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本報刊登了七旬老人曹琪講述、由她的弟弟撰寫的懷舊文章《志愿軍戰(zhàn)士寄來的野菊花我一直珍藏著》,竟讓她找到了失去聯(lián)系60多年的志愿軍董廼然叔叔,她流著眼淚和董叔叔通了電話,兩人第一次聽到彼此的聲音。6月16日,兩位老人終于相聚見面了,本報記者前往采訪并于6月21日刊發(fā)了相關(guān)消息,本期為大家講述他們的感人故事。
失聯(lián)64年后再續(xù)前緣“是天意,也是緣分”
75歲的曹琪有一段難忘的回憶:1951年,舉國上下掀起轟轟烈烈的“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運動,全國人民紛紛捐款捐物支援前線,還流行起給朝鮮前線的志愿軍寫慰問信的熱潮。當時正在唐山上小學二年級的曹琪用稚嫩的字跡寫下了對英雄戰(zhàn)士的崇敬,投寄到了前線。不久,她接到了志愿軍戰(zhàn)士董廼然熱情的回信。此后她和董叔叔通信往來3年,其間還收到了董叔叔從朝鮮戰(zhàn)場上采摘的一朵小野菊花。1954年,董廼然從朝鮮回國到東北軍校當了教員,他給曹琪寄了一張身著志愿軍軍裝的照片。此后不久,兩人失去了聯(lián)系。60多年過去了,曹琪仍然對董叔叔念念不忘。今年是抗美援朝勝利65周年,曹琪的弟弟曹志勇根據(jù)大姐的回憶寫了一篇稿件投寄給本報懷舊版,同時附上了一朵小野菊花標本和志愿軍戰(zhàn)士董逎然的照片、幾封60多年前董叔叔寫給小曹琪信件的復印件。曹琪表示,這些信件和物品她會繼續(xù)珍藏,“因為它們代表了一個時代,承載了一代人的情感和追求,在紀念抗美援朝勝利65周年之際,謹以此文獻給‘最可愛的人?!?/p>
5月24日,本報發(fā)表了這篇文章,了卻了曹琪老人多年的心愿,更給她帶來意外的驚喜。
6月5日,懷舊版編輯接到了一個電話,“我看到了前些天你們刊登的《志愿軍戰(zhàn)士寄來的野菊花我一直珍藏著》這篇文章,我就是董逎然。你們能告訴我曹琪的電話號碼嗎?”電話那一端,80多歲的董老先生難掩激動的心情,他說沒想到《北京廣播電視報》竟讓他找到了當年給他寫信的小學生,現(xiàn)在他就住在北京,想跟曹琪聯(lián)系……
當曹琪得知這個好消息時,她難以置信,聲音有點哽咽。她第一時間給日思夜想的董叔叔打去了電話,兩位老人在失聯(lián)64年后終于得以再續(xù)前緣,并且第一次聽到了彼此的聲音,75歲的曹琪激動得掉下眼淚,二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盡管天氣炎熱,又年事已高,且住家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距較遠,但董廼然仍然提出要去看望曹琪。當年通過書信相識、只有鴻雁往來未曾謀面并失聯(lián)了60多年的兩位老人終于在6月16日這天見面了!
