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同日
摘 要:檔案記憶概念在檔案學理論研究中的應用愈來愈多,對檔案記憶概念進行深入詮釋十分必要。文章以檔案與記憶兩者的聯(lián)結為始,認為從檔案和記憶兩者單獨概念到檔案和記憶的聯(lián)結有屬性論、要素論、載體論三種,并把檔案記憶和檔案信息、檔案知識、檔案文化等鄰近概念進行比較,以突出其概念獨特性,最后思考檔案記憶概念存在的科學性、適用性及其背后的學術思源和學術意圖。
關鍵詞:檔案記憶;記憶理論;檔案知識;檔案文化;學術意圖
Abstract : The concept of archival memory has been applied more and more in archival theory research. It is necessary to explain the concept of archival memory in depth. This paper starts with the link between archives and memory, and considers that there are three kinds of associations between the concept of archives and memory and the link between archives and memory: attribute theory, element theory, and carrier theory, and archive and memory, archive information, The concepts of archival culture and other neighboring concepts are compared to highlight the uniqueness of the concept. Finally, the scientificness and applicability of the concept of archival memory are considered as well as the academic sources and academic intention behind it.
Keywords: archival memory; memory theory; archival knowledge; archival culture; academic intention.
眾所周知,檔案作為人類文明發(fā)展的重要成果,是一種重要的信息資源和知識資源,檔案信息和檔案知識、檔案文化等概念也深入到社會和人民生活中,成為廣泛傳播的語詞。隨著檔案記憶理論的成熟,檔案記憶概念的運用也愈來愈多,檔案在社會記憶研究中的獨特作用使得對檔案記憶進行分析十分必要。正如前美國密歇根大學本特利歷史圖書館館長弗朗西斯·布勞因曾說,檔案正在成為理解、恢復和表達社會記憶這一挑戰(zhàn)的中心問題。[1]而在檔案與社會記憶的理論研究中,研究主題集中于檔案記憶屬性探討、檔案與社會記憶關系研究和檔案和社會記憶的構建問題,而幾乎沒有對檔案記憶的含義做出系統(tǒng)性的分析。[2]而剖析作為檔案記憶基礎理論中處于重要地位的檔案記憶概念,一方面能夠豐富檔案記憶理論成果,另一方面也能為檔案記憶研究的未來提供指引。
1 緣起:“檔案”與“記憶”的聯(lián)結
“檔案”和“記憶”兩個名詞在一段時間之前被認為幾乎是不相干的,或者說很少有人將這兩個概念聯(lián)系在一起進行研究,直到20世紀末才逐漸顯現(xiàn)其影響力,第十五屆國際檔案大會將“記憶”作為主題則進一步推動檔案記憶研究的熱門化。檔案與記憶的結合必然意味著兩者之間具有特殊的關系,這種關系也正是檔案記憶概念形成的關鍵。
1.1屬性論。正如檔案具有知識屬性和信息屬性一樣,很多學者認為檔案也具有記憶屬性,所以也就形成了檔案記憶,檔案具有記憶屬性為學界大多數(shù)學者認同,對于檔案的記憶屬性研究也成為檔案社會記憶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檔案因記事備忘而產生,本身就具有了記憶的質性,但如果深入下去,我們還會發(fā)現(xiàn)其更深刻的記憶質性,即構成檔案形成條件的文字本身就是為記憶而產生的。”[3]“無論從社會記憶工程的實踐還是從發(fā)展檔案學理論的角度來看,記憶屬性也應是檔案一般屬性的重要表現(xiàn)?!盵4]檔案的記憶屬性是學界熱議的檔案記憶觀的重要研究內容,其記憶屬性也在實踐中和理論中得到反復驗證。所以從這種角度來看,檔案記憶側重于記憶作為檔案的一種屬性。
