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吉強
康順居小區(qū)最近有些不消停。為啥?因為小區(qū)里來了一支狗仔隊。當然,這里說的狗仔隊,并不是指那些專門跟蹤知名人士并爆料他們私生活的記者,而是真正的狗仔隊。
最先發(fā)現(xiàn)狗仔隊的,是家住16號樓三單元的趙順。這天中午,趙順要去外市幫老板送貨,他剛來到小區(qū)停車場,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他的轎車四周,竟然趴著一圈狗。他仔細數(shù)了數(shù),整整有九條。那些狗的品種不一,有京巴、泰迪、吉娃娃、金毛,最大的一條是牧羊犬,它們身上都臟兮兮的,一只只瘦骨嶙峋,一看就是無人喂養(yǎng)的流浪狗。
見到趙順走過來,那條長著一張“陰陽臉”的牧羊犬從地上爬起來,對著他的車“汪汪”叫起來。其他狗見狀,也都學著它的樣子,對著車狂吠。趙順心里想,這些狗真是怪異,它們沖我的車叫啥?
趙順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沖那些狗揚了揚,想把它們嚇走。誰知那些狗根本就不害怕,不但沒逃走,反而叫得更加兇了。
趙順見狀只好作罷,他怕惹惱了那些狗,它們畢竟是畜生,萬一激怒了它們,它們一起沖過來攻擊自己,那可就慘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些狗已經(jīng)狂吠了十幾分鐘,一點兒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趙順看了看手表,已接近一點鐘,如果再不出發(fā),就要耽誤對方的收貨時間了。他往四周踅摸了一下,看到身旁有根木棍,就彎腰撿起來,心里想,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們這群畜生!
趙順把腳一跺,大吼一聲,揮舞著木棍向那群狗沖去。那群狗見狀,這才在“陰陽臉”的帶領(lǐng)下極不情愿地往小區(qū)后面的圍欄方向跑去。
攆走了狗仔隊,趙順也沒當回事,開著車去送貨了。
但令趙順沒想到的是,這次狗仔隊圍車狂吠事件并不是一次偶然事件。此后的日子里,只要他接到老板派他去外市送貨的任務(wù),那支狗仔隊就一定會趁他回家吃飯休息時跑到停車場把他的車圍起來,對著車狂叫。每次為了對付它們,趙順都會浪費不少時間,有次還因此送貨遲到,被老板好一頓臭罵。
無奈之下,趙順就把這件事反映給了小區(qū)物業(yè)。物業(yè)經(jīng)理邵強聽說后高度重視,立馬派人進行調(diào)查。最后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是,這支狗仔隊平時根本就不到小區(qū)里來,只是在每周二四六的中午,也就是趙順要出車去送貨時,才會來到小區(qū),找到趙順的車,重復那個怪異的舉動。
邵強把調(diào)查結(jié)果告訴給趙順。趙順聽后感覺不可思議,心里想,這真是一群奇怪的狗??!他撓著頭皮說:“我從沒得罪過它們,它們?yōu)槭裁雌臀疫^不去呢?”邵強沉思了一會兒,忽然一拍腦門,問趙順:“你的車,以前有沒有撞傷或是軋死過狗?”
聽邵強這么問,趙順猛然一下想了起來。兩個月前,他還真軋死過一條流浪狗。那天他下班后開車回來,路過小區(qū)北門時,一條京巴從路旁綠化帶里沖出來,由于是下坡路他的車速有些快,等他發(fā)現(xiàn)后再剎車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轎車左前輪從京巴身上軋了過去,當場就把它給軋死了。
由于是條流浪狗,趙順也沒當回事,停下車把京巴的尸體拖到路旁馬路牙子上,然后就開車走了。
聽完趙順的述說,邵強興奮地說:“原因找到了,那群流浪狗之所以和你過不去,是要給那條被你軋死的狗報仇??!”
