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儀

摘 要：最高人民法院出臺的《關于人民法院庭審錄音錄像的若干規(guī)定》突破了對紙質(zhì)法庭筆錄的規(guī)定，推進民事庭審記錄方式的改革。初步實踐表明，我國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特別是其中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輕微刑事案件，完全可以用庭審錄音錄像替代法庭筆錄。借鑒國內(nèi)外經(jīng)驗，我國有關立法應當確定庭審錄音錄像為法定法庭記錄的方式之一，并逐步明確落實庭審錄音錄像的操作、存儲、查閱、責任等規(guī)定。

關鍵詞：刑事訴訟；簡易程序；庭審錄音錄像

2017年3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庭審錄音錄像的若干規(guī)定》（以下簡稱《規(guī)定》）第8條提出：“適用簡易程序審理民事案件的庭審錄音錄像，經(jīng)當事人同意的，可以替代法庭筆錄”。這不僅突破了對紙質(zhì)法庭筆錄的規(guī)定，更涉及庭審記錄方式的變革，在推進深化司法體制改革的當下具有重要意義。但《規(guī)定》明確庭審錄音錄像替代法庭筆錄僅限于民事案件的簡易程序。筆者認為，應一同將此規(guī)定適用于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特別是其中可能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等刑罰的輕微刑事案件。

1 傳統(tǒng)書記員記錄庭審存在的弊端

1.1法院書記員的力量不足

實踐中，作為一線辦案人員之一的書記員同樣也面臨“案多人少”的巨大壓力，多數(shù)地區(qū)法院的法官和書記員的人數(shù)比例嚴重不平衡，一名書記員往往要服務多名法官的辦案工作。盡管正在開展試點工作的刑事速裁程序提升了審判效率，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法官的工作量，但并未減輕書記員所承擔的庭審記錄、校對等繁瑣工作的壓力。

1.2紙質(zhì)法庭記錄在準確度和完整性方面“后天不足”

書記員對整個庭審活動進行人工記錄，其記錄的速度不僅會影響庭審效率，而且其記錄的內(nèi)容也會與實際進行的庭審過程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偏差，甚至易被人為篡改，與庭審實際情況大相徑庭，相差甚遠，使得被告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對法庭記錄產(chǎn)生質(zhì)疑，影響司法公信力。

1.3審判人員的庭審行為不受約束

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中，由于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往往不會委托辯護人，而法官長期以來形成了依賴偵查卷宗和筆錄的辦案習慣，無異議無對抗的庭審氛圍容易導致庭審虛化，使得庭審走過場的情況時有發(fā)生，甚至可能出現(xiàn)未經(jīng)庭審調(diào)查的證據(jù)用于定案的情況，審判人員完全可以濫用庭后補正筆錄的權利。

1.4限制二審法院進行有效監(jiān)督

盡管一審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都是基于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但被告人仍然享有提起上訴的權利。除了法律明文規(guī)定要開庭審理的情形，實踐中二審法院基本上是進行不開庭的書面審。二審法院對一審庭審的程序是否合法只能通過書記員記錄的庭審筆錄進行判斷，在一審筆錄存在瑕疵、遺漏、差錯甚至被人為篡改的情況下，一審庭審過程沒有得到真實全面反映，二審法院無法對一審庭審和裁決實現(xiàn)有效的法律監(jiān)督。

2 錄音錄像替代法庭筆錄的價值

2.1有利于減輕書記員的工作負擔

對于被告人自愿認罪認罰，且同意適用簡易程序的刑事案件，用庭審錄音錄像替代法庭筆錄，書記員無須出庭記錄，將書記員從法庭記錄的主業(yè)中解放出來，減少大量刑事案件對書記員記錄的需求，緩解基層人民法院書記員人手不足的難題，書記員也可以將更多時間和精力轉向其他輔助性工作，更好地服務法官辦案。

2.2有利于更加全面準確反映庭審過程

庭審錄音錄像在記錄和保存庭審信息的速度、準確度、完整性方面，比起傳統(tǒng)紙質(zhì)法庭記錄具有顯著優(yōu)勢。在刑事簡易程序中，用庭審錄音錄像方式替代法庭筆錄，整個庭審過程將一氣呵成、節(jié)奏流暢，口頭表達與記錄實現(xiàn)同步。審判的公正性和當事人訴訟權利的行使也不會因為書記員退出庭審記錄而受到影響，錄音錄像真實全面地記錄了庭審過程，使當事人的訴訟權利得到了充分的保障，也使簡單的案子過程更簡便。

2.3有利于規(guī)范庭審活動

庭審錄音錄像實時記錄了法官主持庭審的表現(xiàn)和能力，尤其是庭審公開直播和當事人、辯護律師、訴訟代理人等不受限制查閱和復制庭審錄音錄像資料，將法官在庭審上的一言一行置于公眾的視野之下，甚至其所經(jīng)辦案件的整個庭審過程將在相當長的時期里時刻準備接受歷史的考驗，為此法官不得不主動提高自身庭審指揮、駕馭能力，減少庭后依賴查閱庭審書面筆錄的心理，主動積極做好庭前準備工作，充分保障當事人的訴訟權利，花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在庭審過程中查明事實并作出判決，促進庭審實質(zhì)化。

