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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島嶼

2018-10-20 10:13羨魚
南風 2018年8期
關鍵詞:長青

羨魚

她是一座漂浮遠海的島嶼,一生孤獨坎坷;他是途經(jīng)的飛鳥,曾帶給她生機。可飛鳥終要展翅,島嶼會沉淪。

1

地鐵上,冷風從頭頂?shù)耐L口灌入,吹得夏知非頭昏腦脹,加上這兩天的小感冒,她整個人已經(jīng)搖搖欲墜。在密匝匝的人群里,她竭力抓緊扶手不讓自己暈倒,可還是感覺胸腔里鼓著一個氣球,怎么也吸不進氧氣。

窗外的亮燈廣告讓人眼花繚亂,這一站地鐵猛地停下,夏知非感覺腦子也跟著一個急剎,眼前一黑,終于無力地軟了下去。

“喂,醒醒?!币粋€男人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

在一陣一陣推動中,夏知非疲憊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她察覺自己正被男人扶在地上坐著,周圍還有無數(shù)好奇又疏遠的目光探來。

男人見她醒了,笑著對周圍人說道:“沒事了,沒事了。”然而群眾好像并不理睬他。

夏知非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對男人不停重復感謝。

很快地鐵靠站了,地鐵門剛打開一條縫,夏知非就如風般閃出了地鐵。她步伐有勁,一手摸著大衣口袋,走得很匆忙。

忽然,夏知非瞟見地鐵上的男人也跟了出來,神色緊張,正四處張望在找她。

夏知非見狀,馬上邁開步子朝地鐵出口跑去,并時時回頭觀望男人的位置。男人好像認準了她,跟得很緊,隔著人群前后相差不過十米。

跑出地鐵口,夏知非躲進路邊一個僻靜的巷口,貼緊墻屏息等待著。

男人果然跟了出來,他不知情地從巷口走過,夏知非見勢一把鉗住他的雙手,幾下就把他架進了巷子深處。

夏知非松開手,目光冷冷地打量男人:胡子拉碴,滿布褶皺的外套,洗脫色的藍色牛仔褲,以及一雙惶恐的眼睛。

夏知非從大衣口袋掏出一個黑色錢包,徑直扔進男人懷中,奚落道:“就這么幾個錢你也窮追不舍,還給你吧!”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男人看著手中的錢包,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己遭小偷了。他朝已經(jīng)走到巷子口的夏知非,猛地喊:“等一下!”

夏知非站在原地,看著男人跑到近處,冷笑道:“怎么,想泡我?。俊?/p>

男人笨拙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伸到夏知非眼前,“這個你掉在地鐵上了,我來還給你。”

夏知非一看是自己的戒指,忙奪過來細細查看。

男人見物歸原主,于是經(jīng)過夏知非,朝地鐵口默默走去。沒走幾步,他又折回來,看著夏知非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我不是想......”

他停頓了幾秒,沒繼續(xù)說完,便愣愣地轉(zhuǎn)過身離開。

夏知非把戒指收進口袋,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2

沒過幾天,碰上節(jié)假日,小區(qū)外的超市大肆促銷,里面人山人海,夏知非也混跡其中。

她推著購物車四處閑逛,不時拿起一樣東西看看,隨即又放回貨架。來回轉(zhuǎn)了幾趟,終于在沒人注意她的瞬間,夏知非拿起一袋肉脯迅速從衣服下放到了肚子位置。

她穿一身肥大的孕婦裝,肚子處恰到好處地隆起,里面用東西支撐著,裝滿一些生活必需品?,F(xiàn)在她只要推著空車,若無其事地走出超市就行了。

然而剛走到一列貨架的盡頭,一個黑色身影忽地從前方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來,夏知非被猛地撞出一米多遠,那些藏匿衣下的東西紛紛滾落到地上。

她摔得全身吃痛,落魄地從地上爬起來,瞧見了始作俑者躺在身邊,以及粘在他皮鞋底的香蕉皮。

超市里看熱鬧的大叔大媽把他們圍成一圈,碎碎念念做出各種揣測。眼見行動敗露,夏知非正想著如何逃脫,直到那撞她的男子抬起頭,和男子眼神對上的一瞬,虛空里響過一道驚雷。

這不就是前幾天那男的嗎?

