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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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黔江軍事移民與本土化研究
曾 超
(長江師范學院學報編輯部,重慶 408100)
在明初,因黔江守御千戶所的設立,一批原籍江南的軍戶移駐黔江,成為黔江的軍事移民。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這些軍戶及其后裔棄武就文、棄武經(jīng)商,通過本土化而逐漸演變成為黔江地區(qū)的民眾。
黔江;軍事移民;本土化
明初因朱元璋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藍玉征黔,原籍江南的一大批軍戶入駐黔江,成為軍事移民。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這批軍事移民在黔江建基立業(yè),開枝散葉,演變?yōu)榍癖?,其千戶、百戶之官如孫氏、宋氏、謝氏等逐漸成為地方大族。這個過程應當說是一個轉(zhuǎn)換、調(diào)適和土著化的過程。對此,前人少有研究,故此對黔江軍事移民的土著化聊陳己見,敬請方家指正。
在中國古代,移民地域廣布,數(shù)量龐大,類型不一,移民文化豐富,移民影響深遠。就移民類型而言,有強制性移民和自愿性移民之分,有政策性移民與自發(fā)性移民之別,有政治移民(遷徙豪強、官員流貶、仕宦留駐、避難移徙等)、軍事移民(募民實邊、移民屯墾等)、商業(yè)移民(經(jīng)商定居等)之類。在黔江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這些移民現(xiàn)象多有表現(xiàn)。就其軍事移民來說,早在先秦時代就有巴人移居黔江,唐代有龐氏移居黔江,清代亦有焦君玉征戰(zhàn)黔江而留駐黔江。當然,秦漢以后規(guī)模和影響最大的軍事移民是明初。
明初,一批以孫氏、謝氏、宋氏為代表的江南地區(qū)軍戶移民黔江。這與元末明初的社會情勢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特別是與明初藍玉征黔關聯(lián)甚大[1]。
元朝末年,階級矛盾、民族矛盾、社會矛盾集聚激化,以致天下分崩離析,群雄逐鹿中原。朱元璋采納朱昇建議,“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其勢力迅速崛起。1368年,朱元璋稱帝,改元洪武,國號明,以南京為京城,標志著明王朝的建立。為了推進明王朝的一統(tǒng)大業(yè),朱元璋開始布局、謀劃翦除地方割據(jù)的一統(tǒng)戰(zhàn)爭。其時,主要的割據(jù)勢力在北方是蒙古殘余勢力(北元),在西南則是明玉珍所建立的夏政權。洪武三年(1370),明軍以徐達為大將軍北伐,遠征北漠,取得輝煌的戰(zhàn)果,解決了北元勢力,北方邊庭得以解決,由此開始處理、解決夏政權問題。
大夏本為明玉珍所建農(nóng)民政權,后演變?yōu)榈胤礁顡?jù)政權,以重慶為都,據(jù)有巴蜀之地。1351年,韓山童、劉福通、韓林兒殺白馬盟誓,起義反元,元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正式爆發(fā)。乘此天下大勢,各地豪杰紛起反元,徐壽輝、郭子興、陳友諒、張士誠、方國珍等先后崛起。明玉珍乃屯兵青山自雄,后加入徐壽輝領導的紅巾軍,擔任元帥一職。至正十七年(1357),明玉珍西征入蜀,攻克重慶。十八年,攻克嘉定,擁有全蜀。二十年,因陳友諒篡弒謀殺徐壽輝,乃自稱隴蜀王,走上獨立自雄道路。二十一年,南征北討、東進西擊,擊潰四川元軍主力。二十二年,正式稱帝,改元大統(tǒng),國號大夏,以重慶為都。
