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培

（暨南大學 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2）

《堂吉訶德》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 Saavedra，1547—1616）17世紀初期的作品，以其豐富的內(nèi)涵與跨時代的寫作手法為世界文學史留下了寶貴的財富。眾所周知，《堂吉訶德》講述了一位沉迷于騎士小說的鄉(xiāng)紳三次離家游歷的悲劇故事。值得注意的是，小說中反復出現(xiàn)的“客店”場景似乎被大多數(shù)讀者忽視了，堂吉訶德的三次游歷都離不開“客店”。美國解構主義批評家，耶魯學派代表人物之一J·希利斯·米勒（Joseph Hillis Miller，1928— ）在《小說與重復》（Fiction And Repetition）中將小說文本中反復出現(xiàn)的事件或場景歸為重復的類型之一。米勒認為基于相似性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重復是同質性的重復，強調(diào)基于重復因素之間的相似而產(chǎn)生的差異，則是后現(xiàn)代語境下的重復，即異質性的重復?！翱偷辍眻鼍霸谛≌f《堂吉訶德》中一共出現(xiàn)了七次，除去參孫獨自一人走進“客店”的場景外，其他六次均有堂吉訶德的身影。尤其是小說上卷“客店”場景重復三次，占據(jù)了小說的大部分篇章，對于小說的結構，人物身份及其命運，乃至小說內(nèi)部的沖突構建都起著重要的作用。

1 重復：結構上的線面交替

人物，是空間中的點，在空間中發(fā)生位移形成線，與其他人物發(fā)生交集便形成面，人物越多，面就越加寬泛。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依然走著流浪漢小說的模式，小說的基本框架是堂吉訶德的三次出走?？v向來看，小說中“客店”場景重復出現(xiàn)，為主仆二人的游歷提供了暫時的?？奎c，成為游歷路線中的關鍵點。橫向來看，“客店”作為小說人物多條游歷線索的交匯點，使二人與其他人物發(fā)生關系，形成了廣闊的面，從而構成了線面交替的結構模式。

1.1 流浪漢小說之線

流浪漢小說誕生于十六世紀中葉，以下層人物視角觀照、分析社會的種種丑惡現(xiàn)象［1］?！短眉X德》重復了流浪漢小說的結構形式，以堂吉訶德與桑丘主仆二人的游歷為基本線索展開鋪叔。堂吉訶德的游歷走著線性發(fā)展的道路，小說中重復出現(xiàn)的“客店”則是線索的關鍵點。幾何學認為線由點構成，“客店”在小說中反復出現(xiàn)，與其它空間點共同架構起小說的結構模式。

小說中，堂吉訶德一共三次離家進行追尋，人物在地理空間中發(fā)生位移形成了游歷的線索，“客店”則成為游歷中暫時的?？奎c。第一次出走遭遇“客店”一次，第二次出走遭遇“客店”兩次，第三次出走遭遇“客店”三次。這樣一來，堂吉訶德的三次游歷中“客店”一共出現(xiàn)了六次，均成為游俠經(jīng)歷中的重要節(jié)點?！凹摇?，即“拉曼卻的一個村莊”［2］11作為堂吉訶德與桑丘出走的起點，二人的游歷由此展開，途中遭遇“客店”，形成了堂吉訶德與桑丘走在路上的模式。

在作品的最后，堂吉訶德與桑丘返回了家鄉(xiāng)，三次以家為起點，以家為終點的游俠經(jīng)歷就此結束。離家又返家，起點與終點之間構成一條游俠經(jīng)歷的線索，這樣的線索一共有三條，若將其整合起來，便可以看見一條更長的線索，更遠的追尋路線。值得注意的是，在這條追尋路線中還遍布著各式各樣的“客店”，作為小說中不斷出現(xiàn)的意象，“客店”對小說的宏觀結構模式起了關鍵作用?！短眉X德》由此形成了流浪漢小說的結構模式，同質性的“客店”作為空間中的點，在小說中反復出現(xiàn)，構成了流浪漢小說之線。