邵強這么一說,趙順心里忽然有些緊張?,F(xiàn)在那群狗還只是對著他的車叫,萬一哪天它們覺得這樣做還不夠,轉(zhuǎn)而對他進行攻擊,那可就麻煩大了。邵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對他勸慰了一番,然后告訴他一條驅(qū)狗妙策,并拍著胸脯打包票說,這個辦法絕對管用。
這天中午,趙順又要去送貨。他來到停車場,看到那群狗又像往常一樣把他的車圍了起來。他自信地笑了笑,然后向著那群狗走過去。那群狗見他走近,個個齜牙咧嘴、搖頭晃腦地沖他叫個不停。趙順罵道:“你們這群畜生,一會兒看你們還叫不叫!”這樣罵著,他打開隨手攜帶的一個方便袋,把里面裝的豬頭肉、香腸、面包之類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向它們?nèi)舆^去。
趙順原以為那些狗見到這些吃的,一定會你爭我奪,然后跑到一旁大快朵頤。但他卻失望了。因為那些狗根本就不為所動,對那些吃食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他不由得對它們肅然起敬,心里想,還真小看了這群狗!
邵強見自己的驅(qū)狗妙策根本沒起作用,感覺有些意外,便讓趙順再給他幾天時間,他一定想辦法讓那支狗仔隊消失。
這天中午,邵經(jīng)理正在午休,趙順火急火燎地來找他。見到他,趙順哭喪著臉說:“邵經(jīng)理啊,你快跟我去看看吧,我真被那群狗給打敗了!”
邵經(jīng)理愣了一下,說道:“那群狗又來了?不可能吧,我已經(jīng)讓保安把小區(qū)護欄的縫隙全都用鐵絲給封上了,別說是狗了,就是一只老鼠也擠不進來啊,它們是怎么進來的!”趙順見他不信,嘆了口氣,沒好氣地說:“它們不但又來了,還在那里干起了好事呢!”
邵強跟著趙順來到停車場,遠遠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臭氣。他心里有些納悶,小區(qū)配備了好幾個清潔工,專門負責垃圾清運、道路清掃和衛(wèi)生整治,小區(qū)環(huán)境整潔度在周邊幾個小區(qū)中那是首屈一指的??扇缃襁@些臭氣卻是從哪里來的呢?
等到走近趙順的轎車,邵強才恍然大悟。原來,那群狗正在拉便便,個頭大的,跳到了趙順轎車的車頂上和引擎蓋上去拉,個頭小的跳不上去,就在轎車的四周拉。不僅如此,汽車的四個輪胎也被它們給尿濕了。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看來不給它們點顏色看看是不行了!”邵強怒氣沖沖地說完,小跑著回了辦公室??傻人驯0舱偌饋恚鋫浜枚芘坪弯摬?,準備和那群狗展開一場激烈的人狗大戰(zhàn)時,那群狗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此后的日子里,為了消滅那支狗仔隊,邵強簡直絞盡了腦汁兒。
他讓保安去那群狗經(jīng)常出沒的后山上投毒,想毒死它們,可它們根本就不吃他們投放的食物;他讓保安到后山上下夾子,想夾住它們,誰知一條狗沒夾住,卻把兩位爬山的居民給夾傷了;他又讓保安去停車場蹲守,打算趁它們再來搗亂時用棍棒將它們擊殺,誰知它們卻和保安打起了游擊,保安在時,它們不來,保安不在時,它們又大搖大擺地跳到趙順的轎車頂上拉便便。
邵強黔驢技窮,最后只得選擇去派出所報警。派出所本來不想管這件事,畢竟那群狗又沒傷過人,就這么把它們給捕殺了有些殘忍。
但經(jīng)不住邵強三番五次來報警,所長最后也煩了,向上級匯報后,準備把那些狗都擊斃了事。
具體負責此次行動的警察叫張梁。張梁本來是名緝毒警察,在市公安局禁毒大隊工作。半年前,禁毒大隊接到群眾舉報,說有一個販毒團伙即將攜帶大量毒品進入本市。領(lǐng)導就派他帶著他訓練的緝毒犬去一個省道檢查點協(xié)助緝毒。哪承想,就在他帶領(lǐng)緝毒犬對一輛嫌疑車輛進行檢查的時候,那輛轎車發(fā)生了激烈爆炸,他本人在爆炸中受了傷,而那條緝毒犬從此下落不明。
傷好歸隊后,領(lǐng)導認為他在此次爆炸事件中負有一定責任,已不適合在禁毒大隊工作,就把他調(diào)到了現(xiàn)在的派出所。
一切準備妥當后,張梁帶著兩名警察全副武裝爬上了康順居小區(qū)后面的那座山。誰知,當那只“陰陽臉”進入他的視線時,他一下呆住了——這不是那只在爆炸中失蹤的緝毒犬“花花”嗎?當初就因為它的臉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所以他才給它取了“花花”這個名字。
張梁鉚足力氣,沖“花花”喊道:“花花!花花!”