1368年,明庭肇建,為推進江山一統(tǒng)的大業(yè),朱元璋致函明玉珍之子明昇,望其“度德量力”“審機識變”,渴望“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和平解決夏政權歸屬問題;次年,又派湖廣行省楊璟對之招降,雖然“恩威并用”,但明昇拒不聽命,招降沒有取得實質(zhì)性效果。在招降不成的情況下,朱元璋決定運用武力解決問題。1371年,朱元璋集結(jié)重兵,以湯和、傅友德為帥,以周德興、廖永忠、楊璟、顧時、何文輝為將,從南北兩路水陸并進,直取重慶。是年六月,明軍進抵重慶,明昇出降,夏政權滅亡。此后,明王朝繼續(xù)經(jīng)略原夏政權屬地,黔江即在其中,因之朱元璋以藍玉為大將軍,率兵西征,進駐黔江,史稱“藍玉征黔”。
黔江,元末為夏政權屬地,這里是少數(shù)民族聚居地區(qū),民情復雜,民風剽悍。黔江本境雖在漢末即納入全國一體化的郡縣制體系之中,設立有丹興縣,但隨之“五胡亂華”“僚人入蜀”,黔江淪為“夷境”。唐代雖然加強對黔江的經(jīng)略,設有石城縣,但晚唐亂離,再次淪為“蠻域”,“為龔、胡、秦、向土豪分據(jù)”。同時,黔江周邊土司林立,酉陽、唐崖等環(huán)伺。故在這種情況下,藍玉征黔既有封建王朝一體化經(jīng)略的性質(zhì),也有封建王朝開疆拓土、趕苗奪業(yè)(趕苗拓業(yè)、趕苗圖業(yè)、趕苗奪籍等)的意蘊。故新版《黔江縣志》說:“公元1372年,明軍征黔,掀起所謂‘趕蠻拓業(yè)’?!盵2]
藍玉征黔分別在洪武五年、洪武十一年兩次進軍黔江。關于藍玉首次征黔,清光緒《黔江縣志》卷三《武備志·武事》[3]、咸豐《黔江縣志》卷二《武功志》[4]、酉陽《冉氏家譜》引黔江朱袞、潘澄夏《復鎮(zhèn)夷鄉(xiāng)碑記》[5]、新編《黔江縣志》等均有反映。至元二十二年(1285),明玉珍割據(jù)巴蜀,黔江成為夏政權屬地;洪武五年(1372),藍玉征黔,部將趙士英率兵士3 000人從巴東進兵,經(jīng)施州,直取黔江,“趕蠻奪業(yè)”,取得軍事上的勝利,省黔江入彭水縣,同時修建石城,屯兵戍守。
藍玉首次征黔雖然獲勝,但后壩、峽口、水寨、柵山等處仍然為蠻酋土豪龔氏、秦氏、向氏、胡氏等占據(jù),這無疑是不利于中央王朝強化統(tǒng)治的巨大隱患。為有效打擊蠻酋勢力,真正確保明王朝在黔江的統(tǒng)治,藍玉決定二征黔江。鑒于黔江周邊溪洞蠻夷錯居雜處的特殊情況,洪武十一年(1378),“彭水知縣聶原濟言,黔江地接散毛、盤順、酉陽諸洞,蠻寇出沒,屢為民患,宜設兵衛(wèi)屯守”[6]卷三十七,洪武元年十二月壬辰1944,乃設黔江守御千戶所,由朝廷派駐軍隊鎮(zhèn)御。
在元末,最早由湖廣地區(qū)移民黔江的當在明玉珍入川時期,因為陳友諒篡弒徐壽輝,明玉珍率領大批湖廣籍子弟入川,同時還采取不少優(yōu)惠的政策招徠、吸引湖廣子弟入川,這已為廣大從事移民研究的學者所關注和證實。藍玉兩次征黔,當亦有不少軍士留駐黔江。當然,更為直接的則是因為黔江守御千戶所設立而進入黔江的衛(wèi)所軍士。就目前所見史料,黔江軍事移民多在洪武初年。時間定在洪武二年(1369),參見《黔江縣地名錄》收錄的城北公社石峽大隊地名“孫家營”條[7]。問題是洪武二年黔江仍為大夏政權轄地,明王朝何以在未解決夏政權之前就移民屯駐黔江呢?
