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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鄰

2019-04-30 00:24子薇
遼河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師母媳婦

子薇

1

房門響起時,老姚正在廚房里清洗仔排。煤氣表才抄過不久,水、電、電視、網(wǎng)絡(luò)等費用他都從網(wǎng)上交,正忙乎著的他原本打算裝作聽不見的,無奈敲門聲鍥而不舍,他沒法再裝佯了,停下手中的活,抓起洗碗布把手上油乎乎的水漬擦凈,打開門。

老師傅,你家有沒有梯子?對門老太太問。

說是老太太,年齡看上去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五官平鋪直敘的,談不上好看,也談不上難看,花白的齊耳短發(fā),平添幾分干練,眉毛短且寬,肉墩墩的鼻翼,使她顯得敦實寬厚,鼻翼、嘴角兩側(cè)的法令紋相當?shù)纳?,像用刀刻上去似的,深邃的法令紋無形間中和掉了部分寬厚感。

外形纖瘦的老姚,在老太太跟前顯得文弱了很多。

對門才搬來個把月,說是為孩子上學買的學區(qū)房。這是他們的第幾次打照面,老姚記不清了。

梯子啊,有的。

我進去拿。老太太臉上掛著笑。

沉默的剎那,老太太看了一眼老姚家客廳的復合地板。

進來吧,我家不用換鞋。

走進門的老太太把老姚家十平米左右的客廳兼飯廳打量了一遍。家里寒磣,老姚自己心里有數(shù)。老婆家英跟他結(jié)婚后一直沒能懷上孩子,剛開始還這里看那里瞧的,時間久了,覺得兩人生活也挺好。但是,好日子并沒有持續(xù)下去,家英40歲那年患上了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在長期與病魔作斗爭的日子里,家英提前病退的月工資根本對付不了必須支出的不在醫(yī)保目錄范圍的各項費用,老姚的工資便沒完沒了地砸進無底洞里。老姚是工作于沙崗區(qū)醫(yī)院的牙科醫(yī)生,自從家英生病后,老姚除了上班,便是做家務(wù)、陪家英看病,再就是作為家英最堅強的經(jīng)濟以及精神支柱。他的全力以赴,最終還是竹籃子打水,家英在五年前,丟開他,獨步黃泉路了。

家英臨死前把眼睛瞪得大大地說,老姚,我今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為你生下一男半女,我第二大遺憾就是我這副病懨懨的身子拖累了你。

他們相濡以沫幾十年,曾經(jīng)的生活,再苦再累再煩,從青春到白頭,老姚已經(jīng)習慣了,他習慣了下班回到家里,有個人在等他——家里有除他之外另一個女人的氣息,那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每天踏著薄暮下班回家時有一盞呼喚著他的燈光。這個習慣最終被死神掠奪了。

折疊梯子靠在次臥墻壁,老姚雙手抱起,大約因為這一剎那間的用力過度,他的頭猛烈地搖晃了一下,緊接著,像鐘擺似的,搖晃了好幾個來回,方才停下。

老太太驚呆了,她不知所措地站在次臥門口,臉上萬般尷尬地涌起一片潮紅。

老姚的這個毛病是在辦完家英的喪事后莫名其妙地發(fā)作的。家英去世后,他一下子像被抽去了脊椎骨,失眠成了家常便飯。后來,他一旦精神緊張,頭就會不由自主地搖晃。有一回發(fā)作時,他歪倒在小區(qū)的淘氣堡旁邊,一群孩子正在玩耍,大家目瞪口呆地盯著他。有天,他無意中聽見小區(qū)里的孩子喊:老搖老搖,一搖搖到東,一搖搖到西,一搖搖到南,一搖搖到北,再一搖,搖到外婆橋啰。老姚像沒聽見似的,不理會,那份難言的痛楚,他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為逃避尷尬,他沒有去自己的工作單位沙崗區(qū)醫(yī)院檢查治療,而是去了市一院,在腦電圖、磁共振、肌電圖等一系列的檢查過程中,剛開始懷疑他患的是特發(fā)性震顫,后來被排除了。最終確診,他的發(fā)病,是因為長期精神過度緊張導致,醫(yī)生交代,日常生活中,一定要保證充足的睡眠,保證膳食營養(yǎng)平衡,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tài),避免情緒波動。他堅持了一段時間的治療,但是,并沒有出現(xiàn)他期待的效果,無奈,提前辦理了病退。

在那之后的很長時間里,若是雨雪天,他出去走路或者辦事,會打把傘,若是晴天,他會拖一個拖車,目的在于增大自己的體積,以期引起路過機動車以及電動車的注意。無依無靠的一個人,哪怕一點點的閃失,都會造成他無法獨自承擔的惡劣后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這兩年,曾像噩夢一樣糾纏他的搖頭癥狀幾乎被他遺忘了,今天不過是對門老太太來拿個梯子,他何以就丟人現(xiàn)眼地又犯病了呢?