男人楞了幾秒,也認出了夏知非,他打量著夏知非這一身孕婦裝扮,和她那早已平坦的小腹,一臉茫然神情。

夏知非朝他瞪了瞪眼睛,示意他看地上的東西。場面靜止了大概十秒,男的終于回過神,看明白了這個場面。

他從地上爬起來,把夏知非小心翼翼地扶到一邊坐下。一件一件把夏知非衣服掉出的東西撿進自己的推車,然后溫柔地攙著夏知非,朝收銀臺緩緩走去。

圍觀群眾在身后恍然道,原來是一對夫妻啊,于是很快作鳥獸散。

男人叫蘇長青,他替夏知非付了錢,在超市門口,他把滿滿一袋東西放到夏知非手上,連連抱歉,并關懷地詢問夏知非:“沒摔壞哪里吧?”

夏知非轉(zhuǎn)身,以一種不容抵抗的口吻說道:“跟我來!”

走出幾步,見蘇長青還立在原地,不太情愿跟來。夏知非的臉瞬間冷了下去,沉沉地道:“走啊?!?/p>

蘇長青這才躡手躡腳地跟了上來。在咖啡館,夏知非在收銀臺叫了兩杯咖啡,側(cè)過頭對身后的蘇長青說:“付錢?!比缓筇嶂尤フ易蛔?。

落地窗投入金色的午后陽光,在桌上分割出好看的陰影。夏知非直直看著蘇長青,道:“你在跟蹤我?”

蘇長青抬臉,著急地為自己辯解:“不是,我也住這附近?!比缓螅樢患t,躲過夏知非的目光把頭埋下。

不像初見時那般寒酸,蘇長青此時穿著藍條紋襯衫,白T打底,面孔白凈又清秀,像二十幾歲時候的金城武。

這時蘇長青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接通后,電話那邊響起尖銳的女聲,聽上去在不停地抱怨什么。蘇長青猛地想起了什么,把手捂在話筒處不停低聲安慰:“你別急,我馬上過來了,你再等我一下?!?/p>

蘇長青掛斷電話,慌張地站起身看著夏知非,想說什么卻著急結(jié)巴了。

“知道了,你走吧。”夏知非淡淡說道。

天空不知何時密布陰云,世界變成單調(diào)的灰白,不多時下起了大雨。租房內(nèi)幽暗僻靜,夏知非沒開燈,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這雨不休地下著。

喧嚷的市聲,路燈暗淡昏黃的光線一一從窗外透進來,隔著這一面玻璃,她好像離世界很近,又好像和世界毫無關系。

3

綿綿小雨不停歇地下了幾日,夏知非呆在租房足不出戶,閑時抿一口酒,倦了裹著方巾沉沉睡去,手機無休止地循環(huán)后搖《Away》,世界好像掉進巨大的空洞,模糊了時間。

這天午后,夏知非聽見一聲熟悉的女聲穿過雨幕傳進房間,她起身,緩緩走近窗邊。斜風細雨中,只見樓下的街道上站著兩個人,看久了才認出其中一個是蘇長青,想必另一個就是他女朋友吧。

女的支著傘,打扮俏麗,頭發(fā)卷卷地染成了好看的粉色。她指著蘇長青毫不留情地奚落,說他老實,沒勁,當初不知道為什么會和他在一起。她要和他分手,并且不準他再回去和她住。

蘇長青站立雨中,身邊是一個行李袋,雨雖不大他卻已渾身濕透。他囿于表達,只能走近女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卻遭到無情甩脫。

夏知非別過身坐回床上,內(nèi)心無動于衷。她擰開一瓶小拉菲倒入玻璃杯,晶紅的液體像融化的血珀,小嘬一口,滋味綿長。這酒價格不菲,租房角落里還有一整箱,是她爸留下來的。

樓下的爭吵還在繼續(xù),夏知非喝一口酒,像一個看客般靜靜聽著,直到她聽見那女的一句“難怪你爸不要你……”

夏知非纖長的手指立時扣緊杯沿,直到指關節(jié)泛白,臉上的神情也跟著寂暗下去。她起身拿起鑰匙,下樓了。

地面濕漉漉的,她穿著寬松的薄T恤,踩著一雙淡藍色的平底鞋走進了雨里。

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融入細密的雨聲,像壞掉的收音機發(fā)出一連串噪音。夏知非走到近處,身子輕倚在樹上,道:“喂,小姑娘,差不多行了啊。”聲音不大,卻有種震懾的魄力。

