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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李騫詩歌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特色

2018-11-13 02:08劉啟濤
邊疆文學(文藝評論) 2018年4期
關(guān)鍵詞:長詩詩人詩歌

劉啟濤

在昭通作家群中,李騫堪稱是權(quán)威的學院派代表,他同時身兼詩人和學者兩種身份。無論是在創(chuàng)作方面,還是在理論建構(gòu)領(lǐng)域,他的貢獻都是不容忽視的。在創(chuàng)作方面,李騫是一個多產(chǎn)的作家,他不但創(chuàng)作出了大批的散文和小說,而且還曾為希特勒、蔣介石、閻錫山等風云人物立傳,創(chuàng)作成績讓人嘆為觀止。不過,作為詩人和學者的他,主要的成績還是在詩歌創(chuàng)作和學術(shù)領(lǐng)域。從1982年秋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至今,李騫的詩歌生涯整整歷經(jīng)了三十個春秋,創(chuàng)作的成績斐然,在《詩刊》《人民文學》《星星》《十月》《民族文學》等權(quán)威雜志發(fā)表了多首詩歌,這些詩歌大多收錄在詩集《快意時空》中。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李騫還是當代詩壇上為數(shù)不多的具有史詩品格的詩人,他的長詩《彝王》《圣母》《創(chuàng)世紀》恣肆著橫溢的才氣,同時還蘊含著詩人那種浩瀚而又深邃的思想。通過這些詩歌,詩人思考的是一些有關(guān)人類起源和宇宙元初的宏大命題,整部長詩都顯示出非凡的氣魄。在當下詩壇,這些長詩可以說突破了邊緣化和地域化的局限,構(gòu)成了成為一道靚麗而又罕見的風景線。

作為一個學者,李騫的研究成果也是輝煌的,他不但先后在《文學評論》《當代作家評論》《民族文學研究》等國家級權(quán)威刊物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一百多篇,而且還有《作家的藝術(shù)世界》《百年中國新詩流派史》《現(xiàn)象與文本》《詩歌的解構(gòu)美學》《立場與方法》等多種著作問世,其中《現(xiàn)象與文本》還榮獲第八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駿馬獎”、第六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研究理論優(yōu)秀成果獎。李騫的學者身份對于整個昭通作家群來說是不可缺少的,深厚的學術(shù)功底使他有可能為這個作家群體的存在找到理論闡釋的空間。從一個學者的眼光來看,他關(guān)注更多的是,從全國以及整個當代文壇的視野來評估這個作家群體的整體成果。一直以來,他都在激勵著這個作家群體的超越,呼喚具有文學史品格的作家的出現(xiàn)。

我們說,一個詩人要寫出好詩,那么首先就要有一顆虔誠而又富有激情的心。李騫就是這樣一個真誠的詩人,他曾經(jīng)這樣說,“我可以負責地說:我詩歌中的情感是純凈的?!闭嬲\賦予了他強烈的使命感,以及對詩人的良知和天職的那種敬畏之心。對一個詩人來說,很少人會像他那樣寫了那么多具有影響的詩歌,還虛懷若谷地說,“我這一輩子只可能是一個詩歌的寫作者。”李騫對詩歌的這種敬畏之心,使得他常以一種超然的態(tài)度去對待詩歌。他不但用詩歌去為“我的滇東北”唱響牧歌,還用詩歌去探索宇宙思考人類的本元,也正因為如此,李騫的詩歌也常能顯示出當代詩歌應(yīng)有的深度和高度,體現(xiàn)著恢弘的氣魄和浩瀚的思想。對于詩歌,李騫不僅有著那種崇高的虔誠,同時也充滿著滔滔江水般的激情,對他來說,“寫詩的日子是最快意的日子,是靈魂與思維最放松的日子?!?因此,他把自己的詩集命名為《快意時空》。他的這些詩歌能夠讓人感受到詩人的才華和靈感,在這里,詩人超越了時空,在詩歌宇宙中盡情地遨游,在快意的抒發(fā)中得到了靈感的升華。這部詩集共有《我的滇東北》《長詩歲月》《白話方陣》以及《情感距離》等四部分組成,無論是數(shù)量上來看,還是從質(zhì)量上來說,這部集子都是詩人貢獻給當代詩壇的一筆價值不菲的財富。

在每個詩人靈魂的深處,都有著一種強烈的家園意識,這個家園不僅僅是一個實體的場域,也是詩人所有思想和夢想的故鄉(xiāng)。從詩人走上詩歌道路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不停地建構(gòu)著自己的家園,也在不停地做著回歸故園的夢。對于李騫來說,滇東北高原是一片永遠縈繞他心魂的神奇大地,不管是底蘊深厚的古朱提文化,還是那條歷史悠悠的五尺道,都賦予了這片土地神秘古老的氣息,也在詩人的靈魂的深處烙下了永恒的胎記。有人說,“詩人是大地之子。他常常滿懷深情地注視著大地?!边@表現(xiàn)在李騫的詩篇中,就是對巍巍彝山的頂禮膜拜,對淘淘金沙的盡情歌頌,對那悠久神秘文化的追思神往,還有對滇地故人的無限懷念。雖然置身于城市的喧囂中,但詩人也會“站在城市的斜雨里 總是 /夢想借一片高高的樹枝 /尋找回家的路(《歸鄉(xiāng)》)”。一輯《我的滇東北》是詩人家園意識的升華,它凝結(jié)了詩人對這片土地的復雜而又深刻的感受。這些詩歌清新麗質(zhì),絲毫不受現(xiàn)代氣息的污染,可以說,是詩人從詩歌的蘆笛中吹出的一曲婉轉(zhuǎn)悠揚的牧歌。

