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華

〔摘要〕一個五年級的男生，因為在學校的不良行為習慣問題被班主任帶來咨詢室。這名學生因為家庭生活環(huán)境等原因，養(yǎng)成了撒謊、愛拿別人東西的壞習慣，是別人口中的“壞孩子”。咨詢師通過利用箱庭游戲療法、陪伴、信任等咨詢技術來改變他的行為習慣，并從敘事研究的角度來闡述這個咨詢故事。本案例有利于深化這一認識：探索小學生問題行為習慣改變的途徑與方法是新形勢下課堂研究的要求，也是促進學生身心健全發(fā)展的必然要求。

〔關鍵詞〕箱庭游戲；行為習慣；敘事研究

〔中圖分類號〕 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8）35-0039-05

所謂“敘事研究”，就是由研究者本人“敘述”自己的研究過程中所發(fā)生的一系列教育事件。教師的研究主要體現在教育敘事研究方面。如，研究教師的教育思想、教育活動和教育對象。教育對象的研究主要包括學生的認知特點、情意特點、人格特質，研究學生的年齡特征、個性差異、身心規(guī)律，研究學生所感興趣、所思考、所進行的活動。其中，小學生的行為習慣是學校、班主任重點關注的一部分。

綜合心理學家解釋，行為習慣有如下特點：習慣是自動化的行為方式；習慣是在一定時間內逐漸養(yǎng)成的，它與人后天條件反射系統(tǒng)的建立有密切關系；習慣不僅僅是自動化了的動作或行為，也可以包括思維的、情感的內容；習慣滿足人的某種需要，由此習慣可能起到積極和消極的雙重作用。小學時期（6～11歲），學生鞏固和擴展嬰幼兒時期的習慣，養(yǎng)成學習習慣、規(guī)則習慣、交往習慣、生活自理和自我保護的習慣。

因此，建立小學生問題行為習慣改變的途徑與方法是新形勢課堂研究的要求，也是促進學生身心健全發(fā)展的必然要求。本文選取利用箱庭游戲療法來改變一個小學生行為習慣的過程，闡述教育對象的一個敘事研究案例。本案例的箱庭療法基于學生行為習慣養(yǎng)成教育的背景逐漸展開。

烏申斯基說過：“良好的習慣是人在某種神經系統(tǒng)中存在的道德資本，這資本不斷增值，而人在其整個一生中享受著它的利息?！贝搜缘莱隽肆己玫赖铝晳T的養(yǎng)成對于一個人的成長極為重要。習慣養(yǎng)成教育雖不是教育的全部，但在教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它是教育中“實”的基礎部分，也是教育的“質”的指標。特別是處于心理行為習慣養(yǎng)成的小學生階段，抓好學生的養(yǎng)成教育，注重學生的良好道德習慣，才能更好地促進學生的終身發(fā)展。因此，探索小學生行為習慣養(yǎng)成的教育途徑和方法，對提高未來小公民的素質有著重大的作用。

在學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中，總會遇到一些學生因為行為習慣不好被老師帶著進入心理咨詢室的。那是一個中午，熱鬧了一個上午的校園隨著師生的午睡進入了沉睡狀態(tài)，我像往常一樣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準備休息，心想：喧鬧了一個上午的校園，總算平靜下來了。我疲憊的身心也暫時得到了放松，睡意很快就向我襲來。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驚醒，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快步走到門口，開門一瞧，是五年級的林老師帶著一個學生站在門口，林老師的表情嚴肅而認真，一點也沒有想放過這個學生的意思。我請他們進來，了解到這個男孩因為偷拿別人的東西不承認，被帶進來了。在得知了情況后，我選擇用兒童喜歡的箱庭進行咨詢治療，一方面，可以打消他害怕的情緒，轉移注意力；另一方面可以增加他表達的能力，了解他內心的世界。

一、學生基本情況

（一）生活背景

垚垚（化名），一個長得較白凈的男孩，12歲，和五年級的其他學生相比，個頭稍微矮了些，衣服穿得比較隨意，眼睛經常瞇著，好像看不清東西似的，是家里的獨生子。

爸爸是市某公司的一個員工，是個比較沒耐心的人，脾氣比較粗暴，對兒子的管教現在開始重視了，孩子很怕他。母親是一個藥工，在孩子面前沒有威信，孩子經常會頂嘴，不愿意服從她的管教。