他的難堪,遠遠大于頭部不住搖晃震顫的痛苦。雖然他搖晃震顫的時間是以秒計算的,但是,每一秒都是前所未有的漫長。

老師傅,你沒事吧?老太太暗自后悔過來借梯子。

過了好一會子,老姚說,這是我的一個毛病,你不要笑話我。

我沒有笑話你。老太太懇切地說。

2

隔天,老太太來還梯子。

老姚用手去接,被老太太拒絕了。昨天借梯子時的一幕老太太心里記下了,雖然沒有挑明了說,但是,兩個人心里都明鏡似的。

老太太邊把梯子抱進次臥,邊說,剛搬過來時,我就想買個梯子,媳婦說家里地方小,多一樣東西都礙事。家里窗簾都是新的,前兩天小孫子一碗湯潑上去了,趁著兒子昨天休息,讓他取下來,我洗了。

老姚呵呵地笑。

老師傅姓什么?

姚。

哦,搖,那我以后叫你搖師傅。老太太不識字,她只知道搖這個音,具體到字長得什么樣,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常聽你媳婦喊錢志坤。錢志坤,是你兒子的名字吧?

是的。

你家姓錢,那我以后叫你錢師母吧。

好好好,錢師母,這個好。老太太樂不可支的樣子。

梯子放好后,錢師母撩下窗簾擋住,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問道,你家窗簾多久洗一回?

一年洗一回,請鐘點工,洗一次100塊。

錢師母夸張地把眼睛朝上抬了抬,你跟我家一樣,也就兩房,兩個臥室和客廳掛窗簾,這窗簾統(tǒng)共才值多少錢啊,洗那么一下,就花掉100塊,不值。

經(jīng)過一番絮談,原本為自己昨天犯病的那番表現(xiàn)難為情不已的老姚,面子上漸漸松快下來。錢師母,你別老這么站著,坐會兒吧。

不了,還要回家燒飯,小孫子今天在家,要吃渣肉還有油爆蝦。這么說時,人已經(jīng)走到了客廳門邊。

昨天不好意思,讓錢師母見笑了。昨天說過的意思差不多的話,很順溜地又蹦了出來。話一出口,老姚又有些后悔。

你這不算個事,活到我們這把歲數(shù),還有多少全乎人啊,不缺胳膊不缺腿不瞎眼睛不歪嘴,就是萬福了。說時,她的眼圈有些紅。

聽了這番話,老姚鼻子一酸。

錢師母想想又說,搖師傅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牙醫(yī)。

沒聽明白的錢師母,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就是給病人看牙齒的醫(yī)生。

哦,曉得了。城里分得細,像我們在村子里,診所醫(yī)生什么病都看,就一樣叫法,醫(yī)生。那我以后就叫你搖醫(yī)生了。

說罷,兩人一起笑。

之后的日子,老姚依然如昨,獨自生活在一個人的世界里。

每餐吃飯時,墻上的家英都微笑地看著他,他也會不時地抬頭看看她,這一來一往的看,仿佛她在陪著他吃飯了。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她雖不是家長而是他的妻,但是,她生病的那些年,他一點兒都不嫌棄,即便到了最后的彌留之際,他一天24小時寸步不離地守護著,喂水,清理大小便,換衣,清潔口腔和身體,他一點都沒有覺得那是煎熬,他希望她能夠一直活著。

他倆同年,家英去世的時候,55歲,如今,他病退在家已有四年。后來,他同事趙錦華退休后開了個社區(qū)牙科診所,想請他一起干,他拒絕了,給病人看牙治牙時,注意力必須高度集中,還有拔牙,僅僅注意力高度集中尚且不夠,必須有一把力氣,這些對于他自身的疾病來說,都是有害的。

過了些天,敲門聲響起來,進來的是錢師母,她右手捂著腮幫子,說,搖醫(yī)生,我牙疼,我記得你講過你是牙醫(yī)。

老姚招呼錢師母坐在餐桌邊,他進房間拿了只手電筒和棉簽,說,我來幫你看看。

老姚讓她張開嘴,手電筒照過去,一根棉簽在她手捂著的方位一個一個地點過去,這個?這個?這個?

