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萍

(廣西財經學院圖書館，廣西南寧 530003)

民國時期，我國圖書館事業(yè)尚處于初步發(fā)展階段，在“西學東漸”的影響之下，一些愛國之士關注我國圖書館學術和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當時，中國還沒有形成科學的、系統(tǒng)的現代圖書館學思想體系，當然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進步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圖書館學術的發(fā)展狀況。在此時代背景下，圖書館學家楊昭悊先生于1923年編著了圖書館概論性專著《圖書館學》，該概論性著作是我國圖書館理論與實踐的開山之作。[1]目前，眾多學者對楊昭悊先生圖書館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他的專著《圖書館學》所闡述的圖書館體系結構以及有關學術方面，當然這些充分體現了楊昭悊先生的圖書館思想。但是，從已有研究來看，眾多學者忽略了楊昭悊先生對圖書館教育思想的探討，其實該論著包含著深厚超前的教育理念，《圖書館學》開設專章《圖書館和教育》詳盡闡釋了圖書館在教育層面特有的功能及其重要作用，他在圖書館學教育功能層面的研究是民國時期以來我國圖書館學一直都在深入探討的議題[2]，其教育思想對現代圖書館學的有關研究具有啟示意義。

《圖書館學》設置專章《圖書館和教育》將圖書館學的教育功能概括為三個方面：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功能。這一章對圖書館學教育功能進行了全方位闡釋，楊先生認為圖書館在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三個層面發(fā)揮了很大作用，而且三個方面相互聯系，相互促進，三個方面的問題都應該予以密切關注[3]。

1 圖書館學校教育功能的內涵及其作用

圖書館學家楊昭悊先生指出，學校選用教材的渠道非常多，但是學校從圖書館所取的教材更為實用。特別是大學圖書館，與廣大中小學圖書館相比，它所體現的教育功能更為明顯。他指出，大學的職責是推行高等教育，重視高深的學術研究，大學教師在很大程度上起著引導作用，大學生自學能力的提高與圖書館緊密相連，大學之所以稱之為大學，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圖書館的存在。眾所周知，大學是重視學術研究之地，師生提升研究水準當然離不開圖書館的支撐。按此邏輯，圖書館對學校教育的作用如此之大，在很大程度上體現在大學圖書館的教育功能上。

楊昭悊先生還指出，大學圖書館服務群體除了學校師生外，作用對象還惠及社會人士，使得學校圖書館教育功能得到進一步有效發(fā)揮，社會公眾均可受益，其影響作用非常之大，從兩個層面體現出來：首先，大學圖書館服務對象將校外人員納入其中，突破了地域界限；其次，在很大程度上發(fā)揮圖書館的使用效率[4]。楊先生還具體介紹了德國大學圖書館的一些有益做法，他指出，德國所有的大學圖書館均制定圖書總和大目錄，并制定有館際之間互借的各種制度，德國民眾均可以到各大學圖書館進行借閱。楊昭悊倡導的大學圖書館拓展服務對象的思想，在當時教育界引起了強烈反響，對當今仍具有借鑒意義。例如，教育部教高〔2015〕14號對《普通高等學校圖書館規(guī)程》進行了修訂，其中第四條第四款規(guī)定，圖書館的主要任務之一是積極參與各種資源共建共享，發(fā)揮信息資源優(yōu)勢和專業(yè)服務優(yōu)勢，為社會服務。這種規(guī)定與楊昭悊所推崇的大學圖書館服務社會大眾的觀點是不謀而合的。

除此之外，楊昭悊在民國時期積極介紹西方圖書館學各種觀點的同時，還重點關注了“大學圖書館館際互借”的做法。他認為，大學圖書館館際互借制度是現在大學圖書館的重要使命之一[5]。他的這種觀點，與當今高校圖書館積極開展館際工作，做到圖書資源的合理利用、資源共享的實踐是一脈相承的?？梢姡髮W圖書館之間的圖書互借制度進一步拓展了圖書館的學校教育功能，發(fā)揮了積極作用。圖書館館際互借制度一方面豐富了本校圖書館的館藏資源，另一方面，也豐富了外校圖書館的圖書資源，這樣使圖書館的學校教育功能得到進一步發(fā)揮，校內外師生做到信息資源共享、資源得到合理利用。

