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洪軍，高廷愛

(江蘇科技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鎮(zhèn)江 212003)

關(guān)于清代“康乾盛世”時期的“千叟宴”，歷來褒貶不一：或譽之為“千載一時”[1]73之盛舉，或斥之為封建統(tǒng)治的回光返照。本文在充分鉤沉史料的基礎上，力求予“千叟宴”以客觀、公正的評價。

一、“千叟宴”的舉辦

康熙、雍正和乾隆皇帝在清代前期的一百多年里，鎮(zhèn)壓各地反清武裝，平定三藩之亂，收復臺灣，開疆拓土，使清朝鞏固了在全國的統(tǒng)治，中國封建社會呈現(xiàn)出政治穩(wěn)定、經(jīng)濟發(fā)展、社會繁榮的盛世景象，史稱“康乾盛世”。“康乾盛世”中，統(tǒng)治者在許多傳統(tǒng)節(jié)日舉行宴會，宴請滿漢大臣及老人，以沽名釣譽、籠絡人心，鞏固專制統(tǒng)治。在清廷舉行的各種宴飲中，“千叟宴”是影響最大的一種宴請。

(一)舉辦次數(shù)

康熙、乾隆多次舉行“千叟宴”，宴請全國各族老人，以歌頌清廷的文治武功，弘揚尊老養(yǎng)老的社會風尚，借以穩(wěn)定社會，鞏固專制統(tǒng)治。在眾多的宴請中，真正冠以“千叟宴”之名的宴請，論者或語焉不詳，或觀點互異。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三種觀點：其一，“康熙、乾隆兩帝共舉辦過六次……這六次‘千叟宴’中，康熙帝主持了四次，乾隆帝主持了兩次”。[2]49其二，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首次舉行“千叟宴”，“雍正、乾隆兩朝都沿襲舊例舉行過這樣的盛宴”。[3]36其三，“千叟宴”，“有清一代，僅在康乾盛世舉行過四次?！盵4]49筆者根據(jù)所見史料，可以肯定的是清廷分別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康熙六十年(1721年)、乾隆五十年(1785年)、嘉慶元年(1796年)先后舉辦過四次冠以“千叟宴”的宴請。

(二)舉辦緣起

封建時代，皇帝是國家政治生活的核心。清廷舉辦“千叟宴”的直接目的或是慶?；实凵眨蚴菓c?；实鄣腔舾芍苣?，或是慶祝帝位的授受大典。如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南巡回蹕，河工告成，特頒恩詔”[5]，卷1218，331，舉行“千叟宴”以示慶祝。乾隆五十年(1785年)，乾隆皇帝有感于“五世元孫一堂衍慶，緝熙純嘏之休浹于海宇，凡茲中外臣民咸登仁壽”，于正月六日懋舉耆筵，“龐眉鳩杖集于闕廷者三千叟?！盵6]冊35，2乾隆六十年(1795年)，他為自己登基六十年來“夙夜孜孜，勤求治理”，國家出現(xiàn)“海宇乂安，人民樂利”的太平景象，自己依然“逢吉康強，精神純固”而感到欣喜，“允宜再啟耆筵，以紀重光之盛。著于明年正月初吉，再舉千叟宴盛典。”[5]卷1489，930當然，舉辦“千叟宴”的意義并非“慶?！倍炙芎w，其根本目的是通過舉辦“千叟宴”來宣示清朝皇帝受命于天而勤于政事、天下臣民普受恩澤、“涵濡休養(yǎng)，咸登仁壽”的惠民仁政[5]卷1489，930，以此證明滿洲貴族統(tǒng)治的合理性與合法性，借以緩和滿漢矛盾，維護社會穩(wěn)定。因此可以肯定地說，清廷對“千叟宴”的舉辦“有明顯的政治目的”。[4]49

