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樂晨
我如何從嶺的這一側到達那一側?空有雄心,卻束手枯坐著,甚至因為膽怯,我都不敢在私下和任課教師對視。
數(shù)學老師說,就成績而言,高二是高中生涯的一道分水嶺。
到了晚自習寫數(shù)學作業(yè)的時候,他的這番言辭還在我腦海中不時激起浪花。我在作業(yè)本上搜尋著自己會的題目,就像在海面上尋找救命的船只。翌日,已批改好的作業(yè)本發(fā)下來,看著糟糕的卷面和寥寥的紅鉤,絕望的浪潮拍打著我心頭的礁石,感覺自己對光明未來的向往一下就被一道嶺阻斷了。
我如何從嶺的這一側到達那一側?空有雄心,卻束手枯坐著,甚至因為膽怯,我都不敢在私下和任課教師對視。
這一切必須得改變。就如同溪流為抵達目的地歷經(jīng)許多險阻,我為實現(xiàn)理想,亦必付諸極多努力。心里頭好像有一道嶺,將我的膽怯與勇敢這兩片流域相分隔。細忖片刻,我在作業(yè)本上勾出了一些不會的題目,打算去請教老師??墒?,小心翼翼地捏著作業(yè)本,走到辦公室門口,忽然又躊躇起來。心里膽怯的溪水漸漲,漫上來,越過了那道嶺,侵蝕著嶺那一側的勇敢,甚至將要把嶺另一側的勇敢吞沒了。
踱了幾步,在辦公室門前又轉了幾個圈,手幾次搭上冰冷的門把手,微微用力欲轉,又迅速抽回。
忽然覺得,面前的不是門,而是一道嶺。而我的畏怯,是我屢次進行攀爬時,絆住我腳的藤蔓。此時我不斷地找著借口,譬如老師可能會很嚴厲,可能會不耐煩……意圖說服自己止步不前。說到底,還是決心不夠呵。我咬咬牙,轉動把手,前去相詢。
幾分鐘后,踏出辦公室門,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慮——數(shù)學老師是個挺溫柔的人,講解得也很細致……草稿紙是一片汪洋,他在其間留下的解題思路與技巧,有如司南,有如燈塔,引導著我這只迷途航船。
日常去辦公室問,每周一次的數(shù)學晚自習,我也不閑著。第一次,我決定9點20分上講臺相詢,9點10分就開始忐忑,作業(yè)寫不下去,雙腿直抖——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站起來,一步一步經(jīng)由過道,走上講臺,詢問問題,在當時的我看來,是何等不易之事!
可我還是做到了。不斷地給自己加油,調(diào)整心態(tài),終于在9點20分,準時地,淡定地,登上了講臺。初始,站在講臺上,開口都是猶猶疑疑的,心怦怦地跳。后來我也漸漸膽大起來,這一整個學年每個數(shù)學晚自習,我都走上講臺去問問題。而每次相詢,之前都要進行至少一周的錯題整理與考點鉆研。
后來不僅是數(shù)學晚自習,別的學科的晚自習,我也常到講臺上一游,帶著已解的疑慮和滿腔的謝意,緩緩歸來。這些晚自習,凡我上講臺相詢,至少歷經(jīng)半小時,常常一小時,甚至兩小時。腦力與體力同時進行著消耗也同時進行著磨煉,而我的成績也漸漸飛升,最終高考時,總分令我欣喜,而數(shù)學則考了班級第一。
有同學對我說:“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女孩子。”
想起那個女孩,日漸大膽,頗為勤懇,十分堅毅的女孩……她的心里有一道嶺,而她原本與理想之間,也相隔山嶺……我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