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偉利
“喂,小弟,明天,我去你那看你,好嗎?”
王義以為自己眼花,猛地坐直身子,縮起雙肩,瞪大兩只爬滿血絲的眼珠子,朝左手心握著的那只舊手機屏幕上的一行小字一個字,一個字,小心翼翼地篩過去,是的,是的,哈哈,沒錯!哈哈,她說,她明天就要看我來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義捺住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小心臟,滿臉潮紅,兩眼放光,猛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順勢倒回屁股下那把破破爛爛的圈椅里,后脖頸心滿意足地往椅背上一靠,輪廓分明的大闊嘴咧開得老大老大的,幾乎到了耳朵根,得意忘形的大笑聲,似從滑了絲的水龍頭里汩汩地狂噴出來,怎么關(guān),也關(guān)不住了,哈……哈哈……她當真要來看我來了?乖乖,有門……哈哈……
此時,仰臉所及處,就連頭頂天花板上的那點點霉斑,在王義的眼里,都是綻放了的朵朵臘梅,并且是香極了的,怒放了的那種。
可是,只消停了一會兒,王義臉上的笑就死蛇樣地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沉思的表情。又過了一小會兒,只見他兩手抹抹眼眶,撐著椅子把,慢騰騰地站了起來,別轉(zhuǎn)過身子,一腿著地,一腿跪在椅子上,兩道寬寬的劍字眉開始往中心地帶靠攏,一對薄嘴唇抿得緊緊的,年輕俊朗的面龐現(xiàn)在是一只全方位的球型探頭,盡心盡職地替主人掃描記錄著這間半地下出租屋的全部生理狀況,攏共十來平米的面積,完全可以用那個家喻戶曉、耳熟能詳?shù)脑~來概括,豬圈,真的,和豬圈毫無二致,而且還是那種鄉(xiāng)間僻野的粗陋豬圈。
汗臭,鞋臭,體臭……夾雜著剩菜餿飯臭,溢滿逼仄、陰暗、潮濕的空間,要多難聞,有多難聞;除過一個放在后右墻根一張破方凳上的銹跡斑斑的電飯煲,就是蹲在近門左墻根那兒的一個舊鐵架子上的那臺油跡麻花的獨頭煤氣灶,算得上這里的居民唯一像樣點的生活用品了;至于床鋪嘛,則是從建筑工地偷偷順來的破木板和磚塊搭成的……頭頂上這盞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十五瓦的節(jié)能燈泡,倒是殷勤得很,只要室內(nèi)有人活動,無論白天黑夜,就燃燒著自己,照亮著別人。室內(nèi)的采光通風條件,實在是不好。
王義呆呆地木木地望著,望著……不由得搖搖頭,不由得揚起一只手抓撓起頭皮來,一朵苦情的小花無奈地打開在他那微微上翹著的性感的嘴唇邊,就這,哪還是自己的窩啊,人家老鄉(xiāng)的,自己,只是暫時寄住在這里而已。
看著自己被幽暗的燈光拉長在墻面上的朦朧陰影,瞧著床鋪上那卷油剌剌黑乎乎的臟鋪蓋,王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讓人家來,拿什么招待人家哦,人家,可是大上海的女人,還不知多高貴哩,來這里,見到這種鬼樣子,還不是一下子嚇跑咯……
唉~唉~咋辦哩,到底咋辦哩……
王義開始躁急起來,幾根手指甲不自覺地就掐進了破椅把的木頭里,他只覺喉頭一陣陣發(fā)緊,心尖一陣陣發(fā)澀,竟然有一首歌,莫名其妙地唱響在耳際:“雨兒輕輕飄,心兒似火燒。那是誰的淚,在臉上輕輕繞……”
唉~輕輕繞,輕輕繞,再怎么繞,也繞不開這悲催實情哦……不行,還是把實話對她說了吧,嗯,一了百了,省時省心,還是老話說得好,什么人玩什么鳥,不是自己的貨,最好別惦著,省得徒生煩惱……王義思忖著,猶疑著……又過了幾分鐘,他把心一橫,陡然掉轉(zhuǎn)過身子,兩手按著破椅把,重新落回屁股。
右手的食指,開始在左手心握著的手機上唰唰地動作,喂,姐,在嗎?有件事我得對你說清楚,我家很窮很窮的哦,我在湖南老家有老婆、孩子,女兒都兩歲嘍,我來昆山這里剛剛一個來月,工作還沒找好哩,身上帶的幾千塊錢差不多花完嘍,現(xiàn)在吃飯都成問題……
