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偉

河北省曲陽陳氏定窯瓷業(yè)有限公司

說到當代定窯刻字，自然不得不提我的老師陳文增先生，陳先生是定窯的當代恢復者，更是把定窯的文化層次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他創(chuàng)作的三聯(lián)藝術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何謂三聯(lián)藝術?謂之“瓷、詩、書”，陳先生創(chuàng)作的三聯(lián)藝術又分兩種形式：一種是“得佳器”必作詩，再以書法的形式寫出詩，與瓷共同組成一個整體；另一種是在“佳器”上以刀代筆刻出自作詩，這便是三聯(lián)藝術的兩種形式。其中第二種所說的在“佳器上以刀代筆”便是我們今天要講的當代定窯刻字。

對于定窯的刻字，陳先生在《定窯研究》一書中有過專門的論述，不過在他的論述中只提及了古代定窯的銘文，對于他所創(chuàng)造的當代定窯的刻字并未涉及。今天我們就對當代定窯的刻字技法進行一些簡單的分析。

圖1

本來我是無意于寫刻字的，刻字似乎只在充當裝飾與器型的配角，被置于并不顯眼的位置，默默地藏在生產(chǎn)的一個角落。所以幾年來我也沒有重視到要寫一點講刻字的文字，直到最近總是有人問我定窯的刻字是如何刻出有粗細變化且富有彈性的線條的？如果有條件我也給他們演示一下各種筆畫的刻法。有一天晚上，我的老同事，也是好朋友石家莊的李峰打來電話，也咨詢起關于當代定窯刻字的方法，我對其大致地講了一遍，但是到最后也不知道他聽明白沒有。說實話，這一個電話讓我的心里很沉重，考慮到以后可能還會有人對當代定窯刻字技法產(chǎn)生興趣，或者是有直接想了解刻字的，若是單純地以口述的方式似乎并不夠直觀，所以我還是決定寫一點兒簡單的定窯刻字方法的文字，并配上一些圖片，留做資料，希望對以后人們理解與學習當代定窯刻字以及生產(chǎn)中的應用有一些幫助。

陳文增先生毋庸置疑是當代定窯這種變化豐富的類似于毛筆書寫的刻字方法的開創(chuàng)者。當然陳先生由于是書法家，楷、行、草無所不能，其中刻者又以行草居多。這種刻字方法一定程度的豐富了定窯的裝飾語言。做為后來人，我們應該把這一創(chuàng)造繼承下來。所以我們在這里就講最基本的筆畫刻法。

在講筆畫的刻法之前，我們有必要對當代定窯刻字的工具進行一下介紹。定窯刻字的工具很簡單，就是一把直角刀，直角尖的部位我們稱之為“鋒”，類似于毛筆的筆尖（如圖1）。

圖2

圖3

圖4

圖5

圖6

圖7

圖8

圖9

那這樣一個直角刀，我們怎么運用呢？首先把刻刀打磨鋒利，尤其兩個直角要尖。許多人在磨刀子時不注意，總是把刀子的直角部位磨成了圓的，這樣刻出來的線條就不能顯示出刀鋒的爽利，線條也是不精神的。磨好刀子后就可以在坯體上奏刀了。要刻字的泥坯不能太濕，太濕容易粘刀，刻過的碎屑不容易掉落，會重新粘在坯體上。坯體也不能太干：其一，太干則坯體會變硬，刻時線條就不容易有一定的深度，沒有深度通過釉燒以后，線條則會顯得柔弱無力；其二，坯體太干則刀鋒容易鈍，這樣也不利于通篇刻字的流暢性。

刻字時的握刀手勢為三指握刀法，類似于我們平時握鉛筆寫字的手勢。刀子與坯體的表面呈45°角，以一直角切入坯體，然后隨著筆畫的方向，使刀子的平面與筆畫的方向基本呈90°推行便可。然而既便說得這樣簡單，真正實踐起來，還是有一定的嘗試過程的。所以我把刻字的方法總結(jié)為“刀尖中行，隨勢調(diào)鋒”。這是什么意思呢？“刀尖中行”就是使刀子的直角尖部處于筆畫的正中行刀，使邊沿和刀刃分別在兩側(cè)，這樣刻出來的凹線是兩邊呈現(xiàn)45°的斜面，中間是一條直線（如圖2），這類似于古代刻碑的線條樣式（如圖3）?！半S勢調(diào)鋒”就是要隨著筆畫的走勢隨時調(diào)整刀子的方向，以便使刀尖能夠在筆畫中間行走。

文化杯 陳文增

那么刻字為什么要使“刀尖中行、隨勢調(diào)鋒”呢？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呢？這就要回到我剛開始提到的人們總是問刻刀是如何刻出粗細變化且富有彈性的線條的這一問題上。原因即在于此！如果能使直角隨時在筆畫正中行走，則類似于中國書法上的中鋒行筆，這樣的線條就比較扎實有力，且富有立體感。那怎么產(chǎn)生粗細變化呢？這也類似于中國書法中的“提、按、頓、挫”，提刀的過程中，線條逐漸變細，按刀的過程中線條逐漸變粗，從而產(chǎn)生類似于毛筆一樣的粗細變化豐富的線條。下面我們就分別說一說各種筆畫的刻法。

