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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2012

2018-11-28 09:11黃紫寧
臺港文學選刊 2018年6期
關鍵詞:陳彬吊牌補習班

黃紫寧

“喂?”

她肩膀夾著手機,一手拎著單詞本,一手從自助餐老板手中接過便當。

“李如風小姐嗎?請問您認不認識陳彬禮同學?”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是個“大人”。

“……請問您是?”

“這位陳同學剛剛出了車禍,請問您知道怎么聯(lián)絡他的家長嗎?”

便當失手掉了下去,她從床上驚醒,一身冷汗。

看了看時間,早上七點,室友才剛打完游戲,沒有窗戶的小房間里,只剩微弱的臺燈亮著。她坐在床上又愣了好一會,才慢慢反應過來。今年是2018年,自己也不是那個背著沉重書包,夢想考上第一志愿的初中生了。

梳頭盥洗,在書桌前化好妝,把手機和筆記本扔進書包,放棄把通宵的室友叫去上課,踏出平時蝸居的租屋處。早上八點的課是文學史,聽著拗口的敘述和沉悶的注釋,她一手寫著筆記,一手撐著頭算著離下課時間還剩多久。鄰座的同學遲到了半個小時,躡手躡腳地坐到她旁邊吃起了早餐,或許是玉米蛋餅的氣味實在太難聞,一股沒來由的煩躁讓她突然很想馬上就沖到走廊上,對行人大吼。

“能借我看一下筆記嗎?”鄰座的同學終于把那該死的玉米蛋餅吃完。

“啊,我沒抄。”

她這才茫然地抬頭看了看黑板,老師已經把上一章節(jié)的部分擦掉了。

這種事情可不會發(fā)生在陳彬禮身上。她想起今天早上的夢,那個永遠十五歲的陳彬禮,還有2012年,沉悶又壓抑的初三。

她幾乎沒有和陳彬禮說過話,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記得他總是占據(jù)模擬考排行第一名,而且他的補習證吊牌是紅色的,她是黃色的。

但她早就注意到他了,在很久之前。

她其實一直很想問問他,你會不會后悔?你把你的人生的大半浪費在了升學考試,最后卻提前結束了生命,你會不會后悔?

特別是在這間沉悶無趣的小教室里,這個問題又逐漸在腦海里盤旋。曾經她輾轉難眠思考這個問題,直到高中時忙社團忙活動,再也跟不上學校的數(shù)理課程,她才逐漸忘記這件事。

仿佛懲罰她的無情一樣,早上做了那個夢之后,所有關于他的事情又逐漸清晰。

她終于背起書包。這是畢業(yè)那么多年后,第一次回到母校。

“……也許沒有一個人,可以陪你到世界的盡頭。但回憶,可以擁有。接下來我們要聽的,就是這首五月天的《星空》……”女DJ的聲音漸弱,音樂逐漸大聲,她閉上眼睛。

2012年,傳說中瑪雅末日要到來的一年。

那年,除了周杰倫,臺灣還沒有那么多的藝人到中國大陸發(fā)展:最紅的偶像劇是《小資女孩向前沖》;五月天的專輯《第二人生》帶著所有歌迷搭上諾亞方舟;《后宮甄嬛傳》才剛播出沒多久,“賤人就是矯情”還沒成為流行語。

大街小巷,都在播陳芳語的《愛你》;她曾經因為林俊杰的《她說》HV,到全家便利商店買咖啡:同學們的手機是按鍵式,下載音樂時,得用計算機轉移到SIM卡;因為沒有自拍鏡頭,所以大家都喜歡在廁所里的鏡子前拍照免費WIFI還不多,傳照片時,最害怕的是感應不到對方的藍芽。

臺北的冬天總下著綿綿細雨:長袖運動服外面要加件大衣,再穿上學校的外套才能夠保暖;學校里最跟得上流行的女孩子好像都不怕冷,有著過直的齊劉海和各種不同顏色的隱形眼鏡;男生們總要把運動褲改得極窄,并且露出腳踝。

“靠北喔,誰把襪子放在我的餅上?”“干嘛啦,就只是襪子而已??!”班上還是一樣的吵。她偷偷把耳機塞進袖子里戴上。很奇怪,教官一直知道他們班很吵卻不怎么管,倒是抓上課聽音樂的很嚴。

