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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的沙發(fā)

2018-04-19 01:40李杰
芳草·文學(xué)雜志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大寶老伴兒老太

李杰

1

老張一個墩身,一截?zé)熎ü纱吝M窖井蓋洞洞里,應(yīng)一聲“來了——”,朝舊樓趕去。這會兒,胖老太正著急喊他。

再慌,煙頭也絕不亂甩。這滿院子的衛(wèi)生全是他的,地上的每個煙頭都要找他的掃帚。當然,扔到地縫里是另回事兒。

舊樓正對門房,住戶都是這醫(yī)院的職工,遇上個搭把手的活兒,都喊他,誰叫他是個門衛(wèi)?門衛(wèi)就是所有住戶的勤雜工。胖老太要換新房,看樣子是喊老張幫她處理舊家具。

一進屋,老張好奇地問,這賣幾個錢???賣啥啊,不賣,叫我侄兒拉回去。胖老太笑笑。不賣?老張目光如賊,一過眼,一屋子的家具便了然于胸。嘖,多好的東西啊,瞧這柜子,那紅沙發(fā),還新新的,當二手貨賣也能來錢啊,就都白送人了?

城里人搬個家家具非全換,也太奢耗。這對他來說是不可想象的事。老張在心里替人可惜,可惜里又生出羨慕,羨慕那“侄兒”白撿著好東西。嘴里二話不說,彎腰抽起柜角就走。那雙手真給勁兒,笨重的柜子個個穩(wěn)穩(wěn)地下樓,慢慢地靠攏小貨車,又乖順地上去,叫粗麻繩給捆牢,眨眼被那個“侄兒”拉走了。

謝謝啊,張師傅,辛苦了,來,吸根煙。胖老太自己也吸煙。沒事沒事。老張捏著煙,兩頭看看,“紅金龍”硬珍的。嘖,有個當官的兒子就是好。眼睛攆出車屁股好遠,轉(zhuǎn)身回去。

剛進屋,屁股還沒坐穩(wěn),胖老太又在樓上喊他,老張——,舊沙發(fā)不嫌棄吧?你上家看看,能要就給你。回回喊你搭手哩。老張?zhí)匠鲱^,腦袋里閃出紅沙發(fā)的影子。那咋能行,你家侄兒用得著,我哪好意思要。胖老太知道他是嘴上客氣,怕他促狹,便解釋道:哎唷,他們用不上,我這套是大紅福字面兒的。家里大兄弟才走不久嘛,哪就興擺紅家具?老張一陣喜悅,話溜個小坡,便趕緊撿起來。哎唷,要真用不著,我就拿了。這,撿便宜了啊。謝謝您。胖老太看看天,太晚,建議他明天上午來搬。

前兩個月,胖老太是買過一回黃表紙和花圈,并把那東西擱置在他這兒一會兒。襄陽這地方講究多,奔喪的東西不興往家拿,要擱門外,別惹晦氣。他這兒是門房,公家的地盤兒,不避諱那多。至于那沙發(fā)嘛,剛瞅見了,好著哩,哪還用再看。他確實想要得很,但面兒上不推不好看,一推又怕推掉了,因此輕描淡寫下,做個“推”樣子。

家里剛起的小樓,正缺套。農(nóng)村人蓋房,外面涂得多漂亮里面節(jié)省得厲害:刮個仿瓷,包個門,臥室里做個壁柜。再買個電視柜往堂屋正墻一橫,靠山墻碼兩溜椅子,這就齊了。哪用買什么沙發(fā)?日子沒到那份兒上。

當然,倒也有置辦的。那是有兒子的人家,馬上要討新媳婦,不置辦不行啊。姑娘家來察門戶(摸底男方家條件),看不上,誰嫁你家?瞧,現(xiàn)在的女娃多稀有,本來就少,還都興南方打工,打著打著就談了朋友,天南海北地嫁了;樣子稍好些的,都往城里嫁,沒個愿回農(nóng)村捏鋤頭把兒;個別有出息的,上了大學(xué),那是金鳳凰,插上翅膀要遠走高飛的,想都別想。老張點上根煙,“叭”起來?,F(xiàn)在村里能娶回媳婦的,可真算本事。就說那對門老歪家,給兒子娶上房媳婦,可花了血本,東拼西湊拱手出去四五十萬:轎車、縣城的一套房、家里新蓋的樓、訂婚禮、結(jié)婚聘金、姑娘家三金一鐲的,加起來,你算算可不是這個數(shù)?前幾年種山藥發(fā)的財,全攢著就用來娶這新媳婦了。