啊呀,好像你點到哪里都疼。

老姚拿棉簽對準一顆牙摁住,你中間這顆磨牙,有個洞,很大,很深,要做牙根管治療了。

唉喲,真是疼死我了。

都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其實,牙疼也是病,有時候,拖狠了,也會要人命的。你要趕緊治療。

我馬上要燒中飯,兒子媳婦一會兒要回家吃飯。

你牙疼成這個樣子,還不趕緊去看,你兒子媳婦就不能在外面買一餐吃?你打個電話給他們說一下就是了。

我不會打電話。

我有天在路上碰到你,看到你拿手機打電話的呀。

那不是我打的,我只會接電話。

那你曉得你兒子手機號嗎?

手機號有,一個小本子上寫著。你等一下,我回去拿。

老姚接過手機時說,你這手機屏碎了,要換了。

就是因為手機屏碎了,我媳婦說換一個屏要花不少錢,不如買個新的。我就把她不要的手機拿來用了。

老姚打量錢師母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電話接通了,兒子說讓她忍一忍,他正忙著,也沒空陪她去看病。

一聽說讓她忍,錢師母的火氣上來了,沖道,我忍不了了,我要馬上去看。

那天,是老姚陪著錢師母一起去看的。出門前,老姚把口袋摸了摸,又摸了摸。

你在找東西呀?錢師母看著他,疑惑地問。

不是的,我要確認我的鑰匙揣身上了,否則,回來就進不了家門啦。

錢師母把頭直點,一個人過日子,什么事都要多多留心。

老姚問,是去醫(yī)院還是診所?

哪里便宜去哪里吧。

于是,老姚便擅自作主打的帶著錢師母去了趙錦華的牙科診所,當即打麻藥,磨去壞死牙組織,上藥,要求她下周再來抽掉腐爛牙神經(jīng)并治療牙根管。然后,趙錦華看著老姚說,費用等治好后一起結(jié)算,姚醫(yī)生帶來的熟人,價格上,肯定優(yōu)惠,不說多,至少優(yōu)惠到公立醫(yī)院的一半左右。

牙疼解除的錢師母,大概聽明白了趙醫(yī)生的話,心情一時大好。從診所出來后,錢師母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知道她已經(jīng)看過了牙齒,也知道中午回家沒飯吃,就說他和燕玲中午不回家了。

不再趕時間的老姚建議坐公交回家,錢師母同意。這個時段,公交車很空,幾乎成了他二人的專車。坐在后車廂里,錢師母堅決要把去診所打的的十塊錢塞給老姚,老姚拒絕。一個硬要給,一個硬不要,兩個人就這么推來搡去的,太大的動靜,驚得公交車司機不時地從后視鏡里注視他們。

無比尷尬的老姚終于嚴肅地說,錢師母,不要拉了,再拉我真生氣了??跉庀喈?shù)膹娪病K钦J真的,一來,拉拉扯扯的給司機感覺不好,二來,他怕這么生拉硬拽的,萬一再把自己的搖頭病拽犯了。

錢師母沒敢再拉扯下去。

下車后往家走,過馬路人行橫道線,綠燈亮時,一輛電動車旁若無人地沖過來,老姚一驚,一把拉住錢師母的手,把正抬腿邁步的她拉停住了。一剎那的工夫,電動車已經(jīng)跑遠,老姚想斥責兩句都沒顧上。到了馬路對面,老姚才驚覺他的手里多了一只手,從前家英在世時,每次走路,他們都是這個樣子。當他意識到那手并非家英的手時,那一瞬間的感覺,恍如隔世。老姚的手松開了,這一松,錢師母也仿佛才覺察到之前她的手一直被老姚攥著,臉一紅,眼睛里一絲異樣的光芒閃過。

3

自從老姚陪錢師母看牙后,她每天都要過來一下,有事沒事地閑聊兩句。

那天門敲響時,老姚正在往洗衣機里塞換下的被單。

錢師母手里拿著鞋底鞋幫錐子麻線。錢師母绱鞋時,不時地拿錐子在頭皮上蹭,這樣的動作,老姚已經(jīng)多年不曾見過,那是母親生前的動作。他心里有一塊地方被什么東西撩撥了一下。

我一早把菜買回來洗好擇好了,這會子沒事,趁著绱拖鞋,來跟你刮刮蛋。

錢師母,你先坐,我倒點兒洗衣液。

我昨天把孫子床上的被單洗了,我都是拿手洗。

拿手洗被子?你不嫌累呀。

我以前在村里,要把衣裳被子大籃大籃地拎到塘邊洗,彎腰撅屁股的,不也都洗干凈了?,F(xiàn)在站在陽臺上,不用彎腰撅屁股,搓衣板固定在水池里,水龍頭一開,水就來了,一關(guān),水就停了,還累什么呢?我就看不慣燕玲洗衣裳,上下不分,里外不分,短褲襪子外衣內(nèi)衣,都塞進洗衣機,和在一起攪,攪不攪得干凈一說,這里外上下不分的,也不好啊。跟她說了,不聽。我也懶得講了,我負責家里的被子和孫子的衣裳,他倆的,我不管了。