耳機里的廣播是一個不認識的女DJ。前奏響起,暫時隔絕了周圍的喧囂,她突然覺得初中真的是一個很殘忍的地方。

每天日復一日地上學放學,坐在固定的座位上。老師不會告訴你讀書是為了什么,也沒有人告訴你,如果不懂考出好成績,未來還能成為什么樣的人。大人們反復地強調好高中可以帶來幸福的人生,他們用強制分班、過重的講義、段考的排名,篩選出一批可以成為榜單上的名字后,其他人就讓他們掉下去,就像是“最底班”一樣。

最底班很吵,班導總是不在。下課時陽臺上總有人抽煙,男男女女擠在同張椅子上摟摟抱抱,老師兀自念著課文毫不在意。這里沒有終極一班的汪大東,沒有開朗的袁湘琴,沒有任何試圖拯救他們的大人,他們就這樣在競爭激烈的升學體制下,了無聲息。

在唯一的朋友因為霸凌而轉學后,她終于從一個不引人注目的透明人,成為了下一個箭靶。

最底班里,所有沒有背景——就是被“烙人”(圍毆)時,沒人脈找學長來談判的同學,都知道幾種人不能惹:第一種是頭發(fā)挑染燙成玉米須,有男朋友的女孩;第二種是身上總是有著煙味,下課成群結隊的男孩;還有最重要的第三種,如果是在廟宇集會時會穿著制服扛轎的同學,更是不能惹。

剛好帶頭在她書包里丟衛(wèi)生紙、翻倒她座椅的同學是屬于第三種。所以她只能盡可能地無視那些塞在她書包里的衛(wèi)生紙,祈禱他們趕快轉移下一個對象。

下課鐘聲響起,她在響到第二聲時,就一手把桌上所有的小說抄起,往圖書館奔去。

《明天過后》里把主角們的避難所設在圖書館是一個很棒的細節(jié),圖書館對她而言就是避難所,有主任、有嚴肅的管理阿姨,他們是天然的屏障可以抵御那些霸凌。而圖書館的書又是另一個逃離現(xiàn)實的地方。金庸、古龍、波西杰克森、魔戒、哈利波特,只要一翻開,無論是考卷、成績、鄰座同學,或是轉學的朋友通通不在她的世界里。

把書拿去柜臺還書后,她把上次看的幾本老舊的科幻小說放回角落的書架上。遠遠的,她聽見兩個男孩越走越近的腳步聲。

“……世界末日都要來了,還讀什么書???”

她有些意外這么老舊的書區(qū)還有人來,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世界末日是假的,”一個戴眼鏡的男孩對旁邊的同學說話,“只是商人炒作的噱頭?!?/p>

男孩瞥見了她,似乎愣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在除了講臺以外的地方看見他。

“但反正我是要免試了,考基測壓力太大了。”他旁邊的同學笑了笑。

她知道那戴眼鏡的男孩是陳彬禮,全年級的第一名,是屬于每次段考后的頒獎都會看見他上臺,語文老師要教訓班上同學時會拿來當對比組罵人的人。但其實每次語文老師提到陳彬禮時,她都很想笑,為什么要拿他教訓我們呢?我們笨,不像他聰明,一年后的基測,頂多就是隨便猜猜,反正成績也不好,隨隨便便地考個學校,然后打工賺學費,當學徒,找工作,這一生還是可以過的。

“我的重點不是建中,是離開這里。”陳彬禮突然說。

陳彬禮看了她一眼,她從一旁經過也忍不住多看了陳彬禮幾眼。上課鐘聲響起,陳彬禮和他同學鐘聲一響就放下書,跑出圖書館了。她慢條斯理地選好今天借的書,拿去柜臺給阿姨刷卡,直到鐘聲響完,才慢慢走出圖書館。

她在附近走廊上繞了一圈,去看了看陳彬禮的班級,在外面佇足三秒鐘享受一下他們班的安靜氛圍,才慢慢走回去。

她想起班上同學要選的學校也大概就是那幾所,她極有可能繼續(xù)和他們當同學。到時會怎么樣呢?他們可能會讀不同科系,上不同的科大,或是直接畢業(yè)以后出來工作……