“要感謝《北京廣播電視報》,讓我和曹琪60多年后能夠團聚、見面?!倍瓘i然不住地表達謝意,并感嘆這里面的諸多巧合,“我之前沒有看過《北京廣播電視報》,那天是石景山社區(qū)叫我和老伴兒參加報社讀者服務中心的活動,現(xiàn)場我們看到有《北京廣播電視報》,就要了一份?!被氐郊?,當董逃然看到懷舊版時一下怔住了,他叫來老伴兒,“報紙上有一篇文章寫的是我抗美援朝的往事,還有我當年的照片……”曹志勇的文章以及曹琪的名字讓董廼然激動得不得了,他按照版面上的電話號碼給報社打去了電話。
“如果不是去參加活動,我就看不見這份《北京廣播電視報》;而這篇文章要是早一期登或者晚一期登,我也看不見。所以特別感謝你們報紙,真是太巧了!原來我不怎么信緣分,但這次還不能不信,真是有緣!”曹琪也感慨“真是意外的驚喜,這是天意,也是緣分”。
“這是我有生之年的一件大事。如果不是曹志勇寫這篇文章,我都想不起來了?!倍瓘i然坦言。老先生曾經(jīng)以為再也找不到給自己寫信的小曹琪了,只能把往事深埋在心里,如今曹琪的回憶文章又打開了他的記憶閘門, “重新喚起了我的激情。”
為保家衛(wèi)國,68年前董廼然積極報名參加志愿軍
董老先生激動地講述起自己參軍的經(jīng)歷、在朝鮮戰(zhàn)場上和志愿軍戰(zhàn)友出生入死的戰(zhàn)斗故事。
他16歲時來北京讀書,1950年進入重工業(yè)部干部學校在通州的培訓班學習了半年,之后被分配到石景山鋼鐵廠工作。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中共中央根據(jù)朝鮮黨和政府的請求,做出了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的決策。全國各地的廣大青年熱烈響應祖國的號召,踴躍報名參加志愿軍。
“當年,我們石景山鋼鐵廠報名參軍者不計其數(shù)?!倍瓘i然說,不到19歲的他曾向組織懇求參加志愿軍,后經(jīng)過組織研究,最終批準了包括他在內(nèi)的5個人參軍入朝的要求。董廼然回憶,1950年11月10日上午,首鋼召開全廠歡送大會,“我代表5個人上臺表態(tài),表示絕不辜負大家的期望,在戰(zhàn)場上不怕流血犧牲,堅決完成任務。隨即,我們坐車到市里的東交民巷重工業(yè)部集中,到那里我們才知道,包括重工業(yè)部在內(nèi)的各部委有很多人和我們一樣報名參加入朝隊伍?!倍瓘i然記得,1950年11月13日,國務院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歡送入朝志愿者大會,周恩來總理、李富春副總理給2400多名參會者講話、做報告。
第二天,董廼然他們就在前門火車站乘坐專車出發(fā)去沈陽。到達沈陽后,他隨隊伍住進和平區(qū)小學,“我們白天聽報告、分組學習并再次表態(tài),我說我沒有負擔,堅決要求赴戰(zhàn)場作戰(zhàn),打擊侵略者。很多人寫了決心書,有的女同志還寫下血書。”董廼然回憶,經(jīng)過東北軍區(qū)審編,首鋼去的5人中,他與邱德平、童修和被批準入朝;另兩位年齡稍大一些的同事張玉珣、馬文婷,以及家里有孩子的、一些女同志,則留在沈陽做后勤工作。
在燃料股負責汽油工作,執(zhí)行任務充滿危險
董廼然被分到汽車四團。“1950年11月18日,我們?nèi)胍购箝_始過江?!崩先苏f,按照保密規(guī)定,入朝的戰(zhàn)士不能給家里寫信,所以當時家人根本不知道他已成為一名志愿軍戰(zhàn)士去了朝鮮,還以為他一直在首鋼上班。
“我們是從寬甸附近一個叫拉古哨的地方過的江?!倍瓘i然介紹,白天敵機將鴨綠江的冰炸開了,晚上工兵就搭建了一座浮橋——在鐵皮船上面釘上木板,把船連起來,汽車就通過這座浮橋過了江。
過江后,董廼然所在的汽車四團到達朔州, “眼前滿目凄涼,一片廢墟,到處冒煙。附近還有敵機在轟炸,爆炸的火光閃亮不停。我們摸黑進入山上的金礦洞?!钡诙?,團里給新來的同志分配了具體任務,董廼然被分到團部燃料股,燃料股負責全團的汽油供應。盡管沒有實現(xiàn)自己上前線打仗的愿望,多多少少有點遺憾,但他知道管理汽油的工作也很重要, “雖然我沒有和敵人面對面拼刺刀,但是只有保障好供應,我們的戰(zhàn)友才能更好地殺敵。況且我在國內(nèi)的時候就表了態(tài),不管干什么事兒,只要是組織上分配的,就一定要干好?!?/p>
董廼然介紹,“連隊里每天有三四十桶汽油歸我管理,車輛出發(fā)前,我負責給他們分汽油?!惫芾砥偷墓ぷ鞑⒉惠p松,而且很危險?!拔覀円シ植款I(lǐng)汽油回連隊。分部挖一個大溝,把汽油桶埋在深溝里并做好偽裝,這樣敵人的飛機就發(fā)現(xiàn)不了,即使炸彈扔下來,因為有厚厚的一層土掩蓋,也燒不到汽油桶?!?/p>
