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一澄
春寒料峭的日子,陽光就是稀客。抬頭看,天空突然就覆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紗,薄紗籠罩的太陽顯得有些許疲憊,使得整個校園都染上了灰暗的色澤。
我托著下巴把目光投向窗外,風(fēng)景依舊,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奇怪,那個總是放在窗邊的亮黃書包去哪了?掃視了一遍全班,黃書包的主人楊甜怎么還沒來——平日里,他總是最早一個到校的,今天都這個點了。
“李清照有詞云:‘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同學(xué)們啊,這個時候最易感冒,一定要小心防范,這不,楊甜同學(xué)就可能中招了,昨天進了醫(yī)院?!辈恢螘r,班主任已站上了講臺。哦,原來楊甜感冒了。
接下來的日子,天色一日沉過一日,似乎醞釀著一場大雨。楊甜依舊沒來上課。想想他這個人,其實人不符名,和大家相處一點兒也不甜,留給我們記憶最多的也許是時不時和同學(xué)拌拌嘴,可是,突然消失的拌嘴也會讓人想念。但看這陰冷的天,我想,他的感冒恐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春雷轟了一個晚上,大雨如約而至,到了早上,雨還是下個不停,風(fēng)裹著冰涼的雨點撲面而來,傘在手中飄搖。剛踏進校門,宣傳欄前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就吸引了我的注意。走進人群,板報上的一張通告已被春雨蹂躪得有些破損,可那幾個尖銳的字眼,卻好似一道閃電將我擊中,“高一A班楊甜…‘肝衰竭”“情況危急”“捐款”——一個個殘酷的鉛字好似有千斤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想去問老師這是不是真的,我想去看看那黃書包是否回到了窗邊,我想揉揉眼再確認一遍是不是看錯了,可我卻有點動不了……
雨越下越大,狂風(fēng)抓著玻璃窗奮力搖晃,暴雨用盡全力想闖入教室。教室里靜得可怕,“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了,楊甜同學(xué)患的是肝衰竭,必須換肝。且不說能否找到肝源,就說他的家庭條件,一百多萬元的手術(shù)費幾乎是個天文數(shù)字,傾家蕩產(chǎn)也差幾十萬哪!”班主任頓了頓,皺了皺眉,雙手撐在講臺上,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壓了壓, “我希望大家能慷慨解囊,響應(yīng)學(xué)校號召,幫幫他……”靜,仍舊是靜,大家沉浸在震慷與悲痛中,沒人想說話,也不知能說什么。
“我出一百?!卑嗌系暮E肿淤M力地挪出座位,將錢交給班長,他胖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和楊甜對視時挑釁的神情, “楊甜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一人捐一些,一個班,一個學(xué)校,一點一點加起來,錢一定會湊夠的!”一席話好似一粒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大家的表情漸漸有了好轉(zhuǎn),紛紛附和,找書包,翻口袋,仿佛能在一夕之間湊出一百萬來似的。講臺上老師的眼眶紅了,他把兜里的錢都掏出來,數(shù)也沒數(shù)就遞給了班長。
兩天時間,全校募到了十余萬元,但相比一百萬,杯水車薪。雨不下了,天卻仍是陰的。不知為什么,我愈發(fā)想念楊甜那個黃書包了,明亮的太陽的顏色,好似骨子里善良熱情的他。此時的他在醫(yī)院還好嗎?
“肝源!楊甜的肝源找到了!”班長沖進教室,喊得上氣不接下氣。 “太好了!那現(xiàn)在的重點是捐款!”“我昨天晚上找爸爸又要了兩百?!薄拔业膲簹q錢都取出來了?!薄拔覀兊牧α坑邢?,但是我們還有親朋好友??!”
班上小才女撰寫的求助書,在大家的朋友圈里傳遞,點擊率、轉(zhuǎn)發(fā)量伴隨著希望一點點提升,來自社會的愛匯聚到楊甜身邊,陪伴他進了手術(shù)室。
風(fēng)停雨住,又是一個清晨。 “楊甜多么不幸,在青春年華患上這樣的病,可他又何其有幸能與你們這群孩子同行?!卑嘀魅握f著,熱淚盈眶, “同學(xué)們!楊甜的手術(shù)成功了!”一片歡呼呼嘯而起。
透過一張張興奮的臉,我習(xí)慣性地望向窗外,陽光!一縷陽光!帶著春的生機,從窗邊探出頭,灑下一片光斑,燦爛如斯,仿佛那個如陽光般明亮的黃書包又靠在了窗邊。
快點回來!親愛的同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