關(guān)于這類質(zhì)樸的田園詩歌,著名詩人華茲華斯曾這樣說過,“我們通常都選擇微賤的田園生活題材,因為在這種生活里,人們心中主要的熱情找著了更好的土壤,能夠達到成熟的境地,少受一些拘束并且說出一種更純樸和有力的語言?!毙蹨喌母咴?,磅礴的烏蒙,以及高高的金沙江,既是李騫詩歌創(chuàng)作的自然背景,也賦予了他的詩歌以一種獨特的神奇。詩人妙筆生花,那種如夢如幻的高原風光常常給人一種奇特的清奇,比如“把草灘染成黃金的不是夕陽/ 是牧鞭下流動的羊群 //把百鳥喊出樹林的不是山鷹 /是牧童嘴里抖動的歌謠(《牧童》)。”優(yōu)美的詩歌常常以生動形象比喻著稱,因為它能夠在一瞬間喚起讀者的審美感覺,但是這些比喻的營造卻是對詩人語言修辭功力的一個考驗。我們不得不說,李騫在早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就已經(jīng)展示出來他在這方面的天分,比如《牧童》的最后一句是這樣寫的,“放牧的孩子雖然渺小/除了牛羊他還放牧群山”。另外,這種生動的修辭有時就像一股田野的風,其中蘊藏著質(zhì)樸和強勁,如“站在彝山信手翻閱春天 /看看年老的麥田 /有風穿越春季走廊 /頌山魂之剛烈(《彝山》)”。對于這片生長于斯的土地,詩人寄予了一種難以割舍的深情,他說“我是山里一個孤獨的孩子 /一個白胖的冬天 /出生在有風的峽谷 /峽谷一生見不到地平線 /只有祖父的童話陪著我(《我誕生在峽谷》)”。因此,在李騫的詩中,頻繁出現(xiàn)的高山、峽谷和江河,這不僅僅是為塑造那種奇特的詩性美,也體現(xiàn)了詩人對滇東北高原的那種一往情深的寄托。這不僅表現(xiàn)他具體的詩歌內(nèi)容里,就是從在他的一些詩名稱中也可窺見一斑,比如《大高原》《大烏蒙》《大峽谷》等等,這些地理名稱前添注的“大”字除了給人以一種悲壯雄渾之外,也如評論者所說,“‘大’的后面則蘊藏有深沉的痛感?!贝髳鄯接写笸?,這種“痛感”正源自對于故土的那種刻骨銘心的大愛之中。在這些贊歌中,詩人禮贊的與其說是大自然的雄壯,不如說是生活大山深處人們的那種品格。詩人曾這樣理直氣壯地宣稱,“雄踞高原的男人 一生傷痕累累 /卻沒有誰懼怕死亡(《大高原》)”;也曾這樣無奈地嘆息,“山為巖石,水為泥丸 人在山間勞作 /如同在大霧蒙蒙的沼澤地散步/一不小心,生命像熟透的果子落地 /被平靜的大峽谷收藏,靈魂和肉體遁 /大烏蒙,讓人累死的大烏蒙(《大烏蒙》)”;也曾發(fā)出過由衷地贊嘆,“峽谷真大 大得無法想象 /山鷹飛不過 老虎跳不過 烏云飄不過/ 峽谷再大也沒有滇東北人的心靈大(《大峽谷》)”。在這種雄渾的自然景觀的映襯下,人的精神和命運更加顯現(xiàn)出悲壯,詩人的氣質(zhì)也在這種激情的抒發(fā)中顯現(xiàn)出來。

一位優(yōu)秀的詩人往往不但會豪邁地歌唱,還會為那些人間的不幸而感傷嘆惋。恰恰是那些悲劇的人生里了,透露著更為深刻的形而上的意義,也更能顯示出詩人對于人的關(guān)懷。在談及昭通詩人群的整體創(chuàng)作概況時,作為學者的李騫說過,“昭通詩人群在審美情感和詩的感知之間是有差異的,但他們對于共屬領(lǐng)域存在意義的思考,對于烏蒙大地的貧乏,以及貧乏所帶來的痛苦、死亡和相關(guān)人生的體驗和忍受卻是相同的?!币虼?,當他從事詩歌創(chuàng)作時,也必然有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那些貧乏的日常生活中。從那棵黑朽的“神樹”到那座破舊的“古廟”,從那輛老了的“牛車”到“祖母讀懂了”那盤石磨,詩人的心頭無不承擔著一份沉甸甸的深情。在對往事的回憶中,詩人對童年的那種感覺更可謂是刻骨銘心的,“童年被饑餓的空氣包圍 /土豆比方塊字沉重 /峽谷里堆滿饑餓的影子 /路邊的樹木已經(jīng)吃空 /雷不想在上空吼叫 /云霧變得癡癡呆呆 /天好幾年沒有落雨 /土地沒有什么表情 /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最后開始吃人 /好在峽谷黑暗 /吃人的藝術(shù)無法表現(xiàn)(《童年感覺》)”。在這種對往昔災難的懷念之中,詩人也揭示了這片故土所承受的苦難,這種沉重是“方塊字”所無法表現(xiàn)出來的,其中的滋味也只有詩人和滇東北的鄉(xiāng)親們自知。在這片“耗盡一生睡眠 /也無法找到通向勝利的大路”的高原上,詩人也曾以一種不屈服的反抗姿態(tài)叩問,“石門關(guān) 你關(guān)注了誰 /什么時候 你才以一個普通的石頭 /與人類握手言和(《石門關(guān)》)”。但是在這片土地上,男人們的命運常常不免“像一根樹樁 /穩(wěn)穩(wěn)地生活在峽谷(《父親的峽谷》)”,平平淡淡默默無聞地走完了一生,最后又“埋藏在峽谷”。而女人的命運往往更是悲慘,這些堅強的滇東北女性才是苦難的真正承擔者,詩人說“女人是金沙江的源頭 /這條江這條有名的大江 /是江邊的女人哭出來(《江邊女人》)”。詩人還說,紅河“流動的不是河流 不是如飛鳥的歲月 /是女人敖干肉體的眼淚”。這些偉大的女性們其實也有著大山一樣品格,但老一輩的女性卻只能依附著男人,雖然她們也“渴望大風大浪”,但是她們卻“命中注定沒有動人心弦的故事”,只能“一年又一年 /用水一樣的溫情 /澆灌著江邊潦草的土地(《嫂子》)”。詩人對滇東北女性悲劇命運的所有的思考都蘊含在他那深情的詩行中,“紅河水靜靜流過 /流走的是男人的瀟灑 /留下的是女人勞累(《紅河》)”。在詩人的心中,女人比男人更具有家園的氣質(zhì),對女性悲劇命運的嘆息,也更能表現(xiàn)出詩人對多難的故鄉(xiāng)的那份沉重。