明初移民黔江的軍戶主要是以孫氏、謝氏、宋氏等為首的江南“十九大姓”。目前能考見的姓族主要有:
孫氏:黔江守御千戶所千戶孫旺之后,原籍安徽和州。孫氏移民黔江,主要有三類史料。其一是方志,如《黔江縣志》:孫姓,始祖孫旺,原籍和州,其后裔分住城北、南海、正陽、后壩、太極等鄉(xiāng)和馮家壩鎮(zhèn)[2]619,584。其二是地名錄,如前述“孫家營”的解釋。其三是墓志,據(jù)《黔江文史·墓志銘專輯》[8],言及孫氏移民黔江的墓志有《上壽孫維清墓志》《清誥耆英孫公德松字光先墓志》《清例贈將仕郎孫公克開壽藏志銘》《例贈修職郎孫公祖植字玉科墓志銘》《明授驍騎將軍孫公云錦墓志》《清故歲進士孫公潁川墓志銘》等。除這3類史料外,還有黔江孫氏族譜、姓族、宗譜一類的家譜。
宋氏:武略將軍宋陸之后,原籍鳳陽府宿州。《黔江縣志》說:宋氏,以武略將軍宋陸為祖,原籍宿州,洪武十三年(1380)入黔,定居落業(yè),后裔分居聯(lián)合鎮(zhèn)、青岡、正陽等地[2]445。宋氏入黔,在黔江遺存的墓志銘中亦有反映。《宋遠長墓志》載:“始祖陸公,武略將軍,起自江南鳳陽府、宿州市奉撥星大上。當洪武十三年踐祚之初,撥發(fā)駐防,合十九大姓,奉旨率兵萬二千余,起自南京,扎營黔邑平蠻。領旗,而總旗百戶而千戶,迄今歷歷名人已五百余年相傳十有數(shù)輩。”[8]445據(jù)此可知當時入黔的姓族較多,共有“十九大姓”。
謝氏:督領百總謝昂之后,原籍江南。在《復鎮(zhèn)夷鄉(xiāng)碑記》中有督領百總謝昂[5]。如今,黔江尚有謝氏家族院落。謝昂后裔謝慶錫據(jù)《謝氏族譜》記載,洪武年間,護國將軍謝鈞杰被派駐黔江,定居正誼,“世守其地,世襲其爵”,其后謝昂(或稱謝榮昂,謝鈞杰之孫)任黔江守御千戶所百戶,封忠武將軍;其子謝遇揚襲職,封昭信校尉;其孫謝春襲職,封誠信校尉;其曾孫謝志賢襲職,封忠武校尉[9]。
鐘氏:黔守御千戶所掌印鐘天保之后,原籍江南?!痘拭髡a封明威將軍鐘公正陽墓志》稱:“沐明洪武皇帝以武功承襲選衛(wèi)黔守御千戶所,掌印一十五年,勛猷丕著,馳贈明威將軍……吾宗自始祖天保公由江南將軍領兵入川有功,賜襲千戶。”[8]78—79
程氏:明千戶程濤之后,原籍湖廣麻城。《黔江縣志》說:程濤,原籍湖廣黃州府麻城縣孝感鄉(xiāng)。洪武二年,以武舉授職千戶,西征入川平蠻至黔江,有武功賜田宅于城東一帶,遂落業(yè)。后裔分居聯(lián)合鎮(zhèn)、青岡、正陽等鄉(xiāng)[2]。
王氏:據(jù)《冉氏家譜》,冉氏祖妣楊夫人墓碑題名有黔江守御千戶所掌印指揮使、本司督工儒學教授王之藩,則入黔移民有王氏。
邢氏:據(jù)《冉氏家譜》,冉氏祖妣楊夫人墓碑題名經(jīng)歷司刑維谷。則入黔移民有邢氏。
徐氏:據(jù)《四川省黔江縣地名錄》,在原南海公社大路大隊有地名徐家咀,從其解釋可知有洪武入黔移民徐氏。
朱氏:據(jù)《四川省黔江縣地名錄》,在原南海公社有地名朱家溝,從其解釋可知有洪武入黔移民朱氏。
肖氏:據(jù)《四川省黔江縣地名錄》,在原南海公社大路大隊有地名肖家壩,從其解釋可知有洪武入黔移民肖氏。
余氏:據(jù)《四川省黔江縣地名錄》,在原白石公社龍洞大隊有地名余家營,從其解釋可知有洪武入黔移民余氏。
在中國古代,移民到達新的居地后,往往會留下諸多的文化遺存,如建筑、家譜等,畢竟這是一種文化生成和創(chuàng)造。目前,在黔江有關洪武初年移民的文化遺存是《黔江縣地名錄》所載的部分地名。對這部分地名的解釋反映了該地名的來歷。在《黔江縣地名錄》中,作為入黔軍事移民的地名主要有:
三屯鄉(xiāng):在原聯(lián)合鎮(zhèn)。得名之因是:清朝設鄉(xiāng)置里時,因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黔江守御千戶所千戶孫旺屯兵于城郊之南溝、桃子壩、茶園三處,因名三屯鄉(xiāng)。
孫家營:在原城北公社石峽大隊,得名之因是:洪武二年千戶指揮孫旺于此屯兵[7]。
肖家壩:在原南海公社大路大隊駐地,得名之因是:明洪武年間,曾有肖姓人居此[7]23。
孫家壩:在原南海公社大路大隊,得名之因是:洪武年間,當?shù)鼐幼〉娜菍O姓人[7]。
徐家咀:在原南海公社大路大隊,得名之因是:洪武年間,徐姓人居住[7]23。
