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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聲會死

2018-08-07 08:02邱貴平
湖?!の膶W版 2018年1期
關鍵詞:老師

邱貴平

文人好采風,猶如蜜蜂好采蜜。

采風浪起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波平,進入21世紀潮退,這兩年忽如一夜春風來,再度盛行。退而不休的資深編輯唐文淵,每月參加一次采風,有時兩次,最多三次。作為本省文壇著名伯樂,唐文淵不僅有一雙火眼金睛,還有一只獵犬般靈敏的鼻子,能從字里行間嗅出作者的天賦和潛質。

唐文淵桃李滿省,人緣又好,在他手上發(fā)過稿子的作者,大都記著他的好。這些作者,相當一部分把持著省、市、縣文聯和作協(xié),只要舉辦采風活動,必然請他以示報答。余熱滾滾的唐文淵,只要不撞車,有請必去。

旅途的快樂在于邂逅和艷遇,采風亦如此。當然,如果邂逅不想見的鳥人乃至仇人,這趟旅途和采風就糟蹋了。對唐文淵而言,邂逅丁甲申,豈止糟蹋,簡直遭罪。

丁甲申的小說處女作,是唐文淵在洶涌的自由來稿中發(fā)現的,在他極力爭取下,配編者按發(fā)省刊頭條。當時他是責編。這是篇有大爭議的小說,唐文淵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看到的最好小說,沒有之一,看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不敢讓它埋沒,否則就是犯罪。編輯部主任說,這個小說好是好,但沒有好到那種地步,夸張了。副主編說,如此評價一篇小說,可怕又可疑,別有用心。主編說,好什么好,矯揉造作故弄玄虛,退稿。唐文淵急了,此稿不發(fā),我寧愿去看大門。主編說,小唐啊,你一向火眼金睛,這回怕是看走了眼。唐文淵說,主編啊,您也一向金睛火眼,這回肯定看走眼。這篇小說發(fā)表后必然產生重大影響,我可以向您立下軍令狀,屆時如果沒有影響,我也不去看大門,直接回家賣紅薯。主編說,你也不用立軍令狀,免得后悔,再說我也不想失去你這個干將。這樣吧,我們打個賭,如果我贏了,你拿一個月工資請客;如果你贏了,我拿一個月工資請客。唐文淵說,一言為定,但我有個條件。主編說,什么條件。唐文淵說,必須發(fā)頭條。主編沉吟半晌,好,依你。唐文淵以拳擊掌,主編,您輸定了,但是歷史會記住您的。

唐文淵果然贏了,大贏特贏。小說發(fā)表后,相繼被各大選刊轉載,收入各種權威選本,獲得全國性大獎,被著名導演改編成電影,在國際上折桂。丁甲申聲名鵲起紅得發(fā)紫,紫里帶黑。那個年代,文學尚能改變命運,一夜成名的丁甲申從縣城調到省城,佳作不斷,又獲大獎若干,沒幾年從省城調到北京,成為文壇大咖,國家級獎項評委。千里馬奮蹄,伯樂蹴就,唐文淵先后當上編輯部主任、副主編、主編,直至退休。

遙想當年,唐文淵如廁都想和丁甲申一起。只要丁甲申在場,鮑魚之肆不臭,芝蘭之室更香。丁甲申對唐文淵畢恭畢敬,口口聲聲“老師”,那個親熱,堪比嬌兒嘴里的“爸爸媽媽”、戀人嘴里“親愛的”。每有飯局,丁甲申第一個想到唐文淵,殷勤勸酒搛菜。

丁甲申多次表白,之前,他投向各刊的稿子,要么泥牛入海,要么退稿,那篇小說是他最后一次投稿,如果還不能發(fā)表,從此與文學決裂。關鍵時刻,唐文淵挽救了他,沒有唐文淵就沒有他的今天,也沒有他的明天和后天,唐文淵對他的恩情,比山高似海深。

丁甲申對唐文淵的尊重,不只停留在口頭上,還落實到行動上。丁甲申老家的紅菇,是特產極品菇中毒品,吃了會上癮。每年春節(jié),丁甲申都要送些給唐文淵。唐文淵患急性闌尾炎,住院手術,丁甲申殷勤看護,好似看護老婆坐月子。唐文淵心里那個感動,如果丁甲申未婚,如果自己有女兒,哪怕她不同意,也要強嫁給他。

丁甲申成名后,約稿如潮,省刊編輯很難約到稿子,唐文淵卻屢約不爽。丁甲申作品轉載率極高,一度百分之百,編輯趨之若鶩,無不羨慕妒嫉恨著唐文淵。丁甲申到了北京,唐文淵約不到稿,也吃不到紅菇。有一回,唐文淵“毒癮”發(fā)作,委婉索要紅菇。丁甲申說,這幾年老家生態(tài)破壞嚴重,紅菇早已絕產,北京領導想要,我都給不了呢。唐文淵心說,真是人往高處走眼往額頭長,不給就不給,何必抬出北京領導來壓我,誰跟誰呀。

唐文淵一般一年一約,他深知丁甲申調到北京更吃香,理解萬歲,等了兩年才開口,卻被丁甲申一口拒絕:唐老師,不好意思,實在太忙,到北京兩年了,沒寫什么東西,手頭一篇稿子也沒有,沉重的稿債壓得我腰椎間盤都突出了,過陣子再說吧。

“甲申,謙虛還是推脫啊,這兩年你連續(xù)在《收獲》《人民文學》《十月》《當代》發(fā)了七八個小說,敢說沒寫什么東西,現在眼界高了,是不是看不上家鄉(xiāng)小刊???”

