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為，江 濤

（1.福建警察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2.福建南方司法鑒定中心，福建 福州 350005）

隨著社會經濟的迅速發(fā)展和人們交通出行需求的不斷增長，我國道路交通長期處于高位運行狀態(tài)，交通事故頻頻發(fā)生，事故的處理成為了社會關注的焦點，特別是傷亡人數(shù)較多、影響范圍廣的重特大交通事故，社會關注度極高。對交通事故的檢驗鑒定，是還原事件真相，追溯事故原因的關鍵所在。其中，肇事駕駛人的識別已成為交通事故處理中的關鍵所在，能否正確認定肇事駕駛人不僅關系到交通事故的公正處理，也關系到社會公平和社會穩(wěn)定[1]。一旦沒有明確的駕駛人，事故的處理往往無法進入法律處理程序甚或形成冤假錯案，可能會讓真正的肇事者逃避應有的法律制裁，傷害到受害者及其家屬的正當權益，使公平正義受到折損。但是反觀現(xiàn)實，一方面，我國的交通事故司法鑒定還處于成長階段，檢驗、鑒定標準不夠完善，尚未形成完整的、科學的質量保證體系和質量運行機制；另一方面，交通事故本身不斷呈現(xiàn)出多樣性和復雜性的客觀趨勢，再加上事故肇事者的刻意逃避，對肇事車輛駕駛人的識別變得更加困難。加強對這一問題的研究，為司法辦案實踐提供技術理論支持，有現(xiàn)實意義。

1 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概述

交通事故所涉及的因素繁多，有人、車、路、環(huán)境、管理等等，是一個紛繁復雜、多樣多變的過程。理論上，事故現(xiàn)場證據(jù)收集越全面，對駕駛人的識別越準確。但實際上，交通事故現(xiàn)場本身就是開放的環(huán)境，又受到各種因素的干擾，證據(jù)的收集往往會出現(xiàn)遺漏和差錯，造成不能整體上對事故現(xiàn)場進行有效重建以準確識別駕駛人。這就要求檢驗鑒定人員在勘驗現(xiàn)場或通過移交的物證材料分析案件時，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找準關鍵痕跡，進而結合案件的其他信息條件進行痕跡動態(tài)分析去剖析關鍵痕跡形成機制，探究事故真相。

綜上，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是指對交通事故現(xiàn)場的靜態(tài)痕跡形成原因進行動態(tài)的分析，推論出交通事故在三維立體空間和時序空間的演變過程，還原事故真相的實用科學方法。

2 交通事故中用于識別駕駛人的主要痕跡物證

2.1 路面痕跡

道路交通事故一旦發(fā)生，必然在事故現(xiàn)場引起物體的變化或留下痕跡，這種變化和痕跡常能反映事故的發(fā)生過程。從現(xiàn)場路面痕跡入手，結合相關車輛痕跡、物證，可以分析肇事車輛事故前和事故后的運動軌跡，進而分析車內人員的運動過程和受力情況，人體可能與哪些部件碰撞，可能從哪個通道被拋出車外，是否有可能在被拋出的通道及周邊遺留血跡、擦蹭痕跡、衣著纖維等相關痕跡、物證[2]。

2.2 車體痕跡

車輛外部痕跡可反映出車輛的撞擊方式、次數(shù)，而每一次撞擊都會使車內人員再次受力；車輛內部痕跡可反映駕駛人每次受力時與車內部件相互作用的關系。對于識別駕駛人而言，車內的變形痕跡是關鍵所在。可根據(jù)駕駛座周邊部件（如方向盤等）及其它座位周邊部件是否異常損壞和留有撞擊印痕及附著物，結合車內人員的不同衣著及損傷進行比對判斷。這對客觀地分析人員損傷形成的特征和原因，以及事故發(fā)生過程中人員的運動形態(tài)有直接的影響[3]。因此，事故發(fā)生后細致分析車輛駕駛室內部痕跡對于駕駛人的識別特別重要。