錢師母抱怨的口氣,老姚第一次聽到。

錢師母還在順著她自己的思維說著,我老家望江房子拆遷,沒要房子,拆遷的錢都放在這個房子里了。說時,她朝對門自己家那邊努了努嘴。人家都說,婆媳天生的仇人,我真后悔把自己的老窩搞沒了,我現(xiàn)在天天地這么服侍他們,都沒落個好,以后老得不能動了,都不曉得怎么過下去。錢師母深深地嘆口氣。

燦爛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身上。錢師母眼角、耳邊、鼻梁、嘴角、脖子上刻痕深深,還有她的頭發(fā),白了大半,更襯托出她臉上皺紋的深邃和滄桑。原本老姚是羨慕錢師母的,一大家人,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不像他,出門一把鎖,進門一盞燈,形單影只,說不出的苦楚和凄涼。這會子,他才知道,錢師母也是一肚子的牢騷和苦水,果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洗衣機攪動的“嗡嗡”聲在耳畔回蕩。老姚的手機不時地發(fā)出聲響。

你用微信嗎?老姚問。

微信是什么東西?錢師母一臉茫然。

老姚讓錢師母打開手機,幫她下載了微信APP,然后,添加了好友。老姚用微信發(fā)起語音聊天。

錢師母手機響起來。老姚教她按鍵接聽,然后掛斷,又按視頻聊天。這樣,哪怕我們相隔再遠,你能看見我,我也能看見你。

錢師母盯著視頻看,真是神了,她哈哈笑起來。打這個要錢嗎?

不要錢,要流量。

流量是什么東西?

就是網(wǎng),家里有網(wǎng)就行。如果在外面,就要花錢買流量了。

老姚拿起錢師母的手機,邊按邊說,還可以打字輸進去,這樣,不用發(fā)出聲音,就可以聊天。

可惜我是個睜眼瞎。錢師母一臉的惆悵。

中秋節(jié)那天,錢師母端來一只碗,碗里盛了四個獅子頭,拿香菇青菜燴的,上面撒了幾粒香蔥。

姚醫(yī)生,送給你嘗嘗,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看著就覺得好吃。

你中午燒什么菜呀?

燒個鯽魚。早晨買菜想喊你一起,想想你兒子媳婦都在家,又怕不好。

不提媳婦還好,一提,錢師母的火氣就上來了。都說女人家女人家,我那媳婦天天就曉得忙自己一張臉一身衣,上班拿個工資不得了了,家里的事,都是我的事,兒子還不敢講她半句。我也不敢多講,怕講多了,搞得他倆吵嘴。一家三口回家吃現(xiàn)成的,碗呢,媳婦都推給兒子洗,她說她要幫言言洗澡抹澡,其他的事,就沒她的了。家里的地,也沒人拖,言言動不動就坐地上,沒法子,就我拖。晚上,剛吃完飯,瓜子就捧手上了,言言看動畫片,他倆倒好,家里有一個比手機大些的東西,一個玩,另一個也坐過去,我這才知道,為什么那東西叫挨排的,可不是挨排的嗎,玩得不曉得多專心。也就那時候,我成多余的了。

老姚聽著,很能理解,但他嘴上還是說,錢師母,年輕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老人家能做多少是多少。你講的那個東西叫iPad的,英文字母的讀音。

錢師母神情有些恍惚。我們那會子,做媳婦的時候,怕婆婆,現(xiàn)在,老了,做婆婆了,又怕起了媳婦。你講這是個什么世道呢?

4

國慶長假后,那天錢師母去接言言放學回來,在小區(qū)外面遇到老姚。老姚說他到菜鳥驛站去拿快遞。錢師母說,我?guī)а匝耘隳阋黄鹑グ?。你那東西是不是在淘寶上買的?

你也知道淘寶?

錢師母說,我兒子媳婦總在淘寶上買東西。我怕他們的錢給人騙走了,總提醒他們,他們直翻白眼,說,哪有那么好騙的。不跟你講,跟你講你也不懂。

老姚一笑。

你下次教教我怎么買,可好?