(三)規(guī)模與地位

有清一代，清廷舉辦各種宮廷宴筵數(shù)以千計，“唯有千叟宴次數(shù)最少……但與各種宮廷宴筵相比，千叟宴卻是場面最盛、規(guī)模最大、準備最久、耗費最鉅的宮廷大宴?！盵4]49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在陽春園第一次舉行千人大宴，玄燁即席賦《千叟宴》詩一首，此為“千叟宴”得名之肇始。乾隆五十年(1785年)，于乾清宮舉行“千叟宴”，與宴者三千人。按照慣例，與宴者即席用柏梁體聯(lián)句成詩。柏梁體是一種詩體，“是社會相當安定并出現(xiàn)太平景象的時期為歌詠升平而出現(xiàn)的政治點綴的文學。其唯一的主題就是對帝王歌功頌德和粉飾太平?！盵7]98嘉慶元年(1796年)正月，清廷在寧壽宮之皇極殿舉辦“千叟宴”，與宴者三千五百六十人，即席賦詩三千余首。據(jù)史料記載，江蘇如皋縣八十多歲老人吳際昌與施景禹得以入宴，并很榮幸地“得覲天顏”，被賜以“鳩杖、銀牌、絹帛”[2]49等物。另外，還有五千多名六七十歲的老人因為寧壽宮的宴席容量有限而未能入席，但均獲頒賜精美食品，并與入席者一樣被賞給如意、壽杖、銀牌等物以資紀念。這次由乾隆帝主持的八千人參加的“千叟宴”，確實是一次空前絕后的各族老人的盛大集會。

二、“千叟宴”的積極意義

(一)歌詠太平，宣布德威

“康乾盛世”中，由于國家統(tǒng)一、社會安定，統(tǒng)治階級調(diào)整統(tǒng)治政策，重視農(nóng)耕，興修水利，減輕賦稅，使人民得以休養(yǎng)生息。康熙年間，“國家蓄積有余，民間年歲豐稔”[8]卷254，512，“四海奠定，民生富庶而河工適又告成”[9]卷37，407。社會的安定、經(jīng)濟的繁榮為“千叟宴”的舉辦創(chuàng)造了可能的條件。為了宣布朝廷德意，歌詠太平盛世，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以慶?？滴趿髩蹫槊逋⑹状闻e行“千叟宴”?？滴趸实邸芭c中外臣民躋壽宇而迓繁禧，誠為千載一時之嘉會?！盵10]卷248，3252盛世的一個重要指標是經(jīng)濟的繁榮。參加“千叟宴”的數(shù)千位老人來自全國各地，州縣政府必須準備車馬迎送，自然需要有充分的財政保障。舉行“千叟宴”要求中央政府有足夠的財政支持能力。為舉辦嘉慶元年的“千叟宴”，皇宮內(nèi)裝修奢華，遵旨敕造的專用禮器“千叟宴燈聯(lián)”制作精美、用料考究，“在書法、織繡、藝術(shù)、文博、歷史、文化和文物等方面價值極高?！盵11]2005-06-05(8)此次“千叟宴”，在宮內(nèi)設宴八百桌，規(guī)模之大、耗費之巨令人驚詫。此外，參加宴會的老人與“并未入座五千人各賞賚詩章、如意、壽杖、文綺、銀牌等物有差?！盵6]冊42，449毫無疑問，這些豐厚的賞賜要耗費清廷大量的銀錢。

統(tǒng)治者花費巨資舉辦“千叟宴”，無非用之來證明“國家重熙累洽，景運昌明，綏萬屢豐，中外祉福……實為史冊所罕見”的成功治理[10]卷250，3275，分享繁華盛世的“天下臣民歌詠太平”，恰恰說明滿清貴族的統(tǒng)治是順天意而得民心的。

(二)尊老敬老，移風易俗

敬老養(yǎng)老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歷代都有敬老養(yǎng)老的生動典范。在清代，“比較典型的敬老活動集中體現(xiàn)在康熙、乾隆年間的‘千叟宴’?！盵12]70康熙認為，“帝王之治天下，發(fā)政施仁，未曾不以養(yǎng)老尊賢為首務?！盵8]卷254，513乾隆也認為，“年老之人自古所重”。[6]冊42，448基于這種認識，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首次舉行“千叟宴”的一個重要目的是弘揚中華民族尊老養(yǎng)老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康熙思慮周全，諭令欽點的各地老人遠赴京師擇日賜宴，“內(nèi)有艱于動履不能前來者聽之。其能來者俱令之來。即不能來者，朕另行按分頒給……若有貧乏不能來者，著各屬協(xié)助車馬，使之前來”。[8]卷254，511二十五日，在暢春園舉行“千叟宴”，康熙特地解釋說：“近來士大夫只論居官之賢否，而移風易俗之實政，入孝出弟之本心，未暇講究。朕今日之盛典，特宣此意。若孝弟之念稍輕，而求移風易俗，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矣。爾等皆是老者，比回鄉(xiāng)井之間，各曉諭鄰里，須先孝弟，倘天下皆知孝弟為先，此誠移風易俗之本。禮樂道德之根，非淺鮮也?！盵8]卷254，513康熙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感化老人，賦予老人表率鄉(xiāng)里、移風易俗的重任。