“我手頭確實沒有現成的稿子?!?/p>

“現寫一個嘛,反正你才氣縱天倚馬可待,短篇不過周中篇不過月?!?/p>

“最近在趕一個長篇,稿費預支了大半,編輯隔三岔五催稿,煩死了。你不知道,現在編輯向我約稿,都是提前預支稿費。有一家刊物,向我約一個兩萬字左右的中篇,打了一萬塊稿費給我,說是多補少不還?!?/p>

“多補少不還,什么意思?”

“如果字數超過兩萬,再給我補稿費;如果沒超過,哪怕萬把字的短篇,剩下的稿費也不用退還?!?/p>

“是不是我也得向你預支稿費???”

“那倒不必,反正你們稿費也不高?!?/p>

“那你到底給不給我稿子?”

“過陣子再說吧?!?/p>

“過陣子要過多久?”

“這可說不準。”

“甲申,你可不能忘了初心啊。”

“粗心?我不粗心啊,粗心的人寫不出好小說。”

“甲申,你可不能跟老師打馬虎眼?!?/p>

“哪能呢,我還有急事,先這樣吧。”

“那好,我過陣子再跟你聯系?!?/p>

丁甲申沒聽到后面這句話,他迫不及待把電話掛了。

“一陣子”一過半年,唐文淵沉不住氣,打丁甲申手機,忙音,客服提示“對方電話正在使用中,請稍后再撥?!焙貌蝗菀状蛲ǎ瑳]人接。唐文淵咬緊牙關等了五分鐘,比五小時還漫長。再撥,鈴響至第五聲,丁甲申才接,“喂”得有氣無力,沒有稱謂,也沒有問候,這在以前從未有過。唐文淵很不適應,沉默一會才開口,“甲申,你到底怎么了?”

“沒怎么?!?/p>

“聽你聲音不對,是不是病了?”

“我沒病?!?/p>

“乍暖還寒,最難將息,你要注意身體?!?/p>

“哦?!?/p>

“北京又起霧霾了吧?”

“哦?!?/p>

“那要盡量少出門。”

“哦。”

“嗯,甲申,這個……那個……”

“有事嗎?”

唐文淵突然萬念俱灰,哪怕丁甲申給他一篇可以獲魯迅文學獎的大作,也視為草芥,冷聲道,沒事,不打擾了,你忙吧。放下手機,唐文淵破口大罵,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給老子擺起譜來,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罢l呀,生這么大氣?”妻子問他。

“還有誰,丁甲申這個王八蛋!”

“這是怎么了,你平時對他可是贊不絕口?!?/p>

“這家伙變了,變得不可思議?!?/p>

唐文淵將來龍去脈告訴妻子。

“甲申原來在你面前很謙卑啊?!?/p>

“那是他還沒有充分嘗到出名的滋味?,F在接我電話,連個稱呼都沒有,你下面的心也沒了。”

“也許他遇到什么煩心事,心情不好?!?/p>

“遇到天大的事,心情再不好,也不能這樣對我,我實在是忍無可忍?!?/p>

“又不是什么大事,生那么大氣干什么?說不定過兩天他一后悔,就向你道歉呢。”

“不是大事?你說得輕巧,這是事關師道尊嚴的大事。”

“你又沒教過他,什么師道不師道的。”

“沒有我,他現在還在小縣城寫材料呢。他叫我老師比兒子叫我爸爸還親切頻繁,我對他比對兒子還好,這不是師道是什么?他不仁別怪我不義,我要跟他斷絕關系?!?/p>

“你冷靜點,別那么武斷,過兩天再說嘛,如果他真向你道歉呢,到時豈不后悔?一日師生百日恩,別輕易翻臉,翻臉容易和好難。你不是經常跟我說,‘如果你很想愛一個或者恨一個人,一定要等到三天之后嗎?”