1.2要素論。要素論或者稱工具論、途徑論,是強調檔案作為社會記憶建構中的要素或者工具所發(fā)揮的獨特作用。記憶的恢復借助了外來的原始資料,而檔案作為“凍結”起來的社會記憶,勢必深刻影響社會記憶的形成與建構?!坝洃浐蜌v史一樣,根植于檔案中。沒有檔案,記憶將會搖搖欲墜,過去的知識也會消退,共同經驗所帶來的榮譽感也會消散。”[5]所以檔案作為記憶構建要素的作用也是得到廣泛認同的。如徐擁軍副教授認為:“檔案是構建社會記憶不可替代的要素。檔案作為物質的文獻和固化的信息,是一種承載社會記憶的工具和傳承社會記憶的媒介?!薄跋鄬τ谄渌鐣洃浀囊?,檔案憑借其本質屬性——原始記錄性,所建構或參與建構的社會記憶更為可靠、真實。”[6]馮惠玲教授也指出,檔案是構建集體記憶重要且不可代替的要素[7]。在這個層面上的“檔案記憶”側重檔案的社會記憶建構的用途方面。
1.3載體論。阿爾溫·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中寫道,我們創(chuàng)立、存儲和利用社會記憶方法的任何重大改革,都會深深觸及我們命運的根源。[8]而他認為檔案使人們找到了新的存貯方法,沖破了原來的局限。這種新的存貯記憶的方式實際上也就是記憶的載體。“作為原始的歷史記錄,檔案成為人類最可靠的歷史記憶載體。并且認為檔案作為社會記憶的載體,在現(xiàn)階段主要反映了‘公共記憶?!盵9]萬啟存、牛慶瑋和張愛新等認為檔案與社會記憶存在承載關系,即檔案是承載社會記憶的載體。[10]所以我們可以認為檔案作為記憶的載體產生的作用,而從這一角度看,“檔案記憶”則側重于檔案作為一種載體工具對社會記憶的承載作用。盡管從檔案是記憶載體角度論述檔案的作用并未得到學界廣泛認同,但筆者認為,檔案所具有的承載作用是檔案與生俱來的,我們在強調檔案各種功能特性的同時不能忽視檔案的載體作用。
除了以上從檔案的記憶屬性、檔案構建記憶的要素和檔案對記憶承載等角度來強調檔案記憶概念外,還有從檔案本身就是記憶資源、檔案是建構記憶的途徑等角度來闡述檔案記憶概念的,但無論檔案對社會記憶具有多大的影響,檔案不等于記憶、檔案記錄本身也不一定能夠形成記憶的觀點是學界的共識。所以檔案記憶概念并不是“檔案”和“記憶”這兩個名詞的簡單相加而產生的一個新的名詞,而應凸顯兩者之間的附屬或建構的內在關聯(lián)性。
2 辨析:“檔案記憶”與鄰近概念對比
王明柯先生在《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中認為圓形之所以是圓形,是因為它的“邊緣”讓它看起來像個圓形,并以此視角為方法研究華夏族群。[11]同樣,檔案記憶的特性也是在與相關事物的比較中顯現(xiàn)出來的。檔案信息、檔案文化、檔案知識等作為檔案記憶的鄰近概念,必然兩者間具有某些相同之處和不同之處,而檔案記憶與它們的不同之處也就是其自身獨特性的關鍵。
2.1檔案記憶與檔案信息?!拔覀兩钤诒环磸蜁鴮懙挠洃浀难蚱ぜ埳稀笔怯骷椰敻覃愄氐闹鳌镀呓忝谩分械囊痪湓?。作者運用“記憶”的羊皮紙而非“信息”的羊皮紙,從一個層面上可以看出記憶與信息的不同,即“記憶”的立體化而“信息”的相對平面化,以此也可以推出檔案記憶與檔案信息之間的一個差異。人們對記憶的理解不是確定的,而是伴隨著一個豐富上升的過程,這種不斷豐富過程的結果促進了檔案記憶的立體化。它在這個層面上也就主要表現(xiàn)為追溯過去的能力,就像歐文斯說的“記憶是追溯認知點滴的一種形式,是確定身份的一個核心手段”“檔案記憶是集體對生活回顧能力的關注”,[12]由此檔案記憶的追溯能力不斷得到認可和強化。丁華東教授在《檔案與社會記憶研究》中認為檔案記憶具有回溯性,并且這種回溯性包括兩方面,一是檔案記憶中的事后回憶的部分,二是檔案可以追溯過去的活動。認為無記憶無法追溯、無法回憶。[13]所以,檔案記憶在追溯過去中的立體多元化特點賦予檔案記憶不同于檔案信息的特征。
2.2檔案記憶與檔案知識。從古至今,知識就作為一種重要的資源為人們所重視和崇尚。“隨著知識經濟的興起和‘知識就是資源這一認知價值革命的浪潮,檔案這一傳統(tǒng)知識載體和知識傳播媒介的社會事物,其知識資源的價值被檔案學術共同體重新發(fā)現(xiàn),再次激發(fā)起學術想象力和創(chuàng)新力。”[14]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檔案知識的價值和地位進一步上升,有關檔案知識管理、檔案知識挖掘等研究也層出不窮。同樣作為近年來檔案領域熱門概念的檔案記憶和檔案知識也有區(qū)分。
