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開鏡 董坤玉

[摘要]西晉建立前后，有四名重要官員即鐘會、羊祜、賈充、王沈無子。王沈死后，族人以其私生子為后，方結(jié)束無子歷史。四人均參與了西晉建立的準備活動。司馬昭、司馬炎父子對四人多加重用。四人中，鐘會早亡，但為司馬氏代魏奠定了政治基礎(chǔ)；羊祜死于西晉統(tǒng)一中國之前，但為西晉滅吳奠定了物質(zhì)和人力基礎(chǔ)；賈充和王沈?qū)ξ鲿x的建立，盡管也起到了作用，但是，二人同時也為西晉的衰落種下了禍根，賈充女賈南風(fēng)作為皇后和王沈私生子王浚作為幽州刺史的惡劣政治行為，加速了西晉的衰亡?？梢娢鲿x的建立和衰亡與這四人關(guān)系極為密切。

[關(guān)鍵詞]西晉；鐘會；羊祜；賈充；王沈

[中圖分類號]K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 -3541 （2018） 03 -0097 -05

司馬昭與其子司馬炎代魏建晉過程中，重用了一批親信，以夯建代魏基石。其中，有四人無子嗣，卻尤為司馬昭父子所重。這四人是鐘會、羊祜、賈充、王沈。四人中，鐘會、羊祜、賈充等三人真正無后，王沈則有一私生子，但王沈在其生前，從未承認，及其死，族人方才共立之為其后。司馬昭父子為何特別重用四人？四人對西晉的建立及政局的影響又如何？學(xué)術(shù)界對四人的相關(guān)研究成果較多，但主要側(cè)重于個人行跡的影響。其中，對鐘會的研究，側(cè)重于他的思想和造反之因；對于羊祜的研究，側(cè)重于他治理荊州（襄陽）的仁愛事跡；對賈充的研究，側(cè)重于他的法律貢獻和對司馬氏建立的作用及惡劣影響；對王沉的研究，側(cè)重于他的卑劣人格。各種研究已經(jīng)涉及四人對西晉建立和滅亡的影響，但未從“無子”角度探討得司馬氏重用的原因，也沒有從“四人的角度”探討對司馬氏建立和滅亡的影響。

一、鐘會、羊祜、賈充、王沈與西晉建立

西晉的建立，若論功行賞，無論如何，都不可缺少鐘會、羊祜、賈充、王沈等四人。因此，這四人對西晉的建立，實在功莫大焉。

1.司馬昭重用鐘會滅蜀

鐘會起家秘書郎，遷尚書中書侍郎。在高平陵事件中，鐘會的政治態(tài)度尚不明顯，但到了正元二年（252年），鎮(zhèn)東將軍毋丘儉與揚州刺史文欽起兵壽春，反對司馬師兄弟專權(quán)，鐘會隨司馬師出征平亂，典知密事。司馬師攻滅毋丘儉，鐘會多出奇謀，因功遷黃門侍郎，封東武亭侯，邑三百戶?？梢?，這時鐘會已成為司馬氏集團中的重要成員。甘露二年（257年），諸葛誕反于淮南，鐘會又隨司馬昭平叛。史載：“壽春之破，會謀居多，親待日隆，時人謂之子房。軍還，遷為太仆，固辭不就。以中郎在大將軍府管記室事，為腹心之任?！保篬1]（p.787）此后，鐘會遷司隸校尉，并因黨與司馬氏，史載：“雖在外司，時政損益，當(dāng)世與奪，無不綜典。”[1]（p.787）忠于曹魏的嵇康見誅，與鐘會誣陷有關(guān)。史載，鐘會對司馬昭言：“嵇康，臥龍也，不可起。公無憂天下，顧以康為慮耳。”[2]（p.1373）當(dāng)然，鐘會向司馬昭進讒，還在于鐘會曾造訪嵇康，但嵇康只顧打鐵，不理鐘會，鐘會由此產(chǎn)生了報復(fù)心理。史載：

初，康居貧，嘗與向秀共鍛于大樹之下，以自贍給。潁川鐘會，貴公子也，精練有才辨，故往造焉?？挡粸橹Y，而鍛不輟。良久會去，康謂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會日：“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睍源撕吨2]（p .1374）

