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人
好的影片,一定要有一個好故事,還要有一兩個好人物,《水形物語》就滿足了這兩種要素。先說人物,《水形物語》中的人魚怪物,絕對會給人留下難忘的印象,成為經(jīng)典,但這并沒有掩蓋住女主角莎莉·霍金斯的萬丈光芒。
作為影片的核心人物,莎莉·霍金斯主演的女人公伊萊莎全片沒有一句臺詞。因為,她是一名啞巴。而與之相對的,男主角則是一條怪物人魚,同樣全片沒有一句臺詞。兩個沒有臺詞的人,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貫穿全片,并沒有因為沒有臺詞而顯得無聊。僅憑這一點,《水形物語》就值得稱贊。
啞女伊萊莎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清潔工,卑微地生活著。在她就職的科研所里,她居于最末端,屬于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人。但她依然是一個完整的人,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是一個有情感需求的女人。當她看到科研所里被研究的人魚怪物時,沒有感到驚恐,反倒像是找到了知己。因為那頭怪物,從來沒有任何人把他當成一條生命,只是把他當作一個被研究的對象。
兩個共同游離于社會之外的異端,于是就產(chǎn)生了一段奇妙的愛情。這愛情有違倫理,不為社會所容,卻格外動人。尤其是兩條生命交融在一起時,那種奇怪又動人的感覺就格外明顯。伊萊莎明知不可長久,卻又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投身其間的感情追求,有種飛蛾撲火的感覺。不問世俗,只聽憑于自己的內(nèi)心,莎莉·霍金斯塑造的這個不漂亮的女人,因此顯得格外美麗動人。
《水形物語》,首先打動人的就是這段怪異的人魚之戀,還有伊萊莎這一光彩照人的形象。這段畸戀既滿足了觀眾的窺視欲,還展現(xiàn)了不同種族之間的倫理關(guān)系,以及對社會弱勢群體的人文關(guān)懷。
當然,如果止步于展示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美則美矣,《水形物語》還不足夠達到奧斯卡最佳影片的量級。陀螺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的厲害之處,在于他巧妙地將這段愛情故事安排在了一個特別的歷史時期,述說出了更豐富的內(nèi)容。
《水形物語》的故事發(fā)生在1963年的冷戰(zhàn)時期。當時的世界因二戰(zhàn)而被分成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兩大陣營。美蘇則分別是兩大世界的領(lǐng)袖。此時,離戰(zhàn)爭結(jié)束已經(jīng)差不多過去了20年,美蘇爭霸也進入了新的高潮期。他們將爭奪的目標瞄向了外太空。6年之后,美國的阿波羅號宇宙飛船率先登上了月球,給了蘇聯(lián)一個沉重的打擊。《水形物語》的故事,就發(fā)生在太空爭霸的背景之中,成了一個注腳。伊萊莎所在的科研所里,上演的正是美蘇爭霸的一個小焦點。那個人魚怪物,正是美蘇雙方共同爭奪的一個試驗品。
對于蘇聯(lián)來說,當然不能讓競爭對手率先研究出什么成果來,要么阻止,要么竊取,就成為了核心目標。因此,在伊萊莎所在的這個科研所里,展現(xiàn)是美蘇競爭的最前沿。美國人要研究怪物,蘇聯(lián)間諜進來也想研究他。而伊萊莎則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歷史的核心區(qū),走進了風暴眼,不自覺地成為美蘇兩國都要針對的聚光燈人物。至于發(fā)生在她身上的那段荒誕不經(jīng)的愛情,其實只是節(jié)外生枝的副產(chǎn)品。
陀螺對美蘇兩國都懷有極端的批評態(tài)度,分別通過兩國軍方或諜方的高層人物表現(xiàn)出來,他們顢頇無知,愚蠢透頂,一心想著擺弄自己手上的那點權(quán)力,全然不在乎別人的死活。這方面,尤以邁克爾·珊農(nóng)主演的科研所負責人為代表,蠻橫霸道,殘暴冷酷,象征了資本主義兇殘的一面。還有美國的軍方,甚至連研究的目的都不在乎,只想著一己之利。蘇聯(lián)一方,則不在乎基層臥底人員的生死,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格殺勿論。
相形之下,一些基層的人們反而更具有人性的光輝,伊萊莎就是這樣的典型。還有她的清潔工同事黑人婦女澤爾達(奧克塔維亞·斯賓瑟 飾),對伊萊莎懷有深刻的同情與關(guān)愛,幫她打卡,幫她做逃離的掩護,對伊萊莎近乎是無條件的愛與寬容。
此外,還有蘇聯(lián)特工霍夫斯泰特教授(邁克爾·斯圖巴 飾),盡管上峰命令他竊取研究報告,并殺死被研究的人魚怪物,他卻協(xié)助伊萊莎帶著人魚怪物出逃,以放歸怪物重回大自然。他的抗命,以及他的雙重身份,都為蘇聯(lián)及美國雙方所不容,這也為他引來了殺身之禍,成為一名極具悲劇性的角色。
還有理查·詹金斯飾演的畫家,他收留了伊萊莎,并對她懷有拳拳的愛意,也在時時幫扶著伊萊莎,同樣散發(fā)人性的色彩。
就這樣,《水形物語》從一個很小的切口來轉(zhuǎn)入,通過一個看似荒誕的故事,層層傳遞出深意。表面看,打動人的部分是愛情,更深之處則是人道主義的光輝。
當然,《水形物語》也是有瑕疵的。它的主題盡管是在贊揚人道主義,但表現(xiàn)的依舊是個人英雄主義,它讓一名女性清潔工變成緩解美蘇爭霸的潤滑劑。大的程度上講,這依舊是典型的好萊塢故事的套路,盡管隱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