王義把自家責任田里的貨品,不分青紅皂白,一陣稀里嘩啦地亂扯,積了一大堆后,頓了頓,狠狠心,手指一點,難言之隱,統(tǒng)統(tǒng)一射了之了吧,唉~他突然感到一陣虛空狠狠地向自己襲來,不自覺地放長了兩腿,松散了骨頭,無力地癱軟在破圈椅里,兩只手隨之頹然地滑落到身體的兩側(cè),砰地一聲,手機落地,發(fā)出一聲絕望的悶響。他閉上酸澀的眼皮,感覺心口一陣陣翻江倒海,唉~快要到嘴的美食,眼睜睜泡湯了,真是晦氣,哪個讓自己命不好,偏偏就生在那么一個窮山溝溝里的呢?要是生在樓上這些高層里住著的有錢人家,該有多好哇,什么也不用發(fā)愁的……王義怨懟著,遐想著。
過了一會兒,當另一種想法忽又撤換進腦袋瓜子時,他又感到渾身一點一點地輕松開來,是啊,夢該醒咯,本來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強求不得的,就自己這狗吃條件,還想嘛子好事,聊,跟人家聊啥子呦,有本錢聊么,除了一張俊皮外,還有啥子哩……長痛不如短痛,人總得活路嘛,明天,就到老鄉(xiāng)干活的工地干活去,不能再挑三揀四嘍,家里老老小小等著打錢過活哩……王義這么想著,就站起身,準備去撿手機,今晚得早點睡,明天活不輕哩。
恰在這當口,叮當~來微信了!誰?!王義一陣肉跳,急促地一躍而起,嘩地一把扒拉開圈椅,彎腰撿起手機就往眼前湊,哈,不由得一顆小心臟又猛地提溜到了嗓子眼,是那丫!是那丫哦,那丫不但沒黑了自己,還給自己留了好長的一段話哩!小弟,別怕,有姐呢,姐有的是錢,姐到你那,不要你花一分錢的,你給姐看看就中,姐就喜歡你那小模樣,姐想死你啦……吻你,永遠愛你的姐。
王義死死地盯著那幾行字,翻過來,顛過去,細細地品,慢慢地嚼,從地獄到天堂的進程,從奴隸到將軍的速率,刺激得他渾身的毛細血管就要崩裂開了,到處游走著麻酥酥癢剌剌的感覺,下面某個特定部位亦如過了電似的,一陣陣地燥熱和悸動。哇喔,吻我?嗨,這女子真真火辣勁爆嚎,電視里那個什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啥子地,當真就要開到我王義頭上來了?哈哈,我王義這桃花運走得也未免太順勢了吧?!太不可思議了吧?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的,看來,一點不假哦,嗯,一點不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昆山一高檔賓館客房內(nèi),我們親愛的帥小伙王義應(yīng)邀赴約后,直接就蒙圈笑不出來咯。嗨,65年出生!讓我想想,53歲了哇!比我整整大了21歲!比老家娘老子還大了兩歲哇!我呸,這么老的老女人,還真好意思嚎,還假(姐),假(姐)你奶奶個頭??!王義捏住那張偷偷從女人小坤包里捯飭出來的身份證,聽著從衛(wèi)生間傳來的嘩嘩的水流聲,不由得怒火中燒,惡心不已,他恨不得馬上一下子摔門而去,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可是,就在他往房門口走了幾步后,他忽又停頓了下來,終覺不甘啦,也感到疑惑不已,她的微信朋友圈里照片看起來頂多30來歲嘛,就這身份證上的照片,看起來也蠻年輕的嘛,至于她本人,剛才進門時由于激動加上不好意思,自己還沒看清楚呢,她就死進去沖澡了,等等吧,等等她出來看看到底嘛樣子再說,反正,又不花我王義一分錢的……
王義這么想著,心氣漸漸平息了下來,他坐到茶幾邊的沙發(fā)上,順手抄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嘴里還跟著電視機里的美女小聲地哼起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