回到教室時,老師仍然還沒來上課,班上的某個男生正坐在她的桌子上,踩著她的椅子,她只好坐到前面空著的座位上。

“靠北坐屁坐喔。”前面的女生一把推開她,并用衛(wèi)生紙擦了擦椅子,“惡心?!?/p>

她只好到教室后面站著,這樣讓背靠著墻壁可以舒服些。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尷尬,索性直接用手捧著書開始看。

不過也許是看她這樣真的太無趣了,又有一群男孩剛打完球經過她,順手把她的書拍掉,然后嘻嘻鬧鬧地回到座位上。

她低著頭,盡可能不要對到他們的眼神,等到他們開始自己的話題時,再默默地把書撿起來,拍了拍灰塵。

這樣看了十幾分鐘的書,語文老師才終于到班上。

“老師,你看她都不回位置上坐啦!”坐在她桌子上的男生翹著腳開始和老師抬杠,嘻嘻笑著看了看她。

她把頭低下,假裝什么都沒聽到。

“砰”地一聲,語文老師放下了厚厚一疊的語文考卷,她把頭抬起來,老師看了她,又看了坐在她桌子上的男孩,煩躁地嘆了口氣。

“你就是因為看起來都不在乎,所以他們才要一直捉弄你。”語文老師說。

“如果你姿態(tài)放軟一些,他們早就放過你了。”

班上同學哈哈大笑,老師徑自念起課文,男孩還是坐在她座位上,踩著她的椅子。一股憤怒沖上腦門,姿態(tài)放軟一些?什么樣才叫做姿態(tài)軟?像朋友一樣轉學?還是……

她忽然覺得,這肯定是當初她冷眼旁觀朋友被霸凌的報應。

想到這里時,她已經朝座位上的男孩走去,一回神,已經用最硬的書脊,重重地朝男孩的頭上砸了下去。

“干你娘!——”

她大吼,仍然覺得沒消氣,又用力砸了一下:“走開!——”

這大概是她短短十五年生命里,最痛快的一次。

初中還是與記憶中相差不大,白色磁磚的拱門,甚至連初中的“中”那一豎的斑駁都一模一樣。但走進門,記憶中灰色的石磚道,已經重新?lián)Q成了新的,而且還搭配紅磚排成了圖案。

踏進校門,左右兩邊仍是排球場,但地上的線已經被嚴重地磨損。往前走穿過了一年級的川堂,墻上兩側仍然是貼著反毒宣傳和優(yōu)秀作文,只是以前的手繪海報大多變成計算機合成了。學務處里的老師換了一個,倒是訓導主任看起來雖然老了一些,姿態(tài)沒什么變。

走過川堂,再過去看到的是籃球架,聽說前幾年籃球架磨損,換成幾個更高的了。羊蹄甲結出了豆莢似的呆子,地上滿滿都是褐色的種子。打掃時的校歌響起,同學們紛紛抬著垃圾桶與竹掃帚出來,喧鬧聲蓋過廣播的音樂聲,抬起頭,可以看見被教學樓圍住的一方天空,擦玻璃的同學把腳伸出窗臺,晃呀晃的。

再往前走,就是三年級的教室了。三年級的教學樓是冂字型的,中間有個小庭園,種著一些山櫻花,每到下午時,灑水器總會開啟,映著陽光偶爾可以看見彩虹。左邊的三樓,是陳彬禮的教室,右邊的是當年她總想逃出來的自己的教室。

往左走繞過去是操場了,有些同學抱著球沖到了球場,被吹著哨的教官叫住了。右邊是老師們的宿舍和辦公樓,可以看見老師在改考卷。

前面再走幾步路就是學校的后門了,那個她既害怕又懷念的地方。她正想著要不要去后門看看,迎面走來了一個戴著金邊眼鏡,頭發(fā)有些花白的中年女子。她花了一些時間才認出那是以前的語文老師,她已經有了老人斑了,但一手抱著成疊考卷的樣子,倒是和以前沒有差別。

“老師好?!彼恢罏槭裁匆獙λ龁柡?。

“……你是?”老師瞇了瞇眼睛,還是沒認出來。

“我是最后一屆的K班,很久了。”她笑了笑。

后來最后一屆的基測在2013年結束了,學校被主管部門檢舉,也終于廢除了按成績分班的制度,班級從英文字母改成數(shù)字。

“啊,我想起你了?!闭Z文老師推了推眼鏡,“你是K班后來唯一考上公立高中的那個孩子,對不對?”