上個學期垚垚住在姑媽家，周五的時候再接回去，這個學期父親開始把孩子接回去自己管教，但是孩子的習慣已經形成，比較難改變。

（二）學習背景

和班主任聊天后，我了解到垚垚的成績不理想，語文稍微好一些，數學很差，上課經常不聽課，自己做自己的，比較喜歡自己在外面瞎逛，經常上課一會兒打報告說要上廁所，其實是去外面溜達，作業(yè)經常不及時交。

（三）性格

他是一個比較叛逆的孩子，如果自己覺得對的事情，老師說是錯誤的，他就會很生氣、急躁。有時候也很愛說謊，說謊一套一套的，感覺像真的似的。還喜歡拿別人的東西，死活不承認，說是自己買的，被發(fā)現后還不能承認自己的錯誤。

二、箱庭體驗過程

第一次箱庭制作

他在班主任老師的帶領下來咨詢室，有點害怕的樣子。剛開始摸沙的時候，他只用一左手摸了下，后面我說可以雙手一起摸，感受下沙。他說感覺很軟，不過有點緊張（后面才知道可能因為對來咨詢室有點緊張害怕的情緒在里面）。

分享的時候，我請他給我們介紹下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很自然地說這是很多動物在玩的動物樂園。進一步問他，它們都在做什么呢？他說有的在吃東西，有的人在看書。當我問他說這么多動物在里面，那些看書的人會有危險嗎？他說不會，但是馬上自己動手把一個在看書的老人和一只狼對換了，說這樣他就可以安心讀書了沒有危險，還想動手把其他的玩具也換下位置。我這個時候提示他說沒關系，如果是安全的話就讓他們在那里吧。他就沒有再去動了。問起他在哪里的時候，他說他不在里面，最喜歡最滿意的位置是那座古橋和土樓。

師：為什么喜歡那里呢？

生：因為有點古老的氣息。

師：哪個玩具你覺得最像你，對你的意義最大呢？

生：那只青蛇（用手指著）。

他說因為自己是屬蛇的，小時候玩過蛇，覺得蛇沒有傷害性，擺這么多的蛇是想讓它們自由在上面玩。他還很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放的玩具是那條蛇。在詢問他有沒有擺不下去卡住的感覺，他說有，因為之前不知道要怎么擺，有點緊張（當時咨詢室人有點多），后面擺的時候就沒那么緊張了，速度也快了很多。問及還有沒有要補充的時候，他說本來想把海變的大一點，放一只船上去，這樣旅游的人就可以進來了。還想把人收起來，這樣他們就不會那么的危險了。

我告訴他場面比較混亂，他也發(fā)現自己擺得很亂，后面說是因為很緊張所以擺得很亂，并表示如果給他第二次機會就不會那么亂了，覺得還是規(guī)則點好。完成整個作品后，他覺得挺好的，挺好玩的。說如果還有蛇的話會把所有的蛇都放上去。在向林老師詢問一些問題后，我就讓他回班級了。

整個過程還是很順利的，樂園中沒有自我像。發(fā)現他一直擺動物，大型的動物非常多，還有擺得非常亂，從開始到結束我都感覺有點不舒服，看到他拿了五次蛇，基本上放得都是很隨便的，這點我有點不明白，難道僅僅是為了讓蛇自由地玩，自己屬蛇的嗎？這些都是值得下次認真觀察的。

第二次箱庭制作

這次摸沙子他也說很軟，和上次一樣。（閉上眼睛摸沙子），這次我問他幾歲了，他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年生的，大概是11歲吧。

分享的時候，我請他給我們介紹下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次在開始之前，我讓他看看玩具后再擺，情緒比較放松了）他說這里有很多的房子，有些人在蓋房子，有些人在養(yǎng)鴨子，有些人在練功（指著四個和尚），有些人在劃船，小朋友們相互聊天，有人在念書（后面發(fā)現是個醫(yī)生），還有人展開手臂（那個宗教人物）在等待孩子的擁抱。