為了表達對老人的尊崇，康熙特命：“老人在受頒賜品時免予起立，并親自賦詩慶賀”[13]44，并且令人“扶掖八十以上老人至前，親視飲酒”。因年老之人受人尊敬，為表達“重本務農(nóng)，表率鄉(xiāng)里”之意，康熙特令：“爾等速回，無誤農(nóng)時?！盵14]卷8，284

秉承傳統(tǒng)、養(yǎng)老敬老，可以解決一些社會問題，還能拉近漢族與滿族的距離，為清王朝博得尊崇禮教的贊譽。說到尊老敬老，“清代有‘千叟宴’的美名?？滴醮蟮?0大壽曾邀全國70歲以上的老人赴京，參加千叟宴者，有2417人?！盵15]35為預備乾隆五十年(1785年)新春的“千叟宴”，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十二月諭令：“所有與宴之官員兵民年在九十以上者俱準其子孫一人扶掖入宴。其文武大臣年逾七十者令其自行揣量，如步履稍艱，亦準其子孫一人扶掖入宴，以示朕優(yōu)待耆年有加無已之至意?！盵10]卷248，3253嘉慶元年(1796年)正月初四日，太上皇乾隆舉行最后一次“千叟宴”，與宴者三千人，“其一品大臣以上及年屆九十以上者，皆召至御座前親賜巵酒?！盵6]冊42，449鶴發(fā)童顏、仙風道骨的各族老壽星匯聚一堂，共慶乾隆禪位嘉慶，實為曠世未有的吉祥盛事。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所有老民熊國沛年一百六歲，邱成龍年一百歲，尤屬升平人瑞，俱著加恩賞給六品頂戴。其九十歲以上老民鄧永玘……王大榮，俱著賞給七品頂戴，以示引年養(yǎng)老，敷錫壽祺至意”。[10]卷250，3275高齡老人被賜官銜，寵榮有加。

康熙與乾隆舉辦“千叟宴”，秉承中國尊老敬老傳統(tǒng)，促進民族融合，緩和滿漢矛盾，穩(wěn)定社會秩序，“客觀上對提高、鞏固清王朝在廣大群眾中的威信，起到了積極作用。”[2]49

(三)關(guān)注婦女，敦睦鄰邦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二十八日，康熙首次舉行“千叟宴”， 八旗、滿洲、蒙古、漢軍七十歲以上婦人，遵旨齊集暢春園皇太后宮門前，年齡不同，設宴位置不同，九十歲以上者在宮門內(nèi)，八十歲以上者在丹墀下，七十歲以上者在宮門外，大臣妻子女兒中年老者全部召至宮門內(nèi)賜座。“皇太后、皇上親視賜茶果酒食等物，其余令諸皇子率宗室子，以次頒給，又賜大臣妻衣飾綵緞，素柱銀兩?！盵8]卷254，514這次為慶?？滴趿髩鄱e行的“千叟宴”，是唯一一次對年老婦女給予優(yōu)待的“千叟宴”，“尤為難能可貴的是對婦女一視同仁。”[3]36

清廷經(jīng)常宴請國內(nèi)各民族的首領及藩屬國的使臣，以籠絡感情，密切其與朝廷的關(guān)系，加強統(tǒng)治，穩(wěn)定邊疆。乾隆五十年(1785年)正月，乾清宮舉行“千叟宴”。乾隆皇帝特地宴請“親王……蒙古貝勒、貝子、公、臺吉、額駙、回部、番部、朝鮮國使臣”[5]卷1222，388。嘉慶元年(1796年)正月，太上皇乾隆與嘉慶皇帝在寧壽宮皇極殿舉行“千叟宴”，“賜親王、貝子、蒙古貝勒、王公、臺吉、額駙……及回部、朝鮮、安南、暹羅、廓爾喀貢使等宴?！盵6]冊42，449這些宴請團結(jié)了少數(shù)民族，密切了清廷與各藩屬國的宗藩關(guān)系，為鞏固清朝統(tǒng)治營造了良好的國內(nèi)與周邊環(huán)境，具有積極的政治意義。

