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
2008年,一部日本電影《入殮師》觸動了無數(shù)人的淚點,影片講述了演奏家大悟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做了一名入殮師,但在從事這個特殊工作的過程中,他逐漸感受到這份工作的價值和意義,并愛上了自己的工作。
2017年9月25日,第七屆全國民政行業(yè)職業(yè)技能競賽遺體整容師職業(yè)競賽總決賽在河北省秦皇島市落下帷幕,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南寧市殯儀館年輕的入殮師黃勤妹奪得一等獎。鮮為人知的是,黃勤妹的丈夫也是入殮師,兩人在工作中互相鼓勵,共同面對恐懼和挑戰(zhàn),經(jīng)營別樣的幸福。
默默地陪伴,為愛攜手同行
1984年出生的黃勤妹,是南寧市武鳴縣人,大學里學習的是藥品營銷專業(yè)。黃勤妹之所以會進入殯葬行業(yè),完全是源于她對丈夫那份濃濃的愛。
2004年3月,黃勤妹在一次朋友聚會上結(jié)識了比自己年長5歲的薛勇。兩人一見鐘情,很快就墜入了愛河。可他們的愛情卻遭到黃勤妹家人的堅決反對。
原因只有一個,薛勇在殯儀館工作。父親說: “這樣的工作,準聽了不害怕,有這樣的女婿以后還有準愿意跟我交往呀?”母親更是怒氣沖沖地找到薛勇:“我們根本不能接受你的職業(yè),你別再纏著我女兒了,快點分手吧?!?/p>
面對父母的阻撓,黃勤妹冷靜地給父母分析道,薛勇見慣了人間生死,對一些常人認為不快的事情,他總能予以理解與忍耐。這樣的女婿要是除去世俗的偏見,何嘗不是萬里挑一呢?在黃勤妹無數(shù)次誠懇的勸說下,父母漸漸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家人的反對也讓黃勤妹的心里燃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想“零距離”接觸一下薛勇的職業(yè),化解家人對愛人的誤會。
2007年1月,黃勤妹無意中看到南寧市殯儀館要招聘入殮師時,她心動了。
她瞞著父母和丈夫偷偷報了名。經(jīng)過考試,黃勤妹被殯儀館正式錄用了。當天晚上,她向父母、丈夫宣布: “我被殯儀館錄取了,過幾天就去上班,以后我和薛勇就是同事了?!贝嗽捯徽f,家里的空氣凝固了,父親沉默不語,母親急得痛哭流涕: “孩子,我們培養(yǎng)你一場,難道就為了讓你和死人打交道嗎?”
薛勇也堅決反對:“你不要一時心血來潮,還是應(yīng)該認真考慮清楚,你一個女孩子,究竟能不能忍受得了成天和死人打交道的恐懼以及旁人投射來異樣的目光?!钡愿窬髲姷狞S勤妹堅持要去試一試。
最終,黃勤妹辭掉原本的工作,跨進了殯葬行業(yè)的大門。2007年3月,黃勤妹由于沒有學過任何殯葬方面的知識,被安排到遺體收斂組工作。在黃勤妹進殯儀館的第五天,被安排和幾位同事去一起交通事故現(xiàn)場接尸,當時死者的頭顱完全被壓扁了,五官嚴重錯位。站在尸體面前,黃勤妹的手止不住的發(fā)抖,胃里翻江倒海,嘔吐不止。
晚上回到家,黃勤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尸體、運尸袋、運尸車、冰庫、火化爐……無所不在的死亡氣氛迎面撲來,讓她感到喘不過氣來,向來膽大的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最后,她不得不把家里所有的燈都打開,一直到天亮。第二天,黃勤妹神情恍惚,沒有一點精神。
下班時,薛勇來接黃勤妹,見她滿臉憔障,心疼地責怪道:“現(xiàn)在知道這份工作是怎樣的了嗎?”為了緩解妻子的精神壓力,薛勇帶著她去體育館打籃球,一邊打球一邊告訴妻子:“你不用害怕,晚上睡覺時不要關(guān)燈,實在睡不著就做運動,累到筋疲力盡,倒在床上就睡著,什么也不用想了?!甭犙τ逻@樣一說,黃勤妹的恐懼感減少了不少。她說:“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鬼,就算有鬼,看我對他們這么好,也不會來害我們的?!边@天晚上,黃勤妹躺在床上坦然進入夢鄉(xiāng),睡得真香。