鐘會前去拜訪嵇康，出于尊敬，也希望得到嵇康的看重。嵇康則恥其黨同司馬氏，故無禮于他。鐘會出于報復(fù)陷害嵇康，借刀殺人，但司馬昭同樣對嵇康心存猜忌。如果司馬昭沒有殺意，即使鐘會進下讒言，司馬昭也不會殺害嵇康。無論如何，說明此時的鐘會，深受司馬昭的重用，并成為司馬昭屠殺政敵的幫兇。

景元三年（262年）冬，司馬昭以鐘會為鎮(zhèn)西將軍、假節(jié)都督關(guān)中諸軍事，統(tǒng)十余萬眾，與鄧艾、諸葛緒三路大軍齊發(fā)，發(fā)動滅蜀戰(zhàn)役。最終，鄧艾先行攻下成都，蜀亡。鐘會隨后進入成都，因反被殺。鐘會為司馬氏立下了汗馬功勞，在滅亡蜀漢的戰(zhàn)爭中，雖然沒有直接打下成都，但如果不是鐘會大軍與姜維大軍對峙，鄧艾出兵陰平小道成功的可能性就極其微小了。司馬昭把10萬大軍交給鐘會之時，西曹屬邵悌表示懷疑，勸說司馬昭，“鐘會難信，不可令行?！盵2]（p.43）但司馬昭并不擔(dān)心。司馬昭說，眾人均以為蜀不可伐，只有鐘會贊同。而且滅蜀之后，將士思歸，降國之人不可言勇，即使鐘會敢于造反，也必?zé)o成。不過，鐘會無子.或許也是司馬昭敢于重用鐘會的一個重要原因。鐘會也并非完全為司馬昭信任，攻滅蜀漢之后，司馬昭便帶領(lǐng)大軍進入長安，其意昭然若揭。

鐘會為何會反叛司馬氏？呂思勉先生認為，鐘會并非謀反，而是忠于魏朝，因為其父鐘繇系曹魏重臣，深受曹魏恩典。鐘會文人，學(xué)問功底深厚，“他要盡忠于魏朝，是極合情理的?！盵3]（p.128）不過，鐘會反叛司馬氏，未必只是因為他忠于魏朝，否則，也不會為司馬氏獻策平定淮南之叛。因此，有學(xué)者認為：“鐘會起事是因為司馬昭周圍有部分重要人物不信任甚至反對鐘會，而他也明白終不能真正得到司馬昭信任，且功多之后對司馬昭憂懼之心轉(zhuǎn)盛；而諸葛誕被逼起事以及高貴鄉(xiāng)公遇弒等事使他對司馬昭、賈充等的為人更加了解，且其在蜀滅、鄧艾被擒后重兵在握時又不甘心再受迫于司馬昭?！盵4]

鐘會借滅蜀大軍反抗司馬氏，盡管沒有成功，但滅亡蜀漢，實為司馬氏代魏之先導(dǎo)。司馬昭因殺魏帝曹髦聲名受損，通過滅亡蜀漢，建立了無與倫比的軍功，稍稍洗去了一點殺害魏帝的罪惡。一方面證明了自己的才能出眾；另一方面，在滅亡蜀漢之時，又除去兩員著名的軍事將領(lǐng)，威懾了群臣，把軍事大權(quán)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為其子代魏奠定了雄厚基礎(chǔ)。

需要說明的是，鄧艾之死與鐘會也有莫大關(guān)系。鐘會誣鄧艾造反，鄧艾在鐘會為亂兵所殺后，又為衛(wèi)瓘所殺，正合司馬昭之意。故鄧艾被殺后，司馬昭明明知是冤案，卻依然對鄧艾后人予以重罰。根本原因是鄧艾在劉禪投降后，擅自做主，安排蜀漢君臣。在司馬昭看來，鄧艾的行為屬于擅權(quán)，不可容忍。也有學(xué)者認為，鐘會死后，其家族受到寬待，而鄧艾家族卻受到嚴懲。原因在于：“鐘會與鄧艾沖突的實質(zhì)是司馬氏集團內(nèi)部功臣子弟與出身低微的事功型的官員之間的矛盾。因為這些功臣子弟與司馬氏家族長期以來有著密切的通婚、交往關(guān)系，相近的文化取向與利益結(jié)合，使他們凝聚在一起，構(gòu)成了司馬氏集團的主干，是支持司馬氏完成魏晉擅代的核心力?！盵5]（p.99）這種說法淹沒了司馬昭對鄧艾重懲的根本原因。