對于李騫的詩歌來說,滇東北的奇特景觀只是一種載體,而其真正的底蘊所在還是受歷史悠久的古朱提文化的影響。因為“民族文化資源是一個少數(shù)民族詩人成長的文化背景,文化痕跡如胎記一樣深深烙印在詩人的靈魂深處?!痹谶@方面,李騫顯然是一位有著深刻的歷史文化意識的詩人,讀他的詩歌能夠使我們感受得到這塊凈土的歷史內(nèi)涵以及那種濃郁的文化的氣息。在描寫滇東北高原的詩中,很少詩人能像他那樣,對這片土地深情之中交加著對歷史的慨嘆,如滾滾江水般噴薄而出,比如他在《這片荒原 這片凈土》的詩中曾深情地寫道“三千年的躁動 三千年的痛苦 /三千年的文明與愚昧的沖突 /三千年不辭辛勞風雨兼程 /在茫茫雄闊的滇東北高原上 /演繹成無數(shù)深厚的人文典故”。一連串的排比營造出一種的大氣磅礴的氛圍,縱橫數(shù)千年的歷史深度,足以引起讀者對這片高原的無限遐想。在每個詩人的心中,歷史永遠是個沉重的話題,它常能夠激起詩人們對于往事的神思懷念。此時,詩人所表現(xiàn)出的每一舉動,每一思考,都比往常要沉重得多。要做到這些,不但取決于詩人深厚的文化功底,還要看詩人是否具有豐富的聯(lián)想能力。當走在歷史悠久的五尺道上,“伸手摘一段惆悵 /重溫一遍 雜草湮沒的道路 /重疊的腳步聲 /叩擊古老的記憶(《五尺道》)”, 詩人看到的是,“馬幫的鈴鐺從秦朝搖晃到共和國 /漢家的月光 大唐的太陽 /南宋小朝廷的桃花古扇 /到如今 還一閃一閃(《五尺道》)”。詩人對于歷史的思索也往往是和一些形而上的哲學思考糾纏在一處的,在這些思索中,復活的不僅是那些為塵埃所埋葬的歷史面目,也使得詩人的思想生出了飛翔的翅膀。從而,使得詩人不僅能與歷史對話,還能超越時空去探索宇宙的神秘。比如在《懸棺》中,詩人是這樣寫的,“在死亡的檔案館里 你留下 /千古長夢在云端里 /高懸的石巖頹然老去 /你依舊年紀輕輕/以輝煌的風度冷看世人 /臥成一脈青山 一抔黃土(《懸棺》)”。當面對古老而神秘的懸棺,詩人不是去做種種無謂的猜想,他想到的是一種超然的人生態(tài)度,是一顆“定在歷史的額頭”的“沉默的釘子”。李騫詩歌的這種深刻的歷史感,使他的詩常能顯示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厚重與深邃,這也使他的詩超出了一種地域、一個民族,進而具有了一種普遍意義和文化深度。

“詩歌之于云南文壇是幸運的,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使當代云南文壇上的詩歌有著獨特的不可替代性。”作為一個詩人,李騫更有著雙重身份:他既是昭通詩人群的重要成員,同時也是一個占有重要地位的少數(shù)民族詩人。但是,這兩種身份只是增加了他詩歌的特色,卻沒有為他留下任何局限。作為一個有著藝術(shù)理想的詩人,他一直追求的都是詩歌的廣度和深度,同時,他也非常清楚如何才能實現(xiàn)詩歌的這些深刻性。舉凡山川河流,凡夫俗子,歷史遺跡,一旦成為李騫詩歌中所攝取的題材,無不蘊含著詩人對于人生命運的思考,還有對于哲學存在的那種深刻的體驗。滇東北高原的地域特色,以及古老神秘的彝族文化,再加上詩人對于哲學的獨特見解,在李騫這里,都被他成功地化為了自己的獨特氣質(zhì)和風格。

一個真正有才華的詩人是不斷向前的,他也絕對不會滿足于一時取得的成就,而會去選擇不斷的突破和飛躍,從而抵達自己的藝術(shù)極致。在李騫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最能體現(xiàn)出他的詩歌才華的還要說他的長詩創(chuàng)作。在藝術(shù)的構(gòu)思中,詩歌似乎從來都于神話有著不解之緣,歷代偉大的詩人往往也都會從神話之中去尋找創(chuàng)作靈感。關(guān)于神話的重要性,著名的哲學家和詩人尼采曾這樣說,“沒有神話,一切文化都會喪失其健康的天然創(chuàng)造力。唯有一種用神話調(diào)整的視野,才把全部文化運動規(guī)束為統(tǒng)一體。”對尼采頗有研究的李騫,對此當然有著深刻的理解。從九五年之后,李騫的詩風也就開始了轉(zhuǎn)移,他把目光投向了人類歷史的底層,從元初的神話之中獲取對詩歌藝術(shù)的超越。五年之間,他創(chuàng)作出了才氣恣肆的三部長詩:《圣母》《彝王》和《創(chuàng)世紀》?!妒ツ浮返娜〔膩碜耘畫z造人的傳說,《彝王》是來自于古彝文典籍中的那個王者形象,而《創(chuàng)世紀》則是直接取材于《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三部長詩,都源于人類原始時期的創(chuàng)世神話,部部都是蕩氣回腸,其中蘊含著詩人對人生、社會和宇宙的思考,也更加凸顯了詩歌審美風格的轉(zhuǎn)向和突破。

