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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象訪談錄

2018-11-13 04:37楊昭彝族
邊疆文學(xué)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野象西雙版納大象

楊昭(彝族)

(時間:2017年10末至11初;地點:西雙版納、普洱一帶;訪談對象:野象;采訪者:楊昭)

楊昭:野象先生,你好!

野象:……

楊昭:嗯,我知道,您對人類有些看法。其實我對我們?nèi)祟惖哪承┬袨橐彩怯锌捶ǖ?。但是,野象先生,您看我只是在精神上、在想象中來到了您面前,仰望您。我手無寸鐵,我保證我絕不會傷害您……等等,野象先生,請您別走!咱們談?wù)劼?,又不耽擱您多少時間。我?guī)状蝸磉@里,只為了近距離地一睹您幾噸重的自由與孤獨、幾噸重的悲傷與隱忍、幾噸重的力量與尊嚴、幾噸重的執(zhí)拗與神秘……然而,我每次來,費盡周折之后只見到了您那些在“大象學(xué)?!崩铩坝指阈Γ直瘋钡挠H戚。看到那些被馴化了之后靠賣藝為生的大象,使我更想一睹您尚未被人類欲望篡改過的真容。野象先生,請您別走;就算是走了,您也一定會再次闖入我的夢境的……

野象:好吧,你這個瘋子!我姑且再上你們?nèi)祟愐淮萎?dāng)吧。你說,你為什么要來找我?

楊昭:很久以前,當(dāng)我在文字的密林中依稀見到您的身影時,我就被您迷住了。

野象:迷???

楊昭:是的,迷??!野象先生,您不知道“迷住”這個詞對我來說有多么的重要。我確實就是您所說的那種瘋子:瀾滄江上新筑起的大壩,不能迷住我;毀掉原始森林后栽成的橡膠林、桉樹林,不能迷住我;寺廟旁邊猝不及防地冒出來的摩天大廈,不能迷住我;神經(jīng)錯亂的藝人八卦,不能迷住我;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政壇鬧劇,不能迷住我……但是野象先生,我被您迷住了。被迷住,那幾乎就等于“我”之存在和您之存在的一種確證。

野象:唉,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你老是死盯著我龐大的體格不放,老是說些“幾噸重的什么什么”之類的蠢話。你怎么就不肯動腦筋想想:我們大象這副巨大的體型是從何而來的?

楊昭:從何而來的?

野象:從造化的神奇安排而來的。世界那么大,而我們只在某些特定區(qū)域內(nèi)才能感受得到它對生命的親和力,我們才會在那里生存、繁衍。每一片土地,都會有它獨具的氣象、地質(zhì)的性格,都會有它特殊的地力和氣場;每一樣生物物種,它在哪塊土地上演繹它生死明滅的故事,其后面自有一種上天的安排。某樣事物在某段時間、某個地方出現(xiàn),一定有它秘而不宣的道理。請你認真想想“得體”這個字眼:每樣事物的形態(tài),也就是它的“體”是隨便就能得到的嗎?沒有北面的無量山、哀牢山挺身擋住南下的寒流,哪來西雙版納這片土地的季風(fēng)性濕熱環(huán)境?沒有燠熱潮濕的氣候和豐饒厚實的土壤,哪來蓊郁疊翠、莽莽蒼蒼的熱帶雨林?哪來這片土地上墨綠色的火焰一年兩季(干季和濕季)都在熊熊燃燒?沒有萬千涓涓細流爭相奔涌的渴望,哪來瀾滄江奢華鋪張、風(fēng)情萬種的大河神韻?你能想象出一個沒有芭蕉樹、鳳尾竹、菩提樹、跳舞草、貝葉、茶樹、孔雀、大象的西雙版納嗎?你能將一個土地貧瘠、氣候嚴寒、植被稀少、缺水嚴重、對生命不懷好意的地方稱之為“西雙版納”嗎?西雙版納,那是一尊神!

楊昭:???!

野象:就是神。否則你無法理解這片土地,無法懂得敬畏、愛惜和同情。在這里,變化萬千的大自然就是這尊神的容貌;在這里,萬物都從一種無邊、無言的大愛中得到了“體”,完成了它們的被創(chuàng)造過程(當(dāng)然你也可以說那是它們自我實現(xiàn)的過程)。每一種“體”,不管它是大的還是小的,是艷麗的還是樸素的,都毫無例外地是一個事物長期以來在存在論意義上的自我總結(jié)。得到了體的萬物都在以各自千姿百態(tài)、妙不可言的那個“體”來表達自己獨特的存在:茶樹在濕季大口吞咽著溫暖的雨水,干季則在濃重的霧靄和強烈的光照之間進行深呼吸修煉;跳舞草聞聲而動,樂不可支;在榕樹潮濕的褐色陰影中,枯葉蝶在優(yōu)哉游哉地賣弄它的神隱大法……

楊昭:那么,您得到的“體”又是什么呢?