2 圖書館家庭教育功能的內涵及其作用

圖書館學家楊昭悊先生認為圖書館對家庭教育的影響特別大，尤其對少年兒童的影響更甚，他強調圖書館在家庭教育中的重要地位。一方面，圖書館的家庭教育功能體現在圖書館舉辦的活動電影上。楊昭悊認為圖書館舉辦的活動電影對于少年兒童的影響比較大，其原因在于直觀教育非常適用于兒童，雖然活動電影沒有物體那么直觀，但是它所提供的語言文字非常有效。在這里，他認為活動電影有兩方面的作用：一是少年兒童直接可以從活動電影享受樂趣，這對家庭教育是非常裨益的；其二，可以加強與家庭的聯絡，使得少年兒童非常高興地進入圖書館閱讀圖書。另一方面，圖書館對家庭教育的重要作用可以在建立家庭文庫方面得以體現，家庭文庫對于少兒良好的閱讀習慣可以積極營造良好的家庭氛圍。楊先生認為，家庭文庫可以為少兒提供家庭參考，激發(fā)少兒閱讀興趣，家庭文庫作用最大[4]。(1)由此看出家庭文庫與少兒閱讀的內在關聯，這一點楊昭悊先生《圖書館學》的專章《圖書館和教育》有最為詳盡的論述?？梢?，圖書館與家庭文庫不無關系，兩者之間密不可分。

民國時期我國受西方國家圖書館實踐的直接影響，我國各省陸續(xù)建設了公共圖書館，而且大多數公共圖書館為少兒閱讀的需要專設了少兒閱覽室。當然，前面楊昭悊先生所提及的圖書館家庭教育功能，這點主要是針對少年兒童地影響作用來講的。楊昭悊先生這一觀點對當今家庭教育仍然具有借鑒價值，眾所周知，長期以來對少兒閱讀和家庭教育問題的研究則是現代圖書館學家所關注的議題。從現實來看，閱讀是有效提升大眾素質的重要途徑，閱讀理應成為國民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如上所述，從小培養(yǎng)少兒的良好閱讀習慣尤為必要。由此，圖書館理應發(fā)揮家庭教育和營造良好閱讀氛圍的重要作用，成為他們養(yǎng)成閱讀興趣的閱讀場所。如果一個人從兒童開始就形成了非常好的圖書閱讀習慣，對于學習能力的提升具有促進作用；如果一個國家積極推崇圖書館對家庭教育的聯系作用，使國民從少兒開始就培養(yǎng)閱讀激情，那么可以斷言這個國家一定富有智慧和希望。(2)圖書館發(fā)揮家庭教育和營造良好閱讀氛圍的作用在德國最為典型，德國擁有良好的閱讀習慣，這在很大程度上助推了德國的現代化?？梢姡瑘D書館所固有的家庭教育功能，一方面可以有效增強少兒的閱讀力量，培養(yǎng)他們的學習能力，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他們獨立思考，提高其綜合素養(yǎng)。八十多年前，楊昭悊先生的圖書館家庭教育思想，特別是主張積極推崇圖書館活動電影這一觀點，仍然對當今圖書館家庭教育方面具有借鑒意義和重要的參考價值。

3 圖書館社會教育功能的內涵及其作用

圖書館學家楊昭悊先生在闡釋圖書館三大社會效力是這樣經典描述的：“智育上使人知識增進，情育上使人精神愉快，訓育上使人行為善良”，他還進一步提及：“圖書館的意義不單對圖書館自身有益，使圖書館的利用率增加，更是對市民有莫大的效力，使市民有一種覺悟”[4]。圖書館除了家庭教育功能和學校教育功能外，楊昭悊還著重強調圖書館的社會教育功能，并將其列為圖書館教育思想的重要內容。從總體上看，楊昭悊先生關于圖書館社會教育功能的思想可以概括為自由教育功能、自主教育功能、大眾教育功能和終身教育功能四個方面。

3.1 自由教育功能

在學校實行嚴格的學籍和考試制度，對學生有著嚴格的限制和約束，但在圖書館沒有這方面的限制。楊昭悊先生指出，在任何圖書館，對于讀者來說，出入時間、選擇圖書資料以及閱讀時間長短，完全由讀者自行決定，沒有學籍身份的規(guī)定。(3)自由閱讀與自由教育是楊昭悊先生的重要觀點，集中體現在與課堂教育的區(qū)別以及沒有考試壓力。他還提到，在圖書館場所人們根據需求自由選擇閱讀各種材料，沒有任何考試壓力，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可以多設各種圖書館，供人們到圖書館自由學習，不受各種考試的束縛。可見，楊昭悊先生揭示了圖書館具有較強的自由教育功能，意味著讀者在選擇圖書館、選擇圖書資料、何時出入圖書館均是自由的，可以取得增長知識、陶冶情操、啟迪智慧的效果，從而達到自由教育的目的。這種“自由獲取”的思想對現代圖書館服務事業(yè)具有啟示意義。

