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萬米高空，助鐵翼鵬程，讓中國戰(zhàn)機驕傲地刺穿蒼穹。

凌霄踏歌，長空礪劍。他在萬米高空，助鐵翼鵬程，讓中國戰(zhàn)機驕傲地刺穿蒼穹。

試飛界的“大哥大”

看過他飛行的人，懂行的男人會由衷地說：嗬——漂亮！不懂行的女人會尖叫：哇——太帥了！

在試飛界，用漂亮與帥形容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飛行技術(shù)。在現(xiàn)今中國乃至世界，從事試飛的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在中國航空工業(yè)領(lǐng)域，他的名字更是如雷貫耳。

他是中國空軍第一個在國外試飛員學(xué)校接受三角翼飛機失速尾旋培訓(xùn)的飛行員，是我國失速尾旋首席教員之一，首次在國產(chǎn)飛機K8上進行失速尾旋試驗20HD次，并完成了蘇27、蘇30飛機失速尾旋試驗和“眼鏡蛇機動”。

他是中國空軍第一批“空軍級試飛專家”及“空軍功勛飛行人員金質(zhì)榮譽獎?wù)隆鲍@得者之一。

他是我國自主研制生產(chǎn)的第一架殲10的首席試飛員，創(chuàng)造了出廠試飛史上的10項第一。

他是中國軍人中第一位三角翼飛機、K8教練機尾旋的首席試飛員兼國際教員，帶教過二十多個國家的近200名飛行員。

在30多年的試飛生涯中，他參與完成的我國戰(zhàn)斗機重大科研試飛項目有100多個，其中40余項填補了中國戰(zhàn)斗機試飛史上的空白。他曾榮獲國家科學(xué)技術(shù)進步獎特等獎和一等獎、國防科學(xué)技術(shù)進步獎二等獎，多次獲航空系統(tǒng)科技進步獎。

他是目前中國空軍戰(zhàn)斗機試飛員隊伍中年齡最大、飛行時間最長、參與試飛科目最多的資深試飛專家……

他叫雷強。但是，在試飛這個行業(yè)，很少有人叫他的本名，無論在公開還是私下，大家都叫他一“大哥大”。

整個世界只剩下劇烈的心跳

“座艙蓋關(guān)閉時，試飛員雷強感覺整個世界靜了下來，只剩下劇烈的心跳。”

在眾多媒體關(guān)于殲10首飛的報道中，不知是哪位媒體人寫的這句話，深深地打動和吸引了我。

我問雷強：“你第一次見到殲10是什么時候？”

“大概是1990年?！?/p>

“這么早？”

雷強笑了：“那時我看到的是樣機——木頭做的模型?！?/p>

雷強第一次見到的殲10，是全尺寸木制樣機。盡管在此之前他和戰(zhàn)友們看過無數(shù)次圖紙，按說對飛機是什么模樣應(yīng)該了如指掌，但真正見到這架1：1模型時，還真是被震撼了。

“當時第一印象是，這個腹部進氣道的家伙像一匹名駒，很有氣勢地、挑戰(zhàn)性地盤踞在總裝工廠，似乎兩翼間隱隱有風雷之聲！當時還沒定下來試飛員是誰，但我那時就暗下決心，我一定要征服這架飛機！”也就是在那一天，面對這架尚是模型的飛機，雷強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詞，新殲擊機采用的是“鴨式布局與電傳操縱”。他想起那個漠紅秋深的時節(jié)，那位趾高氣揚的外國專家對他們說過的話。鴨式布局——雷強在心里說，我們也有這樣的飛機了。我一定要把它飛出來。對于雷強來說，在他三十多年的試飛生涯中，殲10的首飛，是最不尋常的。首飛的日子終于定下了，1998年3月23日。為了這一天，雷強整整準備了十三年。

首飛這一天，天公不作美，機場上空能見度很差。試飛現(xiàn)場聚集的人比以往哪一次都多，大家翹首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盼著老天爺配合。一清早就準備好的雷強，等到上午10點，等不及了，詢問天氣情況，氣象答復(fù)說，中午1點天氣好轉(zhuǎn)。雷強當年崇拜的試飛英雄王昂也在現(xiàn)場。已是副部長的老試飛英雄王昂招呼雷強他們說：“趕快去吃飯?！?/p>