（1）“點”的刻法

點在形態(tài)上有許多種，但大體上刻法是相同的，所以我們只以例圖中的點的樣式來做一下介紹（如圖4）。刻此點時刀尖直接刻入坯體后，一邊行刀一邊按下去，使筆畫逐漸變粗，行到最后停頓駐刀，回鋒收刀，刻點時動作要干凈利落，形態(tài)要短促而有姿態(tài)，把力量聚在其中。

(2)“橫”的刻法

定窯文化尊 陳文增

橫的刻法（如圖5），刀子切入坯體時一頓，這個動作就像寫毛筆字時起筆的鋪毫，然后向右，行刀的過程中逐漸提刀，使線條逐漸變細，行至大約一半時，由提變按，使筆畫由細逐漸變粗，最后收刀時再一頓，這又類似于毛筆中的回鋒收筆。這樣一條完整的由粗到細、再由細到粗的有變化的線條就產(chǎn)生了。當然我在這里介紹時似乎講的非常簡單，但真正操作起來, 是需要有一定的書法功底的。如果不知道各種筆畫的形態(tài)，刻的時候就比較盲目，刻出來的線條形象也就不美觀。

（3）“豎”的刻法

豎的刻法，是入刀時斜切入坯體，運用食指回鉤之力向下推行，漸行漸提，行之一半之時，變提為按，使線條逐漸變粗，在這樣簡單的單方向的線條中，刀子的角度勿需做更多的調(diào)整，只求得干凈爽利，勿拖泥帶水，使人感覺不通快，不能發(fā)揮出刀子鋒利的長處（如圖6）。

（4）“撇”的刻法

撇的刻法與前幾種都不太相同，前面講的“點、橫、豎”基本都是朝向一個方向的線條。所以刀子不必再做方向的調(diào)整，撇則與他們都不相同。由于撇是一段弧形，所以為了使刀子保持“刀尖中行”從而能夠一直把力量送到最后，所以在一撇當中完全可以體現(xiàn)出“刀尖中行、隨勢調(diào)鋒”的刻字方法。入刀時斜切入坯體，類似于豎畫的起刀，逐漸向左下方向刻弧，在行刀的同時，用手指捻動刀桿，調(diào)整刀子的方向，最后出鋒起刀，刻一撇時，力量要送到最后一刻，不能放松，這樣才能刻出有力度的線條（如圖7）。

（5）“捺”的刻法

捺基本形態(tài)是“一波三折”具有形態(tài)上的美感。它的刻法是直接入刀，漸行漸按，在完成一段弧度的刀鋒調(diào)整的同時，轉(zhuǎn)而進入另一種弧度，依然漸行漸按。行到“捺腳”的時候，刀子一頓，順勢向外挑出，形成一個三角，露出刀鋒（如圖8）?？套诌^程中，各種筆畫的刻法都是相似的，只要明白了“刀尖中行”的道理就可以隨著筆畫的走勢來調(diào)整刀鋒，這就要求我們的手腕具有一定的靈活性，能夠隨時地調(diào)整刀鋒而不至于使線條僵硬失去彈性。

刻字小口瓶

（6）“橫折鉤”的刻法

如果我們需要刻一些帶有折筆的復雜筆畫，如“橫折鉤”（如圖9）。我們開始就要依照一橫的方法刻完，但是在轉(zhuǎn)向豎畫的時候，刀不能拿起來再重新落下去，這個轉(zhuǎn)折處要連貫，就需要我們在寫到橫畫最后一頓的同時要迅速把刀鋒調(diào)到豎畫開始行刀的狀態(tài)，這樣不至于使行刀時線條的氣息斷開，同樣的道理，在完成豎畫接一鉤的時候，也要把刀鋒調(diào)向鉤所對的方向，然后提刀挑出，這樣一個完整的筆畫就完成了。

講到這里，我不知道讀者是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如果你明白了其中的方法，那么不妨嘗試著刻一刻，剛開始不熟練，可能會遇到不知道該如何調(diào)鋒的問題，但只要你遵循著“刀尖中行”的原則，以舒適的姿態(tài)隨時調(diào)整刀鋒即可，不必拘泥于就應該怎樣，只要刻字者行刀舒適就好，那樣你刻字才能有一定的舒暢性，才能夠“隨心所欲”。感興趣的你不妨一試！至于刻字的結(jié)字、章法與書法中的并無差別，在書法的理論中能夠找到的理論基礎都可以嫁接到刻字當中來，當然除了墨色一類的理論。嘗試一下，你會感覺到刻字的感覺如這冬天的雪，在你久盼不來，正想斷開這個念頭時，晶瑩潔白的雪花卻早已在你不知不覺中，在窗外無聲無息地落下，把大地裝扮成一片銀白的世界，等待著你那一雙巧手在上面創(chuàng)造出美麗的圖畫，講述一個動人的故事，飛向一片自由的天空。

定窯刻字直口瓶

刻字玉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