女人停住了,轉(zhuǎn)過臉看著夏知非,一臉茫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忽的變得猙獰可怖:“啊,原來就是為了這女的,你讓我在電影院等了你兩鐘頭……”

那些惡毒揣測和不干凈的字眼從女人嘴里飄出,蘇長青看了一眼夏知非,立馬作勢要捂住女人的嘴,結(jié)果被女人狠狠地推到地上。

夏知非沒有絲毫爭辯的意思,她徑直朝女人走去,眼神寒涼如冰。恰逢天空閃過一道雷電,一瞬間天地煞白,雷聲遠去,女人已被重重摔在地上。頭發(fā)浸濕泥水,妝容模糊一身狼狽。

蘇長青看傻了眼,女人更是受到驚嚇,回過神坐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來。

“走吧?!毕闹窃频L輕地對蘇長青道。

直到跟著夏知非走進租房,蘇長青還是想不起那個閃電瞬間發(fā)生了什么。他拘束地站在門口,雨水順著發(fā)梢滴在地板上,積了小小一灘水。

夏知非在房間四處走動,翻出一條干毛巾扔給蘇長青,讓他擦擦。

蘇長青看見夏知非舉起手,熟練地把濕頭發(fā)扎起來,濕透的T恤粘緊了身體,凸顯出女性豐腴的曲線,他的臉倏地紅了。

天色很快暗得徹底,夏知非從衛(wèi)生間洗完澡出來,臉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換上干爽的衣服,心情也通暢不少。

見蘇長青落寞地看著窗外,全身濕著,落魄極了,她竟脫口安慰了一句:“不就是分手嗎,沒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回應她的是死一般的沉默,蘇長青臉色凝固著,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夏知非有點惱怒,端起桌上的拉菲一口喝盡,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是晚上8點了。

她清了清嗓,說道:“我這不收留人,趁早去找個地方住吧?!?/p>

蘇長青回過臉,臉色苦得像剛死過一回,他竭力擺出一個笑容,多謝她幫忙,然后拖著行李袋緩緩走出房間。

他轉(zhuǎn)身帶上門的一瞬,那心死的眼神讓夏知非于心不忍。她腦中閃過一個詞,喪家之犬。

4

北海夏季常有臺風,狂風暴雨,大樹都能連根拔起。此刻窗外電閃雷鳴,就這樣把蘇長青趕了出去,夏知非覺得自己有些涼薄。

關了燈,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最后她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翻出手電筒,披上大衣就往外走,她要把蘇長青找回來。

剛推開門,夏知非就看見蜷縮在墻角的蘇長青,寒氣微凜,他抱著行李袋睡在地上,被凍得輕微發(fā)抖,衣服已經(jīng)被體溫灼得半干。

夏知非想起幾年前,父親被抓入獄,她一個人逃到北海,也是這樣失魂落魄,可那時,沒有人給予過她些許的善意。

夏知非抱住蘇長青的腰,吃力地把他拖到了客廳沙發(fā)上,可能是有輕微的發(fā)燒,蘇長青睡得很死。

大雨不停歇地下了一整晚,夏知非醒來后起身去衛(wèi)生間,經(jīng)過客廳時看見蘇長青端坐在餐桌邊,桌上擺就碗筷,還有熱氣氤氳的砂鍋粥。

夏知非愣怔了一下,才想起昨晚收留了一個男人。她頭發(fā)邋遢,睡眼惺忪地和蘇長青相望,此情此景,頗有點老夫老妻的味道。

洗漱完畢,夏知非拿起碗筷準備開吃。蘇長青一把抓住夏知非伸向小菜的手,把一杯溫茶送到她眼前,“來,早上喝點暖的對身體好。”

夏知非不知道廚房還有茶葉這東西,另外蘇長青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溫熱的蝦仁粥下肚,夏知非不禁心平氣和,平常吃的都是外賣和街邊攤,上一次這樣正經(jīng)在家吃飯,她早就記不清了。