好像花兒開在~當一裹著雪白浴巾婀娜修長的身影攜帶著淡淡的幽香款款地飄落到王義眼前時,我們的帥小伙王義驚呆了,他忘記了歌唱,忘記了招呼,甚至忘記了呼吸,他的嘴巴半張著定格在空中,傻子似的,瞪大了眼距,我乖,真的是花兒開在春風里哦,不,準確地說,是桃花開在春風里,而且是早上帶著純純露水的桃花!而且是我們老家屋后半山腰上那片桃園里開出的美美桃花……
當對方那兩只圓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地向王義那羞怯怯的小眼神罩過來時,王義的小心臟呱唧一下,停止了跳動;當那兩片紅紅的桃花瓣輕輕地俯落下來,大印章似的狠狠磕上王義毛哄哄的大嘴巴上時,王義的腦袋嗡地一聲,失去了知覺。真好啊,死了也值……
王義感覺從沒有過的快活,王義感覺從沒有過的激動,王義感覺自己已經(jīng)不是自己了,王義感覺自己已經(jīng)飛起來了……恍恍惚惚意亂情迷中,他一把抱過那軟玉溫香的一團,向旁邊的雙人床挪去……
桃花溪伴山流水,玉女峰隨白云轉(zhuǎn)。訴不盡的纏綿意,蕩不完的浪漫情……水乳交融中,兩朵開在不同歲月深處的雌雄花相擁著到達幸福的巔峰。此時的王義大汗涔涔,鼻息重重,累得跟個狗似的,胸脯兀自起伏不定,一時間倒也平靜不下來。可他的腦袋瓜子,卻是異常地清醒,他揉揉被汗水浸漬得有些模糊的視線,顧不得累,迫不及待地開始仔細研究琢磨起這個蜷縮在自己懷里的尤物來,嗯,白皮膚,瓜子臉,大貓眼,高鼻梁,長睫毛撲扇撲扇的,論模樣,倒真是不丑哦。只是,透過斜掃過來的床頭燈,用心看的話,這眼角,這鼻溝,這脖子……但凡敏感些的部位,還是能清楚地現(xiàn)出一道道細紋來的,終究,歲月不饒人哩!
王義有些遺憾,下意識地抿抿嘴,吞咽下一泡剛剛涌上來的口水,但是,嗯,但是,哪個又能整天趴在人家臉上拿個放大鏡仔細端詳不成?反正,這女人總體看起來,還算蠻標致的,主要是人家這個體型好嘛,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哪像老家娘老子那種大冬瓜身板,都說城里人會保養(yǎng),還真不假嚎。想到這里,王義又一下子來了興致,他邊把原本停留在女人平坦腹部的手慢慢捋向女人翹嫩柔滑的胸部,邊把自己溫柔的氣息吹向女人白白的耳朵根,假(姐),你真的53了哇?
嘛滴,儂小子偷看過阿拉身份證啦?是啦,53,一點不假的,嘛滴,配不過儂憨模樣啦……女人朝王義狐媚地嬌笑著,甩出一口軟糯但不怎么地道的上海腔,并且不忘伸出一根涂著蔻丹的手指軟塌塌地朝王義的腦門上點去。點石成金嘛,王義的骨頭,嘩地一下,又酥了,又麻了。不要說嚎,和家里堂客的槍棒話比起來,這個叫啥子的吳儂軟語,聽著還真就能舒坦死人了,去他奶奶的啥年齡不年齡的,樂得白享受,人家不嫌棄我就是萬幸的了。
……
吹燈拔蠟,夜夜笙簫。不知不覺中,半月有余就在如此的風花雪月中溜走了。
這么多天里,王義和女人幾乎都是在這家賓館的這間標間里的這張兩米寬的雙人大床上度過的。
說實話,頭幾天,王義是年輕力壯的小公牛,王義是驍勇善戰(zhàn)的大雄獅,王義有使不完的力,來耕種這塊狂野的蠻荒地;王義有用不完的勁,來攻占這座神秘的大碉樓。可是,可是,漸漸地,也不知是飯飽無滋味,還是另外啥子原因的,反正,王義越來越感覺到自己有些力不從心,越來越感覺到有些倒胃口,他很奇怪,這老女人怎么有那么多精力的嗨,晚上要,白天要,一次次地要,沒完沒了地要,好像除了吃飯睡覺外,她都在要,不給,就一副死乞白賴要死要活的樣子。
王義甚至想到了電影里白骨森森的吸血鬼,這人是不是有精神病哇,是不是老巫婆哇,是不是要把我吸干了才罷手哇……他越想,越開始感到頭皮發(fā)麻;越想,越開始感到后悔;越想,越開始感到害怕。
王義開始懷念起建筑工地的嘈雜來,開始懷念起老家的父母老婆孩子來,開始懷念起老家的那片山山水水來……現(xiàn)在,他最想做的,就是盡快回到那個臭豬圈盡情地美美地睡上一大覺,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嗯,明天,明天就得和她攤牌,不能再這樣玩下去了,這樣玩下去,我王義的小命非得玩完了不可,嗯,明天就散伙,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王義這么想著,漸漸穩(wěn)下神來,黑暗中,他甚至愜意地偷樂了一下,咱也算是嘗過大上海妞的滋味啦,這輩子算是沒白活……他這么想著,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可惜,好景不長,朦朦朧朧中,他忽又感覺到一只手游走在自己的下體,真是可惡!剛剛到來的覺癮又給這死婆子攪掉了!滾你奶遠遠地,他氣惱地差點吼出聲來,可是,他得忍著,都說吃人的嘴短,只有忍,忍,忍……
