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坤

摘 要：三峽民間流傳的五句子歌多是即興而作，語言上大量使用口語、方言，淳厚樸實，風趣詼諧，充滿著濃郁的鄉(xiāng)土韻味。林林總總、蔚為大觀的三峽五句子歌，結構獨特，韻律靈活，修辭廣泛，唱法多樣，內容豐富。

關鍵詞：三峽；五句子；賞析

中圖分類號：I10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332（2018）05-0004-05

長江三峽，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絕妙天然畫廊，數(shù)百里峽谷，永恒地展示著或雄奇瑰麗或幽深清秀的一系列杰作。江水滔滔，歲月悠悠，美麗的奇峰峻嶺漩流回瀾孕育出了獨特的三峽民歌，尤其是那奇趣的五句子歌更是魅力無窮?！鞍椎鄢沁呑泔L波，瞿塘五月誰敢過。荊州麥熟繭成蛾，繰絲憶君頭緒多。撥谷飛鳴奈妾何。”唐代大詩人李白的這首有關三峽的五句體詩，很文氣，書面語很濃，但在三峽民間流傳的五句子歌多是即興而作，語言上大量使用口語、方言，淳厚樸實，風趣詼諧，充滿著濃郁的鄉(xiāng)土韻味。對于林林總總、蔚為大觀的三峽五句子歌，我們試著從結構獨特、韻律靈活、修辭廣泛、唱法多樣、內容豐富等五個方面予以賞析。

一、五句子歌結構獨特

五句子歌以五句七言為基本格式（也有破格的）。一般歌謠都是四句一首，兩兩相對，產(chǎn)生一種勻整、對稱的穩(wěn)定感，而五句子歌加上一句，恰恰打破了偶句式的平穩(wěn)感，獲得一種峭拔、奇崛的陌生感，新穎別致。五句子歌的前四句似乎已經(jīng)把話說盡，卻又加上一句，或畫龍點睛，深化主題，或翻出新意，錦上添花。“高高山上一樹槐，手把欄桿望郎來，娘問女兒望啥子？我望槐花幾時開?！边@是四川經(jīng)典的四句體民歌《槐花幾時開》，李雙江、蔡紹序、于淑珍、李丹陽等著名歌唱家都深情演唱過這首民歌，雷佳在第11屆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中因成功演繹這首民歌而獲得了職業(yè)組民族唱法金獎，這首民歌還是電視劇《紅槐花》的主題曲。但是，有一首三峽五句子歌為：“高高山上一樹槐，手把欄桿望郎來，娘問女兒望啥子？我望槐花幾時開。稀乎兒說出望郎來?！?這就是在四句體民歌《槐花幾時開》之后加了一句“稀乎兒說出望郎來”。加上的這第五句，把一個涉世未深的鄉(xiāng)間少女嬌羞含蓄、險些失口的情景刻畫得精細入微，還用了口語“稀乎兒”（險些、差點兒的意思），讓人感到特別親切、接地氣?！拔寰渖礁栉寰鋯?，四句容易五句難”[1]，五句子歌的第五句有畫外配音之感、異峰突起之奇。

二、五句子歌韻律靈活

一般詩歌是在二四六八句上押韻，對首句是否押韻不作要求，但五句子歌的首句是必須押韻，這讓五句子歌更顯得“音調和諧優(yōu)美”。不過，五句子歌的韻律比較靈活，大多是“兩頭押韻”，也有的是“句句押韻”，還有的是“一首兩韻”。