她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語文老師竟然想得起來。

“老師怎么還記得啊?!?/p>

“當然記得啊,你那么乖?!闭Z文老師親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來我們班和學弟妹講講話啊,剛好他們也要考高中了?!?/p>

說什么好呢?

是說“如果你被霸凌,要化悲憤為努力好好念書”,還是“把書讀好,最好的方法是暗戀全校第一名”?

況且當年她雖然考上了公立高中,但是每當她回顧目前的人生,總有種說不出的迷惘,那些大人們口口聲聲保證的成功,當自己真正到達了他們描述的那個年紀時,才發(fā)覺是一場笑話。

看著面前的老師,想著想著突然有些好笑,這才發(fā)覺時間確實在自己身上造成了痕跡,但有些事情似乎未曾改變。

“不用了,畢竟我的姿態(tài)太‘強硬了?!彼隣N爛一笑,然后在語文老師驚訝的眼神里轉身而去。

抬頭看了看天空,臺北冬天的陰雨天,倒是六年都沒變過。

對一個最底班的學生來說,去補習班把高中三年沒讀的書給讀進去,是僅次于霸凌最痛苦的一件事了。

每天第八節(jié)下課后,就是在那樣陰雨綿綿的天氣里,一手撐著傘,一手縮進口袋,急匆匆地在學校對面的7-11里買三十九元的涼面,趕去公車站,這樣才能在六點半前參加補習班的晚自習。

每天進補習班前必須刷卡簽到,補習卡要放在規(guī)定的吊牌里,不能從脖子上拿下來。吊牌用著不同顏色區(qū)分出成績;紅色是PR80(百分比)以上的同學;橘色是PR60到PR80的同學;黃色則是PR60以下的同學。她戴著黃色的吊牌,因為她第一次模擬考的成績只有PR30。

“大家要記得!你的制服就是你的成績,你現(xiàn)在的所有努力,都在決定未來三年路人要怎么看你……我們要把制服穿在身上炫耀!”

老師在講臺上語氣激動地說著,她看見鄰座橘色吊牌的同學眼里閃爍著興奮與得意,她有點羨慕他們,在最底班經歷了太長的日子,這種臺詞反而鼓舞不了她了。

黃班的同學必須每天到補習班自習,每天放學前要到老師面前排隊背單詞,這一切都讓已經荒廢兩年多學業(yè)的她,備感痛苦。在高壓的課程下,她逐漸養(yǎng)成每天寫題本的習慣,也跟著老師的教學幫自己排了讀書計劃。遇到如果不會寫的題目,就在旁邊畫星號,然而很快地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的比會寫的多,每次找解題老師問問題,都得耗上一個多小時。

“這題是很基本的,講義里沒有嗎?”解題老師有些錯愕。

“我看不懂……”她只能這么回答。

還好解題老師們訓練有素,沒有對她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后來他們教了她怎么樣搭配著講義和課本找答案,她把每題不會的詳解一題題地謄上作業(yè)本,后來筆記本被密密麻麻的紅字蓋滿了。

偶爾,當她疲憊地從解題教室出來時,會看到七點才來晚自習的陳彬禮,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會把自己的黃色吊牌偷偷拿下來,低著頭走過去。

PR30到PR60的進步是很快的,一些基本的東西搞懂有概念就好了,后來她在第二次模擬考時終于換上了橘色吊牌,上臺領了進步獎,成為橘班里最后一排的學生。

“你有想考的學校嗎?”坐在鄰座的橘班女孩偶爾趁老師不在,會和她搭話。

“不知道?!彼t疑了一下。

“我想考北一女?!迸⒄J真地說。

她睜大眼睛看著她,又瞄了一眼她桌上的成績單,PR70想考北一女?

“北一女可以和建中聯(lián)誼?!迸⒂终f。

“真的???”

