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耳
傍晚五點,不,其實還沒到五點,我在街上看到了火燒云。當時我正在過人行橫道,我感覺像是自己一個人走過去的,其他人都沒動,因為我看到了火燒云,所以那個瞬間只屬于我。我以為冬天不會有火燒云了。這個時代、這個城市里也不應該有火燒云。它所保持的時間跨度大概就是我從人行道的這頭走到那頭,沒有幾步的距離,我身高一米七四,腿可能比同等身高的人腿長些,如果盡量走慢些,小碎步前進,這個瞬間也許會延長,就這樣吧。整個過程我仿佛踩在光溜溜的冰面上,當然了,現(xiàn)在還沒有下雪,再過兩個月就會有了,要是再過個二十年,所有人都會踩在冰面上。自由飛翔。我走到街對面,往右拐去,順著路走,紅燈亮起,身邊突然出現(xiàn)了人,這時候,火燒云不再是我關心的對象,我開始感到寒冷。走在我前面的兩個女孩還在回過頭來看著天邊的云彩。她們仿佛才發(fā)現(xiàn)那片云。更多的人仿佛第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云。我在他們的臉上也能發(fā)現(xiàn)這么漂亮的云,我不必回頭了,我更關心的是寒冷。北京真冷。這次出門沒穿夠衣服,大衣還掛在衣鉤上,或者淑女般地躺在那張狹小的床上——那張我和茅茅共有的床。大衣也可能正披在她身上,這取決于她的心情。我們倆的心情都不好,大吵了一架,我出門,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但我現(xiàn)在好多了,因為見到了火燒云,還有他們臉上的火燒云。
電影是五點鐘準時開映,我記得很清楚。但是記得清楚時間并不能避免我的遲到。我對數(shù)字敏感,每次都記得清,可幾乎每次都遲到,這已經(jīng)成了我的惡習。沒有女朋友能容忍我的習慣,除了茅茅。因為她比我更能遲到。有時候,就連遲到這件事情,我們也不能協(xié)調一致。她經(jīng)常在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才進來。她遲到倒不是因為習慣,而是她實在太忙了。她的工作跟7-11便利店的燈泡似的,能亮二十四個小時。當然了,茅茅的錢賺得比我多,也比我更會賺錢。我掏出手機,再次確認了票據(jù)上的時間。十七點整。走到影院,電影估計已經(jīng)開映了十分鐘。我的電影從十七點十分開始。比別人少十分鐘。這個十分鐘的片段對我構成了一個永恒的謎??措娪皶r,我總會不斷通過所看到的部分去推測開頭處沒看到的部分。電影的時間往后,我的時間往前。每次我的推測應該不會準到哪里去,不過,我也不會真的去網(wǎng)上把電影找來,去看一遍開頭。誰會在意開頭講了什么呢?我也不是特別在意開頭。我只是覺得挺有趣,像在創(chuàng)作一樣。每次我看完一部電影,我創(chuàng)作出了一個和原來的電影不一樣的開頭。我隔了差不多兩年沒有創(chuàng)作。沒有小說,沒有劇本,沒有畫作。來了北京之后什么都荒廢了,但我來北京的本意是為了搞出點東西的。這邊本來有幾個朋友,一個釣魚釣出了心臟病,在醫(yī)院里躺到現(xiàn)在;一個送外賣的,給人送餐送失蹤了;還有一個,稍微有點文藝氣息,跟我最聊得來的,在體制內工作了幾年,有次在餐桌上,跟我大打出手,從此就把我從通訊錄里刪除。后來認識了茅茅,第一次見她是在某個飯局上(我?guī)缀醪粎⒓邮裁达埦值揖褪峭嗽谀膫€飯局上認識了她),通報了姓名后,她馬上就驚奇地說,你就是某某某啊,劉晨經(jīng)常跟我提起的那位大作家。劉晨就是跟我絕交的那位朋友的名字。我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茅茅和劉晨是一個單位的同事。當時我產(chǎn)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我沒想到劉晨還會向別人提起我。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沒有恢復聯(lián)絡。茅茅知道這些事情,但她從不過問什么。她算是一個非常盡職的女朋友。對我來說。比以往的所有都好。心眼大,沒有過分的占有欲,很有分寸。在床上,能讓你產(chǎn)生強烈的聯(lián)系感,像荒木經(jīng)惟的寫真,女人的軀體和捆綁的繩子。你會樂意變成那根繩子。