2.4有利于上級法院加強監(jiān)督

二審法院能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直接、全面地了解一審法院的庭審實況，加強對下級法院的法律監(jiān)督作用。即使是不開庭的書面審理也能對一審庭審程序的合法性實現(xiàn)有效的法律監(jiān)督，并且反向遏制一審程序中大量被告人認罪認罰的刑事簡易案件庭審“走過場”現(xiàn)象，確保每一起刑事案件的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

3 錄音錄像替代法庭筆錄的制度設計

3.1立法明確庭審錄音錄像的法律效力

考慮到我國各地法院硬件建設、司法水平的差異，不宜搞“一刀切”，但有必要為有條件的基層法院提供法律依據(jù)，在全國范圍內(nèi)由點及面、由淺入深地進行庭審錄音錄像替代法庭記錄的改革工作。建議在立法層面上，將“庭審錄音錄像”明確為刑事訴訟的法定記錄方式之一。有條件的基層法院在審理適用簡易程序的刑事案件時，根據(jù)實際情況進行選擇記錄方式，尤其那些可能判處3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輕微刑事案件應當優(yōu)先運用庭審錄音錄像替代法庭記錄，條件尚不成熟的基層法院可以根據(jù)實際情況逐步推進庭審記錄方式的改革。

3.2庭審錄音錄像作為庭審記錄的具體制度設計

3.2.1告知被告人，并充分保障其查閱的權利

（1）決定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刑事案件，送達起訴書副本時應當將《庭審記錄方式告知確認書》交被告人簽字確認。

（2）庭審開始時，承辦法官應當首先對法庭采用錄音錄像作為庭審記錄的方式進行當庭說明，并告知被告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辯護人享有申請對庭審全程錄音錄像進行查閱的權利。

（3）庭審結束后，由審判人員、書記員當面檢查錄音錄像完整性，當場刻制錄音錄像光盤，并由審判人員、書記員、被告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簽字確認封存。

3.2.2細化各類人員的職責

（1）書記員的職責。為了讓法官專心審判，應將庭審錄音錄像工作交由書記員負責。采用錄音錄像替代法庭筆錄，書記員依然肩負宣布法庭紀律和庭審注意事項，完整記錄庭前準備、法庭調(diào)查、法庭辯論、最后陳述、宣判等各階段在錄音錄像中的起止時間等職責。錄制結束后應當將錄音錄像上傳系統(tǒng)存儲器，刻錄光盤，且填寫格式化的表格，將錄音錄像的起止時間、各庭審階段時間、有無中斷等情況進行記錄并附卷。待硬件建設完善后，各基層法院可以采用電腦語音的方式播放法庭紀律，使書記員完全從庭前轉移至幕后。

（2）審判人員的職責。審判人員主要對錄音錄像的完整性負有審核把關的責任。實踐中可能存在設備故障、不可抗力等原因影響庭審錄音錄像的完整性，此種情況下的錄音錄像應當存儲而非刪除，以備今后查閱。書記員應當就中斷缺失的庭審內(nèi)容進行書面記錄和說明，經(jīng)審判員、被告人及其他訴訟參與人查看無誤后簽字入卷。條件成熟后，可以參考域外經(jīng)驗，當上級法院對一審裁判進行全面審查時，發(fā)現(xiàn)作為庭審記錄的錄音錄像資料不連續(xù)甚至無法查閱，影響案件基礎事實認定，且無相關書面記錄的，上級法院應當撤銷原判，發(fā)回重審。

（3）相關人員的保管、提供查閱、安全防范的職責。庭審錄音錄像作為檔案材料，對于保管不善、損毀、篡改庭審音像資料的行為，應當明文規(guī)定追責措施，對造成嚴重后果的要追究刑事責任。依法對查閱庭審錄音錄像的被告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辯護人提供便利，同時應當采取必要的安全防范措施，如告知被告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辯護人遵守規(guī)定，保守秘密等。

3.2.3對復制庭審錄音錄像的范圍進行限制

并非所有適用簡易程序的刑事案件均可以公開審理，而且對于公開審理的案件，如果有涉及國家秘密、商業(yè)秘密或個人隱私的相關證據(jù)，法庭調(diào)查也不得公開進行，必要時甚至將整個案件轉為不公開審理。此外，司法機關對參與特定案件可能面臨打擊報復危險的鑒定人、被害人，以及不愿意公開自己姓名和行為的報案人、控告人、舉報人負有保密職責，不能公開其個人信息。因此，如果庭審錄音錄像不加限制的被復制，不但不能實現(xiàn)刑事訴訟法的立法目標，而且還會損害相關個人的正當權益和國家利益。對于上述特定案件，應當規(guī)定被告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辯護人只能就庭審錄音錄像的錄音部分進行復制、謄寫等，既保證其實現(xiàn)“復制”的權利，又避免對個人、組織和國家的權益可能造成的侵害。

3.2.4明確庭審錄音錄像的存儲方式

目前，刑事案件檔案材料保存的最低年限是20年，最長為永久。而錄音錄像一旦取代了法庭記錄，單就光盤離線存儲很難滿足今后的查閱需求，因此有必要實現(xiàn)錄音錄像數(shù)據(jù)的線上存儲。要不斷推進法院信息化建設，吸收借鑒成功經(jīng)驗，逐步建立全國統(tǒng)一的庭審錄音錄像存儲和查閱平臺，逐步實現(xiàn)庭審錄音錄像資料在線上全國法院內(nèi)部系統(tǒng)實時保存、調(diào)閱和查看，用線下硬盤、光盤載體對資料進行多次備份，達到庭審錄音錄像長久保存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