宋家壩:在原南海公社橋梁大隊,得名之因是:明洪武年間,此地宋姓人多[7]23。
大營:在原南海公社田壩大隊,得名之因是:明洪武時代,曾在此地駐過兵營[7]。
芭蕉蓋:在原黃溪公社洋河大隊,得名之因是:300年前,當?shù)刈糸_始種植芭蕉[7]。
余家營:在原白石公社龍洞大隊,得名之因是:明洪武年間有一余姓,帶入來此定居[7]92。
孫家營:在原寨子公社蓬西大隊,得名之因是:明朝指揮千戶孫旺,曾率兵駐扎于此[7]。
朱家溝:在原南海公社,得名之因是:明洪武年間,有朱姓居此山溝[7]232。
黔江守御千戶所的設立,其主要目的是控遏周邊土司。因之,洪武初年入黔的移民,本身是有軍事任務的。他們戰(zhàn)時為兵,平時為民,且耕且戰(zhàn),服務于兵民合一、軍政合一的軍事體制。具體地說,他們的軍事任務主要有三,其一是征戰(zhàn);其二是鎮(zhèn)戍;其三是屯田。
以征討而言,據(jù)新版《黔江縣志》記載,洪武十六年(1383),黔江守御千戶所官兵擊破入寇施州的石柱蠻;二十三年(1390),駐節(jié)黔江的藍玉官兵,平定散毛土司之亂,擒獲剌惹洞長官覃大旺等1萬余人。
又如屯田,據(jù)《酉陽直隸州志》卷十《武備志·兵制》《黔江縣志》《邑令潘澄夏碑序》等記載,藍玉平定黔江,設立黔江守御千戶所,有正千戶1員,副千戶1員,管領百戶5員,有“調(diào)設官兵”1 216名,其中守軍608名,屯軍608名?!笆剀姺猪懡o屯,屯軍分糧以給守,互相通濟”;“官軍就地開墾,舊職指揮孫旺、督領百總謝昂等,自龍橋起,開魚灘、小江、大堆壩、上下廟溪、官村、謝家壩,過小河泉門口、桐車壩,穿過高磧口、兩河口,耕種為業(yè)?!鼻赜羲耐吞?,有桃子、茶園、南溝等三屯,后據(jù)此設為三屯鄉(xiāng)。與彭水水田等處軍屯,共24份。黔江守御千戶所的軍屯,無疑對有效解決官兵的糧餉問題起到了重要的保障作用。
這些入黔移民,不僅在這里屯田戍邊,而且還修建了黔江守御千戶所的衙署,直到明萬歷年間始所、縣衙署合一。據(jù)《黔江縣志》記載載,洪武十四年,重新設置黔江縣,縣署與黔江守御千戶所衙署并存,各為一城,文武兼治。到萬歷二十三年(1595),黔江知縣何珩乃將二署合一,以致東南半城為石垣建筑,西北半城為土垣建筑。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由江南移駐黔江的移民逐漸著籍于黔,成為黔江人,這就是其本土化。這些軍戶的本土化應當說經(jīng)歷過一個漫長的調(diào)適過程,或者說極長的本土化過程,而且主要是這批軍戶的后裔逐漸完成的,明萬歷年間所、縣合一即是這一本土化完成的標志。
所謂本土化,就是指移民由外地人變?yōu)楸镜厝思捌溥^程。黔江守御千戶所的這些軍戶后裔之所以會本土化,是因為一方面本就帶有一定的家小,他們早已與其原籍處于隔絕狀態(tài),且他們逐漸適應了黔江當?shù)氐纳睢A硪环矫?,這些軍戶及其后裔雖有軍籍存在,但由于人口的繁衍,不少人隨通過婚姻的方式,娶妻生子,從而轉(zhuǎn)化為本地人。更為重要的是他們還積極尋求本土化的途徑,以便更早、更好地融入當?shù)?,尤其是黔江守御千戶孫氏的積極引導,不少人乃棄武就文、棄武經(jīng)商、棄武力農(nóng)。如孫旺之子黔江守御千戶孫文在黔江“創(chuàng)文廟,興學?!?,于是這些軍戶后裔的生活于當?shù)厝送耆珶o異。這里不妨以孫氏為例加以說明。
耕讀傳家:“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痹谥袊糯?,“耕”以解決衣食問題,“讀”以謀求社會發(fā)展,“耕讀傳家”成為中國人基本的傳家模式。外遷入黔的孫氏也是如此。據(jù)《例贈修職郎孫公祖植字玉科墓志銘》,孫氏后裔“半耕半讀”以致“富甲一鄉(xiāng)”;據(jù)《上壽孫維清墓志》,孫氏后裔是“篤前烈而不忘耕讀”。
忠孝傳家:中國傳統(tǒng)社會是一個以宗法為本位的社會。在這個社會中,家國同構,家國同位,家國一體。家是國的縮小,國是家的放大?!霸诩覟樾⒆?,在國為忠臣”,故“忠孝傳家”“忠君愛國”“忠事愛民”成為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渡蠅蹖O維清墓志》就記載,孫氏后裔是“持身獨以忠厚為本”。據(jù)《清例贈將仕郎孫公克開壽藏志銘》,孫氏后裔是“惟孝友獨存,敬養(yǎng)慎終”。