兩頭押韻，就是前兩句與后兩句押韻，中間第三句不押韻，形成扁擔兩頭挑的平衡。例1：“郎在高山薅高粱，姐在河邊洗衣裳，烏木棒頭拿在手，手洗衣裳眼望郎，下下捶在石板上?！崩?：“隔河望到姐出來，聲音隨著風吹來，聽到情哥哨聲響，姐兒忙得跑掉鞋（三峽方言讀hái，后同），辮子跑得豎起來。”例3：“送郎送到小河旁，勸郎在外要穩(wěn)當，自己的妻子是屋上瓦，別人的妻子是瓦上霜，露水夫妻不久長?！崩?：“送郎送到渡船口，大河茫茫起浪頭，哪有利刀能砍水，世上無水不浮舟，船上裝的妹子愁?！崩?：“送郎送到大橋頭，手扶欄桿望水流，就怕哥心像流水，流到東海不回頭，丟下小妹守空樓?！崩?：“姐在河邊洗白菜，郎在河上撐船來，竹竿打水逗姐耍，打濕姐兒繡花鞋，姐兒怕丑頭不抬?！崩?：“十指尖尖手攀墻，眼淚汪汪告訴郎，昨日為你挨頓打，渾身上下都是傷，舍得皮肉難舍郎?！崩?：“思郎想郎門前站，眼淚流了千千萬，掉在地上撿不起，一顆一顆用線穿，情郎回來給他看?！崩?：“太陽落山往下溜，打個金鉤掛日頭，日頭日頭你莫落，你不落來哥不走，免得姐兒守空樓。”例10：“想郎想得血奔心，手拿羊毫畫影身，影身掛在紅羅帳，夜夜與郎談知心，人是假來情是真?！崩?1：“一把扇子二面花，隔扇看見俏冤家，我看情哥會種田，情哥看我會繡花，大風吹不倒犁尾巴?！崩?2：“高山頂上一丘田，郎半邊來姐半邊，郎的半邊種甘草，姐的半邊種黃連，半邊苦來半邊甜?！崩?3：“鴨嘴沒有雞嘴尖，哥口沒有妹口甜，何時要個甜妹妹，煮菜不用放油鹽，生米當飯味也甜?！崩?4：“巖上響聲傳過來，指望情哥在砍柴，該死的獐子遭雷打，無閑噠事跳過巖（三峽方言讀ái，后同），害得奴家爬上來?！崩?5：“姐兒想郎真想郎，煮米忘記濾米湯，喂豬跑去抱茅草，喂牛跑去撮豬糠，魂魄掉在郎身上?！?/p>

句句押韻，就是五個句子都押韻。例1：“叫聲歌師你莫犟，個把歌兒你唱什么唱，幾吊銅錢放什么賬，幾把豌豆曬什么醬，東扯西拉莫上場?！崩?：“月兒彎彎兩頭鉤，情哥說話不害羞，小妹今年一十九，船無竿來順水流，冷水煮粥自然稠?！崩?：“大雪漫天北風吼，青山綠水白了頭，山歌出口隨風走，正月初一開的頭，唱到臘月三百六?！崩?：“放下打杵把茶喝，情妹悄悄瞟著我，我想過去挨她坐，她想過來挨著我，篩子關門眼睛多。”例5：“郎在山上放早牛，姐在房中梳早頭，郎在山上招招手，姐在房中點點頭，情兒意兒在心頭?！崩?：“五句子歌不算難，不比挑花繡牡丹，挑花只要五色線，唱歌只要舌條尖，過得海的是神仙?！崩?：“梔子花兒傍墻栽，墻矮花高現(xiàn)出來，有情哥哥你來采，無情哥哥你莫怪，人多花少分不來?！崩?：“隔山隔水又隔溪，望見兩邊鴛鴦啼，鴛鴦見郎高飛起，姐兒見郎笑嘻嘻，口里不說在心里。”例9：“吃了中飯上山玩，一對兔子草里眠，心想拉弓射一箭，弓未拉開斷了弦，不愿拆散好姻緣?！崩?0：“茄子開花紫薇薇，我去戀姐不用媒，多個媒人多張嘴，媒人嘴里生是非，終身大事自己為。”