唐文淵心里一動,決定再給丁甲申一個機會,等三天。如果他主動電話道歉,大事化小;道歉深刻,大事化了。

三十天過去,丁甲申也沒打來電話。唐文淵出離憤怒,將他的手機號碼、固話號碼、QQ和博客(那時還沒有微博)鏈接統(tǒng)統(tǒng)刪除,“丁甲申”三個字在腦子和心里格式化了一遍又一遍。

兩人再未聯系和見面。報刊網絡看到丁甲申的名字和文章,唐文淵好比嬌小姐在閨房看到老鼠和蟑螂,惟恐避之不及;圈子里酒桌上聽到丁甲申的名字和消息,唐文淵好比聽到噪音一樣難受、吃了蒼蠅一樣反胃。

十幾年一晃而過,兩人意外在一次采風中重逢。

這是一次大型文藝采風,陣容龐大,參加采風的有作家、編輯、導演、編劇上百人,加上官員和工作人員兩百多人,其中不乏丁甲申這樣的京城大咖。采風地點在本省北部山區(qū)青坪縣,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十大開國元帥中有八位、十位開國大將中有五位在這里戰(zhàn)斗生活過,故而此次采風命名為“蘇區(qū)勝地,紅色之約一一走進青坪文化之旅系列活動”。青坪縣現任宣傳部長當年是唐文淵培養(yǎng)的作者,奉其為座上賓。巧的是,唐文淵當年曾在青坪插過隊,還遇到過“小芳”,故地再游,甚是感慨。

有了動車,最偏遠的青坪縣也不偏遠了,省城出發(fā),兩個小時即到。動車開通以來,唐文淵還是第一次光臨,驚訝其變化之大。如果說挖掘機鏟車是魔鬼,挖(鏟)到哪里那里的資源就要耗盡生態(tài)就要破壞;那么高鐵動車就是魔術師,通到哪里那里的經濟和旅游就被帶動搞活。近幾年,青坪縣大力倡導紅色生態(tài)旅游,成效顯著,經濟總量由全市倒數第二位躍居首位。

住宿安排在縣里最大最好最高的青坪大賓館。青坪地廣人稀,城區(qū)幾乎沒有高樓大廈,19層的青坪大賓館,不僅是全縣最高賓館,也是全縣最高建筑,十二樓以上可縱覽全城。唐文淵憑窗眺望了一會兒如畫風景,拿起印刷精良的活動服務指南仔細閱讀。服務指南十分詳盡,分為“溫馨提示、日程安排、與會代表及住宿安排、媒體支持、餐桌安排、車輛安排、青坪縣情簡介”七個篇目。日程安排緊湊,除去報到和返程日,活動滿滿當當三天,白天文藝采風、研討紅色題材文學影視,晚上自愿觀賞文藝演出和紅色電影。

在“與會代表及住宿安排”篇目,丁甲申赫然排在第二位,唐文淵心里轟的一下、腦子嗡的一下、眼睛疼了一下。再看房號,丁甲申十七樓他十五樓,略感輕松。還好不在同一樓層,否則關門不見開門見,低頭不見抬頭見,尷尬大去了。尷尬不會死人,但會讓人死一樣難受:心慌氣短胸悶腦脹。這次接待規(guī)格頗高,代表無論職務高低名氣大小,一律一人一間,唯一的不同,職務高名氣大的代表,住一張床鋪的單人間,配送水果;職務低名氣小的代表,住兩張床的雙人間,不配送水果。唐文淵職務不高不低,名氣不大不小,也享受單人間和水果。

丁甲申安排在第一桌就餐,唐文淵第五桌,全是本省代表,基本熟識。唐文淵又松了口氣。車輛安排丁甲申坐一號大巴,唐文淵坐三號大巴。唐文淵再松口氣。只要不跟丁甲申住同一層樓,坐同一餐桌,乘同一輛車,就沒機會面對。不面對,就可避免刮蹭追尾。唐文淵下定決心排除萬難,如果被迫面對,或者不小心面對,只要丁甲申不主動打招呼,他決不打,這是原則和底線。刀槍棍棒逼迫,糖衣炮彈誘惑,我自巋然不打。

唐文淵報到當日中午抵達,丁甲申晚上抵達,首日沒有碰面機會。次日上午是活動啟動儀式,兩百多號人濟濟一堂,丁甲申坐主席臺,唐文淵坐臺下第四排,相隔較遠,前者近視眼后者老花眼,臺上臺下看不真切。

下午是紅色題材文學和電影創(chuàng)作研討會,分兩個分會場進行,作家編輯在文學分會場,導演編劇在電影分會場。文學分會場主持人是丁甲申。會場不設主席臺,桌椅圍成長方形,丁甲申坐上首正中,左右是省作協(xié)領導、北京和外省重量級作家。每人都要求發(fā)言,時間限在十分鐘之內。發(fā)言順時針進行。發(fā)言之前,丁甲申對發(fā)言人作三十秒以內簡介。介紹發(fā)言人時,丁甲申臉上未必帶笑,但總要看對方一眼或者幾眼;對方發(fā)言的時候,認真或者假裝認真記上幾筆。

唐文淵正襟危坐丁甲申正對面,相隔不到五米,很難做到視而不見。兩人刻意避免視線正面交鋒,又忍不住旁觀側察。丁甲申的目光像鳥兒掠過天空的翅膀,未在唐文淵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唐文淵的目光則像狂草書法家手中的毛筆,在丁甲申臉上留下道道飛白。