蘇長青一面往夏知非碗里添粥,一面輕聲說道:“這蝦和小菜都是我趕早在市場買的,應該還算新鮮?!?/p>

聽到這,夏知非的眼淚不經(jīng)意地滾落下來,把她自己也嚇一跳,她忙背過身低頭抹了抹。

窗外天氣放晴,樹木蔥蘢,是夏天的氣息。夏知非一邊慢慢喝粥,一邊說道:“你不能在這白住?!?/p>

蘇長青抬起頭,等著明顯沒說完的一句話。

夏知非身體前傾,臉貼得極近,帶一點玩弄的口吻說道:“做我的幫手?!?/p>

蘇長青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慌亂起身并連連后退,驚愕地道:“你讓我去幫你偷東西?不行,我不做?!?/p>

夏知非筷子一放,端起茶慢慢地喝一口,氣定神閑地說:“放心,又不讓你動手,聽我吩咐就行了?!?/p>

蘇長青依舊遠遠站著,一臉剛正不阿。

“那好,昨晚一宿房費2000,交完錢帶上你的行李走吧?!毕闹请p手交叉胸前,語氣里有種不容置疑的定力。

蘇長青氣勢瞬間消散得沒影,在夏知非面前,他處于絕對的弱勢地位。

5

北海是個沿海城市,經(jīng)濟雖不發(fā)達卻十分宜居,海風吹街過巷,綿柔帶點咸味。廣場公園里,成群結(jié)隊的大爺大媽們跳舞下棋,打坐聽相聲,像是中國西南部一座超大敬老院。

這一次夏知非的目標不是小老頭老太太,而是北海最繁華的商業(yè)街。他們在家里一直等到晚上6點才出門,臨出門前,夏知非特意為蘇長青打扮一番,用發(fā)蠟做好造型,換上整齊的西裝,好像此行是去相親一般。

蘇長青跟在夏知非身后,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感到極度不安,手不停往褲腿上擦汗。

夏知非讓蘇長青等在路邊,從便利店買來一袋蠟燭和一個紙盒。見她那樣自信又捉摸不透的神色,蘇長青始終不太安心。

海城商業(yè)街人流交織,夏知非選定一處位置,便蹲下拿出蠟燭擺在地上。有行人不小心撞到她,無論是誰,她總是轉(zhuǎn)過頭來兇狠地瞪回去,蘇長青不得已只好在她身后護著。

待夏知非把蠟燭都點亮,蘇長青才看清那是一個愛心形狀,夜色下,火焰圍成的愛心無比顯眼,很快吸引了人群駐足圍觀。

夏知非把蘇長青拉到暗處,從紙盒里拿出一個手持喇叭交給他,讓他待會站進蠟燭圈里表白。

蘇長青懵了,這也太出糗了吧,而且找誰表白去???

夏知非說:“我不管,反正你盡可能地鬧,越引人注意越好?!?/p>

見蘇長青一臉地不情愿,夏知非亮出拳頭,威脅道:“你要是不干,信不信晚上回去我揍你?!?/p>

蘇長青笨手笨腳地接過話筒,一臉難堪地往亮了許久的蠟燭圈走去。圍觀群眾見男主角站進了愛心,紛紛鼓掌叫好。蘇長青大腦一片空白,腦中不停地回響起夏知非那句“使勁鬧,引人注意 ?!?/p>

豁出去了,他把喇叭音量擰到最大,閉上眼用力地喊:“夏知非,我喜歡你?!?/p>

這突然的一句蓋過了嘈雜的市聲,在街道上空盤旋了好久,夏知非從人群探出頭,心想“這家伙,搞什么啊?!?/p>

人群像螞蟻一樣圍住了蘇長青這粒白米,蘇長青進退兩難,索性對著身前一家酒店不停表白,大意是讓夏知非下樓,雖然他沒房沒車,但有一顆愛她到死的心云云。

人群沸騰到了極點,紛紛拿出手機拍照,可誰也不知道這場鬧劇的女主角正蟄伏在人群里,從他們身上拿走一些東西。

表白持續(xù)了半個小時,最后蘇長青以一個失敗者的姿態(tài)結(jié)束這場鬧劇,悻悻地逃離現(xiàn)場。

為防事情鬧大,夏知非只順走了幾部手機,她請?zhí)K長青吃海灘燒烤,以報答他這么出色的演出。她遞給蘇長青一罐冰啤,笑了一下:“忘了告訴你,我只要10分鐘時間,沒想到你硬撐了半小時?!?/p>