師：很豐富啊，那你給你的作品起個名字吧？

生：蓋房子的故事。

師：誰在蓋房子呢？

生：不對，應該是蓋房子之后的故事。

問起他在哪里的時候，這次他比較明確地說出，他是那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那個男人蓋了身后那座大房子。房子很高雅，那個男人是個貴族。（現在想起來，我當時其實可以往他的生活方面問一些問題的，自畫像問得不夠）。在整個沙箱中，最滿意的部分是四個和尚和那座古老的木屋，因為比較老，所以很喜歡。他們練功累了可以在那邊休息，說著的時候他還把其中的一個和尚和車子對調了下。中間那座帶著圓球的房子對他的意義是最大的，他說因為那座房子很壯觀很美?；具€能記得第一個和最后一個放的玩具是什么。這次他說沒有上次那樣會卡住不知道要放什么東西好，比較順利。擺的時候也很開心。問起來有什么要補充的時候，他說要是去掉狗和那些動物，放一些廚具和花草可能會更好看，我說下次的時候可以試試看。他說本來想擺得更加壯觀點，但是因為材料的局限性沒能達成，就自己給自己的作品提問題，他覺得右上角那個西式的塔和小木屋有點沖突了，不知道是古代的還是現代的，不知道要怎么說。最后說比上次開心，也比上次擺得更加漂亮了。房子要是有屋檐就更好了，他指著土樓說，怕里面被雨淋了。我給他解釋了下土樓本身的構造，那個對他意義最大的房子也是，覺得上面有個洞，怕雨水淋到?；镜姆窒砬闆r就是這樣，最后我還提了幾個問題，問他這次看到蛇沒有？他說有，只是在擺的時候想到的主題不一樣，所以沒放進去。那宗教人物在干嗎呢？他說那是他們一家人在家里聊天。大概沒什么想問的時候，我征求了下他的意見，然后拍了照片。

這是我陪他第二次做，本來計劃用兩節(jié)課的時間，但是后面因為有事，只用了一節(jié)課的時間，這導致了我在做分享的時候有點快，有些問題可以深入問的，可以達到更深的了解，可惜沒做好。這次他在擺放的時候，我感覺比上次好多了，他自己也說放了花草也漂亮了，說要摘水果可以過來摘。畫面雖然還是很亂，有很多的東西，但是基本上沒有那么多的動物，還是以狗為主。作品中比較沒有沖突，我觀察他在擺放東西的時候，速度非?？?，東西擺放還是比較隨意，放上去了，如果覺得不行，下次又移開的現象很多。圖6中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是自我像。我希望自己下次能有更多的時間了解，也能多和班主任溝通下。

第三次箱庭制作

這次來的時候他看起來比較輕松，我問了最近學習怎么樣，他說語文有進步，數學進步一點點。開始摸沙子，告訴我沙子用食指和大拇指去摸的時候會很癢，閉上眼感受的時候說沙子好細好癢。然后開始制作過程。

與班主任溝通后，發(fā)現他的習慣稍微有所改善，但是還不是很好。

開始他很快在左上角的位置放了一座現代的房子，然后在右上角也放了一座房子，拿了一只駱駝，隨后在左下角的位置上放了一套西式的桌椅，擺了兩盆花在右上角那座房子的前面。因為身高的原因，中間出去拿了一下凳子，拿了一只玩具式的貓頭鷹，放在兩盆花的下面，一座小房子在左下角，一座塔在沙箱的正上方。之后在玩具架上找了下，問我可以拿中式的桌椅嗎？我說可以，他開始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比較自然輕松，本來想放一對母女在干家務活的，后面又拿回去了，換了一座火山，稍微移動了下駱駝，一下子拿了三座房子，又拿了一座蒙古包和一座小房子。兩只狗在房子的前面。這個時候他說好了，我叫他再看看自己的作品（這個時候是14：15）?？赐曛螅只厝ピ黾恿艘恍N房用具在左下角，把原來在左下角那邊的房子拿開，拿了兩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放在了廚具旁邊，放了一只飛鳥在右上角的房子上，拿了一對杯子和蠟燭放在中式的客廳椅上，擺了個南瓜和青椒在廚房上。在14：18分的時候結束本次制作。

他說這次不想擺海邊的風景了，所以都沒有挖開沙子，左下角那邊幾個小孩子在管理飯店，擺的基本是現代的東西，兩只小狗在看管那邊的別墅，右下角是另外一個世界，有一只駱駝在那邊休息，在右上角的位置上放了一套桌椅，用來給房子里的人休息的。在問及那座塔是用來干什么的時候，他有點不知道要說什么，說沒什么目的。他是在左上角那座房子里的人，房子還算漂亮。在擺放的時候心情挺不錯的，如果用1～100分打分，給自己打了80分。主題是：美麗的地方。自我像是左上角那座房子里的人。他在整個分享的過程中說得比較少。