《圣母》是李騫詩風轉(zhuǎn)型后的第一首長詩,這里所書寫的“圣母”意思是“圣潔的母親,圣潔而偉大的母親,純粹是中國文化的?!敝劣谶@部長詩創(chuàng)作的始因和動機,詩人自己的回答是,“當時我看了一本《中國神話傳說》,里面有女媧造人這個神話,我覺得很感動,想到任何一個人都是從母體中出來的,不管是偉人,還是再壞的人,再富有的人,再貧窮的人,出來的時候都是一樣的。我贊美的不是個體的母親,而是整個人類的母親?!鄙裨挒樵娙说某教峁┝似鯔C,在這里詩人的靈感與“女媧造人”的神話找到了契合點,同時也為這篇長詩的創(chuàng)作定下了一個宏偉的歌調(diào)。敏銳的編輯也發(fā)現(xiàn)這篇長詩的意義,就特意將這篇長詩發(fā)表于聯(lián)合國婦女大會的召開之際,它所產(chǎn)生的影響從中也可見一斑。這首長詩雖然是李騫的第一首長詩,但卻表現(xiàn)出來詩人爐火純青的藝術(shù)技巧。長詩一開始就營造出了一種神秘蒼涼的氛圍:“白日已經(jīng)消失 男人回到女媧的梯田 /在母性懷抱耕作人生聽夢中敲門之聲 /洪水泛濫 在大道上無聲駛過 /泥巴武裝的人群 在田埂上晃動 尋找藍色的乳汁 /母親走進黑夜 用悲歡離合的雙手 呼喚亡靈?!睆倪@里我們可以看出,詩人那種非常嫻熟的“造境”技巧,寥寥數(shù)行就將讀者帶進了遠古的神秘,讀的人只要稍稍用心不為這種神秘所觸動是不可能的。母性的那種博大,在這種場景下也更顯淋漓盡致。從中也可看出,詩人確實具有著那種罕見的史詩氣魄,同時他也善于用慘烈的場景描寫來暗喻女媧的偉岸,“雪飛了 瑞雪飛揚的冬季暗無天日 /女媧的胴體溫暖如烈火 憑借想象的窗口 /人類找到夢的綠洲 春天還很遙遠”。與此相應(yīng)的則是女媧的那種無所不能的強大,“走出陳舊的山洞九萬個太陽停泊天空 /母親一揮手 世上就有了黑暗與光明”,女媧的全能當然也為了突出母親的偉大,使她能夠給脆弱的人類以庇護,更能顯現(xiàn)出母性的魅力。在詩中,女媧的全能也顯示在人類始祖的那種強大的繁衍能力上,“背景是黃河 女媧居住岸邊 一覺醒來 /滿坡的孩子 生命呱呱墜地 成群結(jié)隊 /元謀 周口店 河姆渡 藍田 /到處安家落戶 制作歷史久遠的秦磚漢瓦”。在那種蠻荒時代,母親的強大不僅保證了人類的繁衍,給人們提供了溫暖和安全,可同時也必須要承擔無邊的災難,“每一次接吻 都是生育的宗教 生殖的舞蹈 /一邊是血 另一邊還是血 把傷口照亮”,無盡的痛苦終于換來了人類的誕生,恰如詩中所說,“雨打在女媧身上 雪落進母親心臟 強化肉體 /在河的上方 公猴慘然一笑 人類第一聲啼哭?!边@一切的一切最終歸于的,則是對母親那種博大和慈愛的膜拜,在一氣呵成的悲壯之中,詩人也深情地寫道,“受難之花紅了又紅 柔韌之腰 身心交瘁 /幸福為兒子 痛苦為兒子 為成千上萬的人群”。最后也終于醞釀出那聲石破天驚的由衷贊嘆:偉大!女性的光芒。在詩的國土中,書寫母親是常見的題材,但是夠得上有史詩氣魄的卻幾乎沒有,《圣母》可以算得上一個。在這篇詩作中,詩人歌唱的是眾生之祖,思考的是人類的本源,可同時,也是在歌頌女性的偉大,也在對全天下母親的一種禮贊。