領(lǐng)完汽油,董廼然和戰(zhàn)友們便馬上趕回連隊。路上他們要經(jīng)過封鎖線,為了便于觀察敵機,董廼然坐到車頂上,“我的腳踩著坐樓(駕駛室),當頭頂上的空中亮起一串兒照明彈時,如果我看到飛機從照明彈的底下飛過來掃射,我就一跺腳,讓駕駛員停車,我們趕緊跳下車跑開,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如果飛機是在照明彈的上面飛就不用管它,我們照樣開車趕路,因為敵機的飛行員會被照明彈照得晃眼,看不到地面上的情況……”
執(zhí)行運輸任務時腰部被砸傷拒絕回國治療
董廼然不僅運送汽油,還執(zhí)行運輸各種物資的任務。一次,團政治處青年干事李華和他帶著5輛車給前方的戰(zhàn)士送炒面?!盀榱藴p少被敵機發(fā)現(xiàn)的危險,我們夜里行車,天亮后就隱蔽到松樹林里,用砍下的樹枝把汽車遮蓋住。那天太陽出來后,敵機朝我們這邊飛了過來……”董廼然回憶,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噴氣式戰(zhàn)斗機, “4架飛機飛得特別低,擦著樹梢飛,氣浪吹掉了偽裝的樹枝,我們的汽車暴露出來,其中一輛車的油箱被打著了?!避嚿涎b的可是前線戰(zhàn)士們的干糧啊,董廼然和李華不顧危險,乘敵機盤旋的間隙從著火的車上搶救出半車炒面。“當時也不知道害怕,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大衣被機槍打了兩個洞……”后來在團部的青年團會議上,董廼然受到了表揚。這次任務后,他被團里調(diào)到六連當燃料員。
“我們的裝備很差,又沒有制空權(quán),每次出任務都要過封鎖線。”1951年1月15日,六連連長交給董廼然一個任務,帶另外8名戰(zhàn)士乘車從龜城到定州南連部的新駐地送材料。途中他們遇到敵機轟炸,5名戰(zhàn)士當場犧牲,他的腰被汽車砸傷,另外兩名同志也受了傷。
當天夜里,董廼然他們被一連的同志送到團部衛(wèi)生隊,衛(wèi)生員告訴他,按照規(guī)定,傷員要送回國治療?!拔乙宦牼图绷?,我不能回去,萬一養(yǎng)好傷后不讓我回來怎么辦?我可是表了態(tài)的,不打敗美國佬,絕不離開戰(zhàn)場!”衛(wèi)生員說,不回去的話沒有人照顧你,董廼然說讓燃料股股長照顧他養(yǎng)傷。半個多月以后,董廼然基本上能站起來走路了,他回到六連的戰(zhàn)斗崗位。
由于當時條件有限,董廼然的腰傷沒能進行全面的檢查和治療,“當時就覺得只要能走路就沒事了,直到1955年回到北京后我感到腰疼得厲害,照了片子才發(fā)現(xiàn)脊椎少了一截,醫(yī)生說是壓縮性骨折并囑咐我以后要當心,否則容易造成癱瘓?!?/p>
在朝鮮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幾次差點“光榮”了 “負傷在戰(zhàn)場上很常見,我受這點傷不算什么……”老人淡然地說。在朝鮮戰(zhàn)場的那幾年,董廼然在滾滾硝煙、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有一次執(zhí)行運輸任務,“路特別窄,路邊的側(cè)柏枝剮到汽車上擋住了我的眼睛,我順手把臉上的側(cè)柏枝揪了下來,當時只感覺眼睛上流了點血。”忽然,敵機朝他們飛來,駕駛員一腳踩住剎車,董廼然和戰(zhàn)友們迅速跳下車,趕緊往樹林里跑。此時,敵人的機關(guān)炮對著他們一通掃射,戰(zhàn)士們迅速趴在地上,“我一看躲不過去了,心想這回要‘光榮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機關(guān)炮突然停了?!拔艺媸敲辉撍?!”董廼然爬了起來,和戰(zhàn)友們開著車趕回連隊。
第二天早晨起來,董廼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腫了起來,幾乎看不清東西了。當天夜里,戰(zhàn)友把他送到衛(wèi)生隊,那個時候他什么都看不見了。經(jīng)過簡單的治療加上吃藥,一個星期以后,董廼然突然能看見自己的手指了。“我這高興啊,我說我要回連隊繼續(xù)管我的汽油……”
董廼然有一個戰(zhàn)友叫楊寶善,兩人關(guān)系不錯?!拔液髞碚{(diào)到了團部的警衛(wèi)連當文化教員,楊寶善和我年齡相仿,情趣相投?!睘榱思o念他們在朝鮮戰(zhàn)場上結(jié)下的友情,一天,兩人來到照相館決定拍張合影留個紀念。照完相他倆剛走出照相館,一顆炸彈落下來,將照相館夷為平地?!罢媸欠浅NkU,如果晚出來一步我們就完了!”