“對啊,我們學校學姐說的?!?/p>

“那我也想考?!彼f,默默地把自己PR60的成績單塞進抽屜。

后來那女孩成為她在補習班里少數(shù)的朋友,與她的生長環(huán)境不相同,她每被家人從初中開車接送到補習班,放學時再接回家。她從小到大所有的放學時間都在補習班里度過,因為家里覺得她自己不會主動念書。

“可是念書很煩欸,就真的不想念啊?!蹦程熘星锕?jié)補課,女孩奮力地將鉛筆盒扔進書包。

“你有夢想嗎?”她隨口問。

“上北一女啊,我媽希望我上。不過沒差啦,她失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迸墒忠粩?。

“那你自己呢?”

“……不知道?!迸⒈称饡?,走出教室,“每次主任不是說嘛,要考上好的高中,這樣穿著制服站在高職的旁邊,路人就會覺得我們比較厲害?!?/p>

“但其實,我好羨慕那些高職的喔。至少他們知道自己想選什么,不像我們就是一直念書?!迸㈩D了頓。

她想起自己班上的同學:“我的夢想就是考上北一女,其他沒想過?!?/p>

女孩瞪大眼睛:“你認真的?我以為你只是隨便說說?!?/p>

“我是認真的?!彼σ饕鞯卣f。

后來她穿著小區(qū)高中的制服,走在南陽街與前三志愿的學生擦肩而過時,她突然懷念起因為陳彬禮而說著想考北一女的自己。那時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那么少,沒有什么可以害怕,也沒有什么可以失去。

上了橘班以后,終于不用在六點半到補習班自習了,改成了七點半。女孩因為家人接送總是提早到,總會幫她買一份便當。而她則偶爾在星巴克買一送一時,會幫女孩排隊買星冰樂。某天,她們發(fā)現(xiàn)了某條巷子里有一間大排長龍的便當?shù)?,只要六十塊就能有三樣菜和一塊排骨,他們就常常去那家店光顧。

女孩也成為了唯一一個知道她喜歡陳彬禮的人,會趁著下課時間,拉著她到紅班教室外看個幾眼,把她往教室里推。

有的時候,陳彬禮會抬頭,對上她的眼睛,而她總是很快地遮住自己的吊牌,低下頭,即使她已經不是最底班的黃色吊帶了。

但PR60進步到PR80的過程比想象中困難多了,除了要復習荒廢兩年的課業(yè),還有初三新的進度得一起念。沒多久后,就迎來了第三次的補習班模擬考,她的成績也就停在PR75了。她的朋友則上了紅班的最后一排。

后來時間一直過去,考試越來越多,書包越來越重。但那是她覺得最快樂的一段日子,直到那一天。

“李如風小姐,請問您認不認識陳彬禮同學?”電話對面冷漠的女聲,便當翻倒在地。

“李如風小姐!”

天色漸暗,她正準備走出后門,一個別著“實習”的工作證,年紀與她差不多的男子跑了過來。

“你和初中時完全沒有變耶……”男子氣喘吁吁地看著她,笑了出來。

“……你是?”

“我當時和你同間補習班的,不過我免試就上了,你可能沒有印象?!蹦凶有α似饋?。

她突然想起這似曾相似的眉眼在哪里見過。

她看著男子“其實,我的名字不是李如風?!?/p>

“李如風”,是一本1990年出版的科幻小說里,女主角的名字。

朋友知道她喜歡陳彬禮,卻從來沒有問過為什么她喜歡陳彬禮;就像是從來沒有人問過,為什么她的本名叫做李書庭,卻總在吊牌上寫李如風一樣。

在那升學壓力繁重的青春里,他們都弄丟了很多的東西。比如某一天當她回過神來,她的黃色吊牌不見了;當年補習班的朋友考上了臺北市的高中后,就再也沒回過她簡訊;上個月,她到星巴克打工時,才發(fā)現(xiàn)最喜歡的口味停售了。

除了成績單和制服,好像沒有什么是重要的,而現(xiàn)在,她也不再因為陳彬禮而掉眼淚了。

“陳彬禮救過我?!彼兄诤箝T的臺階上。

“我知道,而且我還在圖書館看見過你?!蹦凶有α似饋?,和記憶里一樣,踢了踢地上的石頭。

她笑了笑。

其實她的人生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上課時打了座位上的男同學,放學后在后門被圍毆,之后帶著一身傷與痛苦,繼續(xù)縮在教室的角落里,低著頭。

但那天放學在后門,有人喊了一句。

“李如風!”