建立宗產(chǎn):由于中國是家國同構、家國一體的社會,因之家族、宗族管理成為社會管理的重要方式之一。為了有效增強家族、宗族力量,強化成員歸屬感,家族、宗族往往會采取諸多重要的舉措,如修宗祠、修家譜、立宗產(chǎn)、祭祖掃墓等。孫氏在入黔以后也積極增進家族、宗族榮譽感、歸屬感,其中之一就是建立宗產(chǎn)。據(jù)《清例贈將仕郎孫公克開壽藏志銘》《清故歲進士孫公潁川墓志銘》,孫氏的宗產(chǎn)是“江左場四五楹,歲租二十金”,“環(huán)山一帶,概屬墓田暨墳山園子、石灰溪等業(yè),年出租谷”。建立宗產(chǎn)的目的,其一是供清明等節(jié)日祭祖之用,“供春秋祭祀”,“準備清明祭費”。其二是為孫氏參加科舉考試的生員提供經(jīng)費資助。“儲為后代讀書、應試需”,“儲為后嗣游泮需”。其三是修建宗祠等公共建筑,《清故歲進士孫公潁川墓志銘》云:建立宗產(chǎn)可以“兼修宗祠”。其四是資助族中貧困者。
銳意功名:“學而優(yōu)則仕,仕而優(yōu)則學?!痹谥袊糯婆e入仕是廣大士人改變生活命運、提升家族、宗族榮耀的重要途徑之一。因之,“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成為廣大士子的基本追求,也是各大家族、宗族的基本追求。孫氏雖然其出身是軍籍,但更深知科舉之重要。特別是隨著國家政治由崇尚武功到崇尚文治的轉(zhuǎn)變,軍屯體制的發(fā)展變遷,孫氏“創(chuàng)文廟,興學?!保淠康募丛谟谧屍渥訉O馳騁于科舉功名場,孫范就曾對其子孫祖植說:“人當有大志,汝其銳志功名,勿以家事累?!睂O氏對科舉功名的重視應當說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據(jù)《清誥耆英孫公徳松字光先墓志》《例贈修職郎孫公祖植字玉科墓志銘》《上壽孫維清墓志》等,孫氏后裔棄武就文,偃武修文,銳意功名,終致“科第蟬聯(lián),書香不斷”,“后嗣繁衍,科名不絕”。而孫氏也因為“創(chuàng)文廟,興學校”“有功學?!毖葑兂蔀榍摹熬拮濉薄?/p>
修建宗祠:中華民族是一個極為強調(diào)和講究“尊祖敬宗”、重視孝道文化的民族,因之,各家族和宗族均不惜重金修建宗祠。宗祠即祠堂,不僅是廣大城鄉(xiāng)中規(guī)模最宏偉、裝飾最華麗的建筑群體,更是凝聚族人榮譽感、歸屬感,體現(xiàn)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場所。據(jù)《清例贈將仕郎孫公克開壽藏志銘》,孫克開是“老尤急宗祠”。據(jù)《清故歲進士孫公潁川墓志銘》,孫氏建立宗產(chǎn)的目的之一即是“兼修宗祠”。
力農(nóng)經(jīng)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薄袄?qū)”永遠是社會發(fā)展的動力之一。對于廣大的一般民眾來說,對于那些善于經(jīng)商理財?shù)娜藖碚f,為了彌補家庭的窘境,為了發(fā)揮經(jīng)商致富的聰明才智,為了解決科舉失敗的生計問題,不少人遵循“以末致富,用本收之”的準則,在強化“力農(nóng)”的基礎上,也“經(jīng)商”致富,并“用本收之”。據(jù)《例贈修職郎孫公祖植字玉科墓志銘》,孫祖植善居積,敦本力農(nóng),“開阡陌,教樹畜”,發(fā)揚“克儉克勤”的艱苦奮斗精神,集聚財富,終致“富甲一鄉(xiāng)”。據(jù)《內(nèi)兄孫君淑安先生墓表》,孫槐卿善于居積,開設大十字街錢莊,以長子綜理財權。次子孫淑安科舉考試失利,于是“慕陶朱、猗頓之為人”,改習商業(yè)。孫槐卿乃“運土貨出,輸外貨入”,20余年間往來于武漢、荊州、沙市、黔江之間,終致“獲利甚豐,家道日興?!?/p>