檔案記憶與檔案知識的差異可以概括為記憶的可塑與知識的凝固。相比于檔案記憶,檔案知識往往是依附于檔案實體材料直接體現(xiàn)出來的,具有固化性和確定性。而檔案記憶則是在檔案知識的基礎上被不斷建構的概念。哈布瓦赫在《論集體記憶》中認為,當我們對之進行反思時,似乎我們又再次與過去發(fā)生了聯(lián)系。但是,考慮到這個框架,這不過僅僅是表明我們感到有能力重構這些任務和事實的意象而已。[15]從中我們可以看出記憶存在著社會建構過程,是一種隨各種條件的變遷而變化的活動。保羅·康納頓在《社會如何記憶》中描述了一個事件,在曾經一次大戰(zhàn)中受難頗深的村莊里,人們的交談并沒有對于大戰(zhàn)的回憶,而一場關于土匪的戰(zhàn)爭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人民不管男女老少,提起它就像是昨天發(fā)生的事情。[16]顯然,人們在自己生活的日常描述中強化了一部分的記憶,而淡化了另一部分,體現(xiàn)了記憶的可塑性。
2.3檔案記憶與檔案文化?!拔幕笔且粋€十分宏大的概念,通常與政治、經濟、軍事等并列。并且存在于人類社會方方面面,成為與文明相伴相生的事物。檔案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產物,自然也就有了檔案文化。關于檔案文化的釋義,王英瑋教授認為檔案文化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檔案文化即檔案實體文化,而廣義的檔案文化還包括人類有效管理和利用這種實體文化成果而采取的活動方式及其創(chuàng)造出來的檔案事業(yè)文化。[17]馮子直則從檔案是文化載體、多種文化集合體的角度來論述檔案文化的性質。[18]由此可見,檔案文化與檔案記憶有著諸多的相似之處,二者都是在實體檔案的基礎上孕育發(fā)展而成的一種檔案衍生品,同時也超越了檔案實體本身。
檔案記憶相較于檔案文化也具有著自身的獨特性在于在實體檔案基礎上形成的檔案記憶具有相對的可靠性和真實性,它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而檔案文化更加傾向于社會控制下的特定語境表達,一定程度上帶有著統(tǒng)治階級的意志,受到社會權力因素的影響。因此,檔案記憶和檔案文化雖在產生、形式等方面具有相似點,但是檔案記憶在傳達歷史、構筑歷史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
3 思考:“檔案記憶”的合理性及學術動因
3.1“檔案記憶”的科學性和適用性。檔案記憶作為現(xiàn)代才出現(xiàn)的新詞語,其從產生到熟知必然有著一定的科學性和適用性。從語言學的角度看,新詞語是對生存空間內新事物、新現(xiàn)象、新思想等進行范疇化和概念化,或對原有事物、現(xiàn)象或思想進行范疇化和再概念化等認知加工,進而語符化創(chuàng)造出的具有新形式、新意義或新用法,并具有一定復現(xiàn)性的詞匯新子集。[19]顯然,檔案記憶這個新詞的出現(xiàn)符合語言學對新詞產生的定義,檔案記憶是對檔案學領域內新思想的概念化和范疇化,是對檔案記憶觀等檔案記憶理論的語符化。同時,檔案記憶是“檔案”名詞和“記憶”名詞或者“檔案”名詞和“記憶”動詞的結合,這種結合出來的新詞語的兼義和多義現(xiàn)象很少,也體現(xiàn)了人們對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客觀世界的體驗性認知加工的蹤跡和結果。[20]從詞匯構成上,檔案記憶與檔案文化、檔案知識等概念較為類似,可視作與這些概念相并列的詞組;從學界對檔案記憶基礎理論和實踐的探索來看,相關研究趨向成熟化和體系化,檔案記憶概念也因此具有扎實深厚的土壤。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蓬勃發(fā)展,城鄉(xiāng)面貌日新月異,城市記憶工程等項目應運而生,這也給檔案記憶以堅實且必要的現(xiàn)實條件。因此,“檔案記憶”概念無論從語言學上,還是從學界探索發(fā)展現(xiàn)狀和社會現(xiàn)實狀況上,其科學性和適用性毋庸置疑。
