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瑪央金

一

在敗落的葉子上走過

是那些去買早餐的人

是那些攝影家和畫家

還有寫情書的人

陽光懶懶地灑在路上

路旁綠草已經(jīng)枯黃

麻雀和蝴蝶都去了

隔壁地域的春天里

它們相互追逐產(chǎn)卵育子

有風(fēng)吹來很輕很輕

但怕把落葉的秩序吹亂

怕一些記憶尋找不到了源頭

腳步也要放得更輕更緩

年輕的那個人兒正興沖沖

從小路的那一頭走來

二

那一群敗葉

已經(jīng)被踐踏得粉碎

不曾有一把掉盡竹葉的掃把

從童年的黃昏里伸出來

急匆匆把它們掃進(jìn)背篼

一場又一場的腳步聲

像是波浪

由耳畔嬉鬧而去

漸漸沒了聲息

泥土的路慌亂的螞蟻

揮舞四肢偷空在那里打洞

敗葉碎了身體

依然尖利

在浸透愛情的

白皙的手指頭上

咬出了血珠

三

聽不到那里那些人

脈脈的交流

他們使用祝愿使用安慰

使用懇求

使用佯裝的憤怒

白天過去黑夜過去

沒有結(jié)果

還有陽光

生長進(jìn)秋天

十分明媚

落葉和腳

在地上抨擊

相安無事

就像是麥子一直瘋長

忘記了在某個季節(jié)抽穗

就像是豆莢耽于妄想

忘記了在某個時刻爆裂

眩暈是另外一回事

又似乎就是這回事

孤單內(nèi)外

見得到熟悉的信箋

款款抵達(dá)

四

期望至整個冬季結(jié)束

都能將你看得見

完整的破碎的扭曲的

都能作密切的伙伴

你聽懂了耳邊人們

一句一句的言語

所以整日沉默

更多的時候

獨(dú)自打著旋兒

將世界晾在一邊

一些事情

總是做得不夠好

從來的路來

卻找不到歸去的路

一棵高聳的白楊樹下

落葉紛紛下落

我說秋天來了

周圍無人應(yīng)答

五

不知道你的愛人你孩子和你

怎樣經(jīng)歷黑夜

怎樣感受白晝

一夜降霜凝結(jié)在你的身體上

冰涼刺痛

一只鳥從黎明飛來

又啄穿了你的肩膀

地面或高或矮的椅子上

人們在讀書在聽課

在嘔盡心血

凝練一段留給歷史的文字

人們在皮袍下

邁著或輕盈或沉重的步伐

不知道路途雪在連年增厚

這一切唯有你清楚

土壤更加肥沃

雨滴更加細(xì)密

你從高處落下

落進(jìn)大地的空白處

六

看那風(fēng)從不能被禁止得住

云比整個夏天更暗更沉

更多的葉子在路上奔跑

一些樹被折斷了臂膀

這些快樂冥冥中

從巨大的簸箕里傾瀉而下

如同青稞如同豌豆

而后在一致的氣息中隱匿

陣陣疼痛像是細(xì)弱的涓流

離開草叢不再回頭

想那風(fēng)始終不能被叫停

那個人站在雨地里

身前是風(fēng)

身后是那年那陣吹透心壁的風(fēng)

七

濕地之上鳥在來回走動

云落水面草生水面

風(fēng)親吻著水面

院落青磚紅瓦

木門緊閉油漆剝落

在碧水與金色的草叢中安睡

秋天把溫柔的光芒傾倒在

屋檐下獨(dú)坐的

那個女人空蕩的心里

不告訴她這是某個人的決定

院門鎖一把銹鎖

臺階一級一級碎裂

那些溫柔的日光

一瀉到天邊

癲狂癡迷

不改初衷

八

云垂落下來

落到田野的邊際

倉鼠飛快地咀嚼一莖枯草

白花謝了藍(lán)花又頂霜冒出

漿果收斂了風(fēng)的狂野

不計(jì)后果

飽滿地預(yù)示秋的激烈

一切都在云彩下面喧嚷

衣衫被露水打得透濕

兩條翠綠的蛇由水灘溜走

帶走猜想不安和日子的光芒

還有土地還有幼苗還有群鳥

天地之間還要孕育雨孕育雪孕育霞光

還要經(jīng)過時間的撫慰

造就通身的簡單與輕盈

責(zé)任編輯 陳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