我在影廳里坐下,銀幕上黑白閃動,這是一個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德國片子,從一個廁所欺凌的鏡頭進入,我開始構想前面十分鐘的內容。十個男孩在胖揍一個男孩,后者大概只有掃帚那般大小。但是被揍一頓好像是一件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情。好,那就請繼續(xù)揍下去吧。揍到影片結束。觀眾們都會樂意看下去的??墒悄莻€小男孩還是站起來了,我感覺就像自己從座位上站起來似的,他用手指擦著鼻血,眼眶里泛著一絲輕蔑的、疏離的淚光,多么像我;我見過自己的舊照片,比眼前這個演員丑得多的小男孩,張開嘴巴號啕大哭的瞬間。我小時候沒有太多值得高興的事。那時候我常常覺得天空中會探出一只手指來把我像捏螞蟻一樣捏死。過了十分鐘,茅茅從影廳入口進來,急匆匆地踏上臺階,我一眼就把她認了出來。她走得太急了,也許會摔跤,我心想,但她最終沒有摔跤,朝著我的座位走來。四周昏暗。她身上穿著我的大衣,一件墨綠色的、帽子掛著貂皮的大衣。茅茅在我身旁坐下,我們誰也沒有出聲。我沒想到她會過來。今天她不忙,難得休息,沒錯,我們約了看電影,這次我們都不應該遲到,可是兩個小時前,她突然跟我說,她要去接她的表兄。她的表兄比我們百年不遇的準時的電影還重要。我們半年見一次她的表兄,她的表兄就住在郊外的縣里,之前都是我們過去,這次他突然要過來。即便如此,我說,我們也不應該放棄電影,讓他下次再過來好了。茅茅沒有同意。她生氣地說:你的生活就只剩下電影了嗎?我說:還有寫作。她說:滾蛋。我們開始吵架,起初我們吵得很厲害,可是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她其實一點也沒有生氣,她在享受著這次爭吵,我們大概有一年沒有吵過架了吧,她此時的臉上掛著神秘的、火熱的、紅通通的微笑,我想,她是想以此來制造一些生活里的激情嗎,我們的生活是不是顯得有些平淡了?她就不能向我直說?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示她的憂慮?想到這里,我反而漸漸來氣了,真的來氣了,我一腳踢在床頭板上,床頭板沒事,腳上的拖鞋卻四分五裂飛了出去。她停下了語言。我也停下來。沉默了一分鐘。她彎下腰,把身旁的拖鞋碎片撿起,往墻上一扔。啪的一響。我轉過身去,看著窗外。一只麻雀在窗框上。她坐在了床上。我抬腳往窗邊走。她眼看著我走向窗邊。麻雀從窗框上跳下來,搖搖晃晃地,沿著窗戶邊的瓷磚爬。我改變主意,不打算走過去了。我回過身,看到她暗自嘆了一口氣。茅茅還坐在床上。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想都不用想,是她表兄。但是她沒有接。她低著頭,手機像按摩棒在懷里震著。我怒氣沖沖地從房間里走出去。連大衣也沒有穿。
她應該會去接她表兄的??蛇@個時候她出現(xiàn)在了影廳里,身上還穿著我的大衣。電影全程我們無交流。結束后我們從影院走出來,走了一段路,她才記起來,把大衣還給我。她里面還穿了一件紫色的羽絨服。我們開始不緊不慢地聊了幾句,但更多的是接受著對方嘴里呼出來無差別的霧氣。這么冷的天里,我和茅茅沒有像往常那樣牽著手走在大街上。我忽然覺得她有些陌生。是什么原因呢?她這段時間沒有變胖也沒有變瘦。我們也不是第一次爭吵,不是第一次疏離地走在路上。有些東西不一樣了。走到天橋上,她突然對我說:你不覺得很荒誕嗎?我愣了一下,說:什么?她說:愛情。兩個人之間的愛情,非??尚?。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電影,里面沒有任何提及愛情的內容。我說:你是說我們很可笑?她點了點頭。哪里可笑?我問。這種情感,捆綁在兩個人之間,就很可笑,她說,不應該這樣,我覺得,我們應該試一試三個人的關系。我說:你不愛我了?她說:不,三個人在一起,我會更愛你。我看著她的眼睛,里面閃爍著遠處大樓表面霓虹燈的色彩。我覺得自己被說服了。她的瞳孔有股引力。每次盯著她的瞳孔過久,我都會乖乖讓她牽著鼻子走。好,我同意她的說法,那么,我們應該找誰作為我們的第三者呢?她讓我先想想。說實話,我腦袋里馬上蹦出了一大堆人選,可是馬上又從腦海里刪除干凈了。我怎么可能給她提供人選呢?要來也是她自己來。我告訴她我想不出來。她說:你覺得咱表哥怎么樣?我說:你表哥?她說:對。我瞧了她一眼,說:你沒病吧?她馬上笑了,大概是嘲笑我刻意模仿的北京口音。她沒有馬上接話,但是我知道她沒有開玩笑,從頭到尾我們都在很認真地聊天。她肯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過了一會兒,她跟我說,要不再考慮考慮?我說:我盡量再找一找,肯定有更合適的人選。她笑著說:好,我們一起找。