野象:因為鮮花太絢麗晃眼,綠孔雀就不甘示弱地披上了一身藍得如夢似幻的羽毛;因為望天樹一直在伸長著脖子,藍天就逗它,就故意升得更高;因為竹筍藏得太深,野芭蕉和粽葉蘆長得太高,上天就給了我們大象一根伸縮自如的長鼻子;因為我們擁有了一副強壯、龐大的身軀,上天就從我們的內(nèi)心里抽掉了進攻性,換上了溫柔和安詳……在這里,萬物都得體,得體的萬物都互為替身而且寶相莊嚴,都擁有一本共同的家譜,它的總稱叫《西雙版納》。

楊昭:可是,我還是不太明白您所說的“得體”的含義。您究竟是誰呢?

野象:我是誰?我就是原始森林中那片仿佛是用藍黑墨水描繪出來的最初的黎明;我就是竹樓后面那聲如云絮般輕柔地拂過小普少耳畔的清亮鳥語;我就是那抹將出風(fēng)頭的機會讓給喬木,自己只在低處、暗處謙卑生長著的青苔的綠意;我就是望天樹的皮膚下那股如春天般癢得難受的多情樹液;我就是吊腳樓上那陣如愛情般突如其來的滾滾熱浪;我就是那瓢潑在你頭上的爽朗無邪的清水,我就是這片土地上那一個個如古樹茶般澀苦,又如“十二千塊稻田”般回甘的少數(shù)民族。大自然喜歡躲貓貓,我藏在西雙版納里面,西雙版納也藏在我里面。在這個笑意盈盈的西雙版納,稍不留神你就會滑到另一個世界,一個處處都有神靈在游蕩的世界。我是誰?我是一方水土所孕育的美好的愿望之一,我是一種與大自然很親昵的活法。我溫和如舅舅,堅定如父親,強大卻不恃強凌弱,脆弱卻又充滿尊嚴。我就是在山間、在溪流、在密林深處沉穩(wěn)地行走著的西雙版納本身。

楊昭:是的。您從事物尤其是生命的關(guān)聯(lián)性、相通性的角度一講,就讓我對您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您是一尊大體量的生命的雕像。無論您高舉還是低垂著您的鼻子,我都能在您身上認出西雙版納。

野象:不只是我,各得其所的萬物在這里都以集現(xiàn)實性與象征性于一身的方式而存在著,成為一個得體的世界,一個幸福的世界。大自然的生機旺盛得令你吃驚,“一切活著的,是她的歌/一切逝去的,是她的歌/吹著的風(fēng),也是一首大地頌歌/而大地,要唱所有這些歌”。要在這里活下去是多么的容易,只要不糟踐大自然,她就會默認萬物的差異和特征,盡最大的善意,竭最多的養(yǎng)分,呵護你、養(yǎng)育你、成全你。

楊昭:我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在西雙版納,您才是真正的明星、偶像。人們都想跟您合影,都恨不得讓您給他們簽字。人們將您的形象塑造在文字里,寺廟中,街頭上,連象腳鼓的形狀都在模仿您的腳的外形,您的真身卻從不肯在鬧市、廣場上現(xiàn)形。您為什么低調(diào)到了近乎神秘的地步?

野象:在你看來是“有趣”的現(xiàn)象,在我們身上卻是不堪回首的恥辱和創(chuàng)傷!我們招誰惹誰了,卻一直在承受著你們?nèi)祟悗Ыo我們的戕害?你們?nèi)祟愒谑澜缟系教幦鲆?、為所欲為,使萬物的存在都陷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魘當(dāng)中。當(dāng)然這里的很多人都堪稱赤子,他們順應(yīng)自然,鐘情生活,不擅征戰(zhàn),知足常樂。但人類中總是有那樣一群敗類,他們將我們的皮剝下來制成腰帶,箍住塞滿了一肚子壞水的大油肚;他們將我們的牙齒敲下來磨成印章和飾品,裝點他們?nèi)擞麢M流、惡貫滿盈的人生。我為什么從不肯到鬧市里去招搖,從不肯去廣場上丟人現(xiàn)眼?因為慘痛的過往記憶一直在警告我:落到人的手里是極其可怕的!

