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利
陳繼儒(1558—1639),字仲醇,號眉工。少年既有才名,不到三十,即取儒生衣冠焚棄而自命隱士,絕意仕途。陳繼儒通儒、釋、道。書、畫、詩、文俱佳,又精書畫,古玩鑒賞,可以說,在當時的文化背景下,他無一不通,幾乎就是一個博學多才的通人。
陳繼儒標榜清流,20年不踏入城市,卻又與世俗社會交往頗多,上自名官巨卿、文人學士,下至商賈販夫、三教九流,乃至黃冠老衲、名妓才媛都和他有往來。他的作品,甚至是朋友間往來書信、記載歷代掌故的筆記,一經(jīng)流出,人們便相互傳抄,一讀為幸。和那些汲汲于功名利祿的所謂的“隱士”不同,陳繼儒自焚衣棄儒后,就再也沒有當官。據(jù)《明史》及一些史料筆記記載,他曾被朝中官員多次舉薦,舉薦他的人達十人之多,皇帝也曾下詔征用,他都遜謝不赴。
學識淵博 書畫俱佳
陳繼儒學識廣博,詩文、書法、繪畫均所擅長,并喜愛戲曲、小說。其書法學蘇軾、米芾,對蘇、米墨跡,最為喜愛,雖殘碑斷簡,也必搜采,手自摹刻,成《晚香堂帖》及《來儀堂帖》。所畫山水,空遠清逸,松江博物館藏有《瀟湘煙雨圖》。所畫梅竹,點染精妙,名重當時。用水墨畫梅,乃其首創(chuàng),曾編《陳眉公梅花詩畫冊》,為后世所法。傳世作品有《梅花》《梅竹雙清圖》等。
陳繼儒所藏碑石、法帖、古畫、印章甚豐。在東佘山居內(nèi),豎立的碑刻,有蘇東坡《風雨竹碑》、米芾《甘露一品石碑》、黃山谷《此君軒碑》、朱熹《耕云釣月碑》等。得唐代顏真卿《朱巨川告身》真跡卷,遂將住處命名《寶顏堂》。陳繼儒收藏書畫有倪云林《鴻雁柏舟圖》、王蒙《阜齋圖》、梅道人《竹筿圖》、趙孟頫《高逸圖》,以及同時代的文徵明、沈周、董其昌等人字畫。印章收藏有蘇東坡雪堂印、陳季常印等。他還摹刻《晚香堂蘇帖》《來儀堂米帖》,刻《寶顏堂秘笈》六集。
陳繼儒的收藏中還包括一部分硯臺,他曾在《妮古錄》中提出:“文人之有硯,猶美人之有鏡也,一生之中最相親傍,故鏡須秦漢,硯必唐宋?!贝司僬擖c一直為古硯鑒賞家所推崇。同時,陳繼儒藏書頗富,廣搜博采奇書逸冊,或手自抄校。
交好董其昌 所藏不計其數(shù)
陳繼儒收藏最多的,還是董其昌的作品。提陳繼儒,就不能不提他的好友,董其昌。雖然陳繼儒是隱士,卻和董其昌齊名,也是同鄉(xiāng)。一個在野,一個在朝,名動朝野,士人趨之若鶩。他們共同創(chuàng)立了繪畫上的“南北宗”之說,流傳至今,對后世的影響極大。
萬歷十三年(1585),陳繼儒與董其昌一同參加了應天府舉行的科舉考試,然而雙雙落敗。萬歷十五年(1587),陳繼儒隱居小昆山,后移居東佘山,過著快意自適的歸隱生活。在清靜的環(huán)境,讀天下書,寫天下文,隱而不脫俗,為身隱心不隱,仍然針砭時弊,甚至一度成為“暢銷書”作者,名聲日隆,求見者不絕,所謂“來見先生者,河下泊船數(shù)里”。在隱居的幾十年中,或品評書畫、或吟詩作賦、交朋結(jié)友,過著一種自得其樂的生活。董其昌為其作《東佘山居圖》,并題:“郗超每聞高士有隱居之興,便為捐百萬貲辦買山具,予于仲醇以此贈之?!倍c好友陳繼儒放棄舉業(yè)隱居的選擇不同,董其昌屢敗屢戰(zhàn),終于在萬歷十六年(1588)中舉,完成了從生員到舉人的身份變化,打通了其魚躍龍門通向進士登科的關(guān)鍵。
萬歷二十年(1592)夏,董其昌在持節(jié)封楚藩的歸途中觸暑重病,陳繼儒前來看望他,二人在夾室中相對賞畫。當日,一同賞畫的還有吳門畫家孫枝,在他的建議下,董其昌把雅集情況訴諸筆端。
為了方便二人相聚,董其昌在宅中更為陳繼儒建造了“來仲樓”,他們時常登樓閱覽書畫終日不下。董其昌于書畫裁鑒通明,凡有批駁真?zhèn)谓钥蓱夜P立就,陳繼儒往往與之相互切磋激揚。后來董氏所鑒由其門人張圣清掌錄成編,亦名為《來仲樓隨筆》。董其昌的隨筆中,比較少提到與朋友一起鑒賞書畫,但是陳繼儒卻勤于記錄那些活動,尤其是與董其昌共賞的時光。
萬歷二十七年(1599),董其昌離京回老家賦閑,為了排遣郁悶心情,七月,他與陳繼儒泛游春申之浦,“惟吾仲醇,壺殤對引,手著翰墨,固以胸吞具區(qū),目瞠云漢矣?!眱扇艘黄鹩斡[之狀,董其昌多次游后作畫,一是記錄兩人游歷的美景,另一個應是為了見證他們的友情。
萬歷二十四年(1596),董其昌持節(jié)赴長沙封吉藩朱翊鑾。當時官船正在池州江中航行,董其昌突然掛念起陳繼儒來,心想他最近的讀書生涯不知如何了,于是,他給陳繼儒繪了《小昆山舟中讀書圖》,湘楚風景令董其昌賞心悅目,他又另畫了一幅畫寄給陳繼儒,畫上題詩云:“隨雁過衡岳,沖鷗下洞庭。何如不出戶,手把離騷經(jīng)?!?董其昌在詩中以雁、鷗與衡岳、洞庭的關(guān)系,描述了自己前往楚地的行程,但是想起正在書齋中手把《離騷》、吟詠賦詩的高士陳繼儒,自己的奔波勞頓要遠遜于他的性靜情逸。第二年秋,董其昌回到松江已經(jīng)十月,他又立即前往小昆山訪問陳繼儒,下榻在新筑的讀書臺,為其繪制了《婉孌草堂圖》。
董其昌與陳繼儒一起的集會、出游與鑒賞活動不勝枚舉。董其昌盛年時,因在朝為官經(jīng)常外出,但是只要稍有閑暇或回到松江,他都會與陳繼儒相會。由此可以理解,為何陳繼儒在記錄自己藏品時談及董其昌則言“玄宰,不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