如上所言，圖書館在自由教育層面，圖書館應盡可能地擁有豐富的館藏資源和營造優(yōu)質的閱讀服務氛圍以吸引讀者，目前大多數圖書館均推崇這一做法。朱水鑫(1991)撰文指出：“圖書館教育沒有年限的限制，是實現一次性教育變?yōu)榻K生教育的重要場所，是人們離開學校后長期自主地接受教育和深造的一種形式?！盵6]李寧、張新潮(2001)系統(tǒng)地闡述了圖書館自由教育功能的重要作用。他指出：“圖書館的教育形式主要是由圖書館提供記載知識的文獻，并依靠受教育者以自學的形式開展。這種形式可以是受教育者在圖書館內完成，也可以將文獻帶回家里，或在其他適合的地方予以完成，所以它不受時間、地點的限制，這樣可以使受教育者擁有充分的自由?！盵7]這些觀點與楊昭悊先生自由教育功能思想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3.2 自主教育功能

圖書館學家楊昭悊認為圖書館還具有自主教育功能，這也是圖書館所特有的。與被動學習相比，各類讀者積極有效在圖書館查閱閱讀材料，提升閱讀量，豐富自己的圖書閱歷以及開拓閱讀視野，與被動教育相比有獨特的比較優(yōu)勢。楊先生還認為，圖書館學習和上課學習的情況和效果有很大區(qū)別，在圖書館，讀者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可以選擇所需的圖書資料，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完全可以是積極主動的支配地位；在學校課程學習則不一樣，授課時間、授課地點和授課種類是事先設定的，在這種情況下是受“限制”的，學生在學習上從這個層面上講是處于被動學習地位。因此，圖書館擁有豐富的館藏資源，讀者按照自己的需求積極主動地進行選擇，吸取知識營養(yǎng)，增長閱讀樂趣。從這個意義上說，學校學習和圖書館主動學習可以互相補充，讀者從兩個方面獲取更大收益。

在圖書館，讀者根據自己的習慣和興趣，選擇所需的文獻資料，進行思考后達到提升學術修養(yǎng)、陶冶情操的目的。正如楊昭悊先生所言，按照圖書目錄指引，讀者查閱后，必須放回原位，可以鑄就遵守秩序的習慣；在閱覽室內必須保持安靜，切不可打擾他人，對于館內圖書資料，須格外愛惜，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就能養(yǎng)成公德之心；至于從閱讀所知得各種教訓，能促進讀者行為正當，使人養(yǎng)成意志堅強的品格。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平常所說的博覽群書、增長知識、啟迪智慧、修養(yǎng)品性也是這個道理。在圖書館的自主學習中，會在不知不覺中受到良好的學習環(huán)境和社會公德的積極影響，達到同時提升學識和品質的目的。這種學習效果，可以說是學校那種程序化的被動教育難以達到的，只有圖書館自主教育功能能達到促進讀者潛移默化的學習效果[8]。

3.3 大眾教育功能

我們知道，公共圖書館向社會大眾服務和開放理應成為它自己的重要義務和職責。楊昭悊先生在圖書館大眾教育功能持這樣的觀點：公共圖書館應該積極推崇向社會公眾提供無差別的優(yōu)質服務。楊昭悊先生這樣認為，公共圖書館的大眾教育屬性早已存在。圖書館無論男女均可自由進出；官員和平民可以共同在閱覽室閱讀資料，沒有身份的限制；在時間上也可以沒有多大限制，忙碌的人允許隨時進入圖書館學習。可見，楊昭悊先生所提出的大眾教育思想，不僅凸顯出圖書館大眾教育的“無差別無歧視”的內涵，也對發(fā)展現代公共圖書館事業(yè)具有啟示意義。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起草的《公共圖書館宣言》(4)《公共圖書館宣言》是當代圖書館發(fā)展史上最為重要的經典權威文獻，它既是公共圖書館產生、發(fā)展的歷史產物，也是規(guī)范、指導公共圖書館的原則方針，在歷史上起到了重大的作用，至今仍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重要的現實指導意義。明確提出，每一位社會公眾可以不受性別、年齡、語言種族、社會地位和宗教信仰的約束，均可以公平享受公共圖書館所提供的各種服務[9]。2008年10月中國圖書館學會也發(fā)布了《圖書館服務宣言》，該宣言重申了這一理念：圖書館有責任為服務對象提供無差別的公平的優(yōu)質服務。各類不同的圖書館服務構建完整的服務體系，以此確保全體社會公眾平等享受良好的各種圖書館服務權利[10]?？梢?，兩大宣言的圖書館大眾教育思想與楊昭悊先生所倡導的理念是完全一致的。