這次是我主動和班主任老師約后，請他到咨詢室里來做的。來的時候他還比較輕松，問了一些關于學習上的事情后，他開始做箱庭。做的速度比較快，而且沒有出現自言自語的現象，在說到一些玩具的時候，只是問下能不能擺，表情還是比較放松的。擺的東西慢慢減少，出現了一個很好的現象就是有秩序了。作為陪陪伴者我感覺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比前面兩次來的平和些。

了解到的資料：周一到周五他是在姑媽家過的，只有周五的時候才回家里。爸爸白天要上班，媽媽晚上要上兩次班，比較晚，自己的學習沒人管，一般有要求簽字的話都是姑媽簽。爸爸會問一些學習上的事情，都是說一般中等。問卷子發(fā)了沒，回答一般是沒發(fā)，有時候是真的沒發(fā)，有時候是不想說發(fā)了。根據班主任的反映，他有點害怕來心理咨詢室，因為看到老師每次都拍照，所以不想被弄到電腦上存檔，是害怕被很多人知道，或者是留下不好的記錄。我跟他簡單說明我們的咨詢原則，消除他的一些顧慮后，他很快就同意了，并且這次還讓我拍照，不過這次是他自己把玩具拆除的，我相信下次他來的時候應該會放松很多。

三、總結回顧

兒童是一本耐人尋味的書，孩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很值得我們反復體察，細細品味。不斷地讀，就會不斷地發(fā)現童心里深不見底的一面，也會有更多的驚喜和感悟。箱庭游戲療法在游戲中探尋內心的世界，更多的是潛意識的一種體現，能夠打破語言交流上的障礙和屏障，捕捉心理發(fā)展的趨勢，更好地指導孩子的行為等各方面。

按照Allan、Berry的階段劃分，一般第一次是混亂階段，玩具模型是無序地堆集進沙盤，大量出現沙子、玩具的變動、混合。垚垚的第一次箱庭也體現出了這樣的一個特點。在第二個階段是抗爭階段，各種人物、動物、怪物等進行戰(zhàn)斗，但是沒有勝利者，這個階段是心理治療的一個關鍵階段，垚垚的一個主要表現是出現裝修整合，房子的附近有很多不同的人在做著不同的事情。第三個階段是解決階段，重新建立秩序，并顯得更為平衡，動物棲息于正確的環(huán)境，籬笆放在合適的位置，路途整齊有序，作物豐收、樹木碩果累累等。垚垚的第三次作品出現相對整齊有序的現象，有家的溫馨。

箱庭療法理論假設認為，人具有為了完整性和治愈康復的基本內驅力，且人類有能力超越當前所處的環(huán)境。在自由、安全的環(huán)境中，個體被忽視、否定、壓抑的情緒和靈性能夠得到自由表達，自我治愈力得到激活，從而引導個體心靈走向整合性。因此，營造一個自由、安全、保護的空間就是咨詢師在整個咨詢過程中一個很重要的角色要求。箱庭制作過程，其實就是一種自我心靈的探索、旅行的歷程。

垚垚由于家庭原因養(yǎng)成了這種性格，加上父母管理教育方法不合理，內心世界和外在的表現很難被人理解，導致行為習慣不是很好。通過這三次的箱庭游戲輔導和短暫的咨詢后，我們可以通過一系列的作品中看出他的心靈是否在前進，他的情況其實有所好轉。班主任老師反饋最近他學習有所好轉，跟同學關系有所改善，平時行為習慣也慢慢在變好。我平時上課路過或在值勤點上發(fā)現他衣著也整齊了，臉上的表情也友善了些。但其實還需要再進一步的跟蹤和咨詢，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家長的配合尤其重要，我們要一起幫助他快樂健康地成長。

四、反思

箱庭療法適合小學生的個體和團體咨詢，來訪者喜歡以這種方式進行交流，從而打開咨詢的突破口。如本次咨詢的個案，如果只是一味地面對面咨詢，可能效果不佳。借助這種小孩子喜歡又能反映問題的咨詢方式，收效顯著。這次的咨詢如果能加強持續(xù)多幾次，垚垚的問題就能更好地解決。通過班主任反饋，他的行為習慣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小學生的問題大部分來源于家庭教育，因此，家長的教育理念和態(tài)度，對孩子的行為習慣影響深遠，家校合作是培養(yǎng)孩子的重要途徑。

（作者單位：福建省福州市麥頂小學，福州，350007）

編輯/衛(wèi) 虹 終校/肖亦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