1.2 “客店”場景之面

塞萬提斯在《堂吉訶德》結構的處理上雖然以流浪漢小說為藍本，但更進一步使用“客店”這一場景作為空間中多條線索的交匯點來發(fā)展故事情節(jié)、結構人物網(wǎng)絡，形成了面，開現(xiàn)代小說的先河［3］。“客店”場景在《堂吉訶德》中反復出現(xiàn)，它們不僅是堂吉訶德游歷的空間點，更是小說中其他人物游歷的關鍵點，不同人物的游歷線索在“客店”中交集。堂吉訶德與桑丘重復走進“客店”，由此形成了游俠經(jīng)歷的線與“客店”場景的面不斷交錯的過程，以此擴大了小說的敘事空間。因此，就文本外部來看，塞萬提斯在堂吉訶德出走的模式中設置“客店”這一類場景，對過去的流浪漢小說進行了具有差異性的重復。

從文本內(nèi)部來看，“客店”場景作為小說結構的關鍵點，串聯(lián)了堂吉訶德的三次出走，小說結構中的面，也在“客店”場景的重復中逐步擴張。第一次進入“客店”，是獨自一人，他“跟誰也沒有說起過自己的打算”，“也沒讓人看見”［2］16。整整走了一天之后，堂吉訶德找到一家“客店”。在“客店”中堂吉訶德遇見了妓女、豬倌、騾夫，還有非常關鍵的人物店主。由獨自一人，到在“客店”中所遇見的人，堂吉訶德單線式的游俠經(jīng)歷便豐富了起來。第二次進入“客店”，堂吉訶德并非一人，他身邊多了個侍從桑丘，店主人也并非單獨出場，他身后多了為人厚道的老板娘，年輕的“客店”女兒，夜半偷情卻摸錯了床的侍女，妒火中燒而大打出手的騾夫，神圣友愛團的巡邏隊員，以及捉弄桑丘的羊毛梳理工、賣縫衣針的小販和附近的居民等。相比第一次的“客店”場景，這次人物更加眾多，使情節(jié)變得更加豐富與曲折。第三次進入“客店”堂吉訶德與桑丘遇見了更多的人，小說圍繞這些人不厭其煩的講述著故事，甚至是與小說情節(jié)毫不相干的事，如《一個不該這樣追根究底的人的故事》。也是在這次“客店”遭遇中小說的脈絡延伸到了異域，如摩爾美女與俘虜?shù)墓适?。與前兩次的“客店”經(jīng)歷相比，這一次涉及的面更加廣闊，“客店”里的聲音也更加豐富，甚至具有共時性場面。

因此，“客店”場景在小說中的反復出現(xiàn)，每一次出現(xiàn)都具有新的意義，“客店”所容納的面不斷擴張，故事發(fā)生的背景也一再擴充，就這方面來說，它的重復是一種有差異的動態(tài)重復。除此之外，在“客店”場景之間還穿插著堂吉訶德走在路上發(fā)生的一些事，由此便有靜有動，形成了線面交替的結構模式，為小說的閱讀增添了趣味性。

2 重復：人物命運的跌宕起伏

“客店”是《堂吉訶德》情節(jié)發(fā)展的關鍵空間點，隨著堂吉訶德在“客店”中走進走出，他身份和命運都一再發(fā)生變化。線面交替中他身份的自我認同由鄉(xiāng)紳轉化為騎士再轉化為鄉(xiāng)紳，他的命運也在“客店”場景的重復出現(xiàn)中由喜轉悲。

2.1 身份轉化：鄉(xiāng)紳與騎士

身份是一個人的標簽，只有當人對身份的自我確認與社會確認、主觀定義與客觀實際相吻合時，人的身份與性質才是確定一致的［4］。因此堂吉訶德的身份轉換也需要自我定義與社會認同，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如果缺失統(tǒng)一，他的身份將是分裂的。堂吉訶德的身份經(jīng)過了鄉(xiāng)紳到騎士再到鄉(xiāng)紳的轉化，這種轉換主要源于他自我主觀的確認，“客店”場景則為這種轉化提供了場地。