一首兩韻，就是一首歌并不是一韻到底，而在第三句或者第四句轉韻，形成一首歌前后兩韻。有的是在第三句轉韻，例1：“太陽漸漸往上升，來姐的門前放風箏，（轉韻）郎放風箏姐放線，風箏落在姐花園，千里姻緣一線牽?！崩?：“昨日與姐同過坪，坪里一樹好林檎，（轉韻）林檎好吃樹難栽，粑粑好吃磨難挨，情姐好攏口難開?！崩?：“小來唱歌到如今，沒有上天數(shù)星星，（轉韻）芝麻論升不論顆，綾羅論匹不論梭，你把大話狠那個？”例4：“同路走來你不提，一分岔路又嘆氣，（轉韻）你是男兒先開口，奴是女子才害羞，哪有長江水倒流？”有的是在第四句轉韻，例1：“姐兒門前一園竹，娘要砍來姐要蓄，娘要砍來編簾子，（轉韻）姐要蓄來遮太陽，情哥來了好乘涼?！崩?：“隔河望見一坡蒿，年年著起火來燒，火燒芭芒心不死，（轉韻）蜘蛛牽絲慢慢悠，雖說情丟意沒丟?！崩?：“挨姐坐來陪姐玩，燈草梔桿紙糊船，燈草梔桿風吹倒，（轉韻）紙糊船兒難過江，姐兒說話淡下場?！崩?：“唱歌不要唱高聲，只要字句咬得清，老鴉聲大有人罵，（轉韻）畫眉啾啾有人聽，情妹聲小動郎心?！边@些五句子歌通過轉韻，節(jié)奏感顯得更強，富有音樂性，且增加了用詞的容量，拓寬了藝術表現(xiàn)力。

三、五句子歌修辭廣泛

三峽五句子歌，廣泛應用了比喻、疊字、排比、雙關、諧音、夸張等修辭手法[2]。

以一物作比喻，例1：“問聲歌師幾多歌，山歌硬比牛毛多，唱了三年六個月，歌師喉嚨都唱破，才唱一個牛耳朵”。例2：“一把扇子二面黃，上面畫的姐和郎。郎在這面望著姐，姐在那面望著郎。姻緣只隔紙一張?！崩?：“姐在房中繡香袋，屋上掉下蜘蛛來，情哥派它來牽絲，根根情絲吐出懷，魂魄來了人沒來?！崩?：“情妹兒住在竹林坡，竹林坡上竹子多，竹筍露出尖尖角，情妹想著情哥哥，究竟想的是哪一個。”

以二物作比喻，例1：“叫我唱歌就唱歌，幺姑年小臉皮薄，盆里裝水水平淺，石灰寫字白字多，情哥聽了莫笑我?！崩?：“梔子開花把把長，問姐想郎不想郎，豌豆開花紐上紐，豇豆開化雙對雙，哪有姐兒不想郎！”例3：“新打船兒當江劃，街上大姐喊吃茶，好馬不吃回頭草，蜜蜂不采半夜花，小郎不吃姐殘茶?！崩?：“把郎叫到床枋上坐，知心的話兒對郎說，燕子含泥要嘴穩(wěn)，蜘蛛吐絲肚里空，知心話兒漏不得風?！?/p>

以三物作比喻，例1：“石榴開花葉葉青，郎將真心換姐心，不學燈籠千只眼，要學蠟燭一條心，鴛鴦結伴永相親?！崩?：“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坑多路不平，塘里魚多鬧渾水，姐兒郎多鬧花心，哪有真心待我們?！崩?：“郎欠姐呀姐欠郎，鑰匙欠鎖鎖欠箱，羊毛筆兒欠胭脂，讀書的小郎欠文章，姐兒欠的是小郎。”例4：“撩姐不到不回家，我在這地種芝麻，芝麻下面種綠豆，綠豆中間種西瓜，牽藤絆腳到姐家?！?/p>

以四物作比喻，例1：“天上烏云趕烏云，地下麻雀趕鵪鶉，白鶴趕的長江水，烏鴉趕的黑松林，姐兒單趕有情人?！崩?：“天上浮云占四方，地下黃龍占九江，黃帝占了金鸞殿， 菩薩占了大廟堂，情郎占了姐心房?！崩?：“細雨不離陰沉天，麻雀不離瓦屋檐，燕子不離屋梁上，蜜蜂不離百花園。情郎不離姐面前?！崩?：“高山嶺上逗鳳凰，大樹腳下逗陰涼，樓房瓦屋逗燕子，三月青草逗牛羊，十八幺姑逗情郎?！?/p>