最初,我們在大地上、在密林中行走,步履悠閑,仿佛徜徉在伊甸樂園中。在得體的世界里,我們最得體的一件事就是——玩!盡情地玩,以無憂無慮的玩來感恩那個讓我們得體的偉大的力量。沒有哪一個生命是為了受苦受難才特意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不盡情享受生命的歡樂,就是不識好歹,就是對不起造化。我們完全沉浸在玩的快樂中,西雙版納贊許地看著我們玩。世界愛著我們,我能感覺出來。我們跟微風(fēng)玩著,跟水潭玩著,跟蝴蝶玩著。周圍的一切都幻影化了,讓我記不清哪件事是在哪一生哪一世發(fā)生的。我們按照一種心跳的節(jié)奏、一種祥和的韻律跟在大隊的象群后面,不緊不慢地走著,生怕踩疼了害羞的小道。我們走著,滿懷著愛意。我和我的妻子走在兩側(cè),讓我們幼小的女兒走在中間。我們的小女兒因為天性純真無邪,已被選定了要去當(dāng)佛的坐騎。她很調(diào)皮,走著走著突然就會用身子撞我一下,然后高高地舉起鼻子,做出一副自知做錯了事而要急著逃跑的樣子來。她不撞她媽媽,只是偶爾用鼻子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媽媽的肚皮——我的妻子再次懷孕快22個月了,也許就在這幾天她就會給我生下個兒子來。那時候已是黃昏,世界不但沒有褪色,反而更顯得金碧輝煌。夕照像一塊塊金錠從高天之上落下來時被熱浪熔化了,給萬物都均勻地涂上了薄薄的一層金子?!拔覞M腔的感恩和摯愛之情,不知要傾注在什么事物身上。”我的妻子淚花閃閃地說著,她那母象在一般情況下不會外露的牙齒,被夕陽一照,使我誤以為是她所說的那些話語本身在閃閃發(fā)光,閃著金子的光芒。

楊昭:啊!

野象:每當(dāng)遇到可以吃的東西時,我就讓她們母女倆多吃一點,吃嫩一點。我盡量只吃那些老一點的植物。我和一群公象站成一圈,邊吃邊警惕著獅子、鬣狗之類的猛獸來偷襲我們的親人。今天的棲息地越來越近,我有些累了,但還沒玩夠。生活是如此之美好,只活一生一世怎么可能夠玩?月亮升起來了,太陽還沒落下去——世界太美好了,它舍不得走。“走是要走了/舍是舍不得……”湖水像翡翠一樣閃爍,臉色里全是眷念。我的身后有一整座山在升騰著、翻卷著它墨綠色的愛情……

楊昭:我現(xiàn)在清晰地看見了一群莊嚴地向我們這個世界踱過來的神話中的大象。我看見您領(lǐng)著西雙版納緩緩走過來了。您的身軀如此龐大、醒目,讓您身后的西雙版納都顯得小了……

野象:后來……

楊昭:您哭了?

野象:后來……后來……落入人的手中是極其可怕的!

楊昭:您落入過人的手里?

野象:嗯,在某一生某一世。

楊昭:說說,說說看。

野象:那天,我們的小女兒落入了人類的陷阱。我和我妻子跪在坑邊,試圖用我們的長鼻子把女兒拽上來。為了救女兒,我們夫婦倆都中了人類在麻藥中浸泡過的箭矢,渾身癱軟無力,被歹毒的鐵鏈五花大綁。

楊昭:唉!

野象:我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酸疼,一時間還不肯接受我已經(jīng)被森林拋棄了的殘酷事實。我想念著森林,想念著女兒,想念著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份想念令我軟弱,令我淚流滿面。我使勁地睜開眼皮,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用高高的木樁圍起來的牢獄里。一個腳穿著用象皮縫制的鞋子的老男人,對幾個圍在他身邊的年輕人說道:

“吃馴象師這碗飯,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上了天。面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他輕蔑地指了指我,“首先最該對付的是它身上的什么東西?”

那群小混混趕緊答話,有的說拔掉它的長牙,有的說割掉它的鼻子,有的說跺掉它的四只腳。

馴象師聽罷喪著塊臉,斥責(zé)他的徒弟們說:那還叫他媽的什么馴象師,干脆叫殺象師得了!徒弟們忙說我們不懂,全靠您老人家指教。馴象師就指教他們道:“小狗日的些,學(xué)著點!干馴象師這個行當(dāng),你們心里首先要想到的是大象的胃!它一天要吃的竹葉、野芭蕉,比兩個壯漢的體重加在一起還多?,F(xiàn)在它被捆住了,不能自己去找食吃,你就要左手緊抓著食物,右手緊抓著斧子,哪只手都不能偏廢。”