首先，堂吉訶德的客觀身份源于他在現(xiàn)實中的真實身份。小說的第一章開篇便對堂吉訶德的身份進行了客觀鑒定，這個鑒定來自作者，或者說來自讀者。他是拉曼卻村莊的“一個紳士”，對于堂吉訶德到底叫什么，小說中充滿了不確定性，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現(xiàn)實身份是一位鄉(xiāng)紳，這是社會對其身份的客觀認同。

堂吉訶德自我的認同可以說與“客店”場景不無關系，在“客店”場景的重復中，堂吉訶德的身份也發(fā)生了變化。堂吉訶德身份的自我認同并不是來自于現(xiàn)實，而是源于他讀了太多的騎士小說后產(chǎn)生的幻想，他將自己定義為騎士。根據(jù)騎士道，騎士必須要經(jīng)過授封才能正式獲得身份。因此堂吉訶德對自己身份的主觀定義，也需要一種社會認同，盡管這種社會認同是不真實的。然而堂吉訶德授封的地點正是“客店”。第一次走進“客店”，堂吉訶德被他所謂的“城堡主”，即店主草率地封為騎士。至此堂吉訶德便以騎士的身份開始了他的三次游俠經(jīng)歷。小說下卷最后一章，堂吉訶德清醒過來，否認自己是“堂吉訶德·德·拉曼卻”，承認自己是“阿隆索·吉哈諾”。然而這種清醒的跡象在他后三次進入“客店”時就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來了，他認得這是客店，不是有壕溝、塔樓、吊閘和吊橋的城堡。因此在“客店”場景的重復中，堂吉訶德的身份的自我認同又由騎士回到了鄉(xiāng)紳。

2.2 命運走向：由喜到悲

對于堂吉訶德來說，伴隨著身份轉化的還有命運的變化，在線面交替的小說結構中，堂吉訶德的命運也沿著他走過的路，越發(fā)地悲涼。但這種悲劇性并不是一開始就是明顯的，它隨著堂吉訶德的出走，尤其是堂吉訶德在“客店”中的遭遇越發(fā)地突顯出來，在小說的結尾更是達到了一種極致。

塞萬提斯創(chuàng)作《堂吉訶德》旨在諷刺當時盛行于西班牙的騎士小說［5］。因此他在作品中竭盡所能地模仿騎士小說，將堂吉訶德塑造成一個滑稽可笑的人物，他的命運一開始是充滿了喜劇性因素的。之前已經(jīng)論述過，堂吉訶德真實的身份是一個鄉(xiāng)紳，盡管沒有貴族稱號，但已經(jīng)不同于一般平民，這樣的社會階層憑自己的家產(chǎn)，不必參加勞動便能過舒適的生活［2］1?？梢哉f，堂吉訶德原本是一個略有身份的人，或者至少是一個常態(tài)人。但是自從他將自己定義為騎士之后，他的命運便發(fā)生了變化。他高舉著長矛，帶著頭盔，披著鎧甲，騎著坐騎開始了自己的遠征，第一次遭遇“客店”時，便被店主定義為“瘋子”，他們嘲笑他的極端行為，更是向他投來石塊。第二次遭遇“客店”時，堂吉訶德與桑丘遭到了怒火中燒的騾夫的拳打腳踢，末了桑丘還被小販和居民捉弄。第三次遭遇“客店”更是被關在籠子里，裝上牛車。隨著“客店”場景里的人物關系復雜化，涉及面越來越廣闊，堂吉訶德的瘋癲行為引來逗笑聲的同時，他的形象也越發(fā)得狼狽。那些看似喜劇性的場面中，堂吉訶德卻一次次地遍體鱗傷。最后一次“客店”場景中，人物的聲音逐漸減少，堂吉訶德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客店”，就像是堂吉訶德命運的節(jié)點，隨著“客店”場景的面不斷擴張，堂吉訶德形象中的喜劇性逐漸增強，悲劇性也逐漸顯露，他命運里的悲劇因素更是在重復的“客店”場景中逐步突顯，直到小說最后悲劇性壓過了喜劇性，堂吉訶德的命運完成了由喜到悲的轉化。