疊字。在三峽五句子歌中，疊字的使用十分普遍，它使五句子歌在節(jié)奏上跌宕起伏，回味悠長。例1：“姐兒住在花草坪，身穿花衣花圍裙，腳穿花鞋花上走，手拿花扇扇花人，花上加花愛死人！”例2：“姐兒住在斜山坡，斜眉斜眼看情哥，手拿斜刀割斜藕，斜藕一斷斜絲多，欠成小郎相思殼。”例3：“逗逗打呀打打逗，逗逗打打上了鉤，情意只為逗打起，逗逗打打舍不得丟，難舍難分心肝肉?！崩?：“害相思來相思害，相思挑到街上賣，望前望后望左右，望年望月望天開，情姐你為何還不來？”例5：“戀姐不到慢慢來，團米不攏慢慢篩，百斤擔子慢慢挑，滿園百花慢慢開，今生難會慢慢捱。”例6：“五更金雞叫乖乖，乖乖起來送乖乖，乖乖捉到乖乖手，手把門閂舍不得開，口問乖乖幾時來！”

排比。例1：“山歌好唱難排頭，木匠難修轉角樓，石匠難打石獅子，鐵匠難打鐵繡球，情妹難繡花枕頭?！崩?：“白銅煙袋黑桿子，罵聲情哥大膽子，上坡下嶺打哨子，人多眨眼丟點子，奴家還是閨女子。”例3：“山歌不唱冷清清，大路不走草兒生，銅鑼不敲它不響，嗩吶不吹不出音，歌兒無情唱不成。”例4：“好歌唱來好歌還，好話出口換好言，好車要配千里馬，好馬要配好雕鞍，好女要配好兒郎?！崩?：“天上大星對小星，地上金燈對銀燈，紅漆桌子對交椅，洗臉架子對銅盆，十八羅漢對觀音?！崩?：“清早起來把門開，好吃的櫻桃樹難栽，好吃的黃瓜把籽吐，好吃的西瓜要去皮，好吃的菱角在水里?！?/p>

雙關。例1：“高山頂上一口洼，郎半洼來姐半洼，郎的半洼種豇豆，姐的半洼種西瓜，她不纏我我纏她?！崩?：“女娃兒大了你莫留，留在屋里結冤仇，女娃兒好比毛桃子，放牛娃就像望山猴，桃子沒熟就在揪?！崩?：“ 一把算盤十二橋，郎六橋來姐六橋，郎六橋來往下打，姐六橋來往上扒，莫把算盤打錯噠?！崩?：“妹兒長得像棵菜，青梗綠葉惹人愛，買菜哥哥早些來，蜜蜂采蜜趁花開，莫等花落菜起薹?！崩?：“郎在山上喊黃腔，你是稗子我是秧，有朝一日扯秧草，扯了稗子溜溜光，把你擱在干坡上?！崩?：“姐兒住在河那邊，過去過來要船錢，早晨過河三升米，黑噠過河兩斤鹽，豆腐盤成肉價錢?！?/p>

諧音：例1：“太陽出來四山亮，芹菜韭菜栽兩行，郎吃芹菜勤想姐，姐吃韭菜久想郎，情哥情妹兩不忘?！鼻叟c勤諧音，韭與久諧音，表達二人情久意長。例2：“一把扇子二面花，上面畫起小冤家，冬天臘月不用你，五黃六月扇打開，看你良（涼）心在不在?！崩?：“對門山上一樹桑，陽雀飛到桑樹上，東枝飛噠西枝回，一聲歸歸一聲陽，一聲情妹一聲郎?！崩?：“姐兒生得煙斗形，煙斗本是銅打成，張三拿起親親嘴，李四拿起嘴親親，不知呼了多少人?！?/p>