夜色像獵豹窺視著我們的后背。我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我都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在正確的路線上??墒俏覀兤鋵崯o事可做。我邊走邊回想著關于茅茅表哥的印象。他是一個高大的、話嘮的、腿有點瘸的男子。顯然,我并不喜歡他,因為他每個特質都站在了我的對立面。我和他還有茅茅唯一一次合照,是在水立方前面照的,站在他身邊的我像一個難民小孩。我根本不想和他站到一塊。這時候,關于他的一段敘述突然在頭腦里蹦了出來,是茅茅跟我講的,我有些驚訝,因為本以為我不會記住關于這個人的任何消息。這段敘述是這樣的:茅茅跟我講起她和表哥童年時一起捉蜥蜴的經(jīng)歷。當時她8歲,他14歲。在山坡上,他們一起圍攻一只蜥蜴,蜥蜴朝茅茅的方向逃跑,茅茅去追,在一棵樹下摔倒了,眼看著蜥蜴就要從她的腳下溜走,這時表哥沖過來一個猛撲,就像電視機里的游泳運動員下水的姿勢一樣,剛好把蜥蜴抓在了手里。他的半部分身體全壓在她上面。她當時覺得疼痛,本來應該是很疼的,但是她跟我講述的時候,又說其實沒有那么疼。表兄轉過頭來,手里攥著露出半只腦袋的蜥蜴,興奮地沖她大喊大叫,他仍然壓在她上面,他的臉和她只隔著一把直尺的距離。她感到了一絲陌生,但更多的是一種新鮮和欣喜,這種情感完全稀釋了身體的疼痛,或者說,疼痛讓她更加快樂。她第一次對男性有了新的認識。對性別有了新的認識。比第一次經(jīng)血溢出時認識更深。包括那只蜥蜴,后來一直出現(xiàn)在她夢里。夢見蜥蜴就能到達高潮。當時被表兄壓在身下的時候,她冒出一個想法:以后嫁人就嫁給他。一位長輩曾經(jīng)開過類似的玩笑。非常天真,非常孩子氣,直到茅茅和我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她還會害羞得臉紅。那時候我心里已經(jīng)開始不舒服了吧。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越發(fā)覺得生氣,故意讓靴子后跟和路面擦出尖銳的聲響。我不明白,如果茅茅喜歡的是像她表兄那樣的人,那她為什么要跟我好?我和他根本上就是兩種生物。她的表兄頭腦簡單、淺薄、眼里只有鈔票,早年因為走私蹲過牢,給生意敵人暗算,弄了場車禍,折斷了腿。茅茅經(jīng)常在我面前提及他的那條腿,為此惋惜,要是那條腿還好好的,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沒對象,白瞎了這大高個。她表兄確實老大不小了,可我不覺得沒對象對他來說是多么凄慘的一件事。他玩弄過的女人可不少。關于他那條腿,茅茅在我面前重復地提,就好像是我把他的腿弄斷似的。她總是能輕易使你煩膩。使你生氣。她的表兄也是。我不知道他每次怎么總有說不完的話。他們在一起,能聊到天昏地暗?;⒘税蛇蟮臇|北話。和他們在一起,我反而像個第三者?,F(xiàn)在夢想快要成真了。
我們走進了一家酒吧。酒吧外邊有一些高腳的圓桌椅,有一群人在那里抽煙。一開始我們只是想混進人群里抽根煙的,但是后來還是決定進去喝點什么。天太冷了,對我而言喝什么都不合適。來瓶電氣白蘭吧。服務員聽清了我的發(fā)音后,告訴我他們這里沒有這種酒。當然了,那就換成“北京隱士”吧。他們家自釀的啤酒,名字不錯。茅茅坐在我對面,低著頭,用手機跟別人聊天,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她一天到晚圍著工作轉。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頭發(fā)在酒吧的燈光下透出一種洋氣的黃,她沒怎么染過發(fā),這比染出來的效果好,顯得她年輕了好幾歲。茅茅已經(jīng)是一個老姑娘了。等她抬起頭來看向我的時候,我問她:你表哥今天來了嗎?她回答:來了啊。我說:那你怎么不去接他?她說:他后來跟我說不用來接。我說:為啥?她說:他有別的事情。我說:明天是不是還得見一見?她略帶怒氣地說:不然呢?