好啊。

取快遞回來,路過超市,言言說他要買好吃的,三個人一起進去了。一位在挑東西的老太太說,瞧你老兩口真有福氣,大頭孫子好可愛啊,說時,還用手在言言頭上拍了拍。老姚和錢師母聽著,也不好解釋,一臉的尷尬。

老姚最后一次陪錢師母去看牙時,已是十月下旬,這次是最后工程做烤瓷,做烤瓷牙包括前期治療,一共只收了500塊錢,如果換作在醫(yī)院里,沒有1000塊是拿不下來的。

聽說做烤瓷那么貴,錢師母原本打算放棄的,是兒子堅持讓她做,還說這個價格很便宜了。

老姚說,你兒子支持你做烤瓷牙,算是孝順的。

兒子原來是孝順,娶媳婦后跟以前比,差多了。

老人家要求不要太高。婆媳之間相互體諒、相互理解為上。

錢師母不作聲。

路上,老姚說,你那天說晚上你就成多余的了,你可以在晚飯后到小區(qū)外面的廣場上跳跳廣場舞。

廣場舞我知道,有時候晚上我?guī)O子出去玩,看到過的。好多婦女,在那里跳啊跳的,還看到一男一女的摟著跳。

一男一女的摟著跳,那叫交誼舞。

交誼舞,你會跳嗎?

我年輕時是常跳的,后來老婆家英生病,再后來病情越來越重,我就沒有再跳過了。

哦,你想她吧?

想。

我家那個死鬼,是在工地上摔死的,我也想。人死如燈滅,說沒就沒了。

這么說時,兩個人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

當天晚上,趁著言言看動畫片、兒子媳婦一起在玩“挨排”的工夫,錢師母敲響了老姚的門。到了廣場,兩人起先是看,看著看著,雙腿雙手便動了起來。

老姚的雙腿雙手雖然在活動,但那根本不是跳舞。錢師母倒是像那么回事了,錢師母說她做姑娘時,每年春節(jié)都要和大家一起挨村表演跳舞。老姚說,怪不得你樂感這么好。

播放《遇上你是我的緣》時,錢師母跟著唱,跟她離得很近的老姚聽得真切,那聲音艾艾的,仿佛一個人呆在孤島上,一捧雨落進他的心里,他恨不得扯天扯地地哭上一場。

過了一會兒,有男男女女的在邊上跳交誼舞,一股熱血涌上來,老姚也跳起來,當然,他沒有摟著什么人跳,他一個人張開雙手,跳慢三慢四。年輕時,他的交誼舞跳得可不差,這一晃,都多少年了。身上跳得汗津津的,回家后洗了把澡,那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天漸漸冷下來,早晨出門,戶外的草地上覆了一層霜。前幾年,看到霜,老姚便覺得有一股寒氣從地下襲上來,朝著他身體里挪移,他會遏制不住地有一種絕望的感覺。他的活,死氣沉沉,了無生趣,是茍延殘喘的活。而今天,那霜,在他眼里,有一種晶瑩剔透感,陽光照上去,有彩色的光芒泛出來,慢慢地往上升騰,升騰的光芒跟天上的太陽銜接上,刺得他的眼睛一時間花了,他的心剎那間為之一暖。

半上午,敲門聲響起時,老姚正在剪指甲,他知道是錢師母,放下指甲鉗,起身打開門。

昨天兒子媳婦給我過生日,送一塊蛋糕給你吃。

老姚接過蛋糕放在餐桌上,謝了又謝,然后繼續(xù)剪他的指甲。老姚剪指甲是需要道具的,那就是往一只礦泉水瓶里裝了大半下小石子,在接近瓶頸處面對面地鉆了兩個小洞,一只放大鏡的柄從小洞里穿過去,這樣,放大鏡就固定住了。老姚剪手指甲時,把固定好放大鏡的礦泉水瓶放在高一點兒的餐桌上,剪腳指甲時,把固定好放大鏡的礦泉水瓶放在低一點的茶幾上,這樣對著放大鏡剪指甲,不至于誤傷到手指或者腳指。

錢師母看著老姚,她感覺很新鮮。自打跳廣場舞以來,老姚和錢師母之間的親近感往前又遞進了一層。擱從前,老姚是不可能當著錢師母的面剪指甲的。

錢師母發(fā)現(xiàn)老姚羊毛衫肩膀處一根線頭拖著,說,你別動,我用牙簽把線頭挑進去。邊挑邊說,不管什么衣服上的線頭,不能剪,要把線頭挑到反面,這樣衣服不會脫線。

錢師母,跟你后頭能學到不少東西。

我怎么覺著跟你后頭能學到不少東西呢。

說著,兩人哈哈大笑。

老姚每到下午幼兒園快放學的時候,提前下樓到小區(qū)外面,之前的與錢師母偶爾碰到,成了如今他的刻意安排和等候。然后,自然而然地,他們一起去接言言放學。

這天接到言言后,他突然問,姚爺爺,你每個月拿多少錢?