“那時我很激動，哪里吃得下去？”雷強這樣說。

“大哥大”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了，所以吃自助餐時，雖然端著一個大盤子，他卻只盛了一點點。王昂副部長看見了，就說雷子，吃這么點怎么可以？趕快再多盛點！

吃完飯，11點30分，雷強和其他試飛員提前進場。12點30分，首長們陸續(xù)進入主席臺就座。但天氣好轉(zhuǎn)很慢，仍然沒達到起飛要求！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機場上人實在太多了，因為怕試飛員們分心，指揮部安排他們?nèi)荚谖堇锏?。焦慮的雷強時不時看看天。

到了13點多，雷強看天估計能見度有3000米多一點，就問氣象保障人員：“這天氣還能不能再好轉(zhuǎn)一點？”

氣象的答復(fù)是：“也就這樣了?！?/p>

指揮員湯連剛問雷強：“能不能飛？”雷強說：“能！”

13點30分，首飛小組五個試飛員穿著橘紅色的飛行服，圍成一圈，就在機場邊上，留下紀念的照片。所有人都背著手，滿臉的肅穆和莊嚴。主席臺上，總裝備部、總裝科技部、空軍及航空工業(yè)總公司的領(lǐng)導(dǎo)都端坐著，等待最莊嚴時刻的到來。

天空終于裂開了云縫，指揮塔上傳來準備起飛的指令。

總設(shè)計師宋文驄說：“雷子，你飛我心里就有底了?！?/p>

雷強進入座艙坐下，回頭看時，周圍很多人已經(jīng)開始抹眼淚了！

雷強心里咯噔一下，心說，壞了，飛了三十多年，還沒遇過剛上飛機就有人哭的，搞不好我回不來了！

雷強很難受，但不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難受，而是覺得一旦有什么問題，國家這么多年的投入、幾十萬人的心血，就都毀在自己手里了。

14點28分，雷強開車，發(fā)動機啟動。開車之后，雷強把飛控系統(tǒng)檢查了兩遍。當時成都飛機設(shè)計研究所的主任，也就是現(xiàn)在殲10雙座的總設(shè)計師楊偉，他是管飛控的。在地面配合的楊偉主任舉起雙手，向上豎起大拇指，意思是：飛控，一切正常。

14點39分，飛機滑向主跑道起飛位置。

飛機滑出停機坪，到了跑道上。剎車、推油門，然后松開剎車，一切都和此前的高速滑行沒什么區(qū)別。直到抬前輪的速度點，以前每次地面滑行試飛，到了這里是收油門，今天終于可以繼續(xù)加油了。全場的人屏住呼吸，看著飛機發(fā)動、滑行、加速。雷強頂著油門桿，飛機迅速加速到離地速度，然后呼地一下就起來了！

14點41分，隨著一陣巨大的轟鳴，飛機抬起前輪瞬間便沖天而起！

飛起來了，飛起來了！全場的人歡呼、跳躍、鼓掌，無數(shù)人把手中的鮮花拋向天空，向飛機和試飛員致敬。

飛機離陸，感覺非常好。因為首飛不用收起落架，雷強帶著起落架向一側(cè)壓了壓桿，誰知道飛機響應(yīng)特別快，完全超出他的意料。雷強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聲：“這怎么回事兒？”

雷強的聲音清晰地傳回地面，塔臺指揮員立刻緊張地問：“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問題了？”

這時候雷強已經(jīng)明白了：天啊，這家伙就是這么一架反應(yīng)機敏的飛機，每秒200多度的極限瞬時滾轉(zhuǎn)角速度可真夠刺激的！

雷強趕快回復(fù)說：“沒事沒事?！?/p>

在此之前，他雖然在模擬器上反復(fù)飛過，但模擬器畢竟不如真飛機這么狂放而強悍！考慮到當時云底高度不夠，他讓飛機爬到了1000多米，然后就開始改平。之后，加速，減速，調(diào)整了一下油門響應(yīng)。接著在機場上空，雷強開始模擬減速下滑，到500米，一切正常。再接著就是通場，減油門。

