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聰

2月26日，印度空軍12架裝有激光制導(dǎo)炸彈的幻影2000戰(zhàn)斗機突然空襲巴基斯坦。印方聲稱，行動是為了打擊巴境內(nèi)的“恐怖組織營地”，打死了“大量”恐怖分子。巴方則稱之為“嚴重的侵略行徑”，并在印軍行動后幾個小時，迅速反擊，向印度發(fā)起了猛烈的炮擊。

原已緊張的印巴關(guān)系，經(jīng)此恐怕將變得更加劍拔弩張。

南亞次大陸上的印巴關(guān)系，如同一個“火藥桶”，一點就著。為什么雙方之間的仇怨會如此之大？

其根源，要追溯到數(shù)十年，乃至上百年前的歷史中去，這其實是南亞漫長歷史進程和印巴分治時眾多“爛攤子”所遺留的難解命題。

世界首富的海得拉巴

被印度搶走

米爾·奧斯曼·阿里汗，1937年2月22日，他登上了美國《時代周刊》封面。

他為什么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因為他是當時的“世界首富”。

阿里汗手握大把的黃金、珠寶，據(jù)說，他擁有的所有珠寶連起來可以繞倫敦的皮卡迪利廣場一周;他用舊報紙裹著當鎮(zhèn)紙用的鉆石，比英王王冠上那顆還重！

不過，要是以為這些金銀珠寶就是阿里汗的全部家底，那就太天真了，這位富翁還擁有一個面積廣袤的“國家”。

橫亙于南亞次大陸中南部的這塊土地，名為海得拉巴，領(lǐng)土面積達21.3萬平方公里，比英格蘭和蘇格蘭加起來還要大，也比如今克什米爾的印巴實控區(qū)加起來更大。

它的位置十分重要，把海得拉巴疊加到今天的印度地圖上就能發(fā)現(xiàn)，它實實在在地長在印度的“心窩”里;

海得拉巴又具有一個特點：以君主阿里汗為代表的統(tǒng)治階級是穆斯林，但領(lǐng)土上絕大多數(shù)居民卻是印度教徒。

若缺少海得拉巴，今天的印度將是一塊“空心”的版圖。所以，印度堂而皇之地“要求”海得拉巴“并入”印度。作為穆斯林的阿里汗自然不肯接受，他想保持獨立，甚至加入巴基斯坦。屢次“勸說”不成，印度終于露出了獠牙。1948年9月13日，印度軍隊直接入侵海得拉巴。阿里汗的巨大財富無法逆轉(zhuǎn)雙方懸殊的力量對比，海得拉巴軍隊抵抗5天后，被迫投降。海得拉巴由此被印度吞并，至此，當代印度的版圖才算基本形成。

罪魁禍首—土邦

海得拉巴和大名鼎鼎的克什米爾都被稱為土邦。

印度、巴基斯坦和各土邦，原本都處在英帝國的殖民統(tǒng)治之下。英國人離開時，同意印巴以“分治”形式獨立，各土邦可以自行選擇加入印度還是巴基斯坦，或者選擇獨立。因此，到印巴各自獨立時，南亞次大陸上，還存在著近六百個土邦，其中550多個在印度境內(nèi)。但是，英國人給出的方案畢竟只是理論上的，現(xiàn)實的地緣因素則發(fā)揮著更大的作用。

處在印巴兩大國境內(nèi)星羅棋布的土邦，紛紛識相地“主動”并人印度或巴基斯坦。兩個南亞面積最大的土邦一一海得拉巴和克什米爾，是少數(shù)幾個“拒不從命”的“硬茬子”。

克什米爾的統(tǒng)治者哈里·辛格是印度教徒，但其治下3/4的人口是穆斯林。印度瘋狂吞并境內(nèi)土邦的行動，巴基斯坦不會視而不見?？耸裁谞枌τ诎突固?，相比海得拉巴對于印度，要棘手很多。

急于將克什米爾收入囊中的巴基斯坦，嚇壞了土邦君主辛格，他選擇主動投入印度，換取其武力支持。印度很樂意“插一杠子”。印巴雙方誰也不輕易相讓，曠日持久的沖突由此爆發(fā)。

土邦的問題，卻并非此才出現(xiàn)的，它的歷史還要上溯到更遠的時代……

“海得拉巴、克什米爾們”從哪里來？

與中國不同，在喜馬拉雅山另一邊的南亞次大陸，從古至今基本處于邦國林立的狀態(tài)，從未實現(xiàn)過真正的統(tǒng)一。

來自中亞和西南亞的征服者一次次來到印度平原，建立起眾多五花八門的封建土邦。

到了歐洲殖民者入侵前的莫臥兒帝國時期，這種特點更加凸顯。

莫臥兒帝國是伊斯蘭教文化與印度教文化的交匯點，同時它也給南亞種下了土邦問題的種子。

自建立之初，莫臥兒帝國便是邦聯(lián)性質(zhì)的國家，大肆分封功臣貴族，地方總督、王公享有極大的自治權(quán)利。

在第六位皇帝奧朗則布（1658-1707在位）統(tǒng)治時期，莫臥兒帝國的疆域達到了頂點，版圖最廣時包括今天阿富汗一部、克什米爾、巴基斯坦和印度大部。

然而，這看似鼎盛的大帝國，卻是外強中干——戰(zhàn)爭大大消耗了帝國實力，長久在南部征戰(zhàn)，導(dǎo)致奧朗則布對北部的控制力減弱，大貴族紛紛擁兵自立。到奧朗則布去世時，留下的已是一個四分五裂的帝國。