蘇長青臉色鐵青,看著夏知非一臉不快。

夏知非故意把臉湊近,語氣曖昧地道:“你不會真喜歡我吧。”

一著急或激動,蘇長青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他臉紅紅地看著夏知非,極力要表達些什么。

夏知非收回身子,云淡風輕地道:“行了,逗你的?!?/p>

海風清爽,吹得她發(fā)絲飛揚,夏知非喝一口酒,很快地靜下來。

“那枚戒指,是誰的?”蘇長青打破了僵局,試探地問。

夏知非回過頭,淡淡地說道:“我爸媽的結(jié)婚戒指。我爸進監(jiān)獄那年,他把戒指交給我媽,說他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只能讓這枚戒指代替,陪她走完余生?!?/p>

“你知道M公司嗎?”夏知非問。

“M好像是個很大的藥材公司,老總譚成還特別熱衷慈善,總能看見他的新聞。”蘇長青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說。

夏知非眼神瞬間露出兇意,咬牙切齒地道:“呸,他也配?!?/p>

蘇長青見狀,沒有再接話。只看著夏知非一瓶接一瓶地灌酒,嫌喝得不痛快又叫上幾瓶白的。

蘇長青擔心她身體扛不住,想過去把酒奪了,卻忽然看見夏知非哭了。她臉頰醉得酡紅,滿布淚痕,好像已經(jīng)喝醉了。漸漸地她低聲嗚咽起來,聲音細微像晦澀的溪流。

蘇長青有點亂了陣腳,那么冷漠要強的夏知非居然當他的面哭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只能把酒全部收走,愣愣地坐近她身邊。他想伸手輕輕拍拍她顫抖的背,手揚在了空中,頓了頓又收了回去。

夏知非伏在桌子上,神志不清地呢喃,痛哭,像深海里一座孤獨的鯨,哭訴沒人能聽懂的過往。在耗盡力氣之后,終于在不安中漸漸睡去。

6

醒來時夏知非已經(jīng)在租房的床上,盛夏的陽光投在背上,帶點焦躁的熱意。她全身乏力,使勁讓自己從床上坐起來,腦袋痛得像被撕裂,昨晚她醉得厲害,什么也記不清了。

她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揉了揉,這時蘇長青走進門,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蜂蜜生姜水,放在她手邊的茶幾上,然后自己坐在一邊。

夏知非看著蘇長青做完這些,低聲問道:“昨晚,你背我回來的?”

“嗯?!碧K長青稍顯局促地回。

“我說什么奇怪的東西沒?”

“沒?!?/p>

夏知非心安不少,她端過那碗醒酒湯喝了一口,清甜溫熱,身體立即松坦不少,她真應該謝謝蘇長青。

忽然,夏知非瞟見房間墻角的日式斗柜,最下面的抽屜沒有完全推進去。她臉色頓時黑了,質(zhì)問蘇長青:“你動過那個抽屜?”

蘇長青一臉茫然,目光四處搜尋夏知非說的那個抽屜,最后還是沒找到,他不安地問:“哪個抽屜?”

夏知非看了一眼蘇長青,隨口說道:“算了。”也許是自己以前沒關好也說不定,她心想。

陽光不易察覺地變了角度,地板上印出田字格的窗戶投影,蘇長青起身打開窗戶,風頓時涌進,米色窗簾被吹得飛起來,陽光照在他衣服上,有一層朦朧暖意的光輝。

看著蘇長青的背影,有那么一瞬,夏知非恍覺他陌生又遙遠,可下一秒蘇長青回過頭,單純的面孔又讓她打消了念頭。

蘇長青逆光站著,顯得有些清瘦,他看著手機轉(zhuǎn)身說道:“好巧,譚成的微博定位顯示他在銀帆酒店,剛好我以前在那做過保安?!?/p>

夏知非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沉吟道:“機會來了。”

她下床,熟練地把頭發(fā)束好,低頭往衣服上嗅了嗅,一身的酒味,于是開始翻柜找衣服。

蘇長青疑惑地問:“什么機會?”

