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穆爾
大約在1995年左右,我在慈父般的羅布藏皂巴先生的引導(dǎo)下,在祁連山腹地康隆寺附近,找到了老歌手孜勒丹拉姆(漢名耿翠英)。她孤獨地住在一間黃泥小屋里。她的小屋是那么干凈整潔,絕對是深山第一家。她屬于堯熬爾人中的柯爾克孜氏族。我在那里錄了許多歌謠。有一天她對我說: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老人們常說,我們的歌謠來自庫庫淖爾(青海湖)。庫庫淖爾有湖神。在更遠(yuǎn)的地方有那‘夢幻般白浪滔天的大海,那里有很大很大的魚,像這里的山一樣大,還有海神,還有善良的海岬老人(haral awa)。海岬老人會指引獵人、水手和漁民走過險灘和沼澤……孩子呀,你是什么地方也能去的人,你會見到大魚,還會見到海岬老人……”
孜勒丹拉姆去世已經(jīng)很多年了。我常常想起她說過的大海、大魚、海神和海岬老人。在兩千多年前的中國,莊子也說過大魚“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海神是早期的叫法,也許信奉佛教后把海神叫龍王。而海岬老人也許曾是個活生生的漁獵民或水手,也許本來就是山神水神之類的神祗,我還沒有探究到深處。
插圖:徐沛君
堯熬爾人認(rèn)為世界的中心或根本是一個大海,信奉佛教后叫做“蘇木爾達(dá)萊”(須彌海)。2015年在德令哈,張承志阿哈送我一張以庫庫淖爾為中心的地圖。我驚訝地看著這個奇異的地圖,上面還用拉丁字母清晰地寫著我的家鄉(xiāng)夏日塔拉。我想起堯熬爾牧人中流傳的以庫庫淖爾為中心的大地觀。
牧人不知道有燈塔,但他們說大海里有海神和善良的海岬老人,他們常常引領(lǐng)獵人、水手和漁民。
群山草原上的牧人關(guān)于海的詩歌和傳說極為豐富,牧人從來沒有忘記大海。那些沒有見過海的牧人也會熟稔地講述或歌唱大海。在堯熬爾人的創(chuàng)世長詩《沙特》中說:
在久遠(yuǎn)的往昔/天地還沒有形成/后來在一個茫茫大海中形成了天地/最初天地在一個金蛙的身上/金蛙降臨宇宙/天地形成了三十三層……
在世界各地很多原住民中都有關(guān)于人類在大洪水中毀滅后又在大海中重生的傳說。創(chuàng)世史詩的特點都是在說,海、生命和宇宙是永恒的。
2017年春末的一天,在遠(yuǎn)離大海的內(nèi)亞腹地祁連山,在群山草原小鎮(zhèn)夏日塔拉。斡爾朵河?xùn)|岸的牧民老歌手,巴岳特氏族的拿木琪來做客。她從小在她的母親——乃曼部落著名的歌手札西蘭姆那里學(xué)到許多歌謠和掌故軼事,還有歷史傳說。那時候,她常幫母親擠牛奶、放牧、拾牛糞和背柴。嚴(yán)厲的母親教她歌謠,如果幾遍學(xué)不會就受到拳打腳踢的懲罰。常常有母親的伙伴們來看望他們,他們在黑帳篷里聊天,拿木琪幫母親燒火做飯,帳篷里的火熊熊燃燒起來,來客們說起了久遠(yuǎn)的往事,有時一首接一首地唱了起來,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唱……
矮小瘦俏的拿木琪學(xué)會了許多歌謠,記下了那些歷史傳說和掌故軼事。高山大河間的游牧生涯和宛若昨日的血與火的歷史,養(yǎng)成了她篝火般熾烈奔放的性情。
每次她講完故事都要唱幾首古老的歌謠。這一次她唱的是堯熬爾古歌《盛開在大海上》:
圣者的光芒在大海上盛開/我們的信仰就是光明和真理/備著漂亮馬鞍的/是高大的紅馬/帶來寶貴智慧的/是我們的喇嘛和經(jīng)卷
騎著那高大的紅馬/在廣闊大地奔馳/點燃那星星般的酥油燈/祈請仁愛和平……