我沒想到?jīng)]過多久,我就在人類的兩只手中從一頭野象變成了一頭馴象。開頭的七八天里我只能喝點水,吃不到任何食物。等到餓得幾乎都忘了自己是誰之后,馴象的過程才正式開始。當(dāng)我倔強的時候,他們的右手就在我的臀部和頭部用斧頭猛砍,用鐮刀狠挖,用刀背重劈;當(dāng)我稍有屈服之舉時,他們就用左手扔一點食物在我面前。我懷著活下去與自己的妻子兒女重逢的癡想,含著淚用鼻子將那些作為食物少得可憐,作為屈辱又多得過分的竹葉、粽葉筍卷起來喂進嘴里,細細咀嚼著喪失自由的滋味。

第二年,我被訓(xùn)練成了一頭戰(zhàn)象,被強征入伍,參與了兩個小國家之間的一場臭名昭著的戰(zhàn)爭。我的背上馱著一個渾身盔甲的殺人魔王,我的身后跟著上萬個找死的兵勇。我們鼓噪著向敵軍沖去。兩軍開始交鋒后我突然認出了敵軍將領(lǐng)騎著的那頭戰(zhàn)象,那是我日思夜想的妻子!我的妻子血糊漓啦的身上插著許多箭矢,像開屏孔雀的尾羽一樣亂晃著。她瘦骨嶙峋,曾經(jīng)懷著的孩子顯然早已不在她的體內(nèi)。為了人類用動聽的口號包裹起來的罪惡目的,我們一對恩愛夫妻卻要在戰(zhàn)場上你死我活地決戰(zhàn)。我仰起頭來悲憤地哀嚎著,叫我的妻子趕緊逃離戰(zhàn)場。我的妻子也舉起長鼻來慘叫了一聲,我們夫妻倆各朝著一個方向狂奔,只想著早一點離開這場荒謬絕倫的該死的戰(zhàn)爭。兩軍的陣營頓時大亂,混亂中相互踐踏而死的人比戰(zhàn)死的人多出幾倍。

楊昭:后來呢?人家沒有因為您的逆命而殺了您?

野象:要真的殺了我就好了。人類的貪婪將我從死神面前拽開了。我的勞動力是值錢的,我被賣到周圍一個國家去當(dāng)了象奴。

楊昭:象奴?

野象:就是大象奴隸。我們被稱為“肉做的起重機”,在原始森林里拖運柚木,每一趟要拖重達一兩噸的原木,每一天要拖運許多趟。

楊昭:當(dāng)象奴應(yīng)該比當(dāng)戰(zhàn)象要好一些?

野象:落到人的手里,沒有哪碗飯是好吃的。

楊昭:怎么個難吃法?

野象:我跟你講件事情:有一次,我在一處陡坡的拐彎處遇見了我女兒。我萬萬沒有想到我還能在活著的時候遇上她。

楊昭:那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是對您的苦難的一點慰藉。

野象:不是慰藉,而是更深重的不幸!當(dāng)時她身后拖著的木頭被木樁和巨石卡住了,她右邊的后腿被蹭下一大塊皮來拖在地上,粉紅色的傷口臟乎乎的。我女兒的淚珠一串串地滾落下來,她蹲在地上悲傷地哭著,那哭聲能讓石頭迸裂開來!既便如此,她的主人仍然不依不饒,使勁地用刀背砍她的頭,直到注意到我和我的主人后才停了下來。他走過來,向我的主人說了一堆話,我的主人就讓我先卸下自己身后的重負,繞到我女兒的后面去幫她。我俯下前身,使勁地用鼻子卷、抬,用前腿推、蹬,一邊跟女兒說起話來?!皟貉?,”我哽咽著說,“爸爸好想你,好想讓你再用身子來撞撞我!”“爸,我撞不動了。我一直吃不飽,我沒有力氣撞您了?!蔽覀兏概畟z一齊哭號起來,我的心都碎了。我女兒那么美麗,作為象奴卻終生都不可能有配偶,只能在孤獨中用強擠出來的力氣去換一點點吃的……

楊昭:對不起!等等,您說您成了馴象,成了戰(zhàn)象和象奴,但我現(xiàn)在是在訪談一位野象啊。這是怎么一回事?

野象:我在前面已經(jīng)說過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在我的某一生某一世發(fā)生的。

楊昭:至今還記得?

野象:我的血記得,我的骨頭記得,我的靈魂記得。對那些從九死一生的噩夢中幸存下來的生命來說,精神創(chuàng)傷永遠也不可能愈合,永遠會在遺傳下來的潛意識中反復(fù)出現(xiàn)。像你們?nèi)祟惖淖飷簹v史一樣,一定會輪回,一定會轉(zhuǎn)世,一定會重演,也一定會有報應(yīng)。

楊昭:……

野象: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楊昭:我不忍心再問下去了……您一定恨透了人類?

野象:仇恨除了會毒化自己之外,還能有什么作用?我只希望你們?nèi)祟惒灰巽D孀匀?,只希望你們的存在和行為方式一定要得體。記住,一定要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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