工夫不大,那只“陰陽臉”就從山上跑下來,撲進張梁懷里,興奮得搖頭擺尾,就像見到了久未會面的親人。
張梁撫摸著它的頭,嗔怒道:“花花,你怎么跑到這里來當‘土匪了,簡直是有組織無紀律!”
這次捕殺狗仔隊的行動就這么不了了之。但職業(yè)敏感使然,張梁還是對“花花”和它的伙伴們的怪異行為進行了思考。
“花花”是只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的緝毒犬,智商很高,它帶領(lǐng)群狗長期對著同一輛汽車又咬又叫,絕不是為了給被軋死的同伴報仇那么簡單。
想了半天,他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難道那輛車涉毒?他決定對那輛車的車主展開調(diào)查。
經(jīng)過一周的秘密調(diào)查,張梁基本摸清了情況。那輛車的車主趙順在本市一家五金配件廠工作,由于他的老板王暉在外市還開著一家五金店,需要經(jīng)常調(diào)配貨物,因此根據(jù)老板的安排,他不得不經(jīng)常去外市送貨。
老板一般會在臨近中午時把貨物裝箱封好放進趙順轎車的后備廂,讓他不吃飯就趕路。開始幾次趙順還能堅持,但后來他實在受不了了,大中午的空著肚子開車,又累又餓又困,有一次還差點兒造成追尾。后來,出于安全考慮,趙順就瞞著老板先把車開回家弄點吃的填飽肚子,再小憩一會兒,然后才去送貨。
張梁把調(diào)查到的情況匯報給了所長,并說了自己的懷疑。兩人一商量,決定向市禁毒大隊求助。禁毒大隊答應(yīng)隨時可派緝毒警察帶緝毒犬過來協(xié)助調(diào)查。
轉(zhuǎn)眼到了周二,又是趙順去鄰市送貨的日子。中午,張梁他們和禁毒大隊派來的緝毒警察早早來到康順居小區(qū)停車場進行蹲守。等趙順開車回來停好車離開后,張梁他們立刻帶著緝毒犬來到他的車旁。那只緝毒犬繞著趙順的車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在后備廂處停下來,對著后備廂狂吠起來。緝毒警察看了張梁一眼,說道:“這輛車的后備廂有問題!”
張梁點點頭,馬上帶領(lǐng)幾名警察來到趙順家。趙順打開防盜門的一瞬間,張梁他們沖進去,將他控制住。
趙順大惑不解,一個勁兒地質(zhì)問張梁他們?yōu)槭裁匆疥J民宅。張梁沒搭理他,讓一名警察拿著他的車鑰匙下樓打開后備廂,將里面的一個紙箱搬了回來。
當著趙順的面,張梁把紙箱打開。紙箱的上層,是一袋袋的螺桿、螺帽之類的五金器件,把這些東西拿開后,底層是一個黑色紙盒。
張梁把紙盒取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包包的白色粉末赫然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那位緝毒警察打開一包,用手指沾了一點白色粉末放到鼻子上嗅了嗅,然后沖張梁使了個眼色。
張梁對趙順說:“你涉嫌販毒,還有何話說?”趙順聽罷大驚失色,急赤白臉地解釋,說他只是按照老板的安排去鄰市送貨,具體送的是什么從沒問過,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會有毒品。
張梁和那名緝毒警察分別將情況匯報給了自己的領(lǐng)導。因為涉及緝毒,禁毒大隊將案子全盤接了過去。
當天下午,禁毒大隊的警察就將趙順的老板王暉抓獲歸案,并在他五金廠的地下室里,繳獲到一套制毒設(shè)備和四千多克毒品。
禁毒大隊又根據(jù)王暉的交代,順藤摸瓜,在鄰市禁毒大隊的配合下,抓獲販毒分子十二人。
半個月后,市公安局隆重召開表彰大會,對在破獲這起特大制毒販毒案中立下功勞的人員進行表彰。當局長宣讀完表彰決定、張梁帶著“花花”走上領(lǐng)獎臺的那一刻,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局長緊緊握著張梁的手,說道:“歡迎你和‘花花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