算,肯定要算,自己的兒子眼瞅著就到這歲數(shù)啦,還在南方打工哩。不曉得啥時候能說上個媳婦兒。咋又扯到兒子了?鬧心。哎呀,不扯了,不扯了。

2

想著就要收獲一套沙發(fā),老張的心情大好。一大早,身體里仿佛收割著一畦麥子,黃爽爽的。就想著胖老太快喊他去搬沙發(fā),心一急就想抽煙,眼還沒睜勻哩。煙屁股要丟,三步兩下靠近個窨井,塞進去,免得自己掃。瞅了下胖老太還是沒下樓喊他。日頭還矮,樹葉子上還蒙著汽水珠子,他就定下心干每天必干的活兒,繼續(xù)掄劃掃帚。掃罷,又去拔拉垃圾桶,拾掇出大塊的硬紙殼,再用鐵鉤子鉤拉出飲料瓶,易拉罐等。這是他每天的必修課,籌攢著賣錢。今年廢品終于漲價,紙殼子漲到七八毛一斤,易拉罐和飲料瓶子也都長了一毛。做這活兒時他從容淡定,不管別人,沒啥丟人的。

焦急候著時,看昨天遺下的快遞,又有傻子大寶的,回回要人喊,自己買的東西不曉得操心。終于,胖老太手提菜籃子回來了,她胖得氣咻咻的,又提著重物,身子歪扭著。老張趕忙跨出去幫她一把。胖老太把籃子遞讓給了他,身子就輕松了,說,搬沙發(fā)去。

哈,要到手了。沙發(fā)確實還新,紅彤彤的,把人的眼睛都撐得有勁兒。老張摸了摸,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得謝謝您老啦!話這樣說,人家就不好反悔了,昨晚早就想好的詞兒。也不磨蹭,瞅準著力點,背上就走,裝著很輕松的樣子??缮嘲l(fā)死沉哩。背上肩,胖老太還想來搭幫一手的,啊兒要??!這老張好力氣。你得慢點兒。沒事沒事!給后邊的老太說著,咬著牙,瞅著腳下的臺階,背山一樣的,一步一個懸崖似的探下去。為兒子,老子豁出去了!

先是單沙發(fā),搬走了那三人座的整個也就實至名歸地歸我了。馬上回來??赡侨俗囊策兀蠌埿睦锏嗔?,再怎么老子也搬不動啊,得喊個幫手。喊誰呢?這院子里還有他老張能喊得動的?哎,有了。大寶唄。那個老要他操心快遞的大寶。

他問老伴兒,大寶的快遞取了沒?沒呢。剛過去,往巷子后邊吃面去了。那等他,老張琢磨著要許點啥甜頭給大寶,讓他一口答應(yīng)。要是拒絕,就不好辦。常人的腦殼能轉(zhuǎn)彎,大寶不,大寶就是一條筋,說不就不,牛都拉不回。大寶愛啥呢?好吃的。不中,他吃的不差,頓頓有肉有酒,早餐還整一碗牛肉面,比他老張強多了。好用的?不行。那家伙會網(wǎng)購,快遞隔三差五就一個,有用沒用的胡亂買。不行,不行。玩的?玩的。對,前不久大寶還詢他,想要個大陀螺,整長鞭子抽的那種。問老張會不會做,他自己在哪兒都買不著。老張當時搪塞他,說找不到好木材和鋼碾籽兒,要有的話,就能幫他做。為此,大寶到處尋廢木材和鋼碾籽兒呢?

在一個陀螺的誘惑下,大寶終于答應(yīng)幫忙了。還是大寶好哄。

沙發(fā)長,抬出了胖老太的門,下樓遇拐角時尤其別扭。大寶充能說,我走前頭,你跟后邊。大寶不曉得前邊更重,只覺得前頭有打頭的做派,讓老張跟著他。那就由他。大寶不會把握方向,大寶在前面歪歪扭扭地走,老張在后邊被拖著跌跌撞撞地跟。不是他拉著,大寶會連人帶物滾下樓梯就要出事兒。后頭喊著注意注意,好不容易搬下樓,一頭老汗,終于歸我啦。

大寶干完了,心里惦記著陀螺,喝了一碗水就說,老張,陀螺三天給我呀!

那是,那是!嘴里許應(yīng)著,回頭咕噥:雞巴娃子心里明凈著哩,哪兒傻呀。

但大寶還是傻,出生時難產(chǎn),被產(chǎn)鉗夾壞了腦袋。為此,爹媽又要了個老二,說是將來管他??傻艿艽髮W(xué)一畢業(yè)就留在武漢,哪管得了他。說他傻吧,命也算不錯,爹媽竟給弄了個醫(yī)院的正式工,后勤,拾掇醫(yī)療費品,月收入差不多三千多元。娶了鄉(xiāng)下老婆,生的女兒也聰明伶俐。日子就這么過,倒也不錯。誰料,前年他媽得癌癥走了,沒過一年爹就“二春”了,找個新老伴兒。老婆一看負擔大咧,跟他離了。一開始,女兒跟他過,上學(xué)放學(xué)他也有模有樣地接啊送的,沒兩回,女兒鬧情緒不準他再上學(xué)校去,為啥?丟人。他跟男同學(xué)們翻紙拍斗陀螺呢。

不過老張想,說話算話,陀螺還得給人家。

為保持新鮮樣,沙發(fā)也不讓老伴坐,吼了她一回,就找出一些舊布加上舊床單,給包了起來,摞在角落里,心想在城里打工就是好,沒花錢,這好的“家業(yè)”就白白攢下了。