《彝王》是李騫的巔峰之作,也是詩人對自己民族文化和烏蒙故土深度思考的結(jié)晶。按照詩人的話說,“北大三年,聆聽那些超級學術(shù)大師們的演講之余,我的頭腦里常??M繞的便是生我養(yǎng)我的烏蒙故土。特別是彝族古籍中提到的‘彝王’對我的觸動很大。”但還有一點我們必須明白,那就是詩人在創(chuàng)作這首長詩的基本思路,“詩中的‘彝王’和傳說中的‘彝王’是兩回事。詩中的‘彝王’不過是生命的一種直觀體驗形式,而非生活中的偉人。甚至‘彝王’這個概念在我的詩中也是分裂的、變形的。”可見,詩中的“彝王”是整個彝族文化的那中不朽的王者形象,是詩人對于自己民族和全人類本源的一種藝術(shù)思考,并不是阿墨西尼摩這位傳說中的彝王,至少不單單是阿墨西尼摩。整篇長詩分為上、下兩篇,上篇是“橫空出世”,主要是“彝王”的誕生,以及對“彝王”的那種偉岸和強力的歌頌;下篇是“繁殖之神”主要是對“彝王”的生育力和創(chuàng)世氣魄的禮贊和膜拜。馬佐尼說,“詩依靠想象力,它就要由虛構(gòu)的和想象的東西來組成?!痹凇兑屯酢愤@首詩中,詩人的睿智探到了民族巖層的最深處,同時又超越地域超越時空,自由的想象力可以說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示,語勢更如滔滔江水,氣勢貫徹長空,思想、語言和技巧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融合?!耙屯酢弊鳛橐粋€不朽的王者形象,他給人的是一種“力”的沖擊,如“彝王”誕生的那段文字描寫,“那一夜 月亮早已西沉 /而你 作為一顆太陽 /正在母體的羊水中冉冉升起 /像一匹奔騰在狂野的烈馬 /向著人類社會飛奔”。在詩中,這種“力”是和一個民族的精神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正如詩人所歌頌的那樣,“歷史一旦為你打開天窗 你的光芒 /亮了一方凈土 亮了春風不老的彝山 /壯飲數(shù)千年骨血的男人 /使一個本來就孔武的民族 /又勇武數(shù)倍”。此時,彝王代表的已經(jīng)不再是一種權(quán)力,而一個民族賴以生存的原始強力,也是一種最原始也基本的精神底蘊。這種強力的存在使得一個民族能夠經(jīng)受各種災難,最總凝結(jié)成為歷史的豐碑,如詩中所寫的那樣,“苦難的彝人吹著牛角遠征 /刀鋒砍殺出一曲悲壯之歌”。對于彝王的禮贊,其實也是在禮贊“我們的父親 我的父親的父親”,禮贊“一個充滿人性與光明的民族”。在這種禮贊之中,也隱含著詩人對于歷史的思考,“沒有昨天 沒有今夜/一切都是現(xiàn)在 一切都是歷史 /幾千年后 我們不知道你流落何處 /你是上帝 魔鬼 或者根本沒有你這個人 /我們不得而知”。在歷史的長河中,一切的人和物都是符號,現(xiàn)實不斷地在填充歷史,歷史也在不斷地衍生現(xiàn)實,歷史的究竟是否是存在的,可能永遠都是一個未解之謎。詩人此處的思考是辯證的,同時也是深遠的,其中閃爍著存在哲學的影子。詩人對于“彝王”的歌頌,以及對于歷史的這種哲學意義的思索都是對一個民族和整個人類深層意義上的探討,一個民族的繁衍能力,是其得以存在的前提和保障,因此,長詩的下篇《繁殖之神》其實也正是對上篇的承接和延續(xù)。他為一個民族的強大生命力追溯到了共同的源頭,正如詩人所說,“我們歌唱 因為 /我們共同擁有一個父親 /一個雄偉得過分奢侈的父親”。生殖力是彝王強大的另一面,也是這個民族強力的另一種體現(xiàn)。比如,“彝王在莊稼地里播種 /一畝地是黑頭發(fā) 一畝地是黃頭發(fā)”,此時的彝王也超越出了“王者形象”的光環(huán),而成為了一位全能父親,也超越了民族的狹隘,成為全部人類的生殖之父。在這篇長詩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彝王”是一個不斷變換的形象,他時而是一個威嚴的王者,時而是一個呼風喚雨的英雄,時而又是一個強壯如山的父親,在詩人滾滾的詩潮中,顯示出一位男性之王的魅力。

細心的讀者也許會發(fā)現(xiàn),詩人在《圣母》禮贊的是一位偉大的人類始母,在《彝王》之中歌頌的則是一位無所不能的人類之父。這兩篇長詩之間顯然存在著一種莫大的關(guān)系,其中涵蓋著一個非常清晰的主題,那就是關(guān)于生殖的思考。李騫的第三篇《創(chuàng)世紀》則直奔這個主題。后來,詩人自己也說,“《創(chuàng)世紀》,探討人類的誕生的。我是想寫一種東方的《圣經(jīng)》?!边@篇長詩是李騫在原有創(chuàng)作基礎(chǔ)上的又一突破,無論是題材來源還是給人的審美感覺,這篇長詩都是西方式的。如果不對這些因素做一個了解,一般讀者恐怕很難適應(yīng)詩中體現(xiàn)出的那種近乎張狂的力的沖撞。人類的誕生源于人類始祖的生殖行為,生殖的延續(xù)也是人類得以繁衍的基礎(chǔ)。為此,在這篇長詩中,詩人想要極力突出的顯然就是那種生殖意象,體現(xiàn)在長詩中,則是對“力”和“性”的彰顯。李騫那種猶如烈馬奔騰般的想象力,使他的長詩常常能夠力透紙背。他善于馭用自然萬物,如高山、森林、黑夜、太陽、月亮、風雨、雷電等等,以這些景物的組合來彰顯出那種氣貫長虹的氣勢,從而顯現(xiàn)出那種“誰敢爭鋒”的強勁。另外也得力于詩人的巧妙修辭和聯(lián)想能力,比如,“風沉眠于風的洞中 不再呼嘯 天空 星星 月亮 /都是風的影子 在神的院子里停滯 燈火凋謝 /太陽在風中燃燒 張開紅紅的吸血鬼大嘴”。這種蕩氣回腸的感覺在李騫的長詩創(chuàng)作中可謂是一種常態(tài),尤其在《創(chuàng)世紀》中,更是達到了一種極致。在人類的各種行為中,性行為最能體現(xiàn)人類的本能沖動,也是人類得以繁衍的最起碼保證。只是隨著文明的進步,人類對性的追求有所調(diào)整,關(guān)于其中的轉(zhuǎn)換,弗洛伊德認為,“性的精力被升華了,就是說,它舍卻性的目標,而轉(zhuǎn)向他種較高尚的社會目標?!痹娙艘骄咳祟惖恼Q生,只有回歸到人類原初的那種強悍的狀態(tài)下,才能凸顯出生殖的偉大。在“性”的凸顯方面,詩人采取兩種方式交叉進行。其一是直接使用大量的與性有關(guān)的名詞,如精液、陰門、龜頭、處女膜等等。這種藝術(shù)方式顯現(xiàn)出了詩人那種大膽前衛(wèi)的藝術(shù)魄力,他打破了傳統(tǒng),也超越了自我。其二是根據(jù)西方原型象征理論,用那些具有升值象征的自然物象來突出前者,比如,高山、樹木、海洋、天空等等。在原型意義上,這些物象都與生殖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在整篇長詩之中,這兩種手法交相輝映,更加突出了人類原初的那種生殖的神秘?!秳?chuàng)世紀》總共九章,他的表現(xiàn)方式是“《女神》式的”,其中彰顯的是人類的生殖和繁衍、原罪與本罪、災難與繁盛,都是一些最為本源的思考,堪稱史詩中的史詩。