夸張：例1：“高山頂上好歇涼，桂花樹下好望郎，眼睛就像金鉤閃，頸子伸起丈把長，口里不說心里慌?！崩?：“想郎很來想郎很，眼淚汪汪打濕枕，席子上面洗得澡，踏板上面劃得船，小船漂到后花園?！崩?：“桃子沒得李子圓，蜂糖沒得姐口甜，前年臘月杵口嘴，今年三月還在甜，硬是甜噠兩三年?！崩?：“情姐親手做雙鞋，皮紙包起等郎來，前門站成一個坑，后門踩得像條街，情哥幾時來穿鞋？”

四、五句子歌唱法多樣

五句子歌，大多是單人單首的獨唱，但也有對唱、說唱、穿唱等多樣唱法。

對唱。例1：《倒穿鞋》“姐兒住在對門巖，天陰下雨你莫來，打濕衣裳猶是可，踩了腳跡有人猜，無的說出有的來。//不怕山高筆陡巖，天陰下雨我要來，我把鞋子倒穿起，只見人去不見來，神仙下凡也難猜?！崩?：《講狠歌》“五句子歌喲五句子歌，你的沒得我的多，大船拖到香溪口，小船拖到屈原沱，屋里還要騾子駝//五句子歌喲五句子歌，我的歌兒用船拖，船頭到了長江口，船尾還在沱沱河，哪個敢和我比歌?！?/p>

說唱。在三峽民間有種叫做“花五句”的五句子歌，唱腔之中的一連串“垛句”就要快速急促的說念，整首歌是連說帶唱，“垛句”鏗鏘整齊的快節(jié)奏與前后舒展悠揚的旋律形成鮮明對比。例如：“郎在高山唱山歌，姐在房里織綾羅，哪里來的風流浪蕩子，在我屋前屋后屋左屋右唱些子巴心巴肝巴肋巴骨的歌，唱得我腳癱手軟手軟腳癱扳不得城墻踩不得板拋不得梭，眼淚汪汪望情哥?！?/p>

穿唱。有一種山歌叫“穿號子”。穿號子分為“梗子”和“葉子”兩部分，梗子是五言四句，葉子是七言五句，兩個人將梗子、葉子穿插著唱。例如：《戒指丟在碗里頭》的梗子：“吃飯下河游，斑鳩在路途，低頭來啄米，不說在心里。”葉子：“吃了中飯把碗丟，心肝二姐把碗收，只因人多不好說，桌子底下把腳勾，戒指丟在碗里頭?！贝┎迤饋沓褪牵撼粤酥酗埌淹雭G，吃飯下河游，心肝二姐把碗收，斑鳩在路途，只因人多不好說，低頭來啄米，桌子底下把腳勾，不說在心里，戒指丟在碗里頭。梗子與葉子各自單獨成篇，意義完整，但兩者穿插起來唱，梗葉相交，錯落有致，給人一種“?！眽选叭~”茂之感，渾然一體，趣味盎然。

五、五句子歌內容豐富

“五句子歌兒五句多，堆成山來流成河，無糧無粬不成酒，無郎無姐不成歌，情歌出自心窩窩?！蔽寰渥痈柚饕歉璩獝蹜俚那楦?，但唱勞動、節(jié)令、苦難、歷史、勸孝、施教的五句子也不乏其歌。

唱勞動的五句子歌。例1：“高山嶺上打稻場，八方石滾碾四方，八把連枷當頭打，八把掀板對頭揚，一身汗水濕衣裳?！崩?：“兵對兵來將對將，爭先恐后賽戰(zhàn)場，山歌唱得勁頭起，手握鋤頭把鐵板飛，保得秋后谷滿倉?！崩?：“大雨落來細雨瀝，披起蓑衣戴斗笠，手里拿起薅挖鋤，肩上挑起糞撮箕，走到田邊就干起?！崩?：“早晨起來霧沉沉，只聽鑼鼓不見人，東邊一朵祥云起，西邊一朵紫云開，歌聲繞繞下田來?！?/p>

