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潘志平

新疆大學中亞研究院、中亞地緣政治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摘要：經(jīng)濟走廊建設是“一帶一路”構建的重要內(nèi)容。由中央發(fā)改委、外交部、商務部三部委于2015年3月28日發(fā)布的《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明確提出與相關國家積極規(guī)劃六大經(jīng)濟走廊建設，隨后中國領導人又代表中央重申了六大經(jīng)濟走廊建設的重要意義。在這六大走廊中，“新亞歐大陸橋”“中國-中亞-西亞”和“中巴”三條走廊均由新疆出境，切實體現(xiàn)了新疆在“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核心區(qū)的地位，考察這三條經(jīng)濟走廊的走向則是本文的主題。

關鍵詞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 經(jīng)濟合作 經(jīng)濟走廊

一、新歐亞大陸橋：從莫斯科-喀山高鐵起步

“新亞歐大陸橋”，即第二條亞歐大陸橋，東端為濱臨太平洋的中國連云港，西端為大西洋畔的荷蘭鹿特丹港，1990年全線接軌，1992年開啟國際陸橋營運。2011年7月，俄羅斯運輸部副部長涅多謝科夫提出作為發(fā)展俄中首都間鐵路交通的先導工程，莫斯科-喀山高鐵項目開建。該項目西起莫斯科，向東南延伸到喀山，中間穿過弗拉基米爾州首府弗拉基米爾、俄羅斯聯(lián)邦州首府下諾夫哥羅德和楚瓦什自治共和國首府切博克薩雷等重要城市，總長度為770公里。隨著“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的提出和推進，中俄就此項目已達成合作意向。2014年10月13日，在中俄總理第十九次定期會晤中，中國國務院總理表示，中方愿與俄方加強合作推進構建北京至莫斯科的歐亞高速運輸走廊，優(yōu)先實施莫斯科至喀山高鐵項目，中俄在此次會唔中簽署了“莫斯科-喀山”高鐵發(fā)展合作備忘錄，雙方有意發(fā)展這一項目，最終將“莫斯科-喀山”高鐵延伸至北京，這意味著一條超過7000公里長的高鐵將連通北京、莫斯科，北京通過鐵路前往莫斯科的時間也有望從六天左右縮短至兩天。

二、中國-中亞-西亞經(jīng)濟走廊

由新疆出境奔西亞或更遠的歐洲，中亞是繞不過去的。因此，需要認真考察通過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等國的經(jīng)濟走廊。

（一）哈薩克斯坦：光明的絲綢之路

中國領導人2013年9月訪問哈薩克斯坦期間提出的“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倡議，立即得到哈薩克斯坦各界的積極回應。納扎爾巴耶夫總統(tǒng)在2014年11月11日提前發(fā)布的2015年國情咨文中提出了“光明之路”新經(jīng)濟政策，旨在大力推動以完善交通道路為主要內(nèi)容的基礎設施建設，由此引發(fā)“光明之路”與中國倡議的“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的熱議，其中的關鍵詞是“高度契合”與“不謀而合”。

哈薩克斯坦橫跨歐亞兩大洲，面積272萬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內(nèi)陸國家，當然也是中亞最重要的領土大國。鐵路運輸是其國家經(jīng)濟發(fā)展的命脈，鐵路承載了全國70%的貨物運輸量和60%的客運量。近年，哈薩克斯坦鐵路建設有大動作，主要包括：

一是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伊朗國際鐵路，以哈薩克斯坦烏津為起點，伊朗戈爾甘為終點，全長928公里，2014年底全線開通。納扎爾巴耶夫認為，該鐵路通過與哈國和中國的交通線對接，成為了三國通往亞太地區(qū)的“新絲綢之路”。

二是熱茲卡茲干-別涅烏鐵路，全長988公里，實施時間2012-2016年，設計運量2130萬噸。它的完成最終將實現(xiàn)哈薩克斯坦東西部的貫通。

當然，中哈之間經(jīng)濟發(fā)展戰(zhàn)略合作與對接，不僅限于鐵路，還有高速公路、航空、油氣管道開發(fā)，以及產(chǎn)能、金融等領域的廣泛合作?？梢哉f，中哈經(jīng)濟走廊是“中國-中亞-西亞”走廊建設中最有希望、最有光明前景的，正如哈薩克斯坦學者阿姆列巴耶夫所言：“我們之間的發(fā)展戰(zhàn)略如此順暢對接，由此可命名為‘光明的絲綢之路’”。