你這個小家伙,瞎問什么?錢師母輕喝一聲。

小孩子好奇,正常的。其實,老姚心里清楚得很,這么點兒小孩子,不可能想到這個問題,一定是大人說時,被他聽到了。還有,他記得以前言言叫他爺爺,而不是姚爺爺。一個一個的疑惑在心底浮起,他心里有些不快,更多的是自卑。

錢師母仿佛覺察到了,她說,我那媳婦,是該管的事不管,不該管的事瞎管。

沒事的。老姚嘴角往上翹了翹,那笑有些勉強。

當天晚上,媳婦燕玲在飯桌上說,我同事今天出去辦事看到言言,還問我,以前只聽你講過婆婆,現(xiàn)在公公也來啦?后來她看著錢師母說,你跟對門搞得那么熱乎干什么?我聽人講他有殘疾,那搖頭病發(fā)作起來,能把人嚇死。還有,他身上的陰氣重,你不覺得他家里陰森森的嗎?

錢師母胸口堵了一股氣,讓她肚脹心慌。

兒子志坤一旁吃飯,吃得格外的香。

娶了媳婦忘了娘。看著大氣不敢出的兒子,錢師母只好親自開口了。老話講,遠親不如近鄰,怎么就叫熱乎了呢?人老了,總有這個毛病那個問題的,哪個能保證自己永遠年輕?他身上的陰氣,他家里陰森森的,你是看見了還是摸著了?

“咚”,燕玲把飯碗重重地擱在飯桌上,言言一口飯含在嘴里,目瞪口呆地在三個大人臉上來回逡巡。

志坤依然香噴噴地吃飯。錢師母失望地剜了他一眼,端著飯碗站起身坐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

那天晚上,天上沒有下雨,但是錢師母放棄了去跳廣場舞。她怕老姚等她,但是媳婦說他們搞得太熱乎了,她也不敢去告訴老姚。老姚教會了她打微信,可是,媳婦在家,不好打微信。要不是睜眼瞎該多好,她就可以打字告訴他了。

5

那一夜,錢師母幾乎徹夜未眠。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她把自己的狗窩都沒保住。她現(xiàn)在還能做能動,在兒子家里做著不拿錢的保姆,以后,她再老些,七病八災(zāi)地不能動了,燕玲還不知道怎么把氣給她受。早先,她還可憐姚醫(yī)生,其實,姚醫(yī)生比她可強多了,人家有退休工資,有自己的窩,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就是怕萬一到不能動時,指靠不到人有點兒悲,可是,她能指靠到人嗎?這么想時,眼淚直往下淌。

早晨起床,頭像蕩雞蛋一樣的,錢師母卻不能裝佯,她淘米放在高壓鍋里煮稀飯,炒了兩個小菜,煮了四個雞蛋,蒸了四個從冷凍箱里拿出來的饅頭。洗漱好的一家人坐到飯桌前吃飯,錢師母卻是一點兒胃口都沒有,硬撐著吃了個白煮蛋。言言被兒子媳婦牽出門,留下她收拾鍋碗瓢勺。

天好,大太陽照得屋里亮堂堂的,錢師母舍不得浪費一個日頭,她把掛在陽臺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掛到外面的曬被架上。歇息下來的她,準備去菜場,想想冰箱里葷菜和素菜還有不少,就放棄了。一眼瞥見陽臺上長勢很好的綠籮和吊蘭,便去廚房拿把剪刀剪了兩捧,然后去敲老姚家的門。

門開后,錢師母說,快拿兩個杯子過來。

老姚看到錢師母手里捧著的綠植,明白了她的用意,趕緊拿出兩個玻璃杯分別接了大半下水,錢師母把綠蘿和吊蘭一一插進去,放在電視機邊的低柜上,客廳里一下子生機盎然起來。

老姚說,我以前也養(yǎng)花,自從家英去世后,我養(yǎng)什么都養(yǎng)不好,養(yǎng)花花死,在花盆里種點兒小菜都是蔫頭耷腦的?;üし蚴滦?,總覺得穢氣,就不養(yǎng)了。

老姚看著錢師母有些黃巴巴的臉,問,你是不是不舒服?是牙疼還是怎么不好了,要不要我陪你去醫(yī)院看看?