唱節(jié)令風俗的五句子歌。例1：“五月初五是端陽，門庭懸艾棕飄香，騷壇吟詩祭屈原，龍舟競渡又游江，屈原魂魄歸故鄉(xiāng)?！崩?：“芒種芒種忙忙種，芒種一時沒得空，黃糧催喊要收割，禾苗催喊把土松，秧把子催喊要田用?！崩?：“吃了中飯就要行，摸到姐房說私情，此時正是芒種節(jié)，掃帚落地也生根，扁擔靠墻也牽藤?！崩?：“搶收搶種如趕仗，清明谷雨好下秧，立夏小滿整田忙，芒種打火夜插秧，誤了季節(jié)趕不上。”

唱苦難的五句子歌[3]。例1：《纖夫謠》“三尺白布四兩麻，腳蹬石頭嘴啃沙，打起風來像公子，爬起桅來像猴子，拉起纖來像孝子。”例2：《吹鼓手》“響匠師傅吹鼓手，坐階檐來喝冷酒，吹的雖是迎客調，好比人家的當家狗，別人喜歡自己愁?！崩?：《窯花子》“窯花子的三尺布，擦汗洗澡墊床鋪，下井挖煤作包頭，走出坑口當短褲。三尺白布是財富?！崩?：《背腳子》“翻山越嶺又爬坡，汗水浸濕打杵窩，白天做的牛和馬，夜晚滾的麥草稞，哪有錢來扯被窩。”例5：《挑山郎》“挑著一擔日雜貨，翻山越嶺爬坡坡，前山有人我打鼓，后山有人我敲鑼，走山貨郎心酸多。”例6：《怨郎小》“十八姐兒三歲郎，新郎沒得枕頭長，睡到半夜要吃奶，姐掀被窩蹦下床，我是媳婦還是娘？”

唱歷史傳說的五句子歌。例1：“三把扇子值三分，要畫桃園三個人，劉備坐在西川地，關羽領兵去擋曹，張飛吼斷當陽橋。”例2：“吃了煙來把灰拍，黑臉嘟嘴數(shù)包爺，包爺黑來還不算，唐朝有個胡敬德，連人帶馬一錠墨?！崩?：“月兒彎彎一把弓，勸郎行善莫行兇，霸王兵敗烏江死，韓信逼死未央宮。人爭閑氣一場空?！崩?：“七星臺上臥龍燈，一夜東風江水深，不是孔明生妙計，周郎安得逞才能，才把孟德嚇掉魂?！?/p>

勸孝的五句子歌。例1：“十月懷胎抱三春，父母養(yǎng)育費盡心，餓時怕你吃不飽，冷時怕你凍壞身，千辛萬苦捧成人?！崩?：“一番良言勸后生，師長指教記在心，堂上父母要孝敬，嚴管嚴教莫怨恨，望你成人守本分?！?/p>

施教的五句子歌。為了讓小孩學習著名的數(shù)字詩“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實施增字增句，就形成了一首五句子歌：“蜜蜂一去二三里，走了煙村四五家，來到亭臺四五座，要采八九十枝花，采不到鮮花早回家?！?/p>

“山歌飛過嶺，號子甩過河”。千百年來，長江三峽里，人們在生活、勞動、節(jié)慶民俗、紅白喜事之中，把五句子歌唱得悠揚動聽、蕩氣回腸。如今，長江三峽建起了三峽大壩，高峽出平湖美夢成真，于是，又產(chǎn)生一些新的五句子歌。比如：“早晨起來看三峽，三峽大壩飄彩霞，高峽平湖騰霧起，五級船閘走云梯，泄洪閘里飛流急。”

注 釋：

[1] 毛先金：《山歌奇葩五句子歌》，《常德日報》，2012年2月11日第2版。

[2] 田川：《陜西鎮(zhèn)坪縣“五句子歌”的藝術特點初探》，《知識文庫》，2016年3月第6期。

[3] 傅國群：《巫溪五句子歌的苦難表達》，《三峽大學學報》，201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