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龍
白龍江伏在郎木寺腳下,低吟。驪珠在夜幕里,滾落。疊藏河。驅(qū)車八百里,我們只為碰撞。二郎山下,一群燒紅的詩人。紅鬃烈馬,左道旁門,黑袍帝王。
蒼茫暖雪,在融化。大碗喝青稞酒,鐵?;蛘呷漳和靖F的行者!
疊藏河飛起來了,白龍江畔的吟嘯和珍珠的痛苦,融進(jìn)蒼涼的岷州。
此刻,一起參著經(jīng)聲。閉上眼睛:金色的蝴蝶,打開,兩扇翅膀:如舊如新,若隱若現(xiàn)
在小縣城里,我們是大醉的群星。如此擁擠、珍惜
拉卜楞,在塵世之外!一千次馳過,一灘湖水,正被抽去倒影;拉卜楞,立在眾草之外
歇緩著,四季喧雜的經(jīng)聲
??撇菰阂黄鞚M露水的黑牦牛,在眸里,輪回。淚水,雪花般亮著,飄進(jìn)甘南體內(nèi)
一盞油燈,正拍打著白天鵝的雙翅。雪白的羽毛,飄落:雪,掩蓋著金瓦寺,墨黑的憂傷——這倒影,莊嚴(yán)散淡湖水
“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一千次馳過,一灘湖水;一千次馳過,一場大雪
至今,我不能深入拉卜楞:一千次掠過,雪水寒涼表面的,一只孤鴻:他尋找經(jīng)聲,他逃離宇宙的小拉卜楞,遙遙歇緩四季喧雜的鐘聲。
潮水一樣,涌過來的古老浪花,在大漠,唐朝腹地,鐵蹄翻找遺失火種。
十萬只馬蹄里,埋著,一只蹄子的萍蹤。數(shù)百種馬匹里,掖著一匹馬立起的倒影。
這失群的蹄子,帶著一匹孤獨的絲綢;靜靜消失在時間午睡時下落的雨滴里。
一捆絲綢,穿過河西——在風(fēng)沙肆虐不休的豁口。
西域。有人埋頭,系下高大馬頭。兩串眼淚,珍珠,散落為和親公主遠(yuǎn)去的嗚咽。
不再馱著,大地倒影,傷口摞合;流出長安的花朵,石頭紋理。馬肋骨里排列好,掙脫歲月流放僵硬的韁繩。
它,靜靜佇立,重疊漢武帝,和一場熄滅戰(zhàn)火,奔騰的大雨。
窗子在篩雪,篩下四千年來方圓十里蒼茫。冬天的尾巴上,飄著夜色
也飄著,白色安痛定;回到內(nèi)心,葉子正涌進(jìn)大地腹部濕潤的夜色
雪搖著樹。搖著,緘默的山。偶爾,搖動內(nèi)心的微瀾:投射,雜音的湖
白色藥片,飄動;在穿墻術(shù)和隱身法之間,萬物浸在窗里,漂白乃至,虛無。然后,把自己拋向
雪:生活里,有太深的誤會。他們,在窗里飄動,或虛晃一槍
——窗子,吞下大量安痛定;那就像母親——一個始作俑者
真實,凄涼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