在薛勇這位老師傅的開導下,黃勤妹的恐懼心理一點一點地消失,心理調(diào)適好后,她慢慢適應(yīng)了這份工作。一年后,單位重新調(diào)配崗位,黃勤妹成了一名遺體整容師。
遺體整容,沒想象中那么可怕
雖說黃勤妹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內(nèi)心的恐懼,可是一聽說要給遺體化妝,她的心里還是有些抵觸。黃勤妹第一次進入整容室時,站在工作間門外遲遲不敢進去,她的師傅、時齡43歲的匡仁干在里面喊道:“小黃,快進來啊,你先負責把他的臉部清潔干凈。”黃勤妹聽到師傅這么一喊,心里忍不住地直打寒戰(zhàn),雙腿都不聽使喚了,臉也白了。
匡仁干從工作間出來看到黃勤妹緊張的樣子,和藹地說道:“小黃,你雖然是新手,但別害怕,更不要胡思亂想,你就把他當作是咱們的顧客!”說著,匡仁干拉著黃勤妹的胳膊就往工作間走。黃勤妹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機械緩慢地跟在師傅后面進了工作間,并在師傅手把手的指導下,動作遲鈍地完成了第一次遺體化妝工作。
傍晚,黃勤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打開家門,她驚訝地看見丈夫正系著圍裙在廚房忙碌。薛勇體貼地說:“忙碌了一整天累壞了,你就靠在沙發(fā)上好好休息,今天我掌勺。”其實,薛勇的工作更辛苦,他能放棄僅有的休息時間給自己做飯,何嘗不是對自己的愛。黃勤妹眼睛濕潤了。不一會兒,薛勇將飯菜端上了餐桌,深情地說:“老婆,以后你上班忙飯我來做。你有空多放松放松?!?/p>
有了丈夫的全力支持,黃勤妹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進步很大。一周后,師傅匡仁干就告訴她:“從今天開始你獨立給遺體化妝了?!秉S勤妹心里有些激動和緊張。臨進工作間前,師傅匡仁干再三囑咐她:“干我們這一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嗎?是尊重!對死者的尊重!如果心里沒有尊重,你給人家妝容化得再漂亮,都沒有意義!”黃勤妹認真地點點頭,他把師傅的話牢牢記在了心上。
這一次,殯儀館送來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生前病了很多年,一直是一張蠟黃的臉,她的老伴兒對黃勤妹說: “老太婆以前很愛漂亮的.請你盡量把她化得漂亮一點?!笨吹嚼蠣敔攤挠^的樣子,黃勤妹的心也跟著疼了。黃勤妹特別去向家屬要了老太太生前的照片,仔細、反復(fù)地琢磨。普通的遺體化妝只需要20分鐘,黃勤妹這次花了1個多小時的時間。當老爺爺被家人攙扶著最后一次端詳老太太的遺容時,激動地對黃勤妹說:“我老伴兒生病這么多年來,臉色從沒有這么好看過。謝謝你!”黃勤妹流著淚扶著老爺爺,她覺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回報。
還有一回,黃勤妹遇到一具燒焦的遺體,遺體一請進來,工作間里滿是燒煳的味道。她用足足兩天時間為這位逝者拉直軀體、重塑復(fù)形,最終讓他恢復(fù)了生前原貌,“安詳”離去。死者家屬不知怎么感謝她才好,還特意給他們班組送了一面錦旗。
黃勤妹用她的愛心、精湛的技術(shù)、周到的服務(wù)贏得了許多死者親屬的贊譽和感激。工作之佘,她除了鍛煉整容技術(shù),還閱讀了大量的理論書籍,好讓自己能從更深的層面理解死亡。
很快,黃勤妹就成為南寧殯儀館的業(yè)務(wù)骨干了。2010年年初,黃勤妹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民政行業(yè)職業(yè)技能競賽中脫穎而出;同年6月,她作為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的代表參加第一次全國性的遺體整容師大比武。2013年,黃勤妹被評為南寧市直屬機關(guān)優(yōu)秀共青團員。
面對死亡,更憧得珍惜生活
每天面對著死亡,黃勤妹和薛勇總是感慨:“我們要好好珍惜現(xiàn)在,不要到將來后悔。要好好對待生養(yǎng)自己的父母和我們的孩子,讓彼此都不要留下永遠的遺憾!”
