成為遠者的心
不復淹沒溫度的長河
一切都靜而如死
唱過的雨滴盡數(shù)回歸茶盞
畫過的殘雪隱入焦墨
欄桿不再成為木馬,我以放棄作為頓悟
為彩漆剝下霓虹
當我離開,春天還會在你們的世界到來
新生的道路仍然走在海水
與火焰之中
我沒有用完的笑容或淚水
是與我相似的女子
——當我離開
破敗而遙遠的美仍會被輪回主宰
當我走完白茫茫的大地,仍有風樹
站在這首詩中
如靈魂站在苦難外,苦苦招呼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