2.司馬炎重用羊祜坐鎮(zhèn)襄陽為滅吳奠基

史稱羊祜世吏二千石，至祜九世，并以清德聞。祖續(xù)，仕漢南陽太守。父衙，上黨太守。羊祜，還是蔡邕外孫，景獻皇后（司馬師妻）同產(chǎn)弟。由此可知，羊祜不僅出身世族，而且與司馬師具有姻親關(guān)系。羊祜起家中書侍郎，俄遷給事中、黃門郎。鐘會有寵時，羊祜憚之。及鐘會被誅，羊祜被拜為相國從事中郎，與荀勖共掌機密，成為司馬昭的親信。鐘會叛亂被平，會平，荀勖與裴秀、羊祜“共管機密”[2]（p.1153）。羊祜后遷中領(lǐng)軍，悉統(tǒng)宿衛(wèi)，入直殿中，執(zhí)兵之要，事兼內(nèi)外。這表明羊祜成為司馬昭親近的重臣。其時，司馬炎正在籌劃代魏建晉大業(yè)，常與親信商議，羊祜深得司馬炎信任，參與了代魏謀劃。及司馬炎稱帝，羊祜以佐命之勛，進號中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改封郡公，邑二千戶。所謂佐命之勛，即輔助司馬炎代魏稱帝。

泰始初，晉武帝司馬炎下詔擢升羊祜官職，詔書稱：“祜執(zhí)德清劭，忠亮純茂，經(jīng)緯文武，謇謇正直，雖處腹心之任，而不總樞機之重，非垂拱無為委任責(zé)成之意也。其以祜為尚書右仆射、衛(wèi)將軍，給本營兵。”'[2]（p.1014）晉武帝欲滅吳，用羊祜為都督荊州諸軍事、假節(jié)，以備南征。后加車騎將軍，開府。咸寧初，又除其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得專辟召。羊祜在荊州經(jīng)營多年，為西晉政府滅吳積累了雄厚的物資。

羊祜人格異常復(fù)雜，一方面他的人品受到世人稱贊，在襄陽執(zhí)政期間，受到百姓愛戴。史稱：“南州人征市日聞祜喪，莫不號慟，罷市，巷哭者聲相接。吳守邊將士亦為之泣。”[2]（p.1021）又載： “祜貞愨無私，疾惡邪佞，荀勖、馮紞之徒甚忌之。從甥王衍嘗詣祜陳事，辭甚俊辯。祜不然之，衍拂衣而起。祜顧渭賓客日：‘王夷極甫方以盛名處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盵2]（p.1017）但另一方面，羊祜積參與了司馬氏的代晉活動，羊祜與賈充共事多年，二人都是晉武帝極為信任之人。賈充人格卑劣，受到朝廷中正直官員任愷與庾純等人的排斥，泰始七年（271年），任愷、慶純乘機以秦雍地區(qū)變亂需重臣出督為借口，誘武帝“詔充西鎮(zhèn)長安”以奪其權(quán)[2]（p.1286）。但羊祜卻勸武帝留賈充于朝廷。有學(xué)者認為，羊祜是任愷等人的后臺[6]，恐非。因為羊祜與司馬氏關(guān)系甚密，也與賈充交好。羊、賈二人曾共同修訂《晉律》，說明二人可以合作。任愷、庾純等排擠賈充時，羊祜竟然“密啟留充”[2] （p.1168）。表明羊祜與賈充站在同一立場上。羊祜在襄陽多年，諸葛亮故居在襄陽城西不遠處。史書未載其到諸葛亮故居瞻仰，可見他對諸葛亮并不十分敬重。這也說明羊祜的政治人格盡管比賈充等人要高尚，但卻不能與諸葛亮相比。

3.司馬昭重用賈充除去魏帝

賈充襲父爵為侯，起家尚書郎，典定科令，兼度支考課，累遷黃門侍郎、汲郡典農(nóng)中郎將。后參大將軍軍事，從司馬師討毌丘儉、文欽于樂嘉。司馬師疾篤，還許昌，留賈充監(jiān)諸軍事?？梢?，此時賈充已成為司馬師親信。后為司馬昭大將軍司馬，轉(zhuǎn)右長史。司馬昭新執(zhí)朝權(quán)，恐方鎮(zhèn)有異議，使賈充見諸葛誕，“圖欲伐吳，陰察其變”2 （p.1165）。為諸葛誕痛斥。司馬昭平諸葛誕后，賈充轉(zhuǎn)廷尉，又轉(zhuǎn)中護軍，掌握了軍事大權(quán)。

