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露
我認識一位荷蘭萊頓大學的物理學教授,他屢得歐洲科技獎,把獎金全部用于科研,帶著一幫講師做課題。他的長子“各色”,別的孩子睡覺前,讓父母讀童話書,而他卻讓爸媽讀菜譜,一邊聽一邊流口水。他中學畢業(yè)后,不想升高中上大學,而要上烹飪中專。教授父親毫不猶豫地全力支持兒子。剛學了一年烹調,移情別戀又迷上了自行車,想退學專修腳踏車。教授對他說,只要你愿意,爸媽永遠是你的后盾。前不久教授過六十大壽,我打電話祝賀,捎帶地問了一句,貴公子還在修自行車嗎?他答道,是呀,犬子和他在大排檔賣水果的賢內助生了一龍一鳳。言談話語中絲毫不為兒子兒媳的職業(yè)而自卑。
這反映了荷蘭乃至歐洲教育的幾個特點。
一、父母鼓勵孩子選擇自己愛好的專業(yè)。他們幫孩子推開知識大門,孩子進入知識世界以后,想走哪條路,由自己決定。父母未圓的夢想,孩兒不用幫著圓。
二、荷蘭人沒聽說過“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至理名言,相信的是“行行出狀元”。在這里連學理發(fā)都能獲得碩士學位。當然那就不光是學剪頭發(fā)了,而是專攻與其有關的學科,如對發(fā)質的研究,把理發(fā)深化為科學。
由于孩子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專業(yè)或手藝,而非曲意迎合父母的心愿或沽名釣譽,他們畢業(yè)后能夠潛心做好本職工作,從而達到出類拔萃且名副其實的“行行出狀元”。
三、荷蘭人不覺得伺候人的工作丟人。孩子只要喜歡,心甘情愿地選擇端盤子之類的學習方向。英國管家打造成了世界品牌。還記得喬治·奧威爾小說《窮困潦倒在倫敦和巴黎》里描述的這個情景:主人公在高級餐館里洗碗,他一見端盤子的同事氣就不打一處來。因為他們舉手投足比伯爵還優(yōu)雅得體,讓主人公包括食客感到自己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無地自容。我認識在海牙一個飯店的服務員,他比電影明星還帥,每每見到他,我就禁不住心里叨咕,這豈不是明珠暗投?可他偏愛做這行,一杯普通的咖啡也要做出個花兒來。
“行行出狀元”也和荷蘭各行各業(yè)的經濟效益有關。雖然醫(yī)生律師銀行家企業(yè)高管收入傲人,但他們交的稅也傲人。農牧民如果不改行就吃不飽飯,國家政府便發(fā)補貼保證此行業(yè)的正常運轉。由于政府的介入,行業(yè)之間的收入差別被限制在百姓可以接受的程度。而且不管你從醫(yī)從教也好,理發(fā)或做餐館跑堂也罷,都可以開公司,沒本錢銀行就借給你。自己掙自己花,不用看著老板的臉色度日如年,大家勞動積極性忒高。
不過近來荷蘭出現一種傾向,孩子迷戀上學程序設計,不愿學農牧業(yè)和過去熱門的理工科,基建行業(yè)也門丁不旺。農民找不到清晨為他擠牛奶、晌午跟他刨土豆、晚上同他生兒育女的太太;百姓找個通水管補房頂窟窿的技工要費盡吃奶的氣力,找到后還得為他們的要價咋舌。物以稀為貴嘛,人亦如此。
(李恒克摘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