冒死救戰(zhàn)友,“給我報不報功無所謂”
“這張照片是1951年10月,我們連部的幾個人在執(zhí)行搶運任務的間隙在平壤照相館照的,中間的是我們的連長?!倍瓘i然指著一張他珍藏的老照片介紹。
1952年5月,朝鮮的天氣越來越熱,由于敵人封鎖嚴密,別說彈藥,就連單軍裝都運不上去,前線的戰(zhàn)士們還穿著冬天的衣服,氣溫難耐,戰(zhàn)士們只好把冬裝里的棉花掏出來。一天,六連連長關(guān)文貴受命帶著裝有單軍裝的3輛車去前線。“在一個山坡上,3輛車不幸被敵人投擲的凝固汽油彈擊中,全都燒得只剩下了車架子,連長和3名戰(zhàn)士都犧牲了……”說到這兒,老人的聲音開始哽咽。
經(jīng)歷了3年多的朝鮮戰(zhàn)爭,董廼然可謂九死一生,他說很多戰(zhàn)友都獻出了寶貴生命,比起他們,自己受傷根本不算什么,對救戰(zhàn)友而沒有被記功也不在意。
一天,天剛剛黑下來,董廼然和戰(zhàn)友們在綜合指揮所準備工作,敵人的飛機飛來又是轟炸又是掃射,“我們趕緊沖出指揮所往山上的山洞跑?!蓖蝗唬瓘i然聽到后面有人喊:“哎喲,救命啊,救命??!”他知道那是戰(zhàn)友的呼喊,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循聲跑過去。借著微弱的光亮,他看到那位戰(zhàn)友的腿被炸斷了,便立即把戰(zhàn)友從戰(zhàn)壕里拽出來背在身上,繼續(xù)往山上跑。跑進山洞里,大家看到董廼然身上都是血,還以為他受傷了。 事后,連隊把董廼然報送上去說要給他請功,結(jié)果團政治部主任告訴董廼然,“你在戰(zhàn)場上救人確實很讓人感動,但這不是你的本職工作啊,這次就不報你立功了。”董廼然回答:“我不在乎是否給我立功,但我不能看著戰(zhàn)友死在戰(zhàn)壕里,我一定要把他救走……”董廼然表示,他當志愿軍的想法就是保家衛(wèi)國,早日把美國鬼子打敗。董廼然在朝鮮目睹了戰(zhàn)爭的慘烈,志愿軍英勇奮戰(zhàn),朝鮮人民被蹂躪,他目睹了當?shù)匕傩帐瑱M遍野,看到小學生在夜里冒著被襲擊的危險過封鎖線。說到這里,老人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抽泣著說不下去了。
在朝鮮戰(zhàn)場3年多,董逃然不怕犧牲,英勇奉獻,認真工作,榮獲了3枚軍功章,還獲得了由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和中國人民赴朝慰問團分別贈送的紀念章各一枚。
“小學生都那么支援抗美援朝,我必須給她回信”
在志愿軍入朝作戰(zhàn)的同時,全國掀起了踴躍支前和慰問志愿軍的熱潮。各族人民響應號召,募集慰問品、慰問金,寫慰問信,把各種物資運往前線。各階層人民還開展捐獻飛機大炮運動,至1952年5月底,捐款總額達55650億元(舊幣),可折合戰(zhàn)斗機3710架。全國人民還組織各種慰問團,深入到朝鮮前后方各地區(qū),慰問志愿軍、朝鮮人民軍和朝鮮人民,大大鼓舞了中朝軍隊的戰(zhàn)斗意志。