（二）吉爾吉斯斯坦：醞釀糾結(jié)了18年的鐵路

吉爾吉斯斯坦地處中亞腹地，是一個典型的山地小國，天山山脈和帕米爾－阿賴山脈綿亙于此，國土面積的1/3地區(qū)在海拔3000米-4000米之間，交通非常不便。目前，吉爾吉斯斯坦只在北部地帶有一段蘇聯(lián)時期遺留下來的200多公里的鐵路，交通還是以公路為主。中國與吉爾吉斯斯坦的交通有新疆南部重鎮(zhèn)喀什為起點的兩條公路，分別到達吉爾吉斯斯坦北部的首都比什凱克和位于南部第二大城市奧什。

1997年，在烏茲別克斯坦的提議下，中吉烏達成共建鐵路的協(xié)議，最初有南線（出伊爾克什唐）和北線（出吐爾尕特）兩個方案。經(jīng)多年討論，終于確定北線,即由中國喀什北上吐爾尕特出境，經(jīng)吉爾吉斯斯坦山區(qū)，西至烏茲別克斯坦安集延，全長577公里。

中吉烏鐵路的另一端連接蘇聯(lián)時期的鐵路網(wǎng)，可直接去土庫曼斯坦,或更遠的地方，但這條鐵路早已陳舊，且在費爾干納谷地西南角還得借道塔吉克斯坦的苦盞，故多有不便，特別是在烏茲別克斯坦與塔吉克斯坦關系尚不融洽的時候。近年來，烏茲別克斯坦正在修建穿越庫爾明山脈、由首都塔什干直通費爾干納的鐵路。作為該鐵路的咽喉工程，由中國承建的長達19公里的中亞第一隧道卡姆奇克，已于2016年2月27日貫通。

可以預見，隨著這些鐵路工程的完工，由中國喀什出發(fā)經(jīng)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的通往中亞、西亞的經(jīng)濟合作走廊，將大有前途。

（三）塔吉克斯坦：帕米爾路、“阿賴-拉什特”道

如果說吉爾吉斯斯坦是多山之國，那么塔吉克斯坦則是處在世界屋脊，被譽為“聳入云霄的地方”，其山地和高原占國土的90%，交通極為不便。

塔吉克斯坦現(xiàn)有鐵路不多，因皆處在原蘇聯(lián)鐵路網(wǎng)的末梢，還孤零零地分南、北、中互不相連的三段。公路是塔吉克斯坦的主要交通方式，基本上都是1960-1970年代蘇聯(lián)時期修建的。據(jù)2004年的報告,塔吉克斯坦約3萬公里的公路中，瀝青混凝土路僅有3768公里。多年以來，塔吉克斯坦公路設施遭到不同程度的損壞，其中約70%的公路需要維修，政府盡管有改善交通的意愿，但國力微弱，既缺資金又缺技術，無能為力。

2004年5月，中國與塔吉克斯坦開通公路交通，在中國喀喇昆侖公路224公里處開辟通往塔吉克斯坦的卡拉蘇口岸，與塔吉克斯坦的庫爾瑪口岸對接。由庫爾瑪西去106公里至穆爾加貝與帕米爾公路相接，順帕米爾路可至杜尚別，其行程共計944公里。

由于高寒降雪，長期執(zhí)行季節(jié)預約通關，即每年5月至11月為開關期。至2013年4月30日起方實行全年開關。總的說來，道路路況惡劣,過貨量有限。

其實，由中國出境至塔吉克斯坦杜尚別另有捷徑：“阿賴-拉什特”道，即由中國的伊爾克什唐入吉爾吉斯斯坦，順克孜爾河一路西下,過吉爾吉斯斯坦的阿賴山谷，經(jīng)卡拉梅克入塔吉克斯坦的拉什特山谷，就可非常便捷地至杜尚別，其行程566公里，也就是由中國出境，至加爾姆附近的達爾班德，帕米爾道790公里，“阿賴-拉什特”道僅412公里。后者相比前者近得多，且一路平坦。問題是：其一要通過第三國吉爾吉斯斯坦；其二是以加爾姆為中心的拉什特山谷，一度為烏茲別克斯坦伊斯蘭運動及后來的塔吉克斯坦反政府武裝所盤踞的大本營。2014年開工的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走的就是這條路。