3

沙發(fā)是攢下了,可如何運回去又成個新問題。還欠下一人情。大寶天天催著要陀螺,催魂似的,你咋就不忘記這事呢?真是憨精明傻嘰咕,不吃虧。問得老張煩不過,給你做,正給你找材料呢。大寶詭異地笑著說,可別支吾我。

老張只能當個事搞,搪塞不得。河邊長著構(gòu)樹,細的碗口粗,粗的大腿粗。野樹,沒人管,他揀粗的鋸回一段,又琢磨上哪兒找顆鋼碾籽兒做陀螺芯子。他往集錦巷走。

穿過橋洞底下時,掃見輛藍色小貨車,車廂板上掛著“搬家、貨運、修房頂漏水”的簡易招牌,還印著電話號碼。男人赤膊正在喝酒,腳丫子撩起老高。女人正忙著給他做下酒菜,香得人想流口水。

“搬家?”老張心里響動一下,轉(zhuǎn)身尋回幾步,問喝酒的男人:這車運點東西多少錢?

啥東西?上哪兒,有多遠???

一組沙發(fā),運回宜城,不,小河鎮(zhèn),還不到宜城呢?

縣里啊??h里六百。

六百?搶錢吧,這是。哪這貴,才多少里路啊?

這還貴?這是宜城,要是??倒瘸巧嚼?,得八百。

八百,啥錢呀?

炒菜的女人手捉醬油瓶子,往鍋鏟上“突突”傾了幾傾,“哧啦——”蒜苔炒回鍋肉,你會吃呀,狗日的。老張就走,一不小心絆了塊磚頭,差點將爐子絆翻,酒鬼的回鍋肉就吃不成了。

五百!酒鬼看上門的生意溜了,喊他。

兩百。

你是我祖宗?!

兩百,就到小河。

油錢都不夠,四百成交。

老張走了。

進了集錦巷。大中午的,拆遷大部隊總算歇下,兩臺黃色的“啄木鳥”停止了“突突——嘟嘟——”的聲響,四周暫時安靜下來,?;覊m余燼在火焰般的日頭里撲騰。又一片民房被夷為平地。老張找老馬的修車鋪,怪了,哪兒去了?這時,他看見鼓樓商場家屬院門口,那三四個老頭兒仍正襟危坐,面朝門外,目光里的警惕性很高。身后幾棟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舊樓,仿佛凝聚了他們的精神氣兒,倔強地蹲伏在日頭下,顯出不堪重負的疲憊與堅持。樓體自上而下拉著幾款條幅,印著“反對暴力拆遷,堅決維護企業(yè)老職工的合法權(quán)益”“反對低價補償,堅決要求原地還建”的標語。那標語仿佛會說話的喉嚨,呼喊著錘子般有力的口號。

眼光掃至墻角,嘿,老馬在那兒。一張推車支棱起個簡易的修車鋪,一個光脊背老頭正埋頭修自行車,他走過去,喊:老馬,轉(zhuǎn)攤了?被喊老馬的直起脖子。有輪軸里的鋼碾籽兒嗎?討一顆。老馬指指地上的一個小鐵盒:拿吧,要幾顆拿幾顆。反正也用不著了。說著,眉頭鎖住,又彎腰去擰一顆螺絲,嘴里嘟噥,拆吧,拆得鋪子都沒地兒搭噦,共享單車是爺,老子們吃不到飯了,餓死算球。老張只顧找他要的東西,摸出了顆大鋼碾籽兒,示意他看看。老頭瞅瞅,彎下腰,三根指頭又捏出兩顆給他:多拿兩顆備用,再想來找就找不到我了。聲音寒寒的,那雙手烏黑油膩,沾滿機油。

再三謝過老馬,老張攥著鋼碾籽,不知為什么眼里竟有些發(fā)潮。

找車嫌貴,又一心想運那沙發(fā)回家,真是個糾結(jié)。過了段時間,還是沒想著好主意,有天吃飯時老張就跟老伴兒說了:那沙發(fā)得搭順路車,雇車不劃算,跑一趟小河最少得四百。老伴說,那還不簡單,咱宜城過來賣西瓜的車多了去,捎帶回去怕是行,車空著它也是回,給上個百十元他掙個油費,該差不多。晚上出去遛彎兒,你問問。哎,這倒是個主意,老伴兒的腦袋就是轉(zhuǎn)得快。

輪著老伴休息日,她看門,將精心砍制的陀螺也給了大寶,大寶興高采烈,老張卻憂心忡忡,沙發(fā)得運回老家去。便沿江邊去尋賣西瓜的車。穿過橋洞,那輛藍色小貨車不見了。四處瞄瞄,還是沒影兒。哪兒去了?再往前找,還是沒有。一群群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一溜溜學(xué)輪滑的孩子們,再遠點的還有搖搖車,釣魚玩具,哄孩子的地攤……沿江廣場真熱鬧,天天像趕集,這跟他沒一點關(guān)系。老張好不容易穿過人群,沿江邊往前,四處瞅?qū)ぃ詻]瞅見一輛西瓜車的影子。咦,稀奇了,平時一溜溜賣西瓜的,今兒咋啦。便問一打太極的老頭兒,人家指點迷津:現(xiàn)在“創(chuàng)文”,鄉(xiāng)下農(nóng)用車小貨車一律不許進城,上哪兒找去?老張忽閃忽閃著的心一下滅了,真喪氣。悶悶地嘆氣往回走,心里灰蒙蒙的一片緊。