“通場結(jié)束后，我左右壓了壓桿，看看坡度和滾轉(zhuǎn)響應(yīng)，又試了試方向航，一切都是那么輕捷，令人滿意?！?/p>

按計劃，雷強在近空繞行三圈就下來，但他看看油量表，請示說油量足，能不能再飛一圈。指揮員們商量了一下之后，回答說可以。雷強就又做了一次通場，然后落地。

殲10的起落架是外八字的，緩沖性能好，輪子接地的感覺非常輕，減速傘一放，雷強覺得一直懸著的心一下子就回到肚子里去了！他邊滑行邊想：真快呀，怎么這么快就飛完了啊……十幾年了，就為了這十幾分鐘，這么快就飛完了。他甚至有了小小的不滿足、不舍、不過癮。數(shù)據(jù)顯示，這次的高度2670米，最快速度499千米/小時。首飛成功了！

機場上沸騰了，人們激動地相互握手、擁抱，興奮地歡呼、跳躍！國防部、空軍、中國航空工業(yè)公司等的領(lǐng)導(dǎo)站在主席臺邊，迎候著試飛員和總設(shè)計師的到來。來到主席臺前，雷強立正敬禮，向首長報告。部長握住他的手：“這飛機飛起來怎么樣？”

“報告首長，這飛機飛起來非常好！”雷強回答。

“你任務(wù)完成得非常好，辛苦了！”

“首長辛苦了！”雷強報告完畢，突然轉(zhuǎn)向宋文驄。他上前幾步，舉手敬了個軍禮，興奮地大聲說道：“宋總，這才叫真正的飛機??！”。

副部長王昂用一句話表達了他對雷強的贊許。王昂對另外幾位首席試飛員說：“你們落地的時候能達到雷強首飛的那個水平，就算出師了。”

首飛成功后，一位外國資深首席試飛員向雷強表示祝賀，他說：“雷，你比我好！”

雷強說：“為什么呢？”

他說：“我在美國訓(xùn)練了三年。第一次首飛后，第二次我就不飛了。因為榮譽也好，工資也好，都已經(jīng)夠了，我沒有必要再飛第二個起落了。而你比我好，01架、03架、04架、05架都是你首飛的。你比我多飛了3架，知道每架飛機都是不同的，而且每架飛的重點也不相同，你是好樣的。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是你的經(jīng)驗沒我多，基礎(chǔ)不如我，為了首飛我在美國學(xué)了三年，西方各種電傳飛機我都飛過，而你第一次就飛電傳！第三點，我都五十歲了，你比我小，你才四十出頭，在西方國家，像這種氣動外形或全電子飛機，五十歲以下的試飛員是沒有資格飛的！你真的不錯！”

殲10首飛成功后，雷強將現(xiàn)場錄像拿回家，給年近八旬的老父親雷雨田看。那一晚，雷雨田獨自一人坐在小馬扎上，一邊看一邊抹著淚。半個小時的片子，這位老飛行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深夜……

兒子雷強不僅圓了自己的夢，更圓了一個民族的夢！

有人問雷強：“飛機是怎么飛起來的？”雷強精彩地回答：“從物理學(xué)上說，飛機是借助升力飛起來的。從精神層面說，飛機是靠試飛員的勇氣和智慧飛起來的。”

在空軍慶祝殲10試飛成功立功表彰大會上，雷強有一段激動人心的發(fā)言，結(jié)束的兩句話是：“感謝試飛為我的人生插上飛翔的翅膀！感謝飛行帶給我激情燃燒的歲月！”

雷強，他用生命體驗飛翔的姿態(tài)，在中國空軍和中國航空事業(yè)騰飛的歷程中，貢獻了自己的汗水和智慧。他融入并推動了中國的航空事業(yè)。

（摘編自張子影著《試飛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