這條管道是世界管道建設史上難度最高的工程之一,在線路上首次途經(jīng)塔吉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兩個國家,與已建成的連接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哈薩克斯坦的A、B、C線一道,共同形成了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網(wǎng),把中亞五國都與中國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進一步加深了中國與中亞國家的能源合作。D線氣源為土庫曼斯坦復興氣田,途經(jīng)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經(jīng)伊爾克什唐進入中國境內(nèi),止于新疆烏恰的末站。線路全長1000公里,其中境外段840公里,設計年輸量300億立方米。

既然天然氣管道已在此開建，那么公路的開通，甚至鐵路的建設也不再是特別困難的事。事實上，塔吉克斯坦共和國交通信息部早在2007年就制定了《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喀什鐵路線技術建議書》,走的就是這條路 。伊朗、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早在2012年達成協(xié)議必須修建該鐵路線。伊朗方面正修建通往阿富汗赫拉特的鐵路，意在通過塔吉克斯坦前往中國新疆。而塔吉克斯坦交通部長稱，連接阿富汗赫拉特到中國喀什的鐵路線總長1972公里，塔吉克斯坦境內(nèi)段296公里。

無論如何，隨著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的開挖，“阿賴-拉什特”經(jīng)濟合作走廊的美好輪廓開始顯現(xiàn)。

三、中-巴、中-阿經(jīng)濟走廊

目前，中巴經(jīng)濟走廊已成為“一帶一路”建設中的重點與示范項目。中巴兩國經(jīng)過60多年的風風雨雨，已成為全天候的伙伴關系并被譽為“巴鐵”。中巴經(jīng)濟走廊之議，醞釀已久。2015年4月，中國領導人訪問巴基斯坦，中巴最高領導層就這一經(jīng)濟走廊建設達成了歷史性的共識。中巴經(jīng)濟走廊的兩端分別為中國新疆的喀什和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的瓜達爾港。

中巴經(jīng)濟走廊的建設貫通，一方面，可以擴大中巴兩國的貨物進出口和人員交往，促進巴國轉(zhuǎn)口貿(mào)易。另一方面，能有效增加中國能源的進口路徑——可以避開傳統(tǒng)咽喉馬六甲海峽和存在主權糾紛的南中國海，把中東石油直接運抵中國西南腹地，同時也能降低對正在建設中的中緬油氣管道的依賴。從更宏觀的角度看，中巴經(jīng)濟走廊貫通后，能將中國與南亞、中亞、北非、海灣國家等通過經(jīng)濟、能源領域的合作更為緊密地聯(lián)合在一起，并形成經(jīng)濟共振，且實現(xiàn)了通過中巴經(jīng)濟走廊連接“一帶一路”的目標。

此外，還有中國與阿富汗共建瓦罕經(jīng)濟走廊的問題。中國與阿富汗在新疆方面有92公里的共同邊界。中國與現(xiàn)今阿富汗地區(qū)的歷史往來至少可追述到兩千年前的張騫通西域。今日的阿富汗，即當年Bactria，也就是張騫所謂的古大夏國，以及后來建立的偉大的貴霜帝國（Kushan Empire）。其實，阿富汗與中國新疆有一段非常便捷的通道——瓦罕走廊（Wakhan Corridor），東西長約400公里，300公里在阿富汗境內(nèi)；南北寬約3至5公里，最窄處不足1公里。瓦罕走廊是歷史上絲綢之路的最經(jīng)典路段，曾是玄奘走過的道路，也是馬可波羅走過的道路。

筆者在此大膽地猜想，阿富汗要搭上“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快車，或者說，“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向西亞發(fā)展的又一希望就是重開瓦罕走廊，彼時，將有條大通道：中國（喀什）→阿富汗（瓦罕→喀布爾） →伊朗（德黑蘭）→土耳其（伊斯坦布爾）與“歐洲-高加索-亞洲交通系統(tǒng)”對接。但愿這個美好的猜想早日實現(xiàn)，中國與阿富汗在“一帶一路”帶動下能夠共建瓦罕經(jīng)濟走廊。

四、結(jié)語

考察由新疆西去的新歐亞、中國-中亞-西亞和中巴等三條經(jīng)濟走廊后發(fā)現(xiàn)，在“一帶一路”建設的帶動下，這三個經(jīng)濟走廊建設前景極為樂觀，但還是面臨一些挑戰(zhàn)。“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應是將中國與歐洲之間歐亞或亞歐中間地帶聯(lián)結(jié)、貫通、整合起來的紐帶。其中，由新疆西去的這三大經(jīng)濟走廊建設將對“一帶一路”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