十多年未見,丁甲申白凈許多,白凈如太監(jiān),頭發(fā)依然天下烏鴉一般黑。丁甲申胖了不少,不是肥肉型的虛胖,而是瘦肉型的實胖。總而言之,是健康富態(tài)式的胖,功成名就式的胖,每寸肌膚每個細胞,洋溢著喜悅和自滿。唐文淵相反,膚色更黝黑頭發(fā)更灰白,如果丁甲申視線夠好可以拐彎,會發(fā)現其鼻毛也白了三分之一。唐文淵瘦了不少,不是弱不禁風的干瘦,而是鋼筋鐵骨般的硬瘦。一言蔽之,是正氣凜然式的瘦,德高望重式的瘦,每寸肌膚每個細胞,洋溢著清高和優(yōu)越。

唐文淵第十五個發(fā)言。第十四個代表發(fā)言快結束時,丁甲申向右邊的省作協(xié)秘書長耳語幾句,拿起手機匆匆離去。第十四個代表發(fā)言結束,秘書長拿起話筒,“喂喂”兩聲,下面有請?zhí)莆臏Y老師發(fā)言,唐老師是××文學原主編,著名編輯家,發(fā)現和培養(yǎng)了一大批優(yōu)秀作家。據我了解,丁甲申老師的處女作和成名作,當年就是唐老師發(fā)表的。丁老師有個緊急電話要回,暫由我客串一會兒主持人。唐老師您請。

這一突然變化,致使口才極好的唐文淵磕巴起來,不是緊張,而是思想不集中:丁甲申暫時離開,是故意逃避,還是真有緊急電話要回?秘書長說丁甲申的處女作和成名作在他手上發(fā)表,是丁甲申有意交待還是他借題發(fā)揮?

全體代表發(fā)言全部結束,丁甲申作總結發(fā)言,言畢,省作協(xié)秘書長搶過話筒,大家請稍等,這里有個通知,市委呂書記非常重視這次采風活動,本來昨晚要給大家接風洗塵,并參加今天上午的活動啟動儀式,但昨天上午呂書記臨時趕赴省城參加緊急會議,現在正往酒店趕,很快就到,請大家準時出席晚宴。謝謝。散會。

“難怪昨天晚上吃得那么簡單,原來是主官未到?!?/p>

“放在今晚接風是對的,有些外地嘉賓昨晚很遲才到。幾位重量級人物,都是晚飯后才到的?!?/p>

“不能上酒,吃得再好也沒氣氛?!?/p>

“是啊,無酒不成宴,沒酒接什風洗什么塵。”

“唉,文人相聚不喝酒,就像情人幽會不做愛,沒勁,實在沒勁!”

“豈止沒勁,簡直罪過!”

“噓,小聲點……”

唐文淵決定借接風洗塵之機,試探一下丁甲申。

菜過五味,呂書記挨桌敬酒,不,不是敬酒,是敬飲料,敬得蜻蜓點水。敬飲料好比情人見面只點頭握手不接吻擁抱,無聊無趣無味。十幾桌很快敬完,呂書記一回到主桌,唐文淵端著一大杯飲料走了過去。丁甲申坐在呂書記右邊,一看到唐文淵走過來,馬上起身離桌。唐文淵本想從呂書記起逆時針敬,最后敬丁甲申,敬詞是“丁老師,久仰大名,我敬您”。

唐文淵至少想到三種結局:一是丁甲申如坐針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二是丁甲申借坡下驢,“唐老師,不好意思,我正要過去給您敬酒”,倘若如此,則不計前嫌,握手言歡;三是丁甲申離桌,這是最壞的結局。唐文淵沒想到丁甲申溜得這么快,但瞬間轉怒為喜,看來這家伙心比陽萎患者腎還虛,至少從精神上戰(zhàn)勝了他。

唐文淵覺得有必要轟轟烈烈喝場酒,一是慶祝一下勝利,二是請一下老同學。本來昨晚就想請老同學的,但老同學坐了兩小時飛機,又坐了三小時汽車,抵達酒店已是晚上九點多,非常疲勞,說好改到今晚。如果不出這茬,無論昨晚還是今晚請,老同學相聚都是主題,出了這茬,慶祝勝利成主題了。唐文淵草草敬完飲料,回到自己那桌,埋頭給老同學和幾個熟人發(fā)微信:一小時后賓館大堂見,我請你喝酒,請勿請假遲到裝蒜。

老同學是老魯院同學,外省一家大型文學雜志主編,姓章,小唐文淵五六歲。章同學主編以來,刊物面貌和質量大有改觀,影響日深。章主編初任主編時,唐文淵還替他向丁甲申約過一篇稿子,上了當年全國中篇小說排行榜榜首。章主編感念至今。

章同學好酒能喝,唐文淵能喝好酒,同學期間,不僅酒味相投,還汗味相投,感情非同一般。他們都喜歡打乒乓球,球技旗鼓相當。這么多年,見面雖少,但一直保持聯系。不像丁甲申,人一闊就病變,翻臉不認人。

