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妗

6

于媽是從蘇清溪那里過來的保姆，完整地見證了之前七個老師是怎么被這個孩子氣走的。

她嘆了口氣：“小格這孩子啊，估計不是起不來，而是給你下馬威呢。尤其是他舅舅剛走兩天，之前那十天，他可是受了一通魔鬼訓(xùn)練來著，人都蔫兒了?！?/p>

提到這個，蔚玖想起剛剛齊彥和她說的情況。

她聽的時候有些不敢置信，爸爸常年在國外工作，媽媽和舅舅就這樣留一個小孩子一個人在家，和保姆為伴？

雖然現(xiàn)在見到于媽，發(fā)現(xiàn)于媽人很好，但她還是覺得這個孩子有點像一個沒人疼的小可憐。

蔚玖輕聲問：“小格不會想媽媽或者舅舅嗎？他這么小。他們……不擔(dān)心嗎？”

于媽笑了：“不說這孩子早熟，就他舅舅那個手段，就夠他受的了，還顧得上想？至于擔(dān)心更是沒有的事?！?/p>

蔚玖一頭霧水。于媽伸手指了指：“這幾個都是小格的舅舅前不久才裝上的。我不懂，但聽小格的媽媽說，手機(jī)隨時都能看到?！?/p>

蔚玖順著于媽的示意重新打量了一下這一層，恍然明白悟了過來。

這一室的攝像頭……

客廳、，琴房、，廚房，幾處小孩子常去的地方都有安置。

雖然于媽很好，但現(xiàn)在保姆虐童的案件越來越頻繁，家長謹(jǐn)慎一點還是好的是最好。

蔚玖剛剛腦子里形成的不負(fù)責(zé)任的舅舅形象悄然瓦解。

7

等了有十幾分鐘，于媽帶著小格下來了。

蔚玖看著這個叫小格的男孩，見他。雖然表情很不耐，衣著打扮卻很整齊。

蔚玖眼睛微微放大，輕點了一下頭：“你好，我是蔚玖，你的新老師?！?/p>

男孩子打量了一下蔚玖的動作、表情，臉色稍霽。，然而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上課吧?！彼糁粡埬?，繞過三人，走進(jìn)了琴房。

三人抿著嘴唇互相看了幾眼，卻也毫無辦法。

齊彥眼看現(xiàn)下蔚玖要進(jìn)去上課了，才意識到這突然的變化把他的計劃完全打亂了。

這里不是蘇清溪家。他和蘇清溪是無血緣的親戚關(guān)系，現(xiàn)今再隔了一層，他就不好待在別人家了。

齊彥等蔚玖進(jìn)去，湊到于媽的身邊，壓低了聲音：“于媽，小格的舅舅什么時候回來，您知道嗎？”他還是有些擔(dān)心，畢竟這是一個男人的家。

于媽咝嘶了一聲，回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說去國外開演唱會了。，怎么也得一兩個月吧？”

說完，她似乎猜到了齊彥問話的意圖，看了看緊閉的琴房門，也跟著壓低聲音：“你放心，我不會跟這個小妹妹多說什么的。之前小格的舅舅都囑咐過我，他沒曝光過家人，我知道。干我們這行的，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p>

齊彥愣了一下，冷不丁被誤會了。

但他也沒有解釋，從善如流地說道回：“好，謝謝您。”

8

琴房內(nèi)。

小格徑自走到琴凳那里坐下，一只手的手肘撐拄在琴鍵上，托著下巴。

蔚玖剛關(guān)好門，就被厚重混雜的琴聲嚇了一下。

始作俑者卻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另一只手繼續(xù)隨意地翻著樂譜。

蔚玖沒和這種性格的小孩子打過交道。她輕手輕腳地搬來了旁邊的凳子，坐在他的身邊。

“小格？”她試探著叫他。

“我叫江格?！彼櫭蓟卮鸬馈?/p>

蔚玖停了兩秒：“好，江格?！?/p>

等到蔚玖溫暾溫吞地結(jié)束了她的開場白，準(zhǔn)備進(jìn)入正題，他終于打斷她：“我想吃水果?！?/p>

蔚玖的思路被打斷，呆愣了反應(yīng)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了什么：?！昂茫胰ソ杏趮尅！?/p>

她剛起身，就聽到一聲頑劣的劣劣的輕笑：“小老師，于媽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去買菜?！?/p>

幾句話的周旋，這是他第一次叫蔚玖老師，卻是跟著于媽的輩分，前面還加了個“小”。

蔚玖看了看手表，剛剛上課十分鐘。她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他觀察完敵情，要開始出動了。

蔚玖耐住性子下心來：“江格想吃什么？”

小格微愣，這一拳實實在在地打到了棉花上。他匆匆地敷衍著回道：“哪個弄起來費勁吃哪個?！?/p>

蔚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他僵了一下，搖著頭囫圇道：“隨便。”

蔚玖當(dāng)然沒有覺得五歲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壞心思，應(yīng)了一聲，關(guān)好門。

她走到廚房，看到冰箱里面有不少水果，還有很多保護(hù)嗓子的保健品。有幾個牌子她認(rèn)得，有一次蘇清嶼參加一個旅行綜藝節(jié)目，他整理行李箱的時候?qū)︾R頭一語提過。