長詩的創(chuàng)作不僅更加體現(xiàn)出了李騫的詩歌才華,他的靈感打開了一只天眼,使他不僅窺視到了宇宙的偉大,也體驗到了人類歷史的神秘。亞里士多德曾說過,“詩人的職責不在于描述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發(fā)生的事,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發(fā)生的事。”詩人關(guān)注歷史,其實就是以自己的審美方式和思辨方式去審視歷史,在歷史的長河中去打撈自己思想的珠貝。自新詩誕生以來,詩壇上就缺乏氣勢磅礴的史詩著作,可以說,李騫的這些長詩創(chuàng)作不僅是他本人藝術(shù)的一個突破,在當今詩壇上也是引人注目的成就。

李騫是一位靈感型詩人,他的詩歌散發(fā)著一種率性的才氣,所以他的詩也很少為那些非詩的東西所束縛。對于他的創(chuàng)作特點,作家黃玲做出的評論比較令人信服,“對李騫這樣以率性風格見長的詩人而言,他不會固守一個角度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世界的情懷,他的情感空間同樣體現(xiàn)出豐富而立體的特色?!痹谒穆市灾校3钟幸环N可貴的純真,一種對于純粹詩性的追求??墒?,我們也必須意識到,李騫畢竟還是一位在理論上頗有建樹的學者,他對詩歌的真正藝術(shù)價值和文學史意義再清楚不過了。這一系列的因素也就決定了他不會安分于某一種藝術(shù)藩籬中,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藝術(shù)構(gòu)想而選擇不斷的突圍。他的《快意時空》抒發(fā)的不僅僅是他那些快意抒發(fā)的日子,也記錄一個詩人的藝術(shù)觀念不斷分娩的過程。從中我們也不難看出,李騫的藝術(shù)追求在本質(zhì)上還體現(xiàn)為一種史詩的氣質(zhì),他的藝術(shù)勾畫之中有著一種強烈的文學史意識。

一個詩人要想在藝術(shù)的道路上走得更遠,那他就必須具有開放的藝術(shù)視野,還要善于從別人那里吸收來寶貴的藝術(shù)經(jīng)驗。從這方面說,李騫無疑是一位富有真知灼見的詩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正是“后朦朧詩”盛行的時期,一向率性而為的李騫也正值創(chuàng)作力旺盛的階段,他顯然不滿于整個詩壇晦澀窒悶的風氣,這也就成為他進行“現(xiàn)代白話實驗詩”的直接動機。后來,在詩集《快意時空》的序言的中,詩人是這樣說的,“我更覺得用白話語言來完成詩歌創(chuàng)作,更能夠抒發(fā)靈魂深處的感受,更能夠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直截了當?shù)馗嬖V讀者?!痹谶@些詩歌中,我們隨處都能感受到那種“李騫式的率性”,這種率性看似隨意,但其語言無不經(jīng)過詩人的精篩細選,隨意之中也體現(xiàn)了詩人對于生活獨到發(fā)現(xiàn),比如,“我們喝了五瓶白酒 /三個人爛醉如泥 /喝醉了 我對世界說 /沒醉沒有醉 /看世界不真切 /醉了 看世界又不像世界(《作品2號》)”。有時詩人也會借這類詩作,以自嘲的方式來表達對周圍世界的調(diào)侃,如《作品18號》中,“這個世界就要拆散 /人民群眾行動起來吧 /拆散世界的時候 /有人揀到一片秦磚 /有人拾到一塊漢瓦 /有人搶到一顆生銹的螺絲釘 /而我們 寫詩的朋友們 /什么油水也沒有撈著 /只瀟瀟灑灑地寫了幾行詩 /幾行誰也不懂的詩”。與此同時,詩人還受到了美國著名“自白派”詩人西爾維婭·普拉斯的影響,從而使得他這種藝術(shù)突破具有了一種新的意義。普拉斯是美國自白派的主要詩人,李騫從她那里借鑒了自白派的精髓,敢于將內(nèi)心深處隱藏的一切坦露于詩行之間。這種影響顯然促進了他的白話實驗,賦予了這批白話詩以“真”的內(nèi)涵。這種“真”首先體現(xiàn)在詩人的自我坦露上,如《作品70號》中,“白天有陽光我是正人君子 /嘴里吐著幾圈紅色的煙霧 /說些五講四美的語言 /做著應(yīng)該做的事讀著應(yīng)讀的書 /遇人就說幾句人話 /遇狗就說幾句狗話……夜晚沒有顏色/所有的表情都無人讀懂/于是我變成另一個我傾吐幾堆臭烘烘的語言 /把白天的人和狗都罵夠 /干了許多越軌的事 /想了許多不正常的問題”。另外,詩人還更進一步,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周圍的一切,從而使這些“白話實驗詩”具有了一種社會批判的色彩,如 “城市里流行風 /每個角落都突出謊言 /裸體的狡詐躲在街頭出售 /耗子在公廁里搶購生的路條(《四月風城》)”??梢哉f,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但是在詩人的筆下,卻無不具有一種詩意的深刻。無怪乎有學者會說,“藝術(shù)世界的超越性,使人們從日常生活的瑣屑卑微狀態(tài)中掙脫出來,直面自身的靈肉困境,從而擺脫存在者的羈絆,達到本真存在的澄明心境。”無論是對于當時的詩壇,還是對李騫本人來說,他的這種白話詩實踐顯然都有著不容忽視的意義。它不僅促成了詩人藝術(shù)的創(chuàng)新,還完成了詩人對于當下詩壇的反叛,同時也是詩人對現(xiàn)代文明思考的結(jié)晶。