出門時,唐文淵上了一趟衛(wèi)生間,一上衛(wèi)生間,把手機忘了。走到電梯前,電梯正好下行至十六樓,連忙摁鍵,電梯停下開啟,里頭空無一人,正要進入,發(fā)現手機忘了,連忙回房取。折回時電梯自三樓上行,磨磨蹭蹭每層都停,十五層也停,吐出兩個陌生人。下行時,十九層停留十幾秒,十八層停留幾十秒,十七層停留超過一分鐘,十六層沒停。等待過程中,唐文淵有種不祥預感,他想走安全通道,但安全通道漆黑一片,只好返回繼續(xù)等待。

電梯打開,唐文淵一眼看見丁甲申。那一刻,唐文淵腦子短路,不想進入的他,鬼使神差跨了進去,一跨進便后悔。萬幸的是,電梯里不只丁甲申一個人,還有三位,似曾相識。電梯門打開剎那,丁甲申也一眼看見唐文淵,視線彈簧般縮回,抬頭彈向天花板。也許是年紀大了,條件反射不夠靈敏,唐文淵的目光在丁甲申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發(fā)現他臉紅脖子粗且汗?jié)窦t臉粗脖的同時,自己也有同樣癥狀。說時遲那時快,電梯運行到十樓,打了個顫,停下了。

門一開,唐文淵一個箭步沖了出去,與等候電梯的人撞了個滿懷。對方是個看臉蛋想撤退看身材想犯罪的少婦,身高差不多的唐文淵,正好撞在她高海拔胸脯上,撞得她蹬蹬后退幾步大叫,你這人怎么回事,著什么急嘛,趕去約會啊。唐文淵連忙道歉,重新給她摁了電梯。兩人一起進電梯,對方也到一樓。唐文淵這才發(fā)現她脖子上掛著代表證,邀請她一起赴宴,以示賠罪。對方推遲了一下,竟然同意了。

酒桌上,唐文淵狠狠拍了她一馬屁,您知道嗎,如果是沒有修養(yǎng)的女人,剛才一定會這么說,你這人怎么回事,沒長眼睛啊,或者這么說,你這人怎么搞的,趕去死啊,而您這么說,你這人怎么回事,著什么急嘛,趕去約會啊,一聽就是個有修養(yǎng)的知識女性。如果您那么說,我就不會真誠地請您喝酒,道歉也不會那么誠懇,弄不好會和您大吵起來。來,我再敬您一杯。女人挺起胸脯,端起杯子與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別再您啊您的,多別扭,隨便點。老唐,我剛才雖然被老當益壯的你撞了一下胸,卻有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的感覺。唐文淵大喜過望,您,噢不,你這話說得,簡直說到我心坎里了,噢不,簡直說到到我肝坎腎坎里了,仿佛一下回到如狼似虎的年紀。女人一拍桌子,你這話也說到我心坎肝坎腎坎里了,我就喜歡跟有趣的人一起喝酒,喝泔水能喝出茅臺味,來,連干三杯……

酒酣耳熱之際,章主編低聲問唐文淵,怎么沒請丁甲申?你們關系可是非同一般啊。唐文淵打著哈哈,唉,老同學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怎么沒請,人家不給面子啊,說是另有安排。話說回來,他就是給面子,我也請不起,據說他現在非茅臺不喝,而且要五年窖藏以上。此一時彼一時也。還是老同學重情義,紆尊降貴與我喝啤酒。章主編說,這是什么話,我倆誰跟誰,你就是請我喝泔水,我也樂意。就像程主編說的,泔水也能喝出茅臺味。唐文淵說,酒逢知己干杯少,我們干他個丟三落四!章主編說,丟三落四什么意思?唐文淵說,就是連干五杯!章主編說,這是什么邏輯。唐文淵說,管他什么邏輯,有種你就干杯!章主編說,干就干!我比你年輕,還怕你?

這場酒喝得痛快,餐桌上的不快電梯里的尷尬,被酒精稀釋得一干二凈。章主編和那女人喝得勾肩搭背,就差擁抱接吻了。女人姓程,是“創(chuàng)事紀”公眾號主編,據她說粉絲已經突破百萬,每篇文章閱讀量十萬以上。唐文淵說,沒那么夸張吧?程主編說,加一下微信,眼見為實?;ゼ游⑿藕?,程主編發(fā)了篇文章過來,打開一看,閱讀量果然100000+。章主編說,可能就這篇過十萬吧?程主編說,你加下我們的公眾號,查看歷史消息,一看就知道了。唐文淵說,怎么加?程主編說,把文章拉到底部,長按二維碼識別即可加入。

拉到底部一看,唐文淵樂了,二維碼下面寫著“喜歡我就掃我加我摁住我進入我”。唐文淵說,信了,不用看我也信了,光憑這句話,就知道你們水平有多高,文章有多吸引人了。章主編說,唐老師,你這是表揚還是批評呢?唐文淵說,表揚,當然是表揚,看來我等實在是老朽落伍了。章主編說,你可別誤會,創(chuàng)事紀每篇文章都有內涵和深度,當然,標題十分吸睛,比如這篇《有情人何必成眷屬》,還有這篇《叫一聲會死》。但我們并不是標題黨,我們注重標題,更注重內容,內容為王,標題只是王后。唐文淵直豎拇指,高,實在是高!