三、“千叟宴”的歷史局限性

(一)歌功頌德，粉飾太平

“千叟宴”的舉行“首先得益于一個前提，那就是強盛的國力。”滿足于自己豐功偉績的康熙、乾隆皇帝舉行這種“弱者的盛宴”[16]1，無非為宣揚“官民耆老咸得普被恩施”[10]卷5，96的圣德。欽點的赴京致仕老臣與村野老夫受到優(yōu)待，得到御賜盛宴與賜物的殊榮。那些禁錮獄中的老年罪犯“未得一體邀恩。朕心深用惻然。”為了使他們也能享受到浩蕩皇恩，乾隆命刑部將在押囚犯“除近年新事及舊案年未及七十者仍牢固監(jiān)禁外，其余年七十以上未經(jīng)勾決及本擬緩決之犯，著加恩分別減免釋放?！盵10]卷5，96毋庸諱言，即使在“康乾盛世”時期，生活在社會下層的人們?nèi)耘f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野有餓殍。漢族人民反抗?jié)M洲貴族統(tǒng)治的斗爭從未停止，清廷對邊疆一些少數(shù)民族的征伐時有發(fā)生。因此，“盛世”只是相對于封建統(tǒng)治的“衰世”而言的。所以，有人說“康乾盛世”“只不過是國人對歷史進行縱向比較而產(chǎn)生的一種自戀情結(jié)?！盵17]108從這種角度看，“千叟宴”只不過是清朝皇帝精心導演的一幕幕政治秀罷了。

將“康乾盛世”放到當時的世界體系中去考察，此時英國爆發(fā)了資產(chǎn)階級革命，人類歷史進入資本主義時代，先進的資本主義制度孕育出孟德斯鳩、培根、牛頓、迪卡爾等偉大的科學家與思想家，推動著工業(yè)文明與政治文明的蓬勃發(fā)展，資本主義生產(chǎn)力得到前所未有的釋放，資本主義快步走向黃金時代。而此時“‘康乾盛世’開啟的大清帝國卻正處于‘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的危險境地……與同時期的歐美國家相比，我們引以為自豪的‘康乾盛世’何足道哉？”[17]108此時東西方尚未建立起有效的聯(lián)系，東西方政治體制的優(yōu)缺點尚未得到認真的比較與清晰的顯現(xiàn)。因此，康熙、乾隆皇帝很難有居安思危的意識。對海外“蠻夷之邦”的鄙視與防范，阻斷了大清帝國的統(tǒng)治者放眼世界的視線，湮滅了統(tǒng)治者未雨綢謬的雄心壯志。此后，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閉關(guān)鎖國的大門洞開也就成為不可避免的歷史悲劇。

(二)勞民傷財，滋生腐敗

清朝統(tǒng)治者對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如元旦、清明、中秋、冬至、除夕等非常重視，每每舉行或大或小的慶典?！翱登⑹馈睍r期政治相對穩(wěn)定，國庫日漸充盈，節(jié)日有增無減，排場越搞越大，參加御宴的人員范圍逐漸擴大：與宴者自王公、百官擴大到兵民、匠役和外國使臣；宴會膳食漸趨豐富，“千叟宴”應運而生。以乾隆舉辦的兩次“千叟宴”為例，其規(guī)模之大、耗費之巨令人驚詫：與宴臣民按品級與年齡依次排列，“桌張食品也分一等和次等兩種，一等桌張用火鍋2品，豬肉片2品，煺羊片2品，鹿尾燒鹿肉一盤，煺羊肉一盤，螺螄盒小菜2個，烏木箸2只，另有肉絲燙飯。次等桌張有鹿尾燒鹿肉、燒狍肉，減掉葷菜4碗，其余相同?！盵18]53除了與宴賜食之外，所有赴京的老人都被賜給如意、壽杖、繒綺、貂皮、文玩、銀牌等物?！肚灏揞愨n》載，乾隆五十年(1785年)的“千叟宴”“預宴者三千九百余人，各賜鳩杖?！奔螒c元年(1786年)的“千叟宴”，賜宴者三千人，還有“未入座五千人，各賞詩章、如意、壽杖、文綺、銀牌等物有差?！边@樣算來，乾隆舉辦的兩次“千叟宴”賜物中僅壽杖一項就送出一萬余根?，F(xiàn)今遼寧海城尚可喜的后裔中還保存著一根“千叟宴”壽杖，“該杖全長86.5厘米，杖首寬10厘米，由整塊犀牛角雕琢成鳩鳥狀，杖身以黃花梨木制成，上面以銀片鑲嵌了字體各異的100個壽字，杖首和杖身連接處由螺旋形凹槽卯合，內(nèi)有圓形空洞。”[19]90制作精美且用料考究的“千叟宴”壽杖造價不菲，所用銀錢無不是民脂民膏。舉辦“千叟宴”的浩大開支不可避免地增加了廣大勞動人民的負擔。

乾隆六十年(1795年)，奉旨赴京參加“千叟宴”的暫署四川總督孫士毅因正在指揮圍剿苗族反叛者，“現(xiàn)駐川省邊境，距成都已有二千余里?！盵20]奉旨赴宴的官員千里迢迢馳驛進京，沿途擾累自不待言。年老民人不能承擔赴京費用者，由各省督撫奉旨督飭所屬州縣衙門準備車馬護送進京，所有開支自然轉(zhuǎn)嫁到地方百姓的頭上。