我國現行的公共圖書館正在踐行這一大眾教育理念。例如，2003年浙江省建立了我國第一家盲人圖書館，其建館一個重要的出發(fā)點是堅持共享和平等的原則，為盲人提供優(yōu)質的圖書館服務，打造成盲人共同的精神家園。再如，青島圖書館正在積極建設文化資源信息共享項目，該項目的最大亮點是為社會群體提供最廣泛的服務，服務對象是社會大眾。該圖書館內貼有“無需證件均可自由出入”的醒目標志，館舍還設置老人閱覽區(qū)、少兒閱覽區(qū)、成人閱覽區(qū)和盲人閱覽區(qū)，供不同職業(yè)、不同身份、不同語言和不同年齡的讀者享用，社會人員均可自由出入[11]。由此可見，我國公共圖書館大眾教育功能在具體實踐上已經取得了較大進步。

3.4 終生教育功能

圖書館學家楊昭悊雖然沒有直接提出“圖書館終生教育”的功能，但他指出圖書館可以達到縮短修學年限、無限期延長學校教育時間的學習目的[4]。他的論點正是凸顯出了圖書館終生教育功能的理念。在當今時代，隨著形勢和信息社會的向前推進，現代社會中的學習方式、知識內涵和知識體系均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個人惟有保持努力閱讀的動力、一以貫之的學習激情，才能順應知識時代的發(fā)展，圖書館正具有獨有的終生教育功能，可以說是學校學習的一種有效延續(xù)形式。美國圖書館協會提出，將系統(tǒng)構建完整的圖書館價值體系，其中一個重要方面就是積極倡導在圖書館提供終身教育的服務方式[12]。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起草的《公共圖書館宣言》指出，公共圖書館作為人們更新知識的重要場所，有責任為個體和群體進行自主決策、文化發(fā)展以及終身教育提供最基本的環(huán)境和條件。”[9]2008年中國圖書館學會發(fā)布的《圖書館服務宣言》也明確提出，“圖書館努力促進全民閱讀；圖書館為公民終身學習提供條件保障，促進學習型社會的建設?！盵10]在如今這樣一個學習型社會里，無論何種職業(yè)的人，都需要更新知識、獲取信息。圖書館這樣的重要場所，可幫助人們更新知識結構、適應信息社會，無疑，從這個意義上講，圖書館具有終身教育這樣一種特殊功能。事實已經證明，圖書館可以對人們進行終身教育，服務對象包括各個年齡階段的人。由此可見，楊昭悊先生所提出的“圖書館終生教育功能”的思想，具有強烈的超越時代意義和應用價值，影響深遠。

4 結語

圖書館學家楊昭悊在他的概論性論著《圖書館學》的專章《圖書館和教育》系統(tǒng)論述了圖書館具有對國民實行家庭教育、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三大功能的內涵和作用，三大功能相互促進，互為補充。他倡導的圖書館教育思想，打破了學校等級制度對學生的各種束縛，鼓勵人們自由探索的欲望；對于圖書館的教育地位問題，他認為嚴格來說，圖書館不是附屬機構而是具有獨立功能，圖書館不僅具有通俗性的教育功能，同時也是具有獨立性的學術場所。(5)楊昭悊這一觀點非常獨特，在當時也非常先進，這也是促使他成為著名圖書館學家的原因之一。這些理念，在很大程度上沖擊了人們對圖書館單一的固有印象，這對于拓展圖書館研究的理論與實踐、推動圖書館事業(yè)的空間發(fā)展以及提升圖書館的各項優(yōu)質服務產生了深遠影響，具有重要的應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