他有些倔巴,車沒找到,到底不死心,快進家屬院時,竟變了主意:這邊是熱鬧地兒,盯得緊,想那背街小巷里怕還有賣西瓜的。這腦殼一轉(zhuǎn)心眼活了,勁兒也來了,不嫌麻煩,繞了一大圈轉(zhuǎn)到西門。穿過城門洞就是陳留巷,彎彎曲曲。他朝里走,走走拐拐,越拐越?jīng)]得人氣。也沒有賣西瓜的人影。去年好多人跑這邊買便宜西瓜,如今,眼前到處臟水橫流,臭氣熏人,蚊子嗡嗡打臉,咬得他臉上胳膊腿上全是包。大熱天里,沒一戶出來歇涼的,全躲在屋里吹空調(diào)。熱啊,渴啊。這些獨門小院的墻上,也全噴上大大的“拆”字。百年老巷也不保噦,他死心了。一晚上白忙乎。唉!

往回走再再經(jīng)過橋洞下,“噼啪——噼啪——”好幾個光膀子的胖老頭,正甩長皮鞭子抽陀螺。沒了那小貨車占地兒,橋洞下成了他們的地盤。大寶也混跡其間,勁兒牛牛地抽著老張做的陀螺。老張打他身邊過差點挨上一鞭子。老張見他高興,懶得跟他說話,讓他高興去,大寶永遠高興,因為大寶沒有沙發(fā)運輸問題。

老張倒有些羨慕大寶。這個大寶,有正經(jīng)工作,固定收入,有房子,有閨女(女兒比兒子省多少心),一輩子掙了個不操心的命,真是有傻福呀!

4

沒找著車,人卻累癱了,一挨床就見了周公。老天爺,咋不下場雨,熱得要剝皮。門房是蒸籠,快把人燜熟。電扇吹出的凈是熱風(fēng)。凌晨,好不容易瞌睡正香,電話響了,他虛蒙著眼看,是姨家表弟打來的。表弟找我啥事?平時不過喜事不聯(lián)系的。

表弟開口就是,哥啊,我來找你啊。找我?來唄,過來吃晌飯。哥啊,不吃晌飯,是有事擾你。有事擾我?這樣的,今兒拉了車西瓜來賣,剛進城就聽環(huán)衛(wèi)工說襄陽正整治擺西瓜攤的。我這要被抓啊,咋法兒,現(xiàn)在交警都快上班了,哥,停你那兒吧,安穩(wěn)些。停我這兒?嗯,停你那兒,你管那大個院子嘛。哥,天黑我就走。

掛斷電話,老張心里打鼓。自己一小小門衛(wèi),哪有那大的面子,敢叫農(nóng)用小貨車隨便停進來,到處禁止進城呢??杀淼芗热辉捳f這份上,他只好硬著頭皮應(yīng)承下。親里親戚的,人家輕易也求不著他。待會要是后勤科長埋怨,就扛包西瓜堵他的嘴。

可能是城里逮了這段時間流動攤販吧,家門口買西瓜沒那么便利了,這車西瓜竟意外地受歡迎,一塊五一斤無人嫌貴,一會兒就搶了個精光??磥斫米∥鞴宪嚕涣死习傩盏酿挵?。大家不僅沒抱怨,還反過來感謝他,說為大伙兒謀了便利。這可是實在沒想到的。科長今兒也沒露面,超乎順。表弟的車空了,正好把沙發(fā)給捎回去嘛,這也是老天爺?shù)木祛?,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還是好人有好報。

老張一高興,吩咐老伴兒買些鹵菜再燉鍋排骨,趕集時順便捎個西瓜給老馬,都不容易。他自己開了瓶演義酒,意思是小慶賀一下,表弟開車不敢沾,他一人也喝不起勁兒,就悶了一小杯。但兩人煙抽得厲害,邊抽邊拉話。

表弟說,天旱,西瓜從開花到掛瓜果就一直抗旱,好不容易瓜熟收摘,咋就不讓進城賣了?