夏知非沒有理會蘇長青,從柜里抽出一件黑色沖鋒衣,一頂黑鴨舌帽,背對著蘇長青徑直撩起衣服脫下。

蘇長青還未來得及閉眼,就看見了她裸露的后背,他臉倏地緋紅,心臟怦怦直跳,趕忙轉(zhuǎn)身一步一步朝門外移去。

蘇長青在客廳還驚魂甫定,夏知非已經(jīng)全副武裝走出房,她沖鋒衣立到下巴,帽子扣得很低,遠看難以分辨容貌。

夏知非告訴助手蘇長青,M公司這兩年經(jīng)營不力,譚成那家伙正四處非法集資,每次都在銀帆酒店密會。之前她僥幸混進去過,拍到一些會議照片和錄音,但由于證據(jù)不足,所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自從上次她被譚成的人發(fā)現(xiàn),如今想混進去恐怕很難。

“所以,我要你幫我弄到譚成的房卡?!毕闹嵌⒅K長青,眼神里又在計劃什么。“這次我一定要捅破M公司,讓譚成蹲一輩子監(jiān)獄?!?/p>

蘇長青脊背涼了一下,先不說M公司如何,他們這樣做是犯法的吧。蘇長青面露驚恐,結(jié)巴地說:“這可不是小偷小摸,是要被抓的?!?/p>

見蘇長青不肯,夏知非索性不再多說,孤身開門而出。門被重重摔上,留下蘇長青愣怔在原地。

7

趕到了酒店樓下,夏知非心里也全無把握,只好坐進酒店馬路對面的小店,準備周密計劃一番。

忽然,一輛出租車停在銀帆酒店門口,蘇長青從車里走了出來,他目光四處搜尋著,看上去慌慌張張,滿頭大汗。

難道是來勸她回去的?夏知非心想。

可沒多久,她看見蘇長青小跑進了酒店大門。過了幾十分鐘,蘇長青又從酒店跑了出來,臉色變得比之前更難看。

夏知非遠遠注視著蘇長青的一舉一動,在小店里給他打去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見那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然后聽見蘇長青大喘氣地說:“我拿到了?!?/p>

借熟人關系,蘇長青從酒店保潔那里拿到了譚成套房的樓層卡,還打聽到譚成明天上午訂了酒店會議室,可能準備對外攬資。

蘇長青這個人,單純又膽小,夏知非不禁好奇:“你做這些,就不怕坐牢?”

“怕啊?!碧K長青孩子氣地回道,“誰不怕啊,我只是擔心你亂來罷了?!?/p>

夏知非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亂了陣腳,臉上浮過一絲紅熱,心臟也咚咚快跳了幾下。她聞到蘇長青身上有皂粉苦澀的清香,那一刻,她突然想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

可能連夏知非自己也未察覺,有些東西,像陰暗處的苔蘚,正無聲無息地滋長。

第二天,就像夏知非計劃好的那樣,蘇長青因為沒有露過面,他就裝成保安混進會議室錄音取證。夏知非則溜進譚成房間,看看有沒有什么其它線索。

門卡貼在電子鎖上,“嘀”一聲,房門應聲而開。為防還有人留在房間,夏知非從門外探入頭,端正地喊道:“您好,保潔服務?!?/p>

聽聞里面沒有任何動靜,夏知非迅速閃進房里,把門輕掩關上。她腳步極輕,連呼吸也幾不可聞地暫停。

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有保潔來過,床上看不出任何睡過的痕跡。舉目四望,房間里只有沙發(fā)上幾件衣服,茶幾上開過的礦泉水,還有煙灰缸里小撮煙灰,再沒其它物品。

夏知非心里總有點不安穩(wěn),不知道蘇長青那邊情況如何。

她躡腳來到書房,驚覺辦公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還沒關,藍色的信號燈頻繁閃爍。她移了移鼠標,電腦沒有密碼,屏幕直接亮了。

夏知非迅速打開桌面幾個相關文件夾,無一不是空的。點開電腦磁盤和回收站,來來回回搜索各種資金關鍵字,依然沒有任何結(jié)果。

這樣折騰了幾十分鐘,夏知非忽然聽見樓道一陣錯亂的腳步聲,她內(nèi)心感到隱隱不安,一向鎮(zhèn)定的她額頭也浮了一層細汗。眼下情況可疑,她決定先溜出去再說。