在鐘會、羊祜、賈充、王沈以上四人中，賈充最受司馬昭、司馬炎父子的信任。這是因為，賈充親自帶兵殺害了魏帝。史載：

魏高貴鄉(xiāng)公之攻相府也，充率眾距戰(zhàn)于南闕。軍將敗，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謂充曰：“今日之事如何？”充日：“公等養(yǎng)汝，正擬今日，復(fù)何疑！”濟于是抽戈犯蹕。及常道鄉(xiāng)公即位，進封安陽鄉(xiāng)侯，增邑千二百戶，統(tǒng)城諸軍，加散騎常侍。[2]（p.1166）

為了平定民憤，司馬昭舍卒保車，讓成濟兄弟做了替罪羊，三族被夷。盡管陳泰要求嚴懲賈充，但是，賈充卻被司馬昭保護起來。賈充公開弒君，無疑是對君權(quán)神圣性的嚴重挑戰(zhàn)，導(dǎo)致了士大夫階層對于西晉政權(quán)的創(chuàng)立缺少了敬畏崇敬之感，造成了皇權(quán)神授思想的衰微?！氨M管西晉政權(quán)為了重振朝綱做出了努力，但是卻始終無法凝聚人心?！盵7]（p.1）但賈充本人因此深得司馬氏厚愛。及司馬昭臨死，司馬炎請以后事。司馬昭把賈充托付給司馬炎。史稱：

及文帝寢疾，武帝請問后事。文帝日：“知汝者賈公閭也?！钡垡u王位，拜充晉國衛(wèi)將軍、儀同三司、給事中，改封臨潁侯。及受禪，充以建明大命，轉(zhuǎn)車騎將軍、散騎常侍、尚書仆射。[2] （p.1167）

其后，又代裴秀為尚書令，常侍、車騎將軍如故，尋改常侍為侍中。可知賈充作為西晉開國重臣，其職位相當(dāng)重要。此后，賈充一直掌握西晉中樞大權(quán)，在晉武帝為太子選妃過程中，賈充通過謀劃，使自己的女兒賈南風(fēng)順利成為太子妃，從而加固了與晉朝皇室的關(guān)系。在伐吳之役，晉武帝詔賈充為使持節(jié)、假黃鉞、大都督，總統(tǒng)六師。賈充并無伐吳之謀，以為吳不可平，極力反對。當(dāng)平吳之后，賈充十分害怕，但晉武帝依然對他信任有加。

盡管缺乏軍事洞察力，但賈充卻是法律專家，《西晉律》即由賈充主持修訂。因此，賈充對西晉法律建設(shè)貢獻突出。

4.司馬昭重用王沈

王沈，父機，魏東郡太守。大將軍曹爽辟為掾，累遷中書黃門侍郎。曹爽被誅，王沈以故吏免職。顯然，王沈與曹爽關(guān)系并不親密。后起為治書侍御史，轉(zhuǎn)秘書監(jiān)。正元中，遷散騎常侍、侍中，典著作。高貴鄉(xiāng)公好學(xué)，就引王沈等人于東堂講宴屬文，號其“文籍先生”。及高貴鄉(xiāng)公將攻文帝，召王沈及王業(yè)告之，沈、業(yè)馳白司馬昭，因告密有功，被封安平侯，邑二千戶?？梢娝抉R昭對王沈封賞之重。不過名聲因此嚴重受損。史稱：“沈既不忠于主，甚為眾論所非。”[2]（p.1143）