次日整天采風,上午到反“圍剿”博物館參觀。唐文淵下水道故障,尿頻尿滴尿不凈。正值暑假,參觀者眾,博客館廁所便池有限,唐文淵第二次入廁,只有一個空位。拉褲鏈掏家伙過程中,忍不住左右望了兩眼。這是一種下意識,就像小偷行竊瞻前顧后一樣。不看不要緊,一看看到丁甲申,剎那間屁滾尿流。唐文淵小便,再急也有個過門,短則七八秒長則十幾秒,拉完還要滴個七八十幾秒,既做不到掏出即拉,也做不到拉完即收。

昨晚電梯路窄,今日冤家?guī)鷶D,狹路相逢兩敗俱傷。唐文淵心里直罵娘,也罵自己不爭氣的家伙??吹蕉〖咨?,過門意外省略,直奔主題。也就是說,家伙突然爭氣了,在唐文淵看來卻是不爭氣,豈止不爭氣,簡直大逆不道。本來轉身要逃的,不爭氣的家伙這么一爭氣,或者說爭氣的家伙這么一不爭氣,想逃也逃不了,尿得唐文淵咬牙切齒痛苦不堪。

丁甲申高出唐文淵兩個腦袋,視野開闊,唐文淵一占位便發(fā)現了他。尿近尾聲的丁甲申緊急拉閘,余下尿液倒流回膀胱,褲褳倒是拉上了,但顧不上洗手,疾步撤離。

丁甲申一走,唐文淵如釋重負,一鼓作氣尿完,居然不滴了。

下午攀登白石崗。白石崗海拔二千余米,是本省第一高峰,山頂有塊足球場大的白石,當年突圍北上的紅軍,與駐守山頂的白軍展開惡仗,鮮血染紅了白石。付出巨大犧牲后,紅軍攻下白石崗,奪路撤退。舊時有一條逼仄古道通往白石崗,如今通了盤山公路,公路通到海拔一千六百米處,登頂還要步行一個半小時石階。白石崗幾年前開發(fā)為4A景區(qū),因為含有紅色因素,到此采風不算違規(guī)。

陡峭的石階嚇退三分之一老弱肥胖代表。得知路況,有的窩在酒店取消此行,有的駐足山腳半途而廢,有的在一千六百米處望頂興嘆。

盤山公路狹窄蜿蜒,代表們乘坐的豪華大巴上不去,必須在山腳景區(qū)入口換乘中巴。賓館出發(fā)時,代表們根據會務組事先安排對號上車,一換乘就亂了。烈日當空,地球熱得好像要爆炸,大家一秒也不想在車下多待,爭先恐后上了開好空調的中巴。

一共三輛中巴,唐文淵、章主編、程主編一起上了其中一輛。上了車,唐文淵心里大叫不好,丁甲申已經捷足先登,坐在前頭,一看到唐文淵,便低頭看微信。唐文淵想盡量往后坐,與丁甲申拉開距離,程主編卻撿了便宜似的,在丁甲申旁邊坐下,主動拉呱,加他微信。章主編則拉著唐文淵,在丁甲申后排坐下。

程主編楊貴妃般豐腴的身子,有意無意若即若離往丁甲申身上倚靠,肉麻地恭維著他,向他約稿。唐文淵對她的好感,頓時蕩然無存,真想再來一次猛烈碰撞,碰淤撞腫她驕傲的乳房。丁甲申哼哈著,不知是應付還是受用,答應給她稿子。程主編興奮得站了起來,扭身對唐文淵和章主編說,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這次最大的收獲,就是約到丁老師大作。

“對了,請問你是哪家刊物的?”

“哎呀,不好意思,丁老師,我一激動忘了報家門。我是做自媒體的?!?/p>

“自媒體?”

“對,我是創(chuàng)事紀公眾號主編,平臺推出的每篇文章,閱讀量都在十萬以上?!?/p>

“真有那么高?”

“不信您可以問問后面兩位老師,他們已經加了我的公眾號,方便的話,您也可以加一下?!?/p>

“信,我信,加就不用加了,想加我的公眾號太多了?!?/p>

“丁老師,給個面子吧,您都答應賜稿了,加個公眾號有什么不可以的,對了,我們先加一下微信,以便聯系。”

“那好吧。有個問題我挺好奇,也挺私人,可以問嗎?”

“當然可以,丁老師您盡管問?!?/p>

“你們發(fā)不發(fā)稿費?”

“當然發(fā),而且不低。我們每篇文章的打賞至少一萬以上,不信您可以看看文章后面打賞的人數。您看這篇文章,打賞人數五千多人,平均一人兩塊,合起來就是一萬多,實際平均在五塊左右,還有廣告分成。我敢保證,丁老師您的文章打賞肯定在五萬以上,到時三分之二作為稿費奉寄給您?!?/p>

“這么高的稿費,稿件有什么要求嗎?”