1951年,8歲的曹琪正在唐山開灤瓷廠街小學讀二年級。學校號召大家給前線的志愿軍寫慰問信,在爸爸媽媽的鼓勵下,她給志愿軍戰(zhàn)士寫了封慰問信,表達對“最可愛的人”的崇敬之情?!拔覌寢屵€做了一個繡花煙荷包,我記得還有煙斗,放了點煙絲,她說志愿軍叔叔累了休息的時候可以抽兩口……”這些慰問品和慰問信都寄給了志愿軍。
很快,小曹琪就收到了一位叫董廼然的志愿軍叔叔的熱情回信,感謝她對前方戰(zhàn)士的支持和鼓勵。從此,曹琪與董叔叔建立了聯(lián)系,書信往來不斷。信中,曹琪介紹自己的學習和在學校的情況,希望志愿軍多打勝仗;而董廼然則勉勵小曹琪好好學習,尊重老師,和同學搞好團結(jié)、互相幫助,成為一個精神活潑、成績優(yōu)秀的好學生。
董廼然介紹,當年祖國的慰問信和慰問品轉(zhuǎn)到了各個連隊,連里再往下分,小曹琪的慰問信就這樣分到他的手里?!澳菚r曹琪剛上學,認識的字不太多,內(nèi)容很簡單,但是讓我很感動。我想這么大的小朋友都支援抗美援朝,家庭教育真好。所以我必須要給她回信,我們就這么聯(lián)系上了?!庇纱?,兩個人也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有一年,曹琪還收到董廼然叔叔隨信寄來的一朵小野菊花,“當時花兒還比較鮮嫩,能聞到清香味兒。志愿軍叔叔從戰(zhàn)場上給我寄來的禮物,太珍貴了!”曹琪把野菊花夾到書里,珍藏起來。
1953年深秋,曹琪的爸爸從河北省唐山市調(diào)到中華全國總工會工作,一家人也隨之遷居到北京。
野菊花是春天的象征,把它作為禮物送給小曹琪
對那朵小野菊花,87歲的董廼然也是記憶猶新?!叭氤院笠恢碧貏e冷,滿目瘡痍,經(jīng)常下大雪,看不到綠色。當時,我們駐扎在一個叫海水里的地方?!倍瓘i然回憶,海水里是個小山溝,一天雨后他走出防空洞,想到外面透透氣。 “我忽然發(fā)現(xiàn)石頭縫里長出一朵小黃花,非常興奮。這意味著冬天終于過去了,春天就要到了。這是春姑娘來報喜訊了!”
“看到這朵小野菊花,我心情特別好,就將它采了下來。”回到防空洞里,董廼然小心翼翼地將小野菊花制作成標本,夾在一個小本中。接到曹琪的信后,他想應該給遠在祖國的小曹琪送點禮物,身邊找不到其他物品,董廼然就想到了那朵小黃花。
說到60多年前與曹琪通信的事情,董廼然印象深刻,很多細節(jié)都烙印在他的腦海里,令他難忘。他說,抗美援朝時期,前線部隊收到了來自祖國四面八方的慰問信,有大人也有孩子們寫來的,各個階層的人都有;還有各種慰問袋,除了曹琪母親寄來的煙斗、煙絲等物,他還收到過糖果、鞋墊等慰問品。董廼然坦言,大后方的支援和慰問信對志愿軍是很大的鼓舞, “我們保家衛(wèi)國、流血犧牲是值得的!”