她挨個牌子百度了好久，從功效到副作用，統(tǒng)統(tǒng)通通看了一遍。嗯唔……蔚玖晃晃腦袋。

自從上次曉曉提起了微博熱搜的事情之后，她想起他的次數(shù)好像變頻繁了。

彎起嘴唇，蔚玖踮起腳從冰箱里搬出來一個西瓜。

9

小格在門被關(guān)上的瞬間就把iPad拿了出來，心安理得地開始玩游戲。

按照他的經(jīng)驗，老師們大多在這第一輪就被他氣得鼻子冒煙了。

不曾料到，他剛打開游戲界面，微信就彈了出來。

大魔王：“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

小格的手僵住。

大魔王：“鋼琴老師在哪里？”

大魔王：“哦噢，在廚房?！?/p>

大魔王：“很好?！?/p>

……他那邊不是很晚了嗎？！小格巋然不動，余光瞟了一眼攝像頭，假裝沒有收到消息。

好在那邊也不再發(fā)消息過來了。

小格鼻子輕哼一聲，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監(jiān)視他有什么用？他就不信，大魔王坐飛機(jī)都要十幾個小時才能趕到他的身邊的距離，還能管到他？

兩分鐘過去，他玩兒得興起，眼看就要突破圍剿殺出一片天。

畫面中間突然出現(xiàn)一個對話框，。挺長一段話，以他現(xiàn)在的文字儲備量還不能認(rèn)全。

他一鼓作氣，勝利已經(jīng)在眼前，卻眼睜睜地看著被打斷了。

蔚玖端著果盤推門進(jìn)來，就看到小格急得坐不住的樣子。

她沒糾結(jié)他為什么不在練琴，快走了幾步放下果盤：“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嗎？”

小格轉(zhuǎn)頭，語氣意外地急切而誠懇：“小老師，這上面說的是什么？”

蔚玖不明所以，但還是先安撫他：“小格別急?！?/p>

她湊近屏幕。

————您的賬號的異常申訴已受理，三日內(nèi)在中國區(qū)不得登陸。

10

怕小格不懂，蔚玖用他可以理解的話解釋了一下，“可能是有壞人用了小格的賬號，現(xiàn)在被凍結(jié)了?！彼ｎD了一下，覺得“凍結(jié)”這個詞太抽象，?！熬褪钦f，三天以后才可以玩?！?/p>

小格不敢置信地瞪著蔚玖，小眼神充滿了怨懟和又絕望。

蔚玖被他這股強(qiáng)烈的情緒震驚住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好。

幾秒過去，屏幕上又來了一條微信。兩人同時被聲音引得低頭查看。

大魔王：“這下可以上課了？”

小格盯著這七個字，恨得后牙癢癢，但更不想讓大魔王看到自己跳腳的樣子。

他低著頭，胸口上上下下被氣得起伏得厲害著。

蔚玖看著備注“大魔王”發(fā)來的這條沒有前言后語的消息，還是沒搞清狀況。

她歪著腦袋尋到小格的眼睛，聲音很輕：“要不，我們八點半正式開始上課？”

小格抬眼看她，表情已經(jīng)回到了初時見面的高冷：?！安涣?，上課吧。”

他毫不在意般地放下iPad，面上淡定極了，心里卻偷偷暗戳戳地把大魔王罵了幾百遍。

蔚玖看了看桌子上被冷落的水果拼盤，輕輕抿起嘴唇。

小格硬生生老實了一個小時。蔚玖的緊張感逐漸消退，小男孩好像沒有齊彥口中的那么難以對付。

鋼琴聲剛結(jié)束，蔚玖桌子上的手機(jī)亮了一下。

小格眼睛尖，一個眼神過去，就覺得鎖屏有些眼熟。

蔚玖看著手表：“小格累了吧？我們現(xiàn)在休息十分鐘吧?！?/p>

小格“嗯了”一聲。

蔚玖拿起手機(jī)查看。距離近了，小格眼睛追著屏幕，視線跟著拉近。

待看清的那一瞬，他怔住了。

“……怎么了嗎？”蔚玖察覺到他凝固的視線。

“沒事?！毙「窕厣瘢杆俅鸬?。

“哦……”蔚玖低頭回復(fù)歸巧的消息，中途聽到小格起身、拉開對面柜子的聲音。

不到一分鐘后，眼前突然被遞過來一張黑色的專輯。，蔚玖下意識地抬頭，小格輕點下巴，示意她順著自己的視線看：?！斑?。”

她重新低頭，視線清晰后，一時間有些愣。

“小老師，這個跟你的手機(jī)屏幕一樣呢?！比诵鬅o害的嗓音在蔚玖的耳邊響起。

他的表情單純無辜：“你很喜歡嗎？”

蔚玖反應(yīng)過來，笑著點點頭：“是啊，很喜歡?！?/p>

小格也跟著笑了：“真巧啊，我媽媽也喜歡。”

“是嗎？”

現(xiàn)今低迷的音樂市場低迷，他仍在堅持發(fā)實體專輯，并且依舊有這么多人愿意珍藏。她只是恰好來做兼職教課，都能碰到他的粉絲了。

蔚玖的心情愉悅起來。

小格當(dāng)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看著她的蔚玖眼神膠著在專輯上的那個沉溺的樣子，舔了舔嘴唇，腦中浮現(xiàn)出剛剛大魔王的惡行，嘴邊浮現(xiàn)出一抹惡作劇的笑容——。

好像不用急著趕走這個小老師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