2.3 人體體表痕跡

人體體表痕跡是指人員在交通事故中與車輛、道路、物體接觸，留在傷亡人員體表上的印記。一般來說，駕駛人的人體會出現(xiàn)特征性的損傷痕跡，如汽車駕駛人可能會出現(xiàn)方向盤擠壓傷、手臂支撐傷、下肢儀表盤架碰撞傷、左側車門擠壓傷等；摩托車駕駛人可能會在頭面部、胸腹部、頂枕部、腰背部、上肢和手形成特征性損傷，其中踏板式摩托車駕駛人的下肢和會陰部的內外側可能會形成騎跨式損傷痕跡等。[4]研究人體體表痕跡，應當在分析損傷部位、損傷形態(tài)特點、致傷物、致傷機制的基礎上，與車輛運行狀態(tài)、車輛、人體受力情況，車輛、衣著痕跡、附著物等緊密結合，全面分析，綜合判斷。

2.4 人體衣著痕跡

把衣著痕跡單獨列出，說明其在識別駕駛人中的重要性。這里的衣著包括覆蓋人體的所有穿著打扮。車內的部件有時會造成駕駛人衣著的撕裂、開縫、摩擦、印壓痕跡，將這些痕跡與車輛的部件對比，可以幫助識別駕駛人。摩托車上駕駛人鞋子上的擦蹭痕跡往往會反映出事故發(fā)生瞬間所處位置的信息情況。綜合視頻進行判斷時，穿著也能對駕駛人的辨識提供指向。

3 結合案例闡述應用

運用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來識別交通事故駕駛人時，檢驗鑒定人員要充分了解事故發(fā)生時的狀況，通過案件承辦民警收集與事故相關的材料，如監(jiān)控視頻、事故現(xiàn)場圖、事故責任認定書、詢問和訊問記錄等[5]。對于事故現(xiàn)場的路面痕跡、車體痕跡、人體痕跡、人體衣著痕跡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勘驗，并從中發(fā)現(xiàn)關鍵性的痕跡物證信息。[6]接著運用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的方法，將關鍵性的靜態(tài)痕跡物證結合運動學、力學、交通工程學、車輛工程學、法醫(yī)學等相關專業(yè)知識來構建出交通事故在三維立體空間和時序空間的演變過程，還原事故真相，識別出駕駛人[7]。由于交通事故涉及因素較多，比較復雜，對于每一起道路交通事故，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的參照要素不盡相同。本文結合兩起案例進行分析闡述。

3.1 通過車體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辨識駕駛人

3.1.1 案例簡介

2015年11月21日0時許，在某某縣東橋鎮(zhèn)西湖村某路段，無牌號二輪摩托車發(fā)生單方交通事故，造成車上一人當場死亡、一人受傷。現(xiàn)場無目擊證人，而受傷的人員否定自己是駕駛人，通過人體損傷特征無法判斷駕駛人。

3.1.2 物證勘驗

（1）車體痕跡勘驗。無牌號二輪摩托車車身主色為黑色，前部為紅、白、綠雜色組成，前部較完好，車體較陳舊，左右側均檢見地面刮擦痕，右前側大燈圍板距地80 cm，前往后16 cm處檢見不規(guī)則破損，右后視鏡鏡面檢見碰刮痕，左側車把固定座松脫，車把后彎變形，閘把前側端檢見地面刮擦痕。再次仔細勘驗車體，油箱后端距地77～86 cm紅色部位檢見7 cm×12 cm兩邊界模糊的凹陷痕，凹陷痕右側部位檢見8條/cm橫向印壓條紋，印壓條紋表面油漆較完整，用手觸摸有明顯的凹凸感，該凹凸為圓弧狀（圖1）。

（2）人體衣著痕跡勘驗。無牌號二輪摩托車上人員外衣褲：傷者上著白色短袖襯衣，褲子為棕色橫豎狀方格，其正面棕色塑料拉鏈橫條鏈扣為8條／cm，每個鏈頭呈圓弧狀（圖2）；死者上衣為藍色短袖、褲子為棕黃色褲，其拉鏈鏈頭為方塊形鐵質，為 5 條／cm（圖 3）。