這是沒有見過大海的腹地牧民所歌唱的大海。歌中說的就是牧人的理想,牧人的理想就是友愛和平。孜勒丹拉姆和拿木琪這些歌手就是為了讓千世萬世都知道牧人是和平友愛的,草原曾經(jīng)是美好祥和的。
人們認(rèn)為游牧人“強悍好戰(zhàn)”的刻板影像和真正的游牧人相距甚遠(yuǎn)。
幾年前在臺灣聽過原住民歌手胡德夫的歌。
胡德夫的父親是卑南族,母親是排灣族。他說他要從自己尋找力量,尋找歌謠的源頭。在山林和大海之子的渾厚蒼涼聲音中,徘徊著一個悲天憫人的靈魂,那也是遙遠(yuǎn)的北半球牧人深沉的心。
在太平洋的風(fēng)中/我們自然而尊貴/唱出仁義、和平的歌……
胡德夫的歌聲在臺灣綠色的熱帶山林中回蕩。一只小野獸倏忽從眼前跑向遠(yuǎn)處,像風(fēng)一般地消失在天際的山林。它就像是臺灣原住民的歌謠,漸漸消失在太平洋的風(fēng)中。大海般無盡的是孤獨,還有愛和恨,生與死。海是沒有辦法開墾的,海不像草原被人們挖得千瘡百孔,但海會被污染。
胡德夫曾說他要用聲音、文字、行動這三種方式來表達(dá)原住民的想法。他曾參加過許多次原住民的公益活動。最后,臺灣當(dāng)局立法提高了原住民的行政階位。原住民在教育、母語、衛(wèi)生、居住環(huán)境等方面得到了相當(dāng)?shù)淖鹬?。這是在胡德夫們的努力下爭取到的。
太平洋的風(fēng)一直在吹……
吹動無數(shù)的孤兒船帆/領(lǐng)進(jìn)了寧靜的港灣/穿梭著美麗的海峽上/吹上延綿無窮的海岸/吹著你吹著我吹生命草原的歌啊/太平洋的風(fēng)一直在吹/最早和平的感覺/最早感覺的和平
我曾在《車凌敦多布如是說》中寫到天神和地神,大陸和大海:
蒼天之神汗騰格里!大地母親于都斤·額客!還有我眼前的高山草甸草原,還有我的視線之外那無邊的大陸和夢幻般白浪滔天的大海!……
2017年的春季,我接到黃曉晨兄讓我們?nèi)魃降男拧?/p>
秋天,中國海岸線第一座高峰嶗山。我的腳下是海岬山巖,眼前是太平洋的邊緣黃海。海水涌動,拍打著巖石,白色浪花濺起,那是反抗、掙扎和咆哮,還是歌唱、舞蹈或狂歡……
這就是“夢幻般白浪滔天的大?!敝唤恰D敲?,海岬老人在哪里?
就像我一直在大陸的懷抱中,海一直在我的心中。每一次寫到牧人和草原時,海其實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靈魂。但每當(dāng)我看著眼前的大海時,感覺是做夢。雖然我已經(jīng)見識過東海、波羅的海、黑海、里海等。
花崗巖山峰、海灣和海岬組成的嶗山形成于白堊紀(jì)地殼構(gòu)造運動。樹木和土壤覆蓋的全是奇石怪巖。這里很久以來就有人以采石為生,曾有許多采石場。海邊的石頭院墻,依山就勢的鄉(xiāng)村,山中的道觀,古樹和巖石。漁民在山海間勞作。
海邊漁民用山上的石頭建房屋,草原牧人用牲畜的毛織成帳篷。草原之子和大海之子。海鷗和禿鷲。
王明倫說起過嶗山的歷史,這里最早的居民開荒拓地,耕海犁田,一直是山林農(nóng)業(yè)和漁業(yè)為主。歷史上的屠殺和戰(zhàn)爭不會回避海邊的嶗山。王明倫本人就像是嶗山的海岬,迎著風(fēng)浪更顯內(nèi)斂沉靜。
當(dāng)牧人的后裔和漁民的后裔相聚時,當(dāng)我們和膠東半島的兄弟姐妹們歡顏笑語時,當(dāng)我們和黃曉晨在山道樹陰下說起偉大的信徒法顯,他九死一生在嶗山登陸時,海岬老人可能就在遠(yuǎn)處凝視著我們,目光無限悲憫。
從嶗山又到了海南島。
椰子樹和棕櫚樹,海島上的猴子,海水中的海豚,從大海中打撈出的珊瑚和古代瓷器,其中有蒙古帝國時代的青花瓷。
老牧人常說,牧人看天地萬物要多一雙眼睛,那就是要用靈魂的眼睛。