“沒什么特別要求,盡量生活化情感化,字數不超過五千?!?/p>

“好,我回去就給你寫?!?/p>

“太感謝了,我代表創(chuàng)事紀一百萬粉絲感謝您,您的文章將讓創(chuàng)事紀大放異彩?!?/p>

唐文淵厭惡地閉上眼睛。

章主編接過話題。

“丁老師,聽程主編這么一說,都不敢向您約稿了,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還是要斗膽向您約篇稿子。我刊剛剛漲稿費,千字八百,您的稿子千字千元,不論長短?!?/p>

“你是哪家刊物的?”

“我是某某文學主編。”

“哦,有印象,早年在貴刊發(fā)過小說,那時千字才一百元。”

“是啊,太低了,可當時已是我刊開出的最高稿費了,一般作者千字四十元。記得還是唐老師幫我約的稿……”

唐文淵胳膊肘捅了一下章主編,向他直搖頭,章主編連忙改口,丁老師,一回生二回熟,看在同車的份上,務請丁老師賜稿,下次到北京拜訪請您喝茅臺。丁甲申說,好說好說。章主編掏出手機,丁老師,加個微信吧,您掃我還是我掃您?丁甲申說,你掃我吧。章主編騰地站起,好咧。

唐文淵長嘆一聲,打起了呼嚕。

丁甲申下車沒有前行,和幾位大咖喝茶去了。停車處有一山莊,山莊有一涼亭,坐在涼亭歇涼喝茶賞景感覺不錯。程主編主動留下陪喝。唐文淵和章主編走上幾十級臺階,還能聽到程主編夸張的笑聲。唐文淵說,這個女人不得了。章主編說,確實不得了,波大胃口大,腦子還好用,丁甲申被她一錘子搞定了。

“老同學,看來你很崇拜丁甲申,怎么不留下來陪他喝茶?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p>

“哈哈,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軟硬不吃。你剛才對丁甲申那個殷勤,把我雞皮疙瘩的?!?/p>

“逢場作戲嘛,我看丁甲申十有八九不會給我稿子,但百分之百會給程主編?!?/p>

“這個我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是女人的重賞。”

“站在欲望的街頭,我們都一樣的丑陋?!?/p>

“老同學,我想明天提前回家。”

“怎么,想老婆了?”

“這把年紀,別說老婆,就是金屋藏著嬌,也不想了,想也沒用。當年迎風尿千丈,而今順風濕鞋面?!?/p>

“那是為何?”

“不想見到丁甲申,看到他就渾身不自在?!?/p>

“你和他有什么恩怨?”

“說來話長,十多年前的事了……,”

“原來是這樣,之前我也聽說他很會端架子,沒想到端到這種地步。老同學,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殘疾人?!?/p>

“殘疾人什么意思?”

“端架子的人,不都是殘疾人嘛?!?/p>

“這話精辟?!?/p>

“我后天才走,你陪我一天嘛?!?/p>

“這個,我拉尿都想離他遠點,跟他在一起實在難受。”

“你不用難受,丁甲申明天就走?!?/p>

“你怎么知道?”

“剛才在車上,丁甲申親口告訴我的,說是要趕回北京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評審會?!?/p>

“我怎么沒聽到?”

“你不是睡著了嘛。”

“我那是裝睡。哦,后來我戴上耳機,什么也聽不見。”

“我跟他沒聊多久,后來也睡著了?!?/p>

“后來我也睡著了。喂,你說他提前走,是不是心虛?”

“你說呢?”

“不說了,他走了就好,眼不見為凈,那我就不走了,陪你一天,今晚再請你喝酒?!?/p>

“我請吧?!?/p>

“我的地盤我做主,哪天我去你的地盤你再請?!?/p>

“好,聽你的。要不要叫上程主編?”

“這個你說了算,你是客嘛。”

“那就請嘛,湊個熱鬧。這人雖然勢利,但是挺有趣的。男女搭配喝酒不醉嘛。”

“要是她把丁甲申叫來呢?”

“他不會來的。”

“難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又不知道我們的恩怨?!?/p>

“那就改明晚,明天他就滾蛋了。”

“也好,休息一晚再戰(zhàn)?!?/p>

“今晚要看文藝演出……”

回到家里,唐文淵閑著無聊,瀏覽創(chuàng)事紀公眾號,重點看了《有情人最好》和《叫一聲會死》,挺有味道。尤其《叫一聲會死》,引起強烈共鳴,寫的是一對冤家父子,多年有如冷戰(zhàn)夫妻,幾乎沒有言語溝通,兒子從不叫父親“爸爸”。父患重病,自感活日不多,主動搭訕服侍床前的兒子,兒子愛理不理。父忍耐多日,忍不住破口大罵,狗日的,老子就要死了,難道你就不能叫我一聲爸爸嗎,叫一聲會死啊,你再不叫,我就聽不到了。兒子一愣,隨即叫了聲爸爸,父親哎了一聲,頓時淚崩,兒子亦淚流滿面。次日父親去世,兒子對著遺體不停哭嚎著“爸爸”,竟至失聲。

唐文淵父子關系不甚融洽,此文轉給兒子,兒子叫爸爸的頻率明顯提高。深有感觸的唐文淵,心里動了又動,向章主編要來丁甲申微信名片。他要把此文轉給丁甲申。點開名片,微信名稱就是丁甲申。丁甲申是筆名,原名丁德勝。