圖1 油箱上橫向印壓痕跡

圖2 傷者褲子拉鏈

圖3 死者褲子拉鏈

3.1.3 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

摩托車前部較完好，左側車把固定座松脫，車把后彎變形，閘把前側端檢見地面刮擦痕為左側倒地形成。

摩托車右前側大燈圍板不規(guī)則破損、右后視鏡鏡面碰刮痕，均符合倒地時車頭轉動形成。

摩托車油箱后端距地77～86 cm紅色部位檢見的7 cm×12 cm兩邊界模糊的凹陷痕，符合人體碰撞形成。凹陷痕左側部位檢見的8條／cm橫向印壓條紋痕，與傷者褲子正面的塑料拉鏈形態(tài)結構對應吻合；用手觸摸有明顯的凹凸感，凹凸呈圓弧狀，表面油漆較完整，均符合塑料材質碰撞形成的特征。而死者褲子正面拉鏈鏈頭為5條／cm的方塊形鐵質，與油箱上印壓痕形態(tài)、形成材質的差距過大。

綜上所述，摩托車油箱后端處凹陷痕為事故傷者陰部碰撞形成，凹陷痕中的橫向條紋印壓痕為事故傷者所著褲子正面拉鏈所形成。

3.1.4 印證與結論

案件承辦人提供的事故前路段香山村小坑黃路口事故發(fā)生當日 00：06：09監(jiān)控截圖照片顯示：后座乘員為上黑色下淡色衣著，駕駛者頭戴頭盔，上白下淡衣著。駕駛者的衣著特征與事故發(fā)生時傷者的衣著特征相匹配。同時也印證了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辨識駕駛人的結論：傷者為本次事故的駕駛人。

3.2 通過人體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辨識駕駛人

3.2.1 案例簡介

2010年11月03日02時32分許，在福建某縣道7 km+420 m處，一輛荷載五人的轎車發(fā)生單方交通事故，2人當場死亡，5人受傷?，F(xiàn)場無目擊證人，且受傷的人員對駕駛人的指認不一致。

3.2.2 物證勘驗

（1）車體痕跡勘驗。送檢閩BC***7轎車車身為紅色，整車損毀嚴重（圖4），車體右側向左側擠壓變形，前后保險圍板脫落于事故現(xiàn)場，右前輪轂破碎，車身及車頂前部檢見由上斜向下的地面擦痕，在車頂凹陷部位未見擦痕，右前翼子板脫落裸露出的骨架見由后往前形成的刮擦痕。在右后門距地48 cm、門邊緣往后14 cm處檢見8 cm×7 cm方形孔洞，后右翼子板皺褶變形，前擋風玻璃破裂，后擋風玻璃完全破碎脫落，右后尾燈破碎，右側前、后門變形，不能開啟，其門窗和天窗玻璃破碎；車頂尾部中間部位呈弧狀凸起（圖5）。儀表臺向左側變形，后排座位呈弧狀變形，左側座位檢見大量血跡，右后門內側扶手被擠壓呈扁平狀，車內頂部右后側檢見相距45 cm凹陷痕并有棕色毛發(fā)附著。右側中柱距地105 cm處檢見人體毛發(fā)及血跡附著，駕駛座位及方向盤完整，未檢見明顯變形，副駕座位頭枕脫落，靠背向右偏斜與車門相觸，左側端檢見大量血跡及滴狀血跡附著，座位套為菱形花格立體圖紋（圖6）。