李騫是一位情感極為純粹的詩人,他的這種純粹不是一種刻意的藝術(shù)追求,而是一種源于自身的天性。因為詩人一向是率性任為,所以他的詩歌也就具有了一種天生麗質(zhì),就如一縷春風拂過月下的荷塘。我們知道,一個優(yōu)秀的詩人往往也是一個優(yōu)秀的造夢者。讀李騫的這些詩歌,我們就能夠感受到那種如夢似幻的朦朧,夢回青春,夢回故園是李騫詩歌夢的主題。在詩歌藝術(shù)中,青春往往是和愛情相伴而生的,在詩歌中,詩人頗得早期新月派的神韻,既使情感得到了充分的抒發(fā),又做到了理性的節(jié)制,如“那晚上 月光很亂 /我抱著你 /抱著一朵潮濕的花 /偷偷翻躍圍墻 /翻躍人生的又一道門檻(《那晚有夢》)”。詩人運用形象的比喻,在情和物之間巧妙地連上一絲紐帶,使得物中含情,情中有物。再看另一首《把手給我》,“把手給我 /靠近那葉擱淺的小舟 /撫摸漂流的夢 /千年不停 /你情緒的雨點 /淋濕一路黃昏”,如果隱去作者的姓名和年代,可能會有不少人認為這還是早期新月派的詩作,像這樣的詩句又怎能不教人感到一絲愜意。對于常年生活于都市的詩人來說,故鄉(xiāng)無疑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因為這里浸透著詩人的所有的依戀和懷念,比如“站在故鄉(xiāng)的高度 /翻閱農(nóng)業(yè)家園 /黃牛靜臥如一座山脈 /路邊的野花豐碩 無人采摘 /蝴蝶的夢跌落峽谷/鷹的理想一天比一天成熟(《歸鄉(xiāng)》)”。這樣一來,不但使得詩人對于故鄉(xiāng)的思念躍然紙上,而且也呈現(xiàn)給讀者一道純潔的田園風光。有時詩人會將故鄉(xiāng)比作自己的情人,寄予心中的無限深情,從中尋找生活的慰藉:“我故鄉(xiāng)的情人 /我心中完整的大樹 /當我在城市馬路上 /走得很累 /總想回到你身邊 /乘一會涼(《我故鄉(xiāng)的情人》)”;有時詩人會將故鄉(xiāng)想象成一個渡口,安放自己的漂泊的心,為靈魂尋找一處家園:“每個人的故鄉(xiāng)都有一個渡口 /每個渡口都珍藏著飄香的謠曲 /無論你走出家門多遠 /只要你把渡口放在心上 /靈魂就踏實(《渡口》)”。真正的詩人不會為詩意的抒發(fā),而去搜腸刮肚地尋找題材,而是能從自然萬物中發(fā)現(xiàn)詩意。朱光潛先生說的好,“在美感經(jīng)驗中,我和物的界限完全消滅,我沒入大自然,大自然也沒入我,我和大自然打成一起,在一塊生展,一塊震顫?!崩铗q的風華才情使他既善于“以奴仆命風月”,也能夠“與花鳥共憂樂”。拾起“香山紅葉”,詩人也會想到,“站立了一年 只為了 /一個金色的夢想 /以燃燒的姿態(tài) /對天空訴說收獲 /僅僅是一次燦爛的開放”;看到雪中的一支梅花,他也會說出一大堆癡情的話,“梅 我不是愛你才想起你 /在雪地里行走 有一種人生的快樂 /數(shù)枝梅花凌寒獨自開放 /總想摘一枝放在我的心上 /梅 我愛你 深深的愛”。我們說,情感造就了詩人,如果沒有豐富的情感,一個人即使學富五車,充其量也只能會寫詩,卻很難成為詩人。相反,如果一個人能夠“見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保敲此麑懗雒恳痪湓挾寄軉酒鹑藗兊脑娨庀硎?。如果把詩歌探索比作黑夜行路,李騫的那首《獨白》或許更能體現(xiàn)他的藝術(shù)追求:

黑夜是夢幻的黑夜

無淺無深

記憶的行囊里

裝著冰雪般的女人

另外,作為一個頗有建樹的學者,李騫對詩歌的認識是整體性的。所謂的整體性,指的是他不僅能夠從整個當下文壇的視野來把握詩歌,而且也能夠在整個文學史的意義上來認識詩歌。從事學術(shù)研究與詩歌創(chuàng)作在李騫這里非但沒有沖突,反而是彼此促進的。一直以來,他對理論的研究從不懈怠,出版了《作家的藝術(shù)世界》《百年中國新詩流派史》《現(xiàn)象與文本》《詩歌的解構(gòu)美學》《立場與方法》等多部專著。深厚的理論造詣,使他常常能夠在詩歌的道路上不斷地實現(xiàn)突破。李騫早期的詩歌是從蘆管中吹出的牧歌,清新麗質(zhì)淳樸悠揚。當他感受到“后朦朧詩”給當代詩壇帶來的晦澀窒悶時,便很快就其進行了反叛,開始了一種“直話直說”的創(chuàng)作風格。尤其是在詩人由短詩向長詩轉(zhuǎn)折時,更是與其理論建構(gòu)的動機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按照詩人自己的話說,“我覺得詩歌最初都和神話有很大的關(guān)系,神話都是由想象完成,詩歌也必須由想象完成?!迸c此同時,李騫也十分注意從異域詩人那里吸取養(yǎng)分,他的白話實驗詩受過普拉斯的影響,帶有美國自白派的色彩,不但敢于袒露內(nèi)心的陰私,也不憚于揭露社會的灰暗。而他的長詩,激情澎湃之中,也蘊藏著一種氣吞八荒的渾厚,這顯然與艾略特的影響是分不開的。除此之外,他的這些長詩的氣氛營造中,多多少少總讓人感覺到但丁《神曲》的那種博大和精深。要實現(xiàn)這些突破,如果單憑閉門造車式的想象恐怕是很難做到。在詩歌的本土理論的構(gòu)建方面,李騫也是功不可沒的,一直以來,他都關(guān)注云南當代的詩歌創(chuàng)作。他具有著少數(shù)民族詩人和昭通地域詩人的雙重身份,尤其是他對詩歌的流派和特點有著精到的把握,使他能夠很清晰地為云南大地上的存在的這兩個詩歌群體做出定位,并為之找到理論闡釋的空間。當昭通作家群成為一顆明星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時,當下文壇對其產(chǎn)生的原因也莫衷一是,李騫則很明確地指出其背后人文因素的作用,并一直追溯到秦漢時期的古朱提文化,并對這個作家的整體藝術(shù)思維模式做出了精到的分析。因此,他最清楚這個作家群體的優(yōu)勢所在,同時他也很清晰地意識到在他們身上所存在的局限。當許多詩人還在為自己的那些特色沾沾自喜時,李騫就對這些詩人提出了要實現(xiàn)突破的當務(wù)之急,并很明確地指出,“超越地域,就是超越自我,就是對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提出新的難題?!睆倪@里,我們也不難看,李騫是一位有著強烈文學史意識的詩人。作為一個專門從事詩歌研究的學者,他非常清楚文學史的淘汰規(guī)則,如果一個群體的詩歌只局限在一個狹隘的藝術(shù)空間和審美區(qū)域內(nèi),那么結(jié)果就只可能曇花一現(xiàn)。一直以來,他都在熱切地期望著能有一兩個“可作為標桿的文學大家”出現(xiàn),來引領(lǐng)這個群體的前進。

毫無疑問,李騫既是一位最了解詩歌的詩人,也是一位最了解詩歌的學者。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李騫的視野是寬闊的,他能夠從生活之中隨處發(fā)現(xiàn)詩意的存在,并將其付諸優(yōu)美的詩行。地域性和民族性非但沒有成為他創(chuàng)作的瓶頸,反而使他在理論有了更多的精到發(fā)現(xiàn)。在詩歌的道路上,他一直在不斷地前進和突破。另外,他還善于思索,深厚的文學理論功底和哲學修養(yǎng),使他的思想往往能透過生活的表象,發(fā)掘出深刻的意義。他的詩飽含著一種深刻美,這種美就如美學家李澤厚所說的那樣,“有限的偶然的具體形象里充滿了那生活本質(zhì)的,無限、必然的內(nèi)容?!弊鳛橐粋€學者,他對詩歌的認識那些純粹的理論家更有著深刻見解,在他的不少理論著作中都蘊藏著那種富有詩性的深刻,因為他對詩人的創(chuàng)作過程有著一種切身體會的把握,使他常常能夠一眼就能透過詩中的意象,發(fā)現(xiàn)其背后所隱藏的深層意義,因此,他的許多評論文章不僅能夠深得作者之意,也讓人讀之不厭。

小 結(jié)

總體說來,李騫不僅是一位才情并茂的詩人,還是一位在學術(shù)上不斷進取的學者。這兩種身份,不管是對于詩人自己,還是對于這個作家群體來說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前者使他為昭通詩人的群芳中綻放出璀璨的一枝,后者使其為這個群體的存在做出了理論上的鋪墊。這也使得他的詩歌能夠達到一般詩人所難以達到的深度,尤其是在他的長詩創(chuàng)作中,詩人完全突破了民族和地域的局限,探索人類誕生本源和宇宙的奧秘。在詩歌的創(chuàng)作上,李騫一直都在堅持著向高處走,同時他也一直往深處去關(guān)注。作為一個彝族詩人,他對自己的民族的思考是直達這個民族文化和精神最深處,一篇《彝王》足以能夠顯示出其不可取代的重要性;作為一位昭通詩人,他對故鄉(xiāng)的那種懷念和歌唱也是獨具特色的。不過,筆者最想強調(diào)的還是他詩歌中的那種深刻性,毫不夸張地說,在當今詩壇上,很少有詩人會有像李騫那樣具有探索人類歷史本源的史詩氣魄,《圣母》和《創(chuàng)世紀》中所涵蓋的意義絕不是一現(xiàn)曇花,它們甚至可作為衡量詩歌深度的一個標桿。對一個詩人來說,歷史意義和哲學意義常常是一種富有誘惑性的追求,但很不幸的是,并非所有詩人都能摘取這顆明珠。因為歷史意義和哲學意義都是詩人美感和思想的一種積淀,只有那些善于發(fā)現(xiàn)和思考,同時又學識淵博的詩人才能做到。從這方面說,李騫是一個善于沉思的詩人,他的沉思使得他比別人攀得更高,走得更遠,因此他看到的也往往是別人所不能看到的奇特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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