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越
小學一年級的試卷,90分幾乎是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就可以得到的,那次考試,我一如既往自信地交了卷。出分數(shù)后,從低到高的名次里,我都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大家陸續(xù)地訂正完試卷出去玩,而我卻呆坐著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擱。終于等到教室里同學所剩無幾時,老師叫了我的名字,從她的語氣中讀不出任何關(guān)于我成績的結(jié)論。我仿佛穿越回了蹣跚學步的時候,我真的是以那樣的姿勢走上講臺的。四步路的距離,我走得很漫長。
老師從教科書的最底下抽出一張對折的帶有熟悉字跡的試卷。第一面有五六個錯號,第二面一兩個,翻到最后兩面,紅色筆跡完全隱匿了卷面,也沒有寫分數(shù)。她為我很仔細地講解了每一道錯題,包括那些并沒有被紅色覆蓋的。末了,她說:“一起去辦公室吧!”我始終沒有說話,倒是她自己主動承諾會替我保密。她表揚我試卷做得很認真,畫了關(guān)鍵詞,這是一個好習慣。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那些淚,不是委屈,不是難過,有些莫名其妙。但淚水溫熱的觸感,讓我第一次深刻理解了感動的含義。
她讓我趁著美術(shù)課重做了試卷。當看到鮮紅的“100”時,我如釋重負。老師還在后面加上了一句“真棒”。她像找回玩具的孩子一般,欣喜地將試卷遞還給了我。我接過試卷上上下下掃視了好幾遍,扭頭看到的是她繼續(xù)專注批改作業(yè)的側(cè)臉。被多少個如我一般的孩子打磨、雕刻后,時間給了她青春不再卻又不失童真的臉龐。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還溫柔地提醒我,進教室時記得喊聲“報告”。
多年后,我無意中在衣櫥里翻到了這張沒有分數(shù)的試卷。歲月沿路返回的儀式里,巫師們紛紛涂抹光亮的金漆和銀粉,人們墜入回憶的長河。我想起曾經(jīng)有個老師,她在我考差時鼓勵我,仔細為我講解錯題;她告訴我母親,要維護我的自尊;她從來沒有老師的威嚴,一直像朋友一樣陪伴我們,做什么事都愿意與我們一起;她甚至會認真地對學生做出承諾,或者悄悄地隱藏幾個試卷上的錯號。
可她只陪伴了我兩年,還是在我不太記事的年紀,就像歲月中一個匆匆的過客?,F(xiàn)在想起來,她那專注而又可愛的側(cè)臉,連帶著所有與她有關(guān)的故事,還是那么歷歷在目。
老師,何時一起話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