3.2“檔案記憶”的學術思源及學術意圖。自上世紀50年代、60年代,國內外學界就有了檔案是記憶等相關論述,80年代檔案學深受社會學理論影響,學界開始呼吁將檔案與社會記憶研究相聯(lián)系,檔案記憶觀開始孕育,到了90年代,隨著世界記憶工程的實施,檔案記憶觀逐步形成,相關學術理論逐漸興起。[21]檔案記憶作為檔案記憶理論的核心概念,其與檔案記憶觀的發(fā)展有著不可分割的緊密聯(lián)系,檔案記憶觀的發(fā)展給檔案記憶概念以合理的認知框架,而檔案記憶也反哺檔案記憶研究堅實的學理基礎。因而,檔案記憶觀的發(fā)展為檔案記憶概念的形成提供不可或缺的背景,也是檔案記憶的學術思源。同時,檔案記憶概念興起的背后必然存在著某種學術意圖,學術意圖是學術理論界對學術立場和觀點的表達背后的動因,任何表達帶有著一定的話語傾向性,因而產生了學術意圖。檔案記憶概念興起背后的學術意圖從表面上看是對檔案記憶相關理論的概括和簡化,但從更深層次上說,是檔案學人對檔案學基礎理論深化認知的訴求,亦是對于開拓檔案研究新領域的縮影和寫照。
4 總結
當前檔案記憶理論研究作為檔案學研究的重要分支之一方興未艾。學界對檔案記憶研究的成果也不斷豐富,研究的層次不斷加深,但對檔案記憶本身的概念問題的剖析卻鮮有系統(tǒng)闡述。筆者認為,對于理論的研究不能忽視了最基本的概念框架解釋而單純追求對現(xiàn)實效益的關注。檔案記憶內涵豐富而獨特,非個篇文字所能闡釋,對其概念有待學界新的進一步的挖掘完善。
參考文獻:
[1]弗朗西斯·布勞因.檔案工作者、中介和社會記憶的創(chuàng)建[J].曉牧,李音譯.國際檔案界,2001(9):48-51.
[2]曲春梅,王靜,王寧.近年來我國檔案與記憶研究綜述[J].檔案學研究,2017(1):17-23.
[3][13]丁華東.《檔案與社會記憶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74,102.
[4]潘連根.論檔案的記憶屬性——基于社會記憶理論的分析研究[J].浙江檔案,2011(8):32-35.
[5]Schwartz JM,Cook T.Archives,Records,and Power:The Making of Moder,Memory[J].Archival Science,2002(2).
[6]徐擁軍.檔案記憶觀:21世紀檔案學理論的新范式[J].山西檔案,2017(4):5-12.
[7]馮惠玲.檔案記憶觀、資源觀與“中國記憶”數(shù)字資源建設[J].檔案學通訊,2013(3):4-9.
[8](美)阿爾溫·托夫勒:《第三次浪潮》[M].牛志焱等,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3:237.
[9]楊安蓮.檔案工作的新發(fā)展——談社會記憶觀[J].檔案與建設,2013(6):8-10.
[10]萬啟存,牛慶瑋,張愛新.歷史的遺忘和記取——探析檔案與社會記憶的關系[J].檔案學研究,2015(2):44-48.
[11]王明柯.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M].臺北:允晨文化,1997:11.
[12]歐文斯.檔案館:記憶的中心和傳承者[J].李音譯.中國檔案,2011(4):59-61.
[14]丁華東.范式轉型和社會變遷[D].上海:上海大學,2008:180-181.
[15][16](美)保羅·康納頓.社會如何記憶[M].納日碧力戈,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20,20.
[17]王英瑋.檔案文化論[J].檔案學通訊,2003(2):48-52.
[18]馮子直.論檔案文化[J].檔案學通訊,2005(3):3-7.
[19][20]劉玉梅.現(xiàn)代漢語新詞語構造機理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7,82.
[21]丁華東,張燕.探尋意義:檔案記憶觀的學術脈絡與研究圖景[J].檔案學研究,2018(1):22-28.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圖書情報檔案系 來稿日期:2018-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