她貼在門上屏息聽著樓道外的動靜,確認沒有異常后,于是輕輕旋轉(zhuǎn)門把手,“咔嚓”一聲,門開了。

在一切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門就被外力重重踹開,夏知非抬眼一看,幾個便衣警察快速涌進,她還沒來得及反抗,雙手就被死死架在身后,無法動彈。

眼前這些,明擺著是專為她設計的陷阱。

夏知非被警察架出房間的時候,她無意地回頭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譚成就站在房門外的另一側(cè),臉上顯露出一種得意詭譎的笑。

而在譚成的側(cè)后方,她看見一個最熟悉的身影——蘇長青。

8

因為入室盜竊,夏知非被關進了拘留所,等待聽候進一步判處。

她倚在墻角,回想起蘇長青看著她被抓走時的眼神,疏遠,冷淡,沒有一絲波瀾,好像她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那樣的眼神,夏知非在初來北海漂泊無依時見過太多了,可是那樣單純,羞澀的蘇長青,前一天還擔心她安危的人,為什么會有那種眼神呢?

夏知非抱住自己縮在角落里,感到疑惑、憤怒和痛楚。復雜情緒像熔化的炙熱巖漿在心臟里沸騰翻滾,一點點侵蝕灼傷她。閉上眼,她看到了蘇長青桃色的眼,如蒲公英般柔軟綿密的睫毛,蘇長青挺拔地站著,隔著人海洶涌,他說他喜歡她。

想到這,夏知非猛地睜開雙眼,腦海中一瞬間浮現(xiàn)出許多小事:那樣單純的蘇長青,為何分手第二天就看不見任何悲傷;海灘燒烤那天,是他主動談起了戒指,說到M 公司;房間斗柜的抽屜里,裝滿她搜集有關M 公司的罪證,在她醉倒的那晚后,也突然有了被打開的痕跡;是他說譚成在銀帆酒店,說自己做過那里的保安;也是他,輕易地拿到了譚成的樓層卡,打聽到一個可能不存在的會議……

那許多被夏知非放過的細節(jié),像灼過火的細針般扎在她心臟上,密密麻麻刻骨地疼。

在踏入牢房的那一秒,她心中就閃過這樣的念頭,可她不愿細想,她覺得蘇長青依舊是那個聽話,體貼的幫手。

可現(xiàn)在,她已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至始至終,蘇長青都是別有用心地留在她身邊。

好多年前,夏知非也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父親開著一家規(guī)模不錯的藥材公司。一到周末,他們一家人就會驅(qū)車去北海銀灘的海岸線。

天空碧澄如洗,海鳥貼著海面翱翔,父親笑容慈祥而溫和,他經(jīng)常把夏知非攬進懷里,用手高舉過頭頂,母親則在一旁靜默地笑。她以為這樣的景致能看一輩子,直到父親最信賴的合作伙伴譚成,以商業(yè)犯罪把父親告到法院。

譚成花了不少錢打點律師、警局,罪名很快坐實,父親被判牢刑。因為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打擊,父親最終沒能挨到出獄那天。

夏知非家里的財產(chǎn)全被查封,她和母親只得投奔外公。而譚成一把攬過藥材公司,成為公司最大股東。

如今想到這些,眼淚已經(jīng)不會自己流出來,她怪了父親很多年,就是因為他相信了不該相信的人。

可此刻,倚在警局的墻角,她再沒有任何資格去怪誰,因為她也曾深信過那樣一個人,然后遭到徹底拋棄。

在銀帆酒店的套房里,蘇長青和譚成對立而站。譚成點燃一支雪茄,痛快地笑道:“不愧是信譽最好的私家偵探,總算了卻我一樁心事?!?/p>

哈哈哈,蘇長青也跟著笑道:“不知譚總費盡心機讓我把女孩送進監(jiān)獄,用意為何???”

譚成臉色立即變黑,語氣不快地說:“這你就別管了?!?/p>

蘇長青一臉淡然,踱著步子繞到窗邊,看著窗外說道:“多年前,譚總把好朋友弄進監(jiān)獄,搖身一變成了老板,現(xiàn)在是不是想故技重施呢?”

譚成眼里露出防備,試探地問:“你想管閑事?”