（2）人體痕跡勘驗。死者一（車內后排）頭頂右前側見月牙狀撕裂創(chuàng)口，顱骨可見，臉部右眉上部見擦傷散布。左腿膝關節(jié)外側見“M”型創(chuàng)傷，正面右側髖骨部位見縱向皮下出血擦痕，右手腕見橫向創(chuàng)傷。死者二（車外）頭頂右前側見撕裂創(chuàng)口，臉部右眉上部見斜向切口并伴有擦傷。左眼角擦傷，頸部左側見斜向不等間距短條紋散布，胸脯見間距、長度不等，斜向條紋散布。傷者一，右側肩部檢見菱形印壓痕（圖7），頸部右側見皮下出血損傷，臉胛右側見結構狀印跡，右耳廓局部青紫。傷者二，腦挫裂傷、右頂部頭皮挫裂傷、左上瞼挫裂傷、右肺挫裂傷、右上臂挫裂傷、全身多處軟組織擦挫傷。傷者三，左額部硬膜外血腫，左額部頭皮下血腫，雙肺挫裂傷，以右肺為著；左肱骨上端骨折；左肩部畸形、腫脹壓痛，右肩前腫脹、壓痛，右手食指、小指皮膚挫裂傷，邊緣不整，右小指甲床裂傷，右食指末節(jié)指骨部分缺損。傷者四，左頂部見一3 cm的挫裂傷，左髂部見一3 cm×4 cm的擦傷及全身多處皮膚擦傷，表面均滲血。傷者五，全身多處皮膚擦傷。

圖4 車身正面

圖5 車頂尾部中間凸起

圖6 副駕座位套為菱形花格立體圖紋

圖7 傷者一右側肩部檢見菱形印壓痕

3.2.3 案件承辦人提供相關資料

依據(jù)案件承辦人提供的事故資料，現(xiàn)場照片及現(xiàn)場圖：事故發(fā)生前，車上人員乘坐安排為前3人，后4人（圖8）。事故發(fā)生后車輛終了時，車內后排人員右側為傷者三、中間為反向趴倒的傷者二、左側為死者一；車外人員為已倒地的死者二，傷者一、傷者四及傷者五。

另外，案件承辦人提供的事故現(xiàn)場圖及照片，現(xiàn)場道路路面沿轎車前進方向有一向左側偏移的弧形挫擦痕，在第一石堆后側端見紅色油漆片散落，石塊沿前方路面散布（圖9）。

圖8 事故發(fā)生前車內人員情況

圖9 事故現(xiàn)場圖

3.2.4 痕跡物證動態(tài)分析

轎車車體痕跡右側面向左側擠壓變形，表現(xiàn)車頂隆起、前儀表臺向左側變形及后排座位呈弧形彎曲變形，表明車體右側在旋轉運動中受到一反向作用力；車體地面刮痕在車頂凹陷處未出現(xiàn)，且在車體右側面呈現(xiàn)方向不同的刮痕，表明車體為先旋轉遇阻，后翻滾旋轉運動至最終停車點。

由車輛在事故中的運動形式，結合車內相關痕跡及人體損傷狀況和車內人員座次安排綜合分析對比如下（按車內座次編號）：⑦座為傷者三：其身體左右側受擠壓損傷，符合車輛事故時，⑦座的運動損傷特征。⑥⑤座分別為傷者四、傷者五：全身多處擦傷為由后擋風玻璃框飛出落地所致。④座為死者一：頭頂右側損傷，臉胛左側未見損傷，符合后排左側位人員在事故中的運動損傷特征。③②座分別為死者二、傷者二：死者二摔出車外，體表未見大量擦傷，且距車輛（終了）不遠處，其頭頂右前側損傷，左眼角擦傷；傷者二左右側擠壓損傷；二人的損傷符合③②座事故時車輛運動形成的特征性損傷。①座駕駛位為傷者一，其右肩上的菱形印跡為事故時碰撞副駕駛座背套上菱形立體花紋形成，形態(tài)吻合，且人體正面、背面及左側部位無損傷；與此次事故中，車輛運動形式所形成的駕駛者損傷特征相一致。

4 結語

由于道路交通事故技術鑒定的發(fā)展歷史短，而駕駛人的識別又是事故鑒定中出現(xiàn)的新問題，目前國內外還尚未構建起規(guī)范、完整的鑒定體系，可供使用的專業(yè)理論體系和方法還局限于具體經辦專家的經驗和知識，所以判斷標準不一、鑒定的質量參差不齊。為此迫切需要培養(yǎng)出熟悉痕跡物證學、運動學、力學、交通工程學、車輛工程學、法醫(yī)學和法學等多學科知識的復合型專業(y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