可是,忍,不代表他還有那么大的耐心和精力應(yīng)付她呀,他閉著眼睛嘟嘟囔囔地說,假(姐),讓弟歇歇好不好?真的玩不動了,小老二不聽話啦,繩子扣都拽不起來啦……他邊說,邊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把兩只手合攏著擋住身體的關(guān)鍵部位,以抗拒她那腔燒得旺旺的愛欲之火。
可能他擋的動作有些粗魯生硬了吧,也可能女人近幾天已覺察到了他的不快,心里也攢著些許對他的不滿了呢,反正這下可好,捅了螞蜂窩咯!只見女人猛地一把掀掉兩人身上蓋著的被子,翻身坐起,朝床頭柜那兒探出慘白的一團,手指悉悉索索著一陣噼里啪啦地亂撳,頂燈,側(cè)燈,衛(wèi)燈……全燈皆亮。刺眼的光頓時泄?jié)M房間,似乎在替女人訴說著心中的不滿,發(fā)泄著滿腔的怒火,哈了得,長本事了不是?!阿拉的自尊是儂窮小子能隨意傷到的么?!
王義被強光刺得一下子睜不開眼來,要命,這女人真是神經(jīng)病到家了!還是不是人啊?!怎么就不知道疼人的嗨?!騾子馬啥地還有個間歇時間哩……
王義手搭涼棚罩著瞇虛著的眼睛,才能勉強看清點物事,他皺著眉頭,有些氣惱地斜睨著女人。白慘慘的燈光下,女人兩只手反撐著身后的床單,披頭散發(fā)半坐在那兒,嘴角下沉,面皮烏青,全然不見往昔的溫柔,赤條條地裸體上松垮垮的皮膚清晰可見,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真是活丑到了家!自己原來怎么就瞎了眼沒注意到的呀,也難為自己還當個美寶似的摟在懷里可勁疼,呸!惡心死人了!真正惡心死人了……
王義在心里狠狠地朝地上吐著口水,一把拉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也不管女人身上有多少被子,他側(cè)過身子,歪過頭去,寧可把蔑視的眼神投遞到黑漆漆的窗簾上,也不愿意再多看女人一眼,反正明天拍拍屁股閃人,也不必再怕她啥子了,由著她作吧。
王義越這樣,女人越來氣,越來氣,就越上勁,越上勁,就越較真,她就一直沉默著僵坐在那兒,一尊石膏像的做派。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似乎凝固了,凝固得讓人窒息,窒息中的那種靜,真難熬啊,麥芒針似的,一點一點戳在氣急敗壞的繃緊的神經(jīng)上。畢竟是過過秋分節(jié)氣的天了,光著身子在清冷中半戳著,一小會兒還能將就受得住,時間一長,任神仙也吃不消的哦。著急中,期待;焦躁中,失望。著急焦躁中,失望~期待~焦躁著急中,期待~失望……
近半個小時過去了,女人的耐受力許是到了極限的邊緣,她見王義還是沒有哄哄自己的意思,霎時狂風驟起,暴雨大作,只見她豹目圓瞪青筋炸凸,猛地側(cè)跪起身子,一把拽過王義身上蓋著的被子,囫圇一下全都扔到地上,并且開始歇斯底里地破口大罵起來:“儂個小赤佬!吃阿拉的,喝阿拉的,玩阿拉的,儂還曉不曉得好歹哇!阿拉能給儂玩,算是儂祖上積八輩子陰德了……儂個小赤佬!什么都莫得,就知道騙吃騙喝,真是個窮鬼!窮鬼!窮鬼!爛窮鬼!儂還要不要臉噻,儂也算是個男人噻,阿拉看儂頂多就是個吃軟飯滴,一輩子只配吃軟飯的小癟三……”
女人不停地“吃軟飯地吃軟飯地小癟三小癟三”地罵,罵得唾沫星子四處飛濺,倆口角處起著白沫兒。罵著罵著,她見王義仍兩手抱著腦袋死翹翹地側(cè)躺著身子蜷縮著一動不動,只把一個冰冷的后背對著自己,就愈加感到絕望和氣憤,儂個小赤佬!儂個窮鬼!竟敢對老娘這么大不敬,看老娘拿刀剁了儂個小癟三!