“這我不敢,只是服務做全套嘛,我在上邊也認識一些人,可能譚總會有需要,價格好商量?!碧K長青轉(zhuǎn)過身,定定地看著譚成。

譚成又露出那得意詭譎的笑:“這還用你教我,那劉科長和王庭長都是我熟人?!?/p>

蘇長青只好作罷,于是徑直走出房間。

到了酒店樓下,他從兜里掏出手機,說:“都錄下來了嗎?”

9

不久前蘇長青接到譚成委托,有個女孩一直跟蹤他,讓蘇長青用點手段把她弄進警察局。作為私家偵探,蘇長青從不挑活,可在事情發(fā)展中,他發(fā)現(xiàn)夏知非和譚成的關系遠沒想象的簡單。

于是他暗中調(diào)查,知道了他們兩家過去的糾葛,決定將計就計,聯(lián)合警局的朋友幫夏知非一把。

警局一接到夏知非搜集的證據(jù)和蘇長青提供的錄音,迅速成立特案小組對M 公司暗中調(diào)查,并秘密審問了譚成的兩名共犯,坐實了他買通和非法集資的罪名,譚成最終被捕入獄,M公司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夏知非因提供了一手證據(jù),將功補過,在警局沒待幾天,受到一番批評教育后就被放了出來。

那天走出警局,她抬頭四處看了看,天空是灰的,樹葉綠得黯淡,世界好像走到了夏天的盡頭。人群和車流在沸騰,小販的叫賣聲和廣告霓虹燈同在,可那一刻,時間在身上靜止,一切變得緩慢、寂靜,她在街頭站立良久,感到無處可去。

蘇長青得知夏知非離開了警局,立即撥通一個電話,耳邊響起連續(xù)的“嘟”聲,他忽然不知如何去面對夏知非,解釋自己這么久的隱瞞。

他焦急等待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如以前一般冷冷命令他:“喂,蘇長青你馬上回來?!笨墒謾C“嘟”過10十聲后,頃刻掛斷,不留余地。

蘇長青喉嚨哽咽了一下,他心里知道,她一定被傷害了。

他驅(qū)車來到小區(qū),租房的鑰匙他還保留著。推開門,房間許久沒人踏足,空氣漂浮塵埃,餐桌積了薄雪般的灰塵,他的水洗藍行李袋豎在客廳角落,一切還是他離開的樣子。

蘇長青忽然想起夏知非喝醉的那晚,海風有點清冷,人潮已經(jīng)散去,他背著她緩緩走在沙灘上。夏知非的眼淚滴在他脖頸上,在靜謐里,他幾乎能聽見她哀沉的夢囈,她雙手抱住他寬大的背,不停用臉摩挲著。那樣的孤獨冷漠的她,他忽然想用余生去守護。

想到這,蘇長青有種恍惚之感,這時他看清了餐桌上有一張紙。他一步步走近,拾起,紙上寥寥幾字,他卻看了十分鐘有余。

而后,他的手無力地垂下,空空念叨:“知非啊?!鄙ひ羝>攵粏?。

他們最后一次對話是在夏末,夏知非接通了蘇長青的電話,蘇長青在電話里向她解釋了一切。

隔著城市錯落的街道,夏知非似乎看得見蘇長青那雙真摯的眼,和那個似乎美好的謊言。她沉默了很久,如鯁在喉。她不知自己面對的是那個柔弱溫和的蘇長青,還是那個冷漠,有手段的私家偵探?

終于,夏知非開口說道:“我想說的,還是那句?!甭曇艉疀鲆蝗缤?。

夏知非最后一次看見蘇長青,是在離開北海的那天,他比從前憔悴多了,頭發(fā)蓬亂,胡碴叢生,時而目光緊張地四處觀望,卻又馬上寂滅下來,他在街頭站立了很久。

她本該出現(xiàn),可是想起父親悲慘的一生,她再沒有勇氣和力量去面對一個欺騙過她的人,就算這個人曾闖入她心。

她留給蘇長青的紙上,道盡了一切: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她是一座漂浮遠海的島嶼,一生孤獨坎坷;他是途經(jīng)的飛鳥,曾帶給她生機??娠w鳥終要展翅,島嶼會沉淪。

他們此生,唯一別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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