1954年6月,董廼然從朝鮮回國,被分配到東北開原速成學校當老師。他還給曹琪寄了一張身穿志愿軍軍服的照片并風趣地說:“你也給我一張照片吧,怎么樣?!焙髞聿茜骷娜チ艘粡堊约旱恼掌?。這以后,曹琪再也沒有收到董叔叔的信件,兩個人從此失去了聯(lián)系?!昂投迨逋ㄐ艑ξ矣泻艽蟮募钭饔?。后來通信突然斷了,我想大家都有很多事情,又成了家,誰還能一直保持通信來往呢。”曹琪說。
重游當年跨江赴朝之地,望有生之年再去朝鮮看看
因為身體的原因,1955年6月,董廼然轉(zhuǎn)業(yè)回到北京,繼續(xù)到石景山鋼鐵廠工作,他努力學習、認真工作,1964年被提拔為實驗廠的車間主任,還被評為首鋼第一批經(jīng)濟工程師。
從首鋼退休后,董泄然和老伴兒過著簡單平淡的生活,看看書報、鍛煉身體,有時和孩子們出去旅游。前年春天,董廼然夫婦在女兒董宏偉的陪同下去了趟丹東,觸景生情,董廼然追憶起當年志愿軍跨江赴朝的情景,還帶家人來到長甸河口走上清城橋看了看,告訴她們當年彭德懷、毛岸英都是從那座橋上過江的。聽說有赴朝一日游,董逃然和家人辦理了臨時護照,過江到朝鮮新義州轉(zhuǎn)了轉(zhuǎn)。那一次董廼然算是故地重游,“如果有可能,以后再帶父親去朝鮮他戰(zhàn)斗過的地方看看。”董宏偉知道這是父親的一個心愿,她說,“小時候我爸時常給我和妹妹講起志愿軍的故事;每年換季收拾衣服的時候,他就會把過去的軍裝拿出來看……”
抗美援朝勝利65周年找到董叔叔太有意義了
雖然與董叔叔斷了聯(lián)系,但志愿軍情結(jié)一直深藏在曹琪的心底。巧合的是,曹琪的丈夫鮑載祿也曾經(jīng)是一名軍人,上世紀50年代初在當時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公安軍文工團服役,是一名舞蹈演員,抗美援朝時期還曾赴朝鮮為志愿軍慰問演出一個多月。
60多年來,曹琪心里一直記掛著志愿軍董逃然叔叔,董叔叔寫給她的信件她都保存著。后來幾次搬家,加上自己年紀大了,就把信件交給弟弟妹妹幫她保存;而董叔叔的照片和那朵小野菊花標本她一直珍藏在身邊。“大概10年前,我發(fā)現(xiàn)小菊花的葉子幾乎都脫落了,就買了一個鏡框把這朵小野菊花鑲在了里面?!辈茜魈寡?,她總覺得有一天能找到董叔叔。
中央電視臺有個公益尋人節(jié)目《等著我》,曹琪經(jīng)常看,“我想董叔叔會不會上電視找我呢?!奔胰嗽屗齾⒓印兜戎摇饭?jié)目尋找董叔叔,但曹琪不愿意上鏡頭。
直到今年5月,曹志勇根據(jù)大姐的這段經(jīng)歷撰寫成文投給《北京廣播電視報》,文章刊登后竟讓曹琪找到了日思夜想的董叔叔,“真是意外的驚喜,沒想到董叔叔就住在北京!”她十分激動,語音顫抖,“60多年了,我又能和董叔叔聯(lián)系了!”曹琪說,今年是抗美援朝勝利65周年,報紙刊登了她的回憶文章并因此與董叔叔見面真是“太有意義了”!在她眼里,志愿軍董廼然叔叔就是英雄。
曹琪、曹志勇姐弟感慨,“從董叔叔的敘述中,我們深切感受到當年志愿軍的英勇和堅強。是他們在黨的領(lǐng)導下,在全中國人民的支援下,浴血奮戰(zhàn),才贏得了戰(zhàn)爭的勝利。董叔叔多次遇險,受傷后對自己的傷情看得那樣淡,實在令人欽佩?!苯愕軅z表示,“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孩子,要尊崇、要永遠記住這些英勇的‘最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