這時候,服務員把啤酒遞過來,她狠狠地沖服務員瞪了一眼。茅茅啜了一口啤酒,馬上皺起眉頭,口感一定很差,酒在她的喉嚨里停留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滾了下去。你為什么老是這么討厭他?她問。我說:我沒有討厭他。她說:你就是。我說:我討厭的是自己。她說:別說笑了,你才不討厭自己,你可喜歡自己了。你是全世界最自戀的人,你知道嗎?我說:我知道,可是這兩者不沖突啊。正因為我非常喜歡自己,我才加倍地去憎惡自己。她說:一點也看不出來,你更擅長于自我保護。我說:別以為你很懂我。她說:我確實不懂你,我也懶得懂你。——我們的對話已經(jīng)趨于某種別扭而無聊的程度,也許不開口會好些,不應該進酒吧,我們就應該無止境地在戶外徒步下去。這樣我們就會專注于腳下的路而不是對方。我不說話了,可茅茅依然嘮叨下去,實際上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淹沒在酒吧內的爵士樂里,可她就是不想讓嘴巴停下來。過了一陣子,走來一伙男的,都二十幾歲,其中一個戴鴨舌帽的問我:你們可不可以換下座位?他的意思是他們七八個人,應該坐在我們現(xiàn)在的大桌,而我們應該換到小桌上去。我向他撒了一個謊。我告訴他,我們也有十個人,只不過其他人都到外邊抽煙去了。戴鴨舌帽男的點點頭,禮貌地說了聲,打擾。接著又對我說:我總覺得你面熟,應該在哪里見過你,你是不是經(jīng)常去十里河那邊的丘陵酒吧?我搖搖頭:從來沒去過。他說抱歉,認錯人了,然后走開了。我回過頭來,茅茅沖我笑。我說你笑啥。她說:你很會撒謊。我臉紅了一下,說:你也不想挪地方吧?她說:是啊,我在夸你來著,干得漂亮。她笑的時候露出兩顆門牙,挺可愛的。那一瞬間讓我回想起初次見面的場景。她今天涂了淺綠的指甲油,但是沒畫眼線,她很少不畫眼線出門,所以她今天給我感覺怪怪的。剛才那個哥們,你覺得怎樣?她問。我看了她一眼:你該不會看上他了吧?茅茅:沒有,我只是好奇。我:好奇啥?茅茅:他好像見過你。我:認錯人而已。茅茅:你長得又不出色。我:這跟出不出色無關,是對不對路,剛好我長得比較像他的朋友罷了。茅茅:從他話里意思來看,那個人也不是他朋友。我:管他是誰呢。茅茅:我只是比較好奇?!爸皇潜容^好奇”,這句話她重復了一遍。
在酒吧里坐了一個多小時,我們還沒有把酒喝完。本來的目的也不是喝酒。我們都知道來酒吧的目的是什么。大概有三四十號人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也不過兩三個。一個服裝講究的中年男人(手背上有顯目的燙傷疤痕);一個在過道里不斷踱步、氣質看起來像廚師的年輕人;還有剛才要和我們換座位的那群人里面,其中一個戴墨鏡、留著大胡子、身材健美的男人。對了,應該還得算上在吧臺邊上出現(xiàn)過一分鐘的兩位女士。她們長得極其相似,應該是一對姐妹,其中一位染了深栗色的頭發(fā)。茅茅判斷她們不是雙胞胎。即使長得很像,可她們沒有那種聯(lián)系,她說。她們在我的視線里沒停留多久就消失了。那時我突然覺得,和這兩位談戀愛也不錯,還有茅茅一起。我之前還沒有想好。現(xiàn)在我終于有余地去好好想一想這個事情。在床上,我真的樂意和另一個男人分享茅茅的身體嗎?或者是,茅茅,和另一位女孩一起,我有能力讓她們同時滿足嗎?當然,單單這么一想,會覺得新奇,而且還有點興奮,因為我還從未試過。電影里頭倒是很多類似的情景??墒俏覀兘裉炜吹碾娪坝植皇恰蹲媾c占》。她仿佛比我更接近幻想,真空,藝術。她蓄謀已久,并非一部電影,或是其他什么契機的引發(fā)。也許八歲那年,她就做好了準備。她一定要嫁給表哥,因為現(xiàn)實的因素,又不能太露,太刺人,因此我就成了中間那個緩沖帶。只要我存在,我們三個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從大興安嶺走到南嶺。可是,問題在于,我愛茅茅,茅茅愛我,茅茅愛表哥,表哥愛茅茅,而我和她表哥是絕不可能相愛的。別說是她表哥,就算是找來一個和我搭調的人,我也未必會和這個人相愛。茅茅也是這樣。我相信茅茅說的那句話。如果有第三個人的話,她會更愛我。比現(xiàn)在更甚。尤其是目前這個狀況,愛情快要在北京的冷風中干涸了。她想拯救我們的愛,拼命尋找那個也許根本不存在的“第三者”。這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