她抬起頭,看到陳彬禮迎著光朝她走來,在她被那群男孩攔住之前,將她拉了過去。

那天之后,班上的男孩把她叫到了走廊上,簡單地告訴她,如果她道歉,那么兩不相欠,他們不會煩她,也不再追究:于是她道歉了,像是什么事都不曾發(fā)生過。

畢竟那天帶她走的是陳彬禮,是所有的老師主任都很愛護的好學生。

“他想要叫你,可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但知道你看那部小說,所以就喊了女主角的名字?!蹦凶映榱顺樽旖牵艾F(xiàn)在想起來有點中二,哈哈?!?/p>

她也覺得有些好笑。但那天下午迎著光的陳彬禮實在太耀眼,耀眼到她后來忍不住跟隨他的腳步,踏上了她本來連想都沒有想過的人生。

雖然那天之后,陳彬禮從來沒和她說過話。

“你不覺得很殘忍嗎?!彼蝗徽f。

“什么?”

“以前補習班總說,要認真念書,才能考上好的高中,才會有競爭力去考上好的大學。但是這個世界發(fā)生的事情那么多……”

以前她總以為殘忍的是初中,后來她發(fā)現(xiàn),殘忍的,可能是這個世界。

一起拼基測的朋友會失去聯(lián)絡:最底班的同學永遠不可能考上北一女:而自己在經歷那么多事后,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不好也不壞的大學,然而每天睜開眼醒來,卻還是覺得自己過的是一個不怎么樣的人生。

還有,最認真讀書的好學生,卻被車禍奪走了性命,葬送在什么都還沒開始的十五歲。

“你不會好奇,為什么你的吊牌在他那里嗎?”男子說,抓著一根小草玩呀玩。

她打開皮夾,拿出補習卡,原來吊牌上的黃色帶子已經拆下來了,只剩下磨損的“李如風”和最底部已經看不清楚的手機號碼。這是那天陳彬禮出車禍后,她從護士小姐的手中拿回來的。

“我以為他是拿錯了?!彼粗浭煜さ目?。

男子竊竊笑了起來,仿佛一個十五歲的小男生:“怎么可能?他是故意偷的。他很早就注意你了?!?/p>

其實,每當她靠著墻,佇立在教室后面看小說時,對面教室的陳彬禮總會看到她。

“資優(yōu)生是沒有選擇權利的,因為我們聰明,特別是陳彬禮這種,爸媽的學歷高、對他的期望也很高的學生?!蹦凶诱f。

在小時候的能力檢定后,他的一生,基本上就只剩幾條路了。高中的預習課程,各式各樣的模擬卷子,奧林匹克競賽報名,還有各式的營隊招生……他并沒有自己的時間。

所以每當上課,陳彬禮朝窗外望時,他總能看到對面教室“最底班”后面,有個習慣捧著書看的女孩。那時候,他能感受到一種不屬于自己的自由。即使后來才知道,靠著墻看書的真相可能也不是那么美好。

某天他們在圖書館相遇,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喜歡看同類型的書。

后來,他用書里的暗號救了那女孩,再后來,那女孩來到了補習班,在她換成橘色吊牌的那天,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女孩在吊牌上寫的名字,一直是那個暗號:“李如風”。

那一刻,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感覺,但他從老師桌上偷走了被換下來的黃色吊牌,這是他第一次做出這種事,而且事后回想起來,除了開心以外,毫不后悔。

“他為什么要偷啊?!彼读艘幌拢案杏X好怪喔?!?/p>

“他不敢直接和你要電話,而且你記得補習班畢業(yè)后,可以回去打工吧?”男子語氣里帶著笑意。

“打電話約人來上高中課程?”

“對,他說他打算那時候打給你,所以一直偷偷藏著你的吊牌。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打給你,把你約出來試聽。”

男子止不住地笑。

“……真不愧是好學生呢,想得那么周到。”

她忍不住也跟著笑,但笑著笑著,眼里開始模糊。

臺北的天空總是陰郁灰暗的,細雨綿綿的校園里,時光兜兜轉轉,仿佛又回到2012年那壓抑沉悶的冬天。

那時候,她就已經擁有了全世界的幸運,而她現(xiàn)在知道了。

責任編輯_馬洪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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