唐文淵微信名稱“唐煮鞭”,他寫下“我是唐文淵”的驗證申請,等了半天,對方未通過驗證。唐文淵心想,也許他沒看微信。又等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沒有反應。唐文淵火了,心想這家伙存心不加我,怎么辦?正著急,“瞠啷”一聲,嚇了一跳,這是短信個性提醒鈴音,雖然每次響起嚇一跳,唐文淵卻不想更換。他喜歡這種鈴音,有那么一點石破天驚的感覺,有那么一種瓷器碎了一地的感覺,反正挺刺激。

唐文淵點開短信,是條垃圾廣告,刪了。與此同時,他拍了一下腦袋,咳,丁甲申不加我微信,我可以給他發(fā)短信啊。習慣了微信,把短信功能都忘了。唐文淵向章主編要丁甲申手機號碼,章主編說沒有,建議向程主編要,她肯定有。果然從程主編那里要到手機號碼,寫好短信,正要摁“發(fā)送”鍵,“嗶剝”一聲,微信響了,是要求和接受加為好友的提示音。打開一看,丁甲申通過好友驗證,但沒有任何問候和表情。

唐文淵將“我是唐文淵,請加我微信”的短信刪除,把《叫一聲會死》轉發(fā)給他,沒有任何說明。半個小時過去,沒有反應;一個小時過去,還是沒有反應。唐文淵大怒,寫了句“叫一聲會死嗎?”后面加了抓狂和發(fā)怒兩個表情。丁甲申馬上回復:“叫一聲什么?”后面加了個疑問表情。

唐文淵:“別裝了!”后面加了個敲打的表情。

丁甲申:“我裝什么了?”后面加了個委屈的表情。

唐文淵:“叫一聲唐老師你會死嗎?”后面加了個咒罵的表情。

丁甲申沒有回復。

唐文淵心想,這家伙心虛了,寫道:“人一闊臉就變。翻臉比翻身還快。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后面加了菜刀、炸彈、刀三個表情。

丁甲申:“那你先叫我一聲會死嗎?”后面加了個陰險的表情。

唐文淵:“眼珠子,鼻孔子,朱子高于孔子。哪有先生先問候學生的?!焙竺婕恿藗€左哼哼的表情。

丁甲申:“眉先生,胡后生,后生長于先生。先生為老不尊,學生為什么非得先問候先生?”后面加了個右哼哼的表情。

唐文淵氣得一下不知如何回復。

丁甲申乘勝追擊:“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焙竺婕恿藗€弱的表情。

唐文淵針鋒相對:“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不要太猖狂。”后面加了個差勁的表情。

丁甲申回復:“如果天山呢。”后面加拳頭和大兵兩個表情。

唐文淵噎住了,待反應過來寫好內容發(fā)送,卻發(fā)送不了。丁甲申把他刪了。

唐文淵不甘心,改發(fā)短信,丁甲申沒回。打手機,盲音,看來他被拉進黑名單了。唐文淵氣得舉起手機,欲往地上扔,卻狠不下心,扔在床上。

唐文淵越想越氣,拿出紙筆,寫上丁甲申三個大字,描成粗體,打了無數個叉,“呸呸呸”連吐三口痰,扔在地上,踩得稀爛,拾起扔進馬桶,拉上一泡尿,一按水鍵,嘩啦一聲,紙泥和怒火一并消失。

沒過幾天,唐文淵又接到采風邀請電話,是某市文聯主席親自打來的。市文聯主席當年是唐文淵看好的作者之一。唐文淵第一句話是,你有沒有請丁甲申?市文聯主席說,唐老師,丁甲申是大咖,架子大,請他的人排著長隊,哪有那么好請。

“架子大的人都是殘疾人,有什么了不起!”

“他的架子比高架橋還大,就是他愿意來,我們也吃不消,包吃包住包機票,還要給五千塊出場費,請他喝個酒,至少得茅臺,現在喝酒都是自個掏腰包,哪里吃得消?!?/p>

“還不都是你們給慣的?!?/p>

“唐老師,我是想慣他,可是慣不起呀?!?/p>

“所以說嘛,你們就是賤?!?/p>

“我才沒那么賤,剛才我是說得好聽,其實我根本不尿他?!?/p>

“我說嘛,你沒那么沒種。”

“還是唐老師您平易近人,一點架子沒有,吃喝也不講究?!?/p>

“那是,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p>

“您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作者的人。唐老師,您確定能來嗎?”

“你確定丁甲申不來?”

“我根本沒請他?!?/p>

“那好,我一定來。”

“一言為定,到時我請您喝酒,珍藏了十年的滬州老窖,不比茅臺差?!?/p>

“好,到時喝個痛快?!?/p>

“唐老師,能問您個問題嗎?”

“盡管問。”

“您很討厭丁甲申嗎?”

“這個,說來話長,到時看你酒桌上的表現,表現好,我和盤托出?!?/p>

“到時我一定好好表現?!?/p>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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