老張說,是啥創(chuàng)文明城市,就不讓隨處擺攤賣東西。

表弟說,哥啊,虧得你。

老張說,我?guī)湍阗u了,你幫哥捎沙發(fā),啥都別說啦。

表弟說,哥,我拉回去給你放好,這多大個事。

老張說,你這話說的熱乎,好,就沖這話,哥貼著老臉求人,也要幫你再賣幾車瓜。

老張被酒精燒了,夸了海口。正說著,大寶闖進來,抽著鼻子說,好酒好肉都不叫我,這像話!人家?guī)湍惆崃松嘲l(fā),沒話可說,趕緊拿筷子敲敲盛肉的缽子,招呼他。大寶也沒有可客套的,兩腿一叉,逮起筷子就吃。老伴是個大方好客的人,忙給大寶端來酒杯,還跟他嘮嗑。老張他們酒足飯飽,便和表弟到門外抽煙去。

哥倆蹲在石楠樹下,濃蔭蔽日,很有幾分陰涼。樹底分布著好幾個窖井蓋,臭氣有一陣無一陣地泛。他倆誰也不嫌棄,也不挪地兒,好像除了熱啥都可以忍耐似的。你敬我一支我敬你一支,不停地抽,說閑話。老張覺得自己進城務(wù)工簡直太正確,旱澇保收,比倚靠土里刨金牢靠多了。表弟則跟他想法不同,覺得伺候土地自由,累是累,但能顧家。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比不得表哥父母仙升兒長女大的。兩人各有各的知足。

談著談著,話頭就沒了,空氣中布滿蟬兒尖棘的叫,大中午的很有些惱人。這些頑固的家伙個個肚子里仿佛裝了小馬達,聒噪起來一聲比一聲響亮,真懨人。兩個中年漢子后來就沉默了,聽蟬叫,青煙裊繞他們。突然,只見大寶跳到門口,屁股著了火似的大聲叫喊,老張,快點,完毯了,監(jiān)控電腦撞掉地上了。

老張嚇一跳,慌地不行,要朝門衛(wèi)跑去。煙頭兒也來不及扒滅,就往窖井蓋里一塞。說時遲那時快,他還來不及起身,“砰,砰……”“咚,咚……”幾聲爆炸,窨井蓋里產(chǎn)生巨大的爆破波,把好幾個蓋板同時炸飛起,又重重地砸回地上,臟穢物四散噴濺,飛落在地上樹上墻上,還有他倆身上。

“哎呀……”老張已站不起來,身子剛飛起又栽倒在地,還被井蓋砸了頭和膀子,臉上身上又是臟污物又是血,真像個糞鬼。他“嗷嗷”地嚎叫,殺豬一般。停車場也滿地狼籍,沖擊波打到那里,還好大中午的車沒回來幾輛車,避免了更多的損失。老張已嚇得呆傻。表弟大喊一聲:“我的車啊,完蛋,這下?!眲偱艹鋈刹?,覺得不妥,又返回查看老張的情況。老張老伴兒聞聲撲出來,嘴里咋呼,天啦,流血了,他爹你咋了,救命啊。大寶一看這情形,瘋了似的,也跟著跳腳喊救命,聲音賽過所有人。

爆炸事故,上了電視臺和報紙,成了新聞,影響大了自然要調(diào)查追責(zé)。市政公司派人來檢修窖井蓋,調(diào)查原因。有小孩往窖井蓋下扔鞭炮?沒有。遇著明火沒?沒有。比如丟煙頭什么的?沒……沒有。到底有沒有?沒有。老張表弟面對調(diào)查人員的提問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道那一句話水深哪一句水淺,就出了岔子,小心應(yīng)對著。頭一回知道遇沼氣會爆炸,知道窖井蓋下聚著那玩意兒。明火?表哥是丟了個煙頭,瞬間發(fā)生爆炸。這是實情,但不能說,嫂子已暗暗遞了好幾個眼神,幫他摁著這張嘴。

哪曉得出事在大寶的嘴巴,大寶瞎嚷嚷:我在場,我親眼看著炸開的,“砰——”蓋子就飛起來,老張也飛了,蓋子砸著老張,血就出來了。調(diào)查小組就轉(zhuǎn)向了大寶:看到有人扔煙頭了?哦,看見了啊,扔了扔了,老張扔了。

大寶別瞎說,你咋會看見,門口隔樹那么遠。老張媳婦急迫地攔他話。我就是看見了嘛。電腦摔壞了,我喊老張,他從樹下要跑過來,就丟了個煙頭,砰——,爆炸了。調(diào)查人員一聽這話,松口氣,拿著罪證了。老張老伴兒雖嚇得臉色慘白,但有些精,便跟調(diào)查的說,大寶的話也信?他凈會瞎說。大寶不依了,大寶也有自尊,見老張媳婦這么羞辱他,扯高嗓門喊,你才是傻子呢,你們就是個臨時工,我還是國家工作人員呢,我哪里傻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最后想起監(jiān)控,對,查監(jiān)控。好啊,查監(jiān)控。老張老伴兒附和著,她巴不得他們?nèi)ゲ?。查唄,就怕你們不查。

一查,監(jiān)控早被大寶摔壞,那一段正是個空白,查個鬼。市政公司的人傻眼,沒轍。一頓扯皮拉筋,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是市政公司無償負責(zé)原樣搶修完好,醫(yī)院也被要求定期清理下水道,盡量避免此類事故再次發(fā)生。