3 重復：沖突的深化與緩和

“客店”場景作為空間中的面，在堂吉訶德的游俠經(jīng)歷中一再重復，然而這種動態(tài)的重復除了為人物的身份與命運的轉化提供背景之外，還體現(xiàn)出了小說內(nèi)部的沖突走向。可以說，正是在這種沖突的加劇與緩和當中堂吉訶德身上的悲劇色彩越加突顯，小說主題也得到了深化。

3.1 沖突具象化

小說內(nèi)部沖突源于理想與現(xiàn)實分裂的加劇，也源于小說內(nèi)部人物之間的關系。“客店”作為一種意象，既代表著理想與現(xiàn)實的關系，又代表著小說中的人物關系，因此，“客店”是小說內(nèi)部沖突的一種具象體現(xiàn)。

首先，“客店”作為單個意象，具有雙面性質，即理想與現(xiàn)實。這主要體現(xiàn)在不同的人物對它的認識上，堂吉訶德將“客店”幻想成“城堡”，這是理想的一面，在小說中的其他人物眼中，“客店”就是“客店”，并不是什么“城堡”，這是現(xiàn)實的一面。小說的其它意象也有類似的情況，例如“風車”與“巨人”，“沙塵”與“軍隊”等等，但其中“客店“意象一再重復，具有恒常性。因此，“客店”與“城堡”是小說中不同人物對同一事物的看法，代表著理想與現(xiàn)實，由此形成了一對沖突。

其次，“客店”作為一種群體意象，代表著店主，妓女，小販，甚至是神父，理發(fā)師，公爵以及公爵夫人等等與堂吉訶德相對的社會群體?！翱偷辍敝械娜宋镒鳛檎Ｈ?，他們以正常的眼光來看待事物，將堂吉訶德視為“瘋子”，或是阻止他追尋騎士道，或是對他逗笑取樂；堂吉訶德作為不正常的人，以騎士道來看待一切事物，將自己定義為騎士，將“客店”中的一切人物都視為騎士小說中的人物，賦予他們以虛構的身份，并將其中一些人作為拯救的對象。堂吉訶德走進“客店”，兩種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相遇，便產(chǎn)生了沖突。因此，從另一角度來說，“客店”和堂吉訶德本身就是一對沖突的因素。

3.2 沖突的加劇與緩和

“客店”與“城堡”，“客店”與堂吉訶德，是小說內(nèi)部沖突的充分體現(xiàn)。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客店”場景的重復并不僅僅是一種靜態(tài)的同質性重復，它還隨著堂吉訶德的出走一再發(fā)生著變化，因此，由“客店”場景為參照物所形成的沖突也不是一種靜態(tài)過程，它經(jīng)歷了加劇與緩和，而這種變化原因在于理想與現(xiàn)實的分裂與統(tǒng)一，以及堂吉訶德與其他人物的分裂與統(tǒng)一。

“客店”場景中，理想與現(xiàn)實的分裂與統(tǒng)一主要體現(xiàn)在堂吉訶德身上。小說中，除了桑丘時而迷惑以外，其他人物都站在堂吉訶德的對立面，他們認為“客店”就是客觀存在的“客店”，而堂吉訶德由于讀了太多的騎士小說，夢想像舊時代的騎士一般除暴安良，幻想著書中的“黃金世紀”，以騎士道作為為人的準則，因此他看見“客店”，便認為那是“城堡”。由此看來，小說中眾人都是現(xiàn)實主義者，而堂吉訶德卻是理想主義者，他們之間是分裂的，這種分裂還存在著不斷加劇的過程，第一次遭遇“客店”時，堂吉訶德將之看為“城堡”，第二次遭遇“客店”時，“客店”不只是個簡單的“城堡”，還是個“著了魔的城堡”。第三次遭遇“客店”時，堂吉訶德對“客店”性質的認識似乎更加深入了一層，將之定為被“魔法師”控制的“城堡”，在這種不同程度的定義中可以看出“客店”與“城堡”之間沖突的加劇。但是這種沖突的加劇在小說下卷似乎又慢慢走向了緩和，堂吉訶德漸漸不再將“客店”作為“城堡”了，而是將之作為是正常的“客店”。在第四次遭遇“客店”場景時，文中寫道“桑丘見主人沒有像往常那樣將客店當城堡，心里感到高興”［6］184，第五次時，作者提到“我說這是客店，這是因為堂吉訶德是這樣說的”，“桑丘特別感天謝地，因為這次他主人沒有將客店看作城堡”［6］419，第六次，最后一次遭遇“客店”場景時，語氣更加肯定，“堂吉訶德認得這是客店，不是有壕溝、塔樓、吊閘和吊橋的城堡”［6］499。由此看來，堂吉訶德對“客店”的認識逐漸又回到了客觀現(xiàn)實的狀態(tài)，并且語氣一次比一次肯定，頭腦也越來越清醒，堂吉訶德與眾人對“客店”的認識又逐漸走向了統(tǒng)一，這個過程是沖突由加劇走向緩和的過程，也是堂吉訶德理想破滅的過程。