牧人和水手的共同點很多,其中一個明顯的特點,那就是凡事喜歡直截了當(dāng),平常言語不多,幾乎看不到那種喋喋不休的人。尤其是常與馬為伴或常漂泊在海上的水手或漁民。作為對從前的牧人和水手的懷念,摘錄我的舊文《一個牧人寫作者的記憶》中的段落如下:
牧人和水手一樣,真正的牧人騎著馬在茫茫的群山草原上終其一生,而真正的水手是海邊出生海里度過一生的。他們都有一種難以言傳的獨立不羈的氣質(zhì),他們說的是大海、草原、群山和藍(lán)天白云的語言,他們和風(fēng)雪、廣漠的星空、孤獨與沉默為伴……
把目光從海邊轉(zhuǎn)向祁連山的腹地。
夏日塔拉東邊屬于肅南裕固族自治縣,草原和牧民的狀況差強人意。牧人們?nèi)栽诙?、夏和秋三季牧場輪換放牧。不同于過去的是到處都是縱橫的鐵絲圍欄,彩鋼簡易房和帆布帳篷代替了過去的黑帳篷和白氈房。
一個早晨,我們從祁連山北麓的夏日塔拉東邊乘車向西,想去看看已經(jīng)被開墾的夏日塔拉西邊的大馬營灘,還有單于城遺址和僅剩的馬群。我們家的冬窩子里,寂靜無人。大姐他們早已到了夏營地。冬窩子的青草在蓬勃生長。
我們一直往西,到新城子再折向西南,進(jìn)入夏日塔拉西邊的馬營溝。馬營溝是焉支山(燕支山)和巴彥喀拉山之間的平川草原,如今早已開墾為耕地。大片的褐色土壤中,矗立著大型噴灌設(shè)備。當(dāng)年養(yǎng)過幾萬匹馬的大馬營灘如今基本都被開墾為耕地,軍馬場已經(jīng)由軍隊交給地方企業(yè)。2001年,山丹軍馬場整體移交中國牧工商(集團)總公司管理,由軍隊保障性單位向社會化企業(yè)轉(zhuǎn)變?,F(xiàn)為張掖市規(guī)模最大的中央駐地方企業(yè)。
這里就是我父親曾經(jīng)感嘆過的大馬營灘草原,豐茂的野草上的露水打濕了他騎在馬上的腿。他曾從高高的牧草叢中悄悄靠近黃羊,而那大群的黃羊卻絲毫沒有察覺。曾經(jīng)是這樣的草原。
焉支山頭籠罩著藍(lán)灰色云朵,山下我們遇到一個馬群,約有二百匹。牧馬人叫馬兒里,年僅二十歲。是青海大通縣的回民。他說他們有二十多人來到山丹軍馬場打工放牧。他說馬群沒有草吃,焉支山上現(xiàn)在禁牧,昨天趕上馬去放,很快被管理人員攆了下來。他說現(xiàn)在場里還有一千多匹成天關(guān)在馬廄里喂草的馬,那些馬被圈的時間長了,病倒很多。只能請獸醫(yī)來看。馬還被用來抽血,制造……
馬兒里放牧的馬群在啃食著公路邊低矮的草,大多都瘦骨嶙峋,眼神呆滯,神情疲憊。好多馬駒連去年的舊毛還沒有脫,說明到了夏季馬的膘還沒有恢復(fù)過來,而時間已經(jīng)到了馬該脫舊毛長膘的時候了。
我們不由自主地走到饑餓的馬群中。不管怎么說,漫步在馬群中,內(nèi)心總是涌起一種奇妙的愉悅和欣慰。那是不同于任何山水美景的?;秀遍g,在眼前這片曾經(jīng)的草原上,好像浮起匈奴突厥和蒙古時代草原上的馬群,冒頓單于的五色騎兵集團軍……
胡馬胡馬,遠(yuǎn)放焉支山下,跑沙跑雪獨嘶,東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邊草無窮日暮。
唐朝詩人韋應(yīng)物的詩就是這片草原的預(yù)言。汽車在焉支山下飛奔。大馬營灘上星羅棋布的是軍馬一場、二場、三場、四場和總場。再往西就是焉支山西邊山腳下的單于城(永固城),單于城南控唐蕃古道的關(guān)隘扁都口(大斗撥谷),險要的地勢赫然在眼前。被開墾的大馬營灘草原再也看不到從前的模樣了。
一天的旅程結(jié)束,我們返回故鄉(xiāng)夏日塔拉東邊,肅南裕固族自治縣境內(nèi)。這里好歹還剩下了一片可以游牧的草原。雖然算不上遼闊,雖然還有帳篷、牦牛綿羊,但是做奶酪酥油的牧人家已經(jīng)很少,牧人們也只有在賽馬會上才能縱馬馳騁那么一會兒。
地球上的兄弟姐妹們呵,你們能保住那最后幾片綠草地和干凈的水源嗎?
