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京生

觸類旁通

文學就是人學，文學作品來源于現(xiàn)實又高于現(xiàn)實。對文學作品作賞析可以洞悉人性的奧秘，從而遠離假惡丑，珍惜真善美。著名作家沈從文曾說過：“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毙≌f《邊城》寄托著沈從文“美”與“愛”的美學理想，是他的作品中最能表現(xiàn)人性美的一部。

在《邊城》這部小說中，幾乎所有人物都是美的、善良的。不僅人是這樣，作品中的動物也是通人性的。主人家的黃狗日夜陪伴在他們身邊，顯得異常的乖巧、懂事，儼然是家中一分子。

《邊城》中描寫的整個社會都充滿了濃郁的仁厚、純樸的民風。在《邊城》這部小說中營造的社會場景，沒有階級，沒有壓迫，充滿人間真情，每個人都那樣質(zhì)樸而善良，人與人之間只有友愛、信任與互助。這與當時左聯(lián)作家們描寫的劍拔弩張、黑暗愚昧的社會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這樣一部追求美、頌揚美的作品里，結(jié)局不是大團圓的，相反卻是悲劇的。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老船工死了，白塔倒了，渡船漂走了。悲痛的人們幫助翠翠處理完爺爺?shù)暮笫轮?。結(jié)局也還沒有好起來。

“到了冬天，那個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墒悄莻€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里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輕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沈從文為什么要做這樣的處理呢？人們知道，中國古代作品描寫到理想人物的死，總是伴隨一顆流星的墜落、一個大樹的折斷、一場大雨的傾瀉、一座高塔的倒塌等等特異的自然現(xiàn)象，以此表達心靈中特異的感慨。沈從文是在用美的破滅來反襯美的崇高，表現(xiàn)他對美的追思。沈從文畢竟是藝術(shù)大師，他知道只有悲劇的美才是最驚心動魄的美。世界上美麗的東西總是短命的，阿房宮美麗嗎？圓明園壯觀嗎？世貿(mào)大廈舉世無雙嗎？人們要創(chuàng)造一種美，需要花費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的努力；可是，美的毀滅，卻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且越是最美好的事物便越是容易毀于一旦。人們常常贊美鮮花，可是鮮花卻是最容易夭折的；而無人重視的小草卻是遍地生長，越受踐踏越發(fā)芽。正因為這樣，人們對美的事物才愈加珍愛，愈加保護。人們愛看悲劇，而悲劇的力量就在于把美好的事物在人們面前毀滅，以引起人們對美的追求，使美的事物在人們心目中變得更加崇高。正像有文章分析道：（《邊城》）“故事的悲劇性結(jié)局，盡管不免令人傷感卻能使作品更具審美內(nèi)涵。既體現(xiàn)文學人性兩方面的相互制衡，又符合文學的批判性與新異性的特質(zhì)。”因為“批判性的本質(zhì)決定了文學大多以揭示假丑惡為主。文學不應令人欣慰，沒有沖突的廉價頌揚總是過于淺薄。這就是中外經(jīng)典之作多為悲劇的美學根因?！笔堑?，《邊城》的效果達到了，當人們看到作品這樣的結(jié)局之時，更加體驗到翠翠的悲痛，更加牽掛著翠翠的未來，心中是一種雋永的牽掛。

（選自“北京文藝網(wǎng)”2009年9月5日，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