但是，王沈卻因此得到司馬昭父子高度信任，官位飆升，遷征虜將軍、持節(jié)、都督江北諸軍事。平蜀戰(zhàn)役中，吳人為聲援蜀漢，出兵騷擾，因王沈守衛(wèi)有方，吳人只好退卻?！稌x書·王沈傳》載：“武帝即王位，拜御史大夫，守尚書令，加給事中。沉以才望，顯名當(dāng)世，是以創(chuàng)業(yè)之事，羊祜、荀勖、裴秀、賈充等，皆與沈諮謀焉?！弊阋娡跎驗樗抉R炎重要親信。西晉建立時，王沈以佐命之勛，轉(zhuǎn)驃騎將軍、錄尚書事，加散騎常侍，統(tǒng)城外諸軍事。晉武帝方欲委以萬機，王沈卻于泰始二年（266年）病故。王沈一方面喪失了忠誠的政治人格，但同時，他又熱愛讀書，“素清儉，不營產(chǎn)業(yè)”[2]（p.1145）。表現(xiàn)出雙面人生。嚴格地說，王沈并非無后，他有一個私生子王浚。王浚母為趙氏婦，本為良家女，因貧賤出入沉家，遂生浚。但王沈在世時并未承認有此子。及王沈死后，族人商議，以王浚襲其爵位。族人能夠共同商議此事，可知王浚為王沈之子。王沈以儒學(xué)見長，但其私下與貧女存在奸情，并生下兒子，而王沈又不可認可，可知王沈個人生活人格并不光彩。

二、鐘會、羊祜、賈充、王沈得司馬昭或司馬昭父子器重的原因

1.司馬昭重用鐘會的原因復(fù)雜

司馬昭重用鐘會，一方面因為鐘會在鎮(zhèn)壓淮南叛亂過程立下了汗馬功勞，而且學(xué)因為鐘會羅織罪名使反對司馬氏的名士嵇康被殺。這都表明，鐘會支持司馬氏。另一方面，因為滅蜀戰(zhàn)役需要具有杰出能力的軍事人才的支持。當(dāng)時，魏國上層，反對發(fā)動滅蜀戰(zhàn)役者甚多，只有鐘會等少數(shù)人支持。所以，司馬昭急于通過滅蜀戰(zhàn)役建立威望，只能依靠鐘會。鐘會盡管才能過人，但沒有子嗣，其兄鐘毓與其關(guān)系一般，甚至密告言其不用重用。因此，司馬昭并不擔(dān)心鐘會掌握大軍造反。

2.司馬懿掌握曹氏大權(quán)的手段十分卑劣，因此，司馬氏對支持其政變者十分信任

司馬懿家族以非正當(dāng)手段篡奪了曹魏皇權(quán).司馬氏父子等對其他姓氏的防范極為嚴格。對有后之人，多有懷疑，在受到擁戴曹氏政權(quán)的數(shù)次反抗之后，司馬氏著意于無后之人擔(dān)任國家要職或地方要任。石苞的命運與此極有關(guān)聯(lián)。

3.重用無后之人，可最大限度地維護司馬家族的權(quán)益

司馬昭重用鐘會，并不懼怕鐘會造反，雖然司馬昭認為滅蜀之后，軍人思歸，鐘會不可能成功。其實，還有一個更為深刻的原因，即鐘會無子，所任用部屬，無一個血親，因此，決定了鐘會如若叛亂，不可能有堅實的人力基礎(chǔ)。司馬昭之妻王皇后常勸司馬昭：“會見利忘義，好事端，寵過必亂，不可大任。”2l（p.9501但鐘會堅持蜀漢可滅，而司馬昭竟然還是重用鐘會，說明司馬昭十分清楚，鐘會沒有血親支持他的反叛，也無多少親信可言。

同樣，羊祜也無子，同樣不會存在野心。羊祜是司馬師妻弟。羊祜初不受曹爽之辟，而接受司馬昭之用，表明其政治態(tài)度傾向司馬氏。司馬昭和司馬炎父子特別重用賈充，原因有兩個：一是賈充親自指揮殺了魏帝高貴鄉(xiāng)公曹髦，把個人的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司馬氏家族之上，不可能對司馬氏存在二心；二是賈充沒有子嗣，不可能存在建立家天下的野心。

司馬昭和司馬炎父子重用王沈的原因也有兩個：一是在高貴鄉(xiāng)公決定率領(lǐng)家兵進攻司馬略相府時，王沈向司馬昭告密，表明了王沈的政治態(tài)度；二是和前幾人一樣，王沈也無親生子嗣，不存在延續(xù)權(quán)力的可能。

總之，司馬昭、司馬炎父子重用四位無子嗣之人，與皇帝重用宦官頗有相似之處?；鹿贌o后，在皇帝看來，也不可能具有更大的野心。無后之人，一身富貴也只限于自身，不可能傳接下去。