小說內(nèi)部沖突的加劇與緩和還體現(xiàn)在堂吉訶德與其他人物的分裂與統(tǒng)一中，而“客店”則是作為這些人物的群體象征。從堂吉訶德在第一次“客店”場景中將自己定義為騎士開始，他的身份便發(fā)生了分裂，這源于缺失自我認同與社會認同，主觀確認與客觀確認的統(tǒng)一。而在這種分裂現(xiàn)象中，主觀認同來自于堂吉訶德，客觀認同來自于“客店”這一群體認識。在“客店”群體看來，堂吉訶德的一切行為都是滑稽可笑的，他們以此為樂，哪怕是作為堂吉訶德朋友的神父和理發(fā)師，以及看起來好心的公爵和公爵夫人都是“客店”這一群體形象的一個側面，他們都在堂吉訶德那些不合時宜的行為中找到了樂趣。由此來看，堂吉訶德與“客店”群體是分裂的，不僅如此，這種分裂在“客店”場景的重復當中也逐步深化，由店主對堂吉訶德的態(tài)度中，便可以體現(xiàn)出這一點。第一次走出“客店”時，店主“說了不少客氣話”，“也沒有向對方要房錢”［2］27，第二次走出“客店”時店主“將他的褡褳留下抵賬了”，“堂吉訶德即使真的是圓桌游俠騎士中的一員，也分文不值”［2］126，第三次剛一進店，老板娘就說“只要他這回肯付比上次更高的租金，她可以讓他睡在給王子睡的床上”［2］282?？梢?，堂吉訶德與“客店”群體之間的沖突，隨著“客店”場景的重復逐步加劇。除此之外，人物關系的沖突也逐步得到了緩和，在下卷中，堂吉訶德逐漸清醒，沒有再將“客店”當成“城堡”，并且每次都付了房錢，直到最后他在躺在病床上說自己不再是堂吉訶德了，而是“阿隆索·吉哈諾”，這與神父隨后對他的稱呼一致，即“善心人阿隆索·吉哈諾不行了”［6］513。這說明堂吉訶德逐漸恢復了神智，從“客店”群體眼中的“瘋子”回到了正常人，人物關系得到了緩和，然而這意味著堂吉訶德走向悲劇的一端。

4 結語

“客店”，作為一種意象，既是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的背景，又是結構中的關鍵點，既是人物身份轉化的地點，又是命運起伏的節(jié)點，既是沖突不斷加劇的象征，又是沖突逐漸緩和的體現(xiàn)，為解讀小說的結構、人物以及主題提供了新的視角。盡管距離小說誕生已經(jīng)過去了幾百年，但是作為經(jīng)典，堂吉訶德的話題將如同它深邃的主題一樣具有永恒性，堂吉訶德·德拉曼卻將成為說不盡的騎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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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羅文敏.我是小丑：塞萬提斯《堂吉訶德》研究［M］.蘭州：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2007：105.

［4］李文優(yōu)，張永杰.堂吉訶德在客店：論“客店”場景在《堂吉訶德》中的結構意義［J］.名作欣賞（中旬），2009（1）：86.

［5］趙德明.擺脫孤獨［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171.

［6］塞萬提斯.堂吉訶德（下卷）［M］.屠孟超，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