更有甚者，不法官員借籌辦“千叟宴”之機，曲意逢迎、中飽私囊在所難免。乾隆七旬、八旬慶壽及“千叟宴”都是由和珅主持的，規(guī)模盛大，乾隆對此十分滿意。得寵的和珅培植親信，結(jié)黨營私，“賣官鬻爵，政以賄成，直接影響到清朝國家機器的運轉(zhuǎn)?！盵21]47

(三)強化等級，區(qū)分貴賤

封建禮教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是上下有別、尊卑有序，舉辦“千叟宴”自然遵循封建等級制度的這一基本原則。

首先，官員與兵民待遇不同。如乾隆五十年(1785年)的“千叟宴”，民人六十五歲以上者方準入宴?！岸賳T與兵丁不同，如必六十五歲以上方準入宴，則年過六十之職官不得邀榮者甚多。著加恩凡在京四品以下現(xiàn)任原任各員年逾六十者俱準其入宴。”[10]卷248，3252

其次，官員與官員因品級不同而享受的筵席等級、受賜物品的多寡亦有所不同。如尚可喜的族人中有五人參加乾隆五十年(1785年)的“千叟宴”，“尚玉德和尚維塤官位較高一些，賞賜就貴重和豐厚一點，而其他人官位低一些，賞賜也就略為差一點?！盵19]90

再次，平民與賤民的待遇不同?？滴跷迨?1713年)的“千叟宴”，年齡在六十五歲以上的臣民匯報姓名，欽賜與宴，但“其家奴勿入所查數(shù)內(nèi)?！盵8]卷254，511

最后，滿漢民族被區(qū)別對待?？滴跷迨?1713年)三月二十五日的“千叟宴”，首先在暢春園正門前宴請“各省漢大臣官員人等”年齡六十五歲以上者四千二百四十人；二十七日在暢春園正門前宴請“八旗、滿洲、蒙古、漢軍大臣、官員，護軍、兵丁、閑散人等”二千六百零五人。漢、滿兩族官員分別被宴請，自是區(qū)別對待的具體表現(xiàn)。二十八日又詔令“八旗、滿洲、蒙古、漢軍七十歲以上婦人，齊集暢春園皇太后宮門前……大臣妻女年老者亦皆召至宮門內(nèi)，賜座，皇太后、皇上親視賜茶果酒食等物，其余令諸皇子率宗室子，以次頒給，又賜大臣妻衣飾、彩緞、素珠、銀兩?！盵8]卷254，513-514但是，漢族平民中的老年婦女就沒有權(quán)利享受到這種禮遇。

從另一個角度看，即使有幸與宴的臣民老人，也必須預先多次演練與宴的繁文縟節(jié)，從而能夠事事遵守規(guī)制、處處合乎禮儀。正式與宴時，老人們每一次接受皇帝的賜茶、賜食與賜物，都要行跪叩大禮，答謝皇帝的恩賜，“難為這些老叟們，尚未進饌，少的也是四跪十三叩了。”[4]53如此“尊老”，確實有折騰老人之嫌。

四、結(jié)語

“千叟宴”是“康乾盛世”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當時尊敬老人的社會風尚和國運昌隆、經(jīng)濟繁榮的局面”。[3]36統(tǒng)治者希望以自己尊老敬老的實際行動來強化社會的養(yǎng)老意識，由對老人的“孝”進而發(fā)展到對皇帝的“忠”，以求弱化漢族人民的反滿意識，籠絡民族感情，保持社會穩(wěn)定。皇帝以舉辦“千叟宴”的形式來倡導尊老養(yǎng)老的社會風尚必然帶有封建宗族主義的色彩，其表率作用自然有限；對赴宴老人資格的嚴格限制，說明“千叟宴”的“浩蕩皇恩”并不能惠及全國所有的老人，其尊老養(yǎng)老的實際效果不容高估；在交通不便、物質(zhì)條件相對貧乏、醫(yī)療保障技術(shù)落后的情況下讓成百上千的衰弱老人飽受長途跋涉的顛簸之苦，從全國各地進京赴宴，“并非是尊敬與優(yōu)待老人的上策”。[2]49“千叟宴”的舉行是建立在經(jīng)濟繁榮基礎之上的。乾隆朝之后，隨著經(jīng)濟的衰退、社會的動亂，這種敬老的形式就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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