沒事沒事沒事,錢師母像是被開水燙著了似的,一邊擺手一邊連聲說。

錢師母這樣的表現(xiàn),讓老姚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也不好深問。昨天晚上天氣好好的,原本約定好,只要天好,他們晚飯后就去跳廣場舞,但是,昨晚老姚在廣場上等了好久都沒有看到錢師母。他想去敲門問一下,又放棄了,錢師母的媳婦每次看到他,那眼神都冷冷的,原本就自卑敏感的老姚覺得自己不能送上門去自討沒趣。

屋內(nèi)的空氣一時有些僵。還是老姚先開了口,錢師母,你上次說讓我教你在淘寶上買東西,你可有什么要買的,我來教你。

我正準備這兩天到街上去買兩套棉毛襯衣。

就在網(wǎng)上買吧,我?guī)湍阗I。說著,老姚轉(zhuǎn)身去房間取出手提電腦。打開后,老姚點開一個小人頭,喏,這個就是淘寶,這是我的網(wǎng)名,姚醫(yī)生。

姚醫(yī)生,這個女字旁,我認識,出門上廁所,要用到這個字。說時,錢師母一笑。那把頭一搖一搖的那個字,長得什么樣?剛說完,她又覺得問得不妥。

那個是提手旁,就是這個,搖。老姚邊說邊把這個字打了出來。

錢師母原以為老姚的姓,就是搖頭的搖。一時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老姚點開淘寶后,輸了幾個字,電腦上天女散花一樣地跳出來一大堆女式棉毛襯衣,錢師母眼花繚亂,都不知道該買哪個好了。

二人商議一番,決定買XL碼紫色貓人的。

我把錢給你,說時,錢師母去掏口袋。

你現(xiàn)在不用給,等收到衣裳了,如果你穿著合適再給不遲,如果不合適,我?guī)湍阃说簟?/p>

那好吧。錢付出去了?

對呀。

這面都沒見著,賣衣裳的人是人是鬼都搞不清楚,就把錢給他了?錢師母邊說,心里跳得咚咚的。那衣裳要是合適的話,我到時候怎么跟兒子媳婦講?我還是退掉吧。

錢師母,等衣裳寄來了,要是不合身,再退不遲。

媳婦說她跟老姚太熱乎了,她還找他幫忙買衣裳,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老姚看著錢師母的窘態(tài),心下當即明白了幾分。說,衣裳到了,如果穿著合適,你也喜歡,你就跟媳婦說是上街買的。你上街買衣裳的自由總是有的吧?

嗯。這么說時,錢師母心下又覺得憋屈得很。

快遞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了。從菜鳥驛站取回后,老姚就敲響了對過的門。

衣裳你試試看,合不合適。

昨天買的衣裳,這么快就到了?錢師母邊說邊接過包裹。

老姚轉(zhuǎn)身回家,把門虛掩著。

過一會,門被打開,錢師母走進來說,那衣裳好得很,顏色好,大小也好。我把錢給你,說著,數(shù)了278塊錢遞給老姚。

老姚擺擺手說,這個衣裳算我送你的吧。

那怎么行。你上次找人幫忙看牙,省了不少錢,我還沒還你人情呢。

這點兒小事,還提什么呀。老姚雖然嘴上嗔怪,心下卻是受用得很。

錢師母把錢壓在了老姚手心里,老姚想推辭,又怕她有什么心理負擔,收下了。

這時,樓梯上有高跟鞋的聲音響起來,錢師母一怔,臉上出現(xiàn)一絲慌亂的神情。當看見一個長發(fā)女人往樓上走時,她一下子平靜下來。這一切,被老姚盡收眼底。

天說寒就寒了。冬至前個把星期,老姚去買了蘋果、黃表紙、金元寶、銀元寶,還有家英在世時喜歡吃的黑芝麻酥糖。每年的清明和冬至,老姚都把上墳的祭品早早準備好,他希望這天快快到來,每次去見她,都有著回歸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一樣的感慨萬端。

當天下午,敲門聲響起來,站在門口的錢師母,右手捺著腰,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姚醫(yī)生,麻煩你幫我接一下言言可好?

進來坐吧。你腰怎么了?

不坐了,坐下去,起身麻煩。剛剛把曬在外面的腌魚腌肉往家收,也沒怎么用勁,腰就閃了。

你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不用,老傷。我把腰帶綁上了,過些日子就會好。

老姚看著雙腿一走一奓往家去的錢師母,同情地把頭搖了搖。

接到言言后,言言問,姚爺爺,我奶奶沒和你一起來呀?

你奶奶腰疼,來不了。

走到半路,看到一個做肉夾餅的攤子,言言不走了,他說,姚爺爺,我肚子餓了,你買一個,回家我奶奶把錢給你。

老姚原本想說,外面的東西不干凈,吃了不好,想想也是難得的,就沒有說出口,付六塊錢買下了。

當天夜里,外面下起了雨。老姚剛瞇瞪過去,就聽見對過開門的聲音,還有雜沓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人聲傳過來,是對門媳婦燕玲的。我說的吧,身體殘疾,必有心理殘疾。媽,我又拉了。是言言無力的聲音,接著,便是嘔吐的聲音。又是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關(guān)門的聲音。過了一會子,又是開門的聲音,緊接著是雜沓的腳步聲。再過一會,這些聲音統(tǒng)統(tǒng)消失,老姚睡了過去。

第二天上午,老姚準備出門去買菜,敲門聲響起,臉色蠟黃的錢師母站在門口,腿奓著,右手捺著腰。

你家昨晚怎么了?