5

病床上的老張,臉像副豬肝,紫烏烏,血晃晃的。額頭縫了七針,血淤得眼圈黑青,眼睛腫瞇成一線,膀子脹成腿,簡直沒了個人樣。表弟人倒無啥大礙,卻心疼車。湊巧停在窖井上,車橋被炸斷,車廂趴塌地再承不起重,估計得大修??礃幼觿偟绞值囊稽c西瓜錢,沒捂熱乎就得掏出去。唉,這收獲的喜悅咋短得像做夢,眨巴眼就醒了。這個魁梧的中年漢子沮喪加郁悶,跟老張說了會兒話,便走出來蹲在走道里。那里加滿病床,他想吸根煙,卻又不敢。這是醫(yī)院,墻上的禁煙標志非常醒目。他只好微微嘆氣,蔫耷著頭,找個立腳的空子,悶悶地挨墻蹲著。

老張運沙發(fā)的事兒自然也泡了湯。

好在這事兒醫(yī)院沒究根問底,保安隊長還專門來看望了老張。估計沒他啥事兒吧,老兩口的心也小心翼翼地撫平了。要是給算工傷,新農(nóng)合將醫(yī)院剩下的再給全報,那多好??偛荒芙腥松眢w吃虧,錢也跟著吃虧吧。老天保佑啊。萬一不給算工傷,那就自認倒霉,連工資恐怕也是笑話。想想心是懸著的。

怕啥來啥。爆炸事件后,大寶竟飄飄然,親眼目睹的“爆炸”成了他的談資,四處慷慨激昂、口沫亂飛地“廣播”,刷存在感,生怕別人不曉得他是個見證“奇跡”的人物。有些吃瓜群眾就是賤,從前看見大寶繞道走,懶搭理,現(xiàn)在卻專門湊上前來問一嘴,逗引著他說,好像不聽點是非當佐料,日子就淡寡了。這樣一問兩不問的,大寶就更興奮,還把那事添油加醋地說,勾引了他的想象力。每次說的都不同,轟轟砰砰的,把老張老伴兒嚇得心里直搗戳,氣得直哼哼,一想到老張還躺在醫(yī)院,這邊又不定被說出什么漏子,不得安神。再這么演繹,節(jié)外生枝,醫(yī)藥費怕是要自掏腰包,更別提什么工傷賠償。不行,得縫住傻小子那張臭嘴,甭叫他豁風(fēng)露牙惹是生非。

這天,看見大寶她便假裝和氣地喊他,大寶,天多熱,進來喝口涼茶吧。平時蹭喝茶水是常事,大寶不設(shè)防就跟進去,剛邁進屋,老張媳婦一把關(guān)上門,拉下臉,這猛猛的動作,嚇得大寶一個激靈,扭頭看她,那變了顏色的臉讓他驚詫。只看她手指向監(jiān)控顯示屏,一改往日的和善,大寶,這電腦是誰摔壞的?啊。大寶呆了……它,它自己掉的……他有些怕,急呼呼地推脫。是你,指頭恨不得戳到他鼻尖,就是你。老張媳婦摁下他坐在小板凳上,居高臨下地“審問”。大寶懵了,他沒見過老張媳婦這態(tài)度,那眼里的兇光恨不得吃了他。不是我,不是我,我可碰都沒碰。沒碰,沒碰它自己長腿了會到地上去?就是你,平日多少人看見你愛捂整這玩意兒。我跟你說,你那嘴要再亂嚷,再跟人說爆炸是老張扔煙頭點的,我可就直接告上去,說是你摔的,不再替你藏掖著,上面肯定找你,要你賠,扣你工資。她氣得狠話像激流水樣擋不住,一股腦全放出來,一戳一指一字一頓地數(shù)落,句句是刀,刀刀戳向他的怕。誰叫他是個多少頓飯也養(yǎng)不家的缺心眼兒呢。

一提扣工資,大寶不敢再犟嘴,趕緊轉(zhuǎn)口風(fēng)。直擺手,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老姨,求求你,你別告訴領(lǐng)導(dǎo),別扣我工資,我老爸曉得了會罵我,每星期要少給我錢的。我,我再不說了。大寶的確怕了。他的工資卡由他老爸保管,他老爸除每個月給孫女兒八百元撫養(yǎng)費外,每周留三百元供傻兒子吃喝零花,其余都替他攢著。錢少,就吃不成牛肉面喝不成黃酒,大寶雖傻,這個賬會算,大寶最怕這個,手捂嘴巴支支吾吾,嚇得不知是在說話還是哭。那張嘴就這樣給“縫”上了。