正是如此,黃勤妹和薛勇夫妻倆每天下班后,要不就陪父母聊天、散步,要不就帶著孩子去公園玩耍。黃勤妹一直是一個個性倔強的姑娘,以前父母讓她干什么,她總要對著干,現(xiàn)在,她會盡量順著父母的意思,因為她知道,父母年紀漸漸大了,有一天也必將和她訣別,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那會是怎樣的一種遺憾呢?所以,趁現(xiàn)在父母都還健在,應(yīng)該盡可能讓他們高興。平時她總是叮囑父母要多注意身體。父母想吃什么,隨口說說,她都會記在心上,想盡辦法買到讓父母嘗嘗。她總是說:“能為父母花錢是一種幸福。”201 5年年底,此時的黃勤妹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可她從未松懈過她的工作。
2017年5月,第七屆全國民政行業(yè)職業(yè)技能競賽遺體整容師職業(yè)廣西選拔賽在南寧隆重開賽。黃勤妹作為南寧殯儀館的代表之一參加比賽,經(jīng)過理論知識考試、實操技能考核、職業(yè)能力展示等三個環(huán)節(jié)的比拼,順利晉級到201 7年7月在河北省秦皇島市舉行的全國總決賽。
為了備賽,南寧市民政局準備組織近一個月的封閉式備賽訓練。黃勤妹猶豫了,她心中實在放不下兩個孩子,尤其是小女兒,從出生到現(xiàn)在還從來沒有遠離過她。薛勇寬慰道:“老婆,你放心地去練吧,我會照顧好孩子們的?!?/p>
黃勤妹在薛勇的鼓勵和支持下,參加了封閉訓練。在準備比賽的一個多月時間里,黃勤妹每天只睡4個小時,其余時間全都用來學習,實在累得不行了,就拿塊橡皮泥練塑形,當作休息。薛勇每天晚上都讓黃勤妹和兩個女兒視頻聊天,孩子們在電話那端為媽媽加油,他希望這樣做能讓黃勤妹分分心、減減壓。
薛勇的關(guān)心讓黃勤妹很暖心,訓練狀態(tài)越來越好。2017年9月25日,第七屆全國民政行業(yè)職業(yè)技能競賽遺體整容師職業(yè)競賽在秦皇島市閉幕。黃勤妹不負眾望獲得了一等獎。
2018年3月24日上午,南寧市殯儀館舉行“公眾開放日”活動,讓廣大市民們“零距離”感受人生最后一站。
活動中,一位大學生問黃勤妹:“你這么年輕漂亮,為什么會從事這個可怕的職業(yè)?”黃勤妹回答道:“殯葬從業(yè)人員也需要社會的接納和理解,我們在用自己的身體力行告訴大家,我們其實不特殊,只是一個工作。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帶著最大的尊重,盡最大的可能,讓逝者干凈、舒適。除了技能,更重要的是有一顆溫暖的心?!?/p>
黃勤妹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