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直未漲。荒草沿堤岸
向下,步步壯大,幾乎抵達湖心,
環(huán)繞那一汪淺水的,
囂張至俯身窺視自我。
也許這茂密的荒草
就是湖的自我,
一個隱秘的信號:它渴望一場猛烈的暴雨
被急速地注滿。
利比亞,蘇爾特,更干爽十月的
街角:阿爾戈斯的水泥墻在見證
革命者猛烈的開火——一個前腿屈膝,
緊抱重機槍;一個蹲著,端起A K-47。
他們都繃緊了屁股。
而裹白頭巾的士兵在彈吉他,
小夜曲,還是戰(zhàn)歌?你聽不到。
但棕紅色的彈殼在崩落,乳白的煙塵在升騰,
正午的陽光在閃爍。
另一個正午,同樣強烈的陽光,
我,五歲或六歲,蹲在小學操場邊,
見證了另一場戰(zhàn)爭:成群的螞蟻,
一對一,一對二,二對三……上顎碰撞上顎,
細小的腿蹬開細小的腿。
而蟻流穿梭于被撕裂的身體
傳遞著戰(zhàn)場的消息。它們也在歌唱?
你一樣聽不到。但我明白,某種黑暗本性
確實無法擺脫。
在北京外國語大學體育場,
我想睡著。
躺在球門后,身體
貼住光的湖底——
多么清晰的天空,
不像上一個冬天。
高高的白楊樹
幾乎落盡,
黃綠的樹葉隨著季節(jié)
滾動,包圍我。
哦,忍不住的睡意??!
向著天空墜落。
我聽到了嗎?白楊樹在夜風中
高高擺動;雪來了,掃過干枯的樹枝,
落滿無人的小徑。
而夢中,雨水擦亮寂靜的天空,
流入深深的谷底;鳥兒
無所畏懼地叫。
我們朝著死亡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