傷好的差不多時,老張辦了出院手續(xù)。他心里有些著急,不踏實。他怕住久了,單位萬一不認賬,自己貼得多。

出院后的老張胖了一圈,臉圓滾滾的,以為是腫未消,其實是真胖了。沒享過福的人稍一休養(yǎng),身體就容易發(fā)福。

襄陽這地方人情細嗦,住院痊愈回家,親戚們都興來看看。老張想如今進了城,隔得遠,親戚們不曉得這碼事算了,難不成想別人那點錢嗎?都難。但表弟攔不住,非來看,提了兩只老母雞讓燉湯,又拿兩百塊錢。雞留下,錢老張沒要。他還在心里虧欠。幫的啥忙,害得人家車被炸,真要是丟那根煙頭惹的禍,等于害了人。那兩只母雞可正下蛋,肥墩墩的。老伴兒送了一只給保安隊長,這回的事故要他說話哩。老馬也過來問候了一回,只是空著手。不爭這個,他也沒得個啥積攢,來看一眼就是情分。倒是胖老太專程拿一盒紅菇來,讓他好好補補,說紅菇養(yǎng)血。老張媳婦推辭著不要。胖老太說推啥推,我兒子給的,又不花半分錢,好東西,外地產(chǎn)的,咱襄陽可不長這玩意兒,說是什么丹霞地貌地長的。硬塞給她。兩口兒一陣感動。平數(shù)也就是個提菜籃子的交情,卻這樣看重他們,先是送沙發(fā)又有這紅菇,也太暖人心了,好人啊,來城里后這多稀有啊。

胖老太早住進了新房,老張歉疚地說這回沒幫上忙啊,新家具該有多少活兒量啊。胖老太道,你莫替我操心,好好養(yǎng)你的傷,現(xiàn)在都是送貨上門帶組裝的,又有電梯,不操心,票子準備好就行啦。還專門又講了這回的沙發(fā),歐式帶貴妃臥榻的,又大又好看,言語里滿意得不得了。其實,胖老太最滿意的是,兒子媳婦搬過來跟她一起住,再不孤單。孫子上大學(xué)后,她這個老人成了家里的特保。老張贊她這是好人有好報,兒子媳婦有本事又孝順,有福氣啊。胖老太照舊一通哈哈笑。

說到沙發(fā),老張心里窩火,到底沒運成。這一場事故,老伴兒把餐館的工作也辭了,疲勞時門衛(wèi)都由她頂班。兒子也擔心他,微信上每天問情況。小子跟他媽說要爹好好養(yǎng)傷,暫回不來,要考證。考啥子證?年輕人想法就是多,不滿足現(xiàn)狀,這不,辭了廠里的工,在學(xué)開挖土機,說拿了證上工地,月薪能掙上萬。嗨,誰知道那小子話里有幾分靠譜。上萬?聽著像做夢。這可是他種一季莊稼,看半年大門的收入。兒子要真這么出息,別說運沙發(fā),娶媳婦買房也甭愁。就這樣,兒子畫個海市蜃樓,又給老張?zhí)砹诵屡晤^,勁鼓鼓起來,越發(fā)想要把日子過紅火。他心里執(zhí)拗,不管怎樣,非把那套沙發(fā)運回家。

老馬今兒又來了,跟老張告別,他看著有些蔫,勉強打著精神。老馬告訴老張,后面拆完了,鋪子不讓再亂搭,女兒來接他回家,一些用不上的零配件,讓老張去拿。辭讓了半天,老張拗不過,只好跟他去。修車鋪已拆掉,地上五六個蛇皮袋鼓鼓囊囊地排著隊,一對年輕男女正幫他往車上提,看樣子是女兒女婿。老張覺著眼熟,那不是橋洞底下炒菜的女的嗎?那男的不還跟他磨過兩句嘴嘛。細瞅那車,沒錯,正是輛藍色貨車,摘了廣告牌子。老馬指一下,說這是我女兒和女婿,接我回鄉(xiāng)下。老張點頭笑笑,裝作沒見過面,避免著尷尬。老馬又指老張,說這是張師傅,那男女笑笑,一面之緣,顯然也記不起老張了。男人一身肌肉,身材高大,是把出力氣活兒的好手。三下兩下?lián)焱陽|西,準備開車走的。老張又趕緊說上兩句保重的話,老馬拿手背揩起眼淚,轉(zhuǎn)身上車。揮罷手,說再見。

看著那沒塞滿的車廂,老張想,要跟老馬是老鄉(xiāng)多好,順路沙發(fā)就給運了。可惜老河口跟宜城不一條道兒。

送走老馬,拎著大半袋子廢舊螺絲螺母回去。想著老馬說的,家里農(nóng)具農(nóng)機啥時候就能用上,隨他吧,也算是心意,好歹交情一場,留個念想。

“創(chuàng)文”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馬路上尤其顯眼,各路口斑馬線上隨時候著志愿者,身穿紅馬甲,胳膊戴紅袖箍,協(xié)管交通,重點制止行人斑馬線搶紅燈現(xiàn)象。人員由各單位派人輪值。這兩天,后勤科長安排老張?zhí)嫠抉R路,老張二話沒說,老老實實去了。平日沒少受領(lǐng)導(dǎo)們使喚,老張覺得吃虧是福,比方說這回的工傷就靠人家給爭取上的,費用全報,該補助補助,該福利福利,做人心里得有譜,要懂得趕人家情。站馬路就站馬路,能少塊肉嗎?隔兩天,又有居委會的人進小區(qū),科長再次安排老張配合他們工作,四處引路,檢查小區(qū)環(huán)境。那些亂搭的小車棚,小菜園,鴿子籠,統(tǒng)統(tǒng)被要求拆,該運走的全運走。這是個得罪人的差事,但也是全市的大動作,輪著誰跟前都得無條件服從。那些清除物全拉走,居委會聯(lián)系車,運費單位出。