無子嗣是四人共同之處。無子嗣，意味著沒有傳承權(quán)利的基本前提，如同宦官一樣。盡管他們可以用繼子方式承接其地位，但與親子關(guān)系畢竟不同。司馬昭與司馬炎父子，也由此對這四人有著非同一般的情感，敢于重用他們。盡管在重用鐘會過程中，有人提醒司馬昭，鐘會可能不會忠于自己，但司馬昭并不懼怕。因為司馬昭認為，一方面形勢不利于鐘會之叛；另一方面，鐘會無后，反叛后，也無法建立家天下王朝。

在四人中，鐘會養(yǎng)兄子毅及峻、迪為后，因鐘會之反，當(dāng)誅，但司馬昭考慮到鐘會之兄鐘毓曾密告鐘會挾術(shù)難保，不可專任，因此，僅殺了鐘毅父子，赦免了峻、迪。王沈死后因族人活動，以王浚為后，繼承其爵位，方才有后。而羊祜則是通過晉武帝的運作，方才有后。但晉武帝的運作過程并不順利。先是晉武帝以祜兄子暨為嗣，暨以父沒不得為人后；武帝又令暨弟伊為祜后，伊又不奉詔。武帝怒，并收兔之。為何二人不愿意服從皇帝安排，過繼承張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都極高的羊祜？定有重要原因。太康二年（281年），以伊弟篇為鉅平侯，奉祜嗣。可見，晉武帝對羊祜無后一事相當(dāng)關(guān)心。但同時也說明，羊祜與兄弟之間感情可能并不親密。至于賈充，則是通過其妻以外孫韓謐為賈充早死的兒子黎民子，奉充后。此事遭到相關(guān)官員的反對。但經(jīng)由晉武帝特批，方得到認可。司馬炎為何會過問羊祜、賈充無后之事？這正是司馬炎的高明之處。其親信死后，為其配給一個繼承人，體現(xiàn)出皇帝對臣子的真切關(guān)懷。即使這些高官有了繼子，也不可能承接高官的政治權(quán)力，因此，對皇權(quán)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

三、鐘會、羊祜、賈充、王沈?qū)ξ鲿x建立及西晉政局的雙重影響

在四人中，鐘會生活在魏晉禪代之前，滅蜀后在成都因兵變被殺；羊祜與賈充為同時代人，羊祜未及西晉滅吳而死，王沈在西晉建立不久病故；賈充長壽，直到滅吳二年后才去世。因此，四人對西晉建立及西晉政局的影響有所不同。

鐘會滅了蜀，但鐘會與另一名將鄧艾二人都死于非命，司馬昭最愿意看到的事情發(fā)生了。鐘會雖死，卻為司馬昭代魏成就了事業(yè)。司馬昭通過滅蜀戰(zhàn)役，建立了不世功勛，弱化了他殺害魏帝的罪惡。結(jié)果，司馬昭不僅成為滅亡蜀漢的最高統(tǒng)帥，而且同時還除去了兩名掌握軍權(quán)的名將鐘會和鄧艾，加強自己對魏國軍權(quán)的控制，并樹立了個人在魏國的威信。不過，鐘會之叛，給司馬昭父子發(fā)出了一個信號，即掌握軍權(quán)的外鎮(zhèn)要員，應(yīng)進行嚴格控制。滅蜀之后，司馬昭父子忙于整頓內(nèi)部，因而延緩了統(tǒng)一中國的時間。羊祜坐鎮(zhèn)襄陽，在人力物力，以及獲取民心等方面，為司馬炎滅吳奠定了基礎(chǔ)。史稱：“祜卒二歲而吳平，君臣上壽，帝執(zhí)爵流涕日：‘此羊太傅之功也。因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廟?！盵2] （p.1023）可以說，司馬昭和司馬炎對鐘會、羊祜的重用，為建立西晉和統(tǒng)一中國奠定了基礎(chǔ)。

如果說重用這二人，對西晉的建立和統(tǒng)一中國具有積極意義的話，而重用賈充和王沈，卻為西晉的衰亡埋下了亂源。

其一，司馬昭和司馬炎重用賈充、王沈，加重了西晉重用政治人格卑劣之人的程度。呂思勉說：“晉之宣、景、文，則誠所謂欺人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者。黨附之者，自多傾險之徒?！盵8]（p.13）二人政治人格之卑劣，卻成為西晉的開國重臣，受到重用，使西晉政府缺少穩(wěn)固的政治根基。賈充當(dāng)政期間，西晉朝臣對賈充已是相當(dāng)蔑視。在一次酒席上，河南尹庾純與賈充因敬酒斗嘴，賈純發(fā)怒日：“賈充！天下兇兇，由爾一人?！辈①|(zhì)問：“高貴鄉(xiāng)公何在？”[2]（p.1398）鬧得不歡而散，最后由晉武帝罷免庾純，方才了事。