在夏日塔拉小鎮(zhèn),我見到西斌兄弟,他一直為牧村的事務(wù)忙碌不堪,他告訴我的一件事是防疫站通知各村牧民去領(lǐng)害蟲熏殺劑“磷化鋁”。上面通知牧民選擇旱獺多的草原,把劇毒“磷化鋁”埋在旱獺洞里,再把土填上。很多旱獺被毒死,西斌說他看見死去的旱獺樣子非常痛苦,用自己的爪挖瞎了自己的雙眼后才死去……
資深牧人不認(rèn)為旱獺對草原有害。且不說這個,單就人對牲畜和野獸的冷酷殘忍,早已導(dǎo)致人對同類的冷酷殘忍。
2017年深秋,從嶗山回來后,我不斷聽到祁連山生態(tài)保護(hù)的話題,城鎮(zhèn)和牧場上的人們都在議論著祁連山生態(tài)移民的事。自治縣境內(nèi),第一批牧民149戶已經(jīng)搬出祁連深處的牧場。我沒有去搬遷的現(xiàn)場,只在手機微信的視頻中看到了被拆的牧人冬窩子房屋,從深山里趕出來的牦牛群,還有牧民和牲畜揮淚訣別的視頻。
我的思緒在剎那間飛到了一千年前的祁連山,那些匈奴人正在離開祁連山……
在那個時代,內(nèi)亞牧人不斷遷徙,他們走向最后的海洋,最終的目的是消滅戰(zhàn)爭和動蕩,尋求最后的和平。群山草原的牧人和大海中的漁獵民,這些在大自然中的原始文化本質(zhì)是包容、友愛與和平。
如今,祁連山的牧人和古代匈奴人不同的是,牧人們離開祁連山腹地的牧場,要到祁連山下的城鎮(zhèn)和鄉(xiāng)村去生活。
幾個月過去了,2018年的3月,我收到黑河以東正南溝的藏族牧人環(huán)闊爾兄弟的微信,他曾從軍三年,后來又當(dāng)過村長。信中,他講述了搬遷戶面臨的種種艱難和他們無比渴望重返家鄉(xiāng),重新開始以前牧民生活的心情。
冬天,祁連山北麓群山中的夏日塔拉小屋。
從窗子里看著巴彥喀拉山梁那邊過來的暴風(fēng)雪,我匆忙從院子里抱來一捆柴,燒旺了壁爐。外面,剎那間天地一片漆黑。暴風(fēng)雪橫掃祁連山的溝溝壑壑。此時,嶗山海岬是什么模樣呢?那“夢幻般白浪滔天的大?!笔窃鯓右环榫??海岬老人在哪里?
今年春天祁連山地區(qū)又有點干旱。暮春時節(jié),走在我家冬窩子的草地上。青草在公路旁、鐵絲圍欄間、山岡原野上頑強生長,風(fēng)在群山上空呼嘯,那匹孤獨的褐色老馬不時在嘶鳴,它看見鐵絲圍欄那邊還有幾匹馬,但它無法翻越鐵絲圍欄。牦牛群里乳牛在呼喚剛生下幾天的小牛犢。綿羊的咩咩聲從遠(yuǎn)處傳來。幸存的旱獺在山坡上叫。只有飛翔的鳳頭百靈還是自由的,它在空中起勁地歌唱。天空和大地上還有許許多多的聲音。
夜深人靜時,我總感覺那個呼喚的聲音又從漆黑的曠野上傳來,像是一個遙遠(yuǎn)的回音?是誰在輕輕呼喚,嗚咽般的聲音帶著無限悲憫。這個聲音來自那夢幻般白浪滔天的大海么,還是遙遠(yuǎn)夜空里的銀河……
又是一個晴朗的傍晚,看不見月亮,只有牧人之星瑪勒奇奧登在祁連山的阿米岡克爾神峰之巔熠熠閃爍。
無論是平靜的星月夜晚,還是有風(fēng)暴雨雪的夜晚,牧人和水手的內(nèi)心會是怎樣的呢?草原死了,牧人和駿馬將往何方?大海被污染了,水手和漁民將往何方?挽救這一切都還來得及么?……
責(zé)編手記:
對海洋的向往與描述,一向是文學(xué)中不可忽略的景觀。與普希金的《致大?!?、海明威的《老人與?!贰⒌迅5摹遏敒I遜漂流記》這樣一些名作相比,屬于中國的海洋敘事似乎還不夠充分,至于來自內(nèi)陸腹地的海洋想象則更顯得有些枯瘦。這篇散文的可貴之處在于,較為罕見地書寫了生長于亞洲內(nèi)陸的游牧民族對海洋文明的別致思索,其諸多洞見不但是新鮮的,也是深刻的。作者從老輩族人的口述中捕捉到了海洋文化的濃郁氣息,由此打開了一個民族的精神密碼:對和平精神的倚重與實踐。在大陸與海洋之間,作者似乎并沒有著意去尋找二者的差異,而是更多致力于開掘它們的同一性,尋找人類不同地理文明之間的交匯與共融,一如牧人和水手,同樣擁有遼闊的視野與自由的心性。另一維度上,作者也關(guān)切到了草原與大海在現(xiàn)代性的拷問之下所面臨的相似窘境,使得本文的思索貫通了古老與未來,具有一股強韌的思想張力。
責(zé)任編輯 石彥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