由她們折騰吧。老張心想,反正我一個臨時工,出頭的事兒我不做,也沒得那個面子,你們在前面開道,老漢我就跟在后邊賣賣苦力氣。這些東西都存在好幾年了,真拆,哪那么容易。折騰吧。

沒想到,這回硬。真拆。劉寡婦的菜園被扒了,她罵了半天,辣椒正掛果哩。大家對她報以同情,確實,一個寡婦帶倆孩子,種兩棵辣椒礙多大事兒,給人拆了。至于肥佬禿的鴿子籠,拆得深得人心,在這人口密集的地方養(yǎng)鴿子,不怕傳染禽流感么?找事。醫(yī)生護士們大都有潔癖,跟領(lǐng)導(dǎo)反映過多少回,因肥佬禿霸道一直沒拆掉。這回倒好,打著“創(chuàng)文”的旗號為民除害了。啥禽流感,不就是鄉(xiāng)下的“雞瘟”嗎?啥好怕的,老張吸著鼻子鄙夷了半天。

小貨車運走了菜園的土和磚,還有樓道里的亂雜物。明天就該運肥佬禿的鴿子籠。肥佬禿開始一直罵罵咧咧,裝強勢,后來犟不過,讓了步,但要求把鴿子籠運回鄉(xiāng)下老家。說反正退休了,在那兒養(yǎng)鴿子去。他這句話倒啟發(fā)了老張??粗沁\輸車開出小區(qū),老張吐了句“干脆把沙發(fā)給我運了好。”屋里老伴兒當他說夢話哩,笑笑。

第二天,老張起的早,神秘兮兮又當真地對老伴兒講,起來,咱把沙發(fā)抬出去,今天要把沙發(fā)運回家,不花一分錢。老伴兒瞪她一眼,做夢。車呢?車到哪兒弄去?老張不慌不忙地攏手對她咬耳朵,語罷,老伴兒恍然大悟狀,假裝嗔怪地揶揄,你呀,榆木腦袋真還有開一竅的時候。

老張心里到底賣的啥葫蘆?

今兒,老張媳婦老遠看見大寶便熱情地招呼。老張因傷才好,干不了力氣活兒,這幾天大寶便被臨時安排過來裝車,一鍬一鍬地上土,一塊一塊地搬磚,各樓梯道的雜物一點一點地拾掇干凈。他就覺得這不是自己該干的活兒,心里不愿嘴巴又不敢,臉虎虎地黑著,沒了平日里傻咧咧的笑。干起來也無精打采,嫌活兒臟,累,掉身價。大寶,在忙啊。大寶抬頭,臉懵懵的。他不明白,突然間,老姨怎么又對他笑臉相迎。他還沒忘,上一次她對他的狠呢,心里仍揣著怕。這段時間,他可是刻意避免出現(xiàn)在她面前,就算迫不得已經(jīng)過門衛(wèi)室,也是抱頭鼠竄地一溜煙來去,盡量不照面。大寶啊,好長時間不上老姨這兒吃飯了,今天來吃好的,有粉蒸肉,燉雞呢。大寶很意外,心里吃不準味。老張媳婦兒明白他小心思,哎呀呀,咋了,老姨是外人?不跟你媽年紀差不多嗎?把你當兒子哩,上回的事兒是我脾氣急了,你別介意,老姨喜歡著你呢。中午過來吃飯啊。提到媽,大寶心里就暖,他想自己的媽呢。聽這話,便慢慢放松下來。沒人管,吃食堂,到底是嘴饞,雖說食堂有魚有肉,但哪比得上家里小灶香。就說,好,吃就吃,老姨做的菜好吃。老張媳婦看他放下戒備,不再隔閡,便拿手搗搗他胳膊,裝作無意識地拉過他,用手指舊沙發(fā)。大寶,這些也要運走哩,這漏掉了可要壞事的,居委會的人沒看見,你負責(zé)協(xié)助工作,你可得提醒她們。大寶一聽“負責(zé)”“協(xié)助工作”這樣的名詞,立馬來了當家作主的神氣。好,我去跟她們講,幸虧老姨告訴我,總算發(fā)現(xiàn)了,要不得出大問題。大寶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

在大寶的指引下,那組沙發(fā)果然就被及時發(fā)現(xiàn)了,要運走。老張假裝不肯,說花了大價錢買下的。最后跟肥佬禿一樣待遇,給拉回老家去。后勤科長沒說什么,司機自然也不說什么。反正錢公家出,按車數(shù)和公里數(shù)算,運就運,巴不得活兒多些路遠些呢。

就這樣,老張的沙發(fā)榮歸故里,且沒花一分錢。

(責(zé)任編輯:龍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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