急公好義:中華民族是一個有著諸多優(yōu)良傳統(tǒng)的民族,急公好義即為其中之一。進入黔江的孫氏也秉承了急公好義的這一優(yōu)良傳統(tǒng)。據(jù)《清誥耆英孫公德松字光先墓志》,孫德松生平行事,一生所為,剛正不阿,亢直敢言,無所阿附?!熬郁[市而鄉(xiāng)曲平允”,終致“公道致富”,贏得了人們的贊譽。據(jù)《清例贈將仕郎孫公克開壽藏志銘》,孫克開為人豪爽,賦性剛直,排難解紛,排解秉公,以息事寧人、息事康人為要旨,以致“戚族咸從”,成為“領袖鄉(xiāng)里”的民間精英。據(jù)《例贈修職郎孫公祖植字玉科墓志銘》,孫祖植是急公好義,樂善不倦,熱心公益?!熬韮r不足,則施田產(chǎn)以助之;饑民可憫,則出谷米以周之?!闭怯捎趯O祖植的急公好義,“邑有歌而里有頌”,得到了人們的充分肯定,稱贊其“惠我無疆,作善必昌?!?/p>
總之,洪武年間入駐黔江的這些軍事移民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他們逐漸本土化、土著化,最終演變成為黔江地區(qū)的本土民眾。
[1]曾超.黔江移民姓族孫氏略考[J].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2(3):31-38.
[2]四川省黔江土家族苗族自治縣志編纂委員會.黔江縣志[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1994.
[3]張九章.黔江縣志[M].光緒二十年(1894)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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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冉崇文.冉氏家譜[G].咸豐元年(1851)活字本.
[6]胡廣.明太祖實錄[M].臺北: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
[7]黔江縣地名領導小組.四川省黔江縣地名錄[G].內(nèi)部資料,1985.
[8]重慶市黔江區(qū)政協(xié)學習文史委.黔江文史(墓志銘專輯)[G].內(nèi)部資料,2006.
[9] “護國將軍”黔江謝氏家族院落探秘[EB/OL].http://cq.qq.com/a/20090911/000243.htm.
(責任編輯:滕新才)
A Study on the Military Immigrant and Localization of Qianjiang in the Early Ming Dynasty
ZENG Chao
In the early Ming Dynasty,a group of military who came from the South of Yangtze River moved to Qianjiang area because of the foundation of Qianhusuo,a monitoring institution in Qianjiang,to become the military immigrants.Bu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ociety,theose military and their descendants abandoned weapons to be writers and business men,through these ways of localization,they gradually evolved into the people of Qianjiang region.
Qianjiang;military immigrant;localization
曾超(1966—),男,土家族,重慶黔江人,博士,教授,長江師范學院學報編輯部執(zhí)行主編,中南民族大學、貴州民族學院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民族文化和區(qū)域文化。
K248.1
A
1009-8135(2018)02-006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