18世紀以后，帝國日益衰微，各省總督、地方伊斯蘭教和印度教封建主乘機紛紛擁兵自立，遍布印度各地、大小不等的土邦王國，正是在這時形成的。

維多利亞王冠下的“兩個印度”

1857年，莫臥兒王朝滅亡，印度正式進入英國殖民統(tǒng)治時期。

英國人在他們統(tǒng)治的南亞版圖上建立起了英屬“印度帝國”，將原本僅是概念的“印度”具象化為一個國家。

這個“國家”滿目瘡痍：“國境”之內(nèi)，居然還分布著近600個大小不等、分裂割據(jù)的土邦國。

許多土邦王公熱隋歡迎英國人到來，在戰(zhàn)場上為英國人沖鋒陷陣，以承認英國君主為前提，保留他們的王位。各土邦王公和大英帝國簽訂條約，確認上述原則，接受英國國王兼印度皇帝的君主地位，同意副王（總督）控制其外交和國防大權(quán)。

作為交換條件，英國保證各王公享有內(nèi)部事務(wù)自治的權(quán)利，像海得拉巴這樣實力雄厚的大土邦還擁有自己的貨幣、造幣廠、鐵路和郵政局。

所以，英國統(tǒng)治之下的南亞，事實上有“兩個印度”：

—個是先后以爾各答（1858-1911）和德里（1911—1947）為首都，并以此為中心由各省組成的印度，稱為“英屬印度”，由英國直接統(tǒng)治;

另一個是由565個土邦王公封建領(lǐng)地組成的印度，稱為“印度土邦”，由各邦王公施政，英國殖民者在幕后操控。

“英屬印度”和“印度土邦”雖然都以英國國王為最高元首，卻是兩種不同的政治實體。存在著眾多、不相連接的“國家”。

從600到個位數(shù)，土邦都哪去了？

上世紀四十年代，英國心有不甘地放棄了印度這顆“大英帝國女王冠冕上的明珠”。

得到英國殖民統(tǒng)治者承認的王公有一大堆，當英國人離開時，一系列麻煩接踵而至。他們對印度采取“分而治之”的方法，竭力在印度各民族、各教派、各黨派之間挑撥離間。其中，穆斯林與印度教徒的爭端尤為激烈，最終雙方爭執(zhí)不下，“兩國”分治的形勢呼之欲出。

1947年2月，蒙巴頓伯爵出任最后一任印度副王（總督）。5月13日，印巴分治的“蒙巴頓方案”出臺。主要內(nèi)容除了確定“印巴分治”的方案以外，還特別對土邦問題做出了規(guī)劃——“各土邦國的前途由其自行決定”：

王公土邦562個，占印度面積2/5，人口8.1千萬，享有獨立地位，可以自由決定參加印度或巴基斯坦。如果某土邦不愿加入兩個國家中的任何一個，可以繼續(xù)保持同英國的舊有關(guān)系。

1947年8月14日，巴基斯坦宣布獨立，8月15日，印度宣布獨立。

“蒙巴頓方案”給各土邦自行決定加入哪一個國家或保持獨立的權(quán)力，而英國殖民者也力圖同各大土邦保持舊有關(guān)系，各土邦面臨著命運的歷史抉擇。

印度境內(nèi)大部分土邦與印度臨時政府簽署了《加入?yún)f(xié)定》：各土邦只需將外交、國防和交通權(quán)利交給印度政府，其余權(quán)利仍由土邦政府管理，印度政府不干預(yù);土邦王公享受充分的禮儀，保留“王號”，迎來送往保持“王威”;私有財產(chǎn)得到保護，同時印度政府提供年金。

通過這一辦法，地理位置在印度領(lǐng)域內(nèi)的土邦基本都加入了印度聯(lián)邦。海得拉巴、朱納加德及克什米爾等僅剩的幾塊“硬骨頭”，則通過戰(zhàn)爭來解決，而其中處在特殊地理位置的克什米爾，其問題甚至沒能有效解決，一直延續(xù)至今。

土邦已成歷史塵埃，

克什米爾戰(zhàn)火依舊

1947年10月27日，初獲獨立的印度和巴基斯坦，在克什米爾兵戎相見。最后，由聯(lián)合國出面調(diào)解，雙方才于1949年1月1日停火。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克什米爾土邦的獨立地位蕩然無存，印巴雙方在1948年形成的?；鹁€成為實際分割線，巴基斯坦占據(jù)克什米爾2/5的土地，印度占據(jù)3/5。

1949年，南亞版圖上最后三個土邦特里普拉、曼尼普爾和巴納拉斯加入了印度聯(lián)邦。

1971年，印度通過憲法修正案，取消土邦君主的年金和稱號，王公的資產(chǎn)也都被充公。這樣，土邦王公時代在印度徹底結(jié)束了。然而，土邦在歷史上形成的問題，至今仍在深刻影響著這片土地。

現(xiàn)今，印度境內(nèi)各邦仍有著不同的語言、宗教甚至法律，東北部地區(qū)的阿薩姆邦、曼尼普爾邦等地，長期有著強烈的分離主義傾向，大規(guī)模騷亂時常爆發(fā)。

印度的國家結(jié)構(gòu)仍然是松散的，中央政府對地方的控制仍是無力的。而在克什米爾，兩國至今仍在前線緊張對峙，時而爆發(fā)規(guī)模不等的沖突和流血。

已化作歷史飛灰的土邦，似乎仍然籠罩著南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