女人這么罵著,罵著,當真跳下床去,赤著腳,三下五除二蹦到茶幾前,看官,茶幾上還真就有一把寒晃晃的半尺來長的水果刀呢!那把水果刀是女人專門買來用作開西瓜用的,這時,茶幾上傍晚時分劈開的紅彤彤的西瓜還有好幾瓣沒吃完呢,女人從紛亂的西瓜瓣中猛地抽出刀,嘴里邊罵著“小癟三,看阿拉怎么收拾儂”,邊重新跳上床,繼續(xù)她的自尊心保衛(wèi)戰(zhàn)。
女人半跪在王義身后,舉著那把刀,把刀尖對著王義的后腦勺,繼續(xù)“吃軟飯地,吃軟飯地,小癟三,小癟三”地怒吼著,咆哮著……好半天,見對方依舊泥牛入海毫無反應(yīng),她開始用一只腳狠命地踹向王義的屁股、胯骨、后背……
王義閉眼抱頭弓腰強忍著依舊不理她。死女人,你就可勁作吧,作死也沒人疼,活該……暈乎乎的腦袋瓜倒是沒妨礙王義的思維清晰度,那種恨透頂了的。
女人如一頭遭到圍獵的野豬,徹底地紅了眼,她瘋狂了!她開始沒命地把亮閃閃寒瘆瘆的水果刀往王義的肩胛骨砍去,一下,兩下,三下……王義的肩胛骨立馬現(xiàn)出一道道深深的紅印子!怎么是紅印子呀,原來這女人還沒絕到家,她是用刀背砍的,也難為她此時還有這個心吶。
又一下,又一下……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哇啊哦,哇啊哦啊!王義終于放下抱頭的兩手,呼地一下轉(zhuǎn)過身子,僵硬地翹起頭,對著女人大吼大叫起來,疼死我了哇!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下流胚!他只覺得一腔熱血直沖腦門,我入你家八輩祖宗地!你們城里這些大白蛆就知道看不起盤剝我們鄉(xiāng)下人!再砍,再砍我可就要不客氣了……此時的王義,完全是一條被人追趕到死弄堂盡頭的野狗,不管不顧地瞪圓了一雙通紅腫脹的眼珠子,朝女人狂暴地嘶吼著,咆哮著!同時,胡亂地揮舞著四肢招架著女人一次比一次兇狠的進攻。
反抗只能換來變本加厲,女人愈加瘋狂地對著王義沒頭沒腦地砍,砍,砍,罵,罵,罵……
終于~終于~我們的帥小伙王義終于忍無可忍,猛地一下子撐身坐起,兩眼噴著怒火,右手食指指著女人斷喝,一,二,三……你再砍一刀試試瞧!再砍一刀,看我不戳死你個老不死的……
女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半張著嘴巴一下子僵杵在那兒,天啊!他竟然膽敢……她一下子感覺到徹底的心灰意冷、肝膽俱裂!好心好意地白貼送貨上門,得到的竟是如此下場!她一時悲從心來,激憤難平!有淚開始從她的眼窩中和著怒火一起迸出,她只稍稍猶疑了片刻,就又果斷地撿拾起她的全部瘋狂來,她邊狠狠地把水果刀遞向王義,邊咄咄逼人地眼噴兇光對著王義咚咚咚地狂拍著自己的胸口怒嚎:“儂有種就殺!量借儂十個膽也不敢!儂個小癟三除了吃軟飯,還能干什么?現(xiàn)成的女人都玩不動,儂真是個廢物……儂個小癟三今天敢動姑奶奶一根毫~
說時遲,那時快,王義不及她毛字出口,一把奪過水果刀,一手攥緊女人腦后的一大束長發(fā),順勢就把女人拖倒在自己的腿上,緊接著就朝著女人起伏不定的胸口一刀子戳進去!媽呀,真是痛快!再來一刀……
噴吐著血沫的乳房分明就跟中午劈開的那只大西瓜一模一樣,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地鮮汁迸流……而飛濺到白床單上的點點血跡呢,分明就是那一片一片凋零的桃花,隨風曼舞著,隨風曼舞著,隨風曼舞著幽蕩在天際蒼茫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