其二，晉武帝司馬炎因為賈充死心塌地地擁戴，為了感恩，同時也由于賈充無后，放心地選擇賈充之女為太子妃，為皇后亂政進而敗壞西晉中央政府埋下了禍根。

晉武帝以為賈充無后，也就不可能存在賈姓外戚干政的可能。但是，賈南風(fēng)野心勃勃，賈南風(fēng)通過控制晉惠帝，屠殺了楊氏后黨，進而控制中樞大權(quán)，最后導(dǎo)致八王之亂。西晉也就在八王之亂分崩離析，最后為胡族滅亡。因此，賈充為西晉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卻也為西晉的瓦解儲備了家族人選。王夫之認為，賈充久蓄不軌之志，欲效仿曹操、司馬懿。因為賈充既然敢于殺害魏帝，當(dāng)然也敢于殺害晉帝，只因賈充比晉武帝早死，且無子，過繼外孫賈謐又是庸才，才未釀成皇朝更代大禍。但是，賈南風(fēng)“一女子足以亡晉，充而在，當(dāng)何如也？”[9]（p.308）

與賈充一樣，王沈政治人格也非常卑劣，受到社會廣泛詬病。王沈孽子王浚政治人格之卑劣，超過其父。王浚初拜駙馬都尉，后除員外散騎侍郎。元康初，轉(zhuǎn)員外常侍，遷越騎校尉、右軍將軍。出補河內(nèi)太守，轉(zhuǎn)東中郎將，鎮(zhèn)許昌。王浚巴結(jié)賈南風(fēng)，當(dāng)愍懷太子幽于許昌時，王浚承賈后旨，與黃門孫慮共害太子。后遷寧北將軍、青州刺史；尋徙寧朔將軍、持節(jié)、都督幽州諸軍事。朝廷昏亂，盜賊蜂起，王浚為自安之計，結(jié)好夷狄，以女妻鮮卑務(wù)勿塵，又以一女妻蘇恕延。及趙王倫篡位，三王起義，王浚擁眾挾兩端。此后，王浚成為幽州的霸主，以父字處道，為“當(dāng)涂高應(yīng)王者”之讖，謀將僭號。王浚野心勃勃，卻不料為石勒算計，被石勒俘殺，幽州因而也被并入石勒勢力范圍之內(nèi)。王浚如此的丑惡行徑，促成了石勒的壯大。因此，歷史學(xué)家總結(jié)王浚罪惡時說： “乘間伺隙，潛圖不軌，放肆獯虜，遷播乘輿?！盵2] （p.1163）有學(xué)者總結(jié)王浚罪名有三個：一是參與謀殺太子遹的政治活動；二是援引鮮卑突騎對付西晉政府；三是有矯制假立太子的僭越事跡[10]?？梢哉f，王浚實為西晉滅亡的一大罪人。

綜上可知，四名無子者中，鐘會早死，卻為司馬氏代魏奠定了政治基礎(chǔ)。羊祜死于西晉統(tǒng)一中國之前，卻為西晉滅吳奠定了物質(zhì)和人力的基礎(chǔ)。賈充和王沈?qū)ξ鲿x的建立，盡管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二人同時也為西晉的衰亡種下了禍根：賈充之女賈南風(fēng)以皇后身份專權(quán)，導(dǎo)致八王之亂；王沈孽子王浚占有幽州，妄圖稱帝，對于西晉末年政局惡化和西晉的衰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傊?，司馬氏所重的以上四人，盡管對其政權(quán)的建立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四人的品格低下，尤其是賈充與王沈，私人道德極壞無比。而司馬氏本身的政治人格，也相當(dāng)卑劣。西晉的建立，就這在這樣一群卑劣人格的陰謀之下，通過血腥的手段，攫取了曹家的江山。如此一來，“新政權(quán)不能攫得人心，離心力依然發(fā)展，天下只有瓦解”[11]（P.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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