錢師母一臉的慍怒。姚醫(yī)生,我一直拿你當好人,你才幫我接一次孫子,就搞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給他吃,小家伙夜里高燒,上吐下瀉的。

老姚把昨天下午買肉夾餅的過程完完整整地描述一遍。他說,難得的接一次,言言讓我買個肉夾餅給他,我能說不同意嗎?

唉,這個小家伙也真是淘氣。

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昨晚去醫(yī)院吊水,早晨回家睡著了。下午媳婦還要請假帶他去吊水。媳婦把我罵的,我都不敢回嘴。都是我作的孽哦。

后來的幾天一直陰雨綿綿,老姚每天下午都到那天買肉夾餅的攤點去看看,不僅肉夾餅攤子沒有,什么小吃攤點都沒有。

那事過去三天了,錢師母再也沒有來過他家。自從錢師母住到對門后,老姚的生活多了一點兒色彩,但是,這點兒色彩,海市蜃樓一般,快速地消失不見了。

那天,老姚站在廚房窗口,他看見走路還不是太利落的錢師母牽著言言往樓道這邊走。我媽說姚爺爺最壞了,害我又拉又吐又發(fā)燒又吊水。是言言稚嫩的聲音。不是的,怪你自己貪吃。是錢師母的聲音。老姚喉嚨一哽,再看時,錢師母和言言已經(jīng)不見了。

老姚快速出門,像往常一樣,在出門關(guān)門的那一刻,手在裝著鑰匙的口袋外面捏了又捏。腳步聲漸漸近了,老姚臉上堆滿笑容迎接著,可是,錢師母祖孫二人看都沒有看他,門快速地被打開,她二人迅速地閃進去,“砰”地一聲關(guān)上。來不及收斂的笑容還兀自地堆放在老姚的臉膛上,怔怔站在原地的他,看見對門的貓眼一黑,只一瞬間又亮堂了。他想錢師母不是成心不理他,是怕言言這個小小的人兒無意中跟他媽搬嘴巴,這么想時,心上熱乎了一下??墒牵匝陨蠈W都幾天了,錢師母再也沒來過他家,這么想時,心頭又涌起一股寒意。

他逃也似地轉(zhuǎn)身打開門回家,輕輕地推上房門,打上反鎖時,透過貓眼,他看到了一個之前沒有見過的黑色東西。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他重新打開房門,對過門框上赫然架著一個攝像頭。

那一瞬間,老姚整個人坍塌了下去,從肉體到精神。憤怒羞辱悲傷的火焰從心底噴發(fā)出來,把他的臉頰到眼睛都燒得血紅,他恨不得架個梯子去把那個探照燈一樣的東西摘下來,但是,只一秒鐘的工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什么用呢?無助的情緒無邊漫延。

這一夜,老姚幾乎徹夜無眠。

第二天上午,老姚讓頭昏腦脹的自己癱在床上,他不想起床,不想喝水,不想吃飯。

當天下午,估摸著錢師母去接言言放學的時間,老姚提前下樓站在了樓梯檔里,靜靜地等待。還好,期間沒有任何人前來。錢師母的腳步聲終于從樓上傳過來,一聲聲,一聲聲,敲在他的心坎上,有些陌生,又那么熟悉。

見到老姚,錢師母一驚,繼之,笑容浮上面頰,那笑容有些勉強有些僵硬。

我們都老了,為什么還要遭受這樣的委屈。老姚想去抓住錢師母的手,卻被她一扭身躲開了。

命,這就是命。錢師母的聲音哽住了,她抖抖索索地從口袋里掏出手絹,拭了拭眼角,深嘆一聲。姚醫(yī)生,你是好人,可是,好人也要認命。說時,她已經(jīng)閃身出去,老姚想追過去,他看見錢師母已經(jīng)走進了雨地里,一把黑色的洋傘慢慢撐開。

一陣頭暈?zāi)垦5睦弦?,拼命地深呼吸,他的頭還是像鐘擺一樣地搖晃震顫起來。他蹲下身子,把頭死死地抵在貼滿各色小廣告的墻壁上。雜沓的腳步聲傳過來,他慢慢站起來,緩緩向樓上挪動身體,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天終于放晴了,老姚仿佛病了一場。冬至當天,在凜冽的寒風里,老姚把祭品裝進拖車,踢踏踢踏地一路拉著來到家英墓前。祭品剛剛擺放停當,尚未說出一句話,淚水便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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