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擦嘴

1

宋小妃使盡渾身解數(shù)回到曉桐高中，成為一名實習(xí)人民教師。

學(xué)校新建了教學(xué)樓和辦公樓。

她一天三趟地往校長室跑，死皮賴臉，以表決心，“校長，我特中意那間小屋子?！崩闲ｉL的眼鏡滑到眼睛下面，卡在肉乎乎的鼻梁上隨時要掉下來，“小宋，看來你是真喜歡吶?！崩项^兒小眼睛一翻，同意把那間用來放教材的破舊屋子撥給宋小妃做辦公室，連同那張搖搖晃晃的棗紅色大辦公桌也留下來了。

宋小妃千恩萬謝退出校長室后找來幾塊木板，“嘭咚嘭咚——”敲了一上午把桌腿加固了。她使勁搖了搖桌子，滿意地笑了。

風(fēng)把陽光吹進(jìn)來，宋小妃在陽光里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趴桌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約摸十六歲的男孩蹦蹦跳跳走進(jìn)來，又黑又厚的鍋蓋頭像一頂帽子罩在白凈的臉上。

那男孩一直沖著宋小妃笑。

宋小妃連忙起身，快步迎上去，眼看著要拉上了，男孩突然不見了，她著急追上去，不小心撞門上。

一顫一抖，醒了，摸了摸額頭，有點疼?！澳X袋又從手臂上滑到桌上了吧?！彼涡″匝宰哉Z。

——一睡著就夢見這個男孩，不分白天黑夜。

宋小妃這樣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

2

15歲的宋小妃要上高中了，她考上了市重點高中，鼎鼎有名的曉桐中學(xué)。雖是喜事，但父母各忙各的居然忘了開學(xué)這事。宋小妃一向自立自強，隨便收拾收拾就奔學(xué)校來了。

可憐路上各形各色私家車，父母慈愛兒女懂事，一派祥和。宋小妃扛著大包小包擠進(jìn)新生報到處時已經(jīng)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在一片高高低低的注視下，宋小妃莫名覺得自己像是干了啥壞事等著被審判似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

就在這時，一陣響亮的喘氣聲成功地轉(zhuǎn)移了眾人的視線。宋小妃偷偷應(yīng)聲望去，只見一個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移動過來，兩手拖著大袋子，背上一個，脖子上還掛一個，烏黑烏黑的頭發(fā)橫七豎八地在雪白的額頭上開了花。

宋小妃心想，好家伙，比我還壯烈！

那人走近了宋小妃才看出來是肖貴妃。

她連忙攔住他，“你家可是曉桐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豪，少爺，體驗民間疾苦來了？”

“車半路壞了，我就自己來了。”這個叫肖貴妃的男孩歪著腦袋瞅了瞅宋小妃手里的報到單，笑了，“真巧，我也是十班的。”

高中第一堂課是數(shù)學(xué)課，任課老師是一位清瘦的年輕小伙，說不上帥氣，確也個性鮮明，把教具瀟灑地往講臺上一放，推了推眼鏡，“請叫我陳先生！”高中生涯就這樣在一陣一陣笑聲中開始了。陳先生激情高昂地講了半節(jié)課后便要叫學(xué)生上黑板做題。他看了看雪白嶄新的座位表，饒有興趣地說：“天賜良緣呀，我們班有兩位妃子，那就有請兩位妃子來做題吧——肖貴妃，宋小妃。”

肖貴妃站起來時，全部先是一驚，接著哄堂大笑，陳先生尷尬地咳了咳。

宋小妃記得自己第一次知曉他的名字時也是這樣的反應(yīng)。

那是幼兒園第一堂課，小朋友們依次上臺自我介紹。一個小男孩面紅耳赤上了臺，兩只小胖手在身體兩側(cè)不知所措，“大家好，我叫……叫……叫肖……肖……貴妃……”

宋小妃笑得差點從小椅子上跌下去。

小男孩的臉急得更紅了，踮起腳尖開始奶聲奶氣解釋：“我爺爺去世前囑咐我爸，以后第一個孩子甭管男女，就叫肖貴妃?！毙∧泻㈦p腳一踮一落，臉上的肉隨著顫動，一上一下的，滑稽極了，宋小妃等人笑得更厲害了……

這回宋小妃自是沒有笑，大大方方上去做題了，好歹為又一次身陷窘境的肖貴妃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當(dāng)天晚上，宿舍里的女生們嘰嘰喳喳，一時為肖貴妃和林澍兩個人誰更帥爭論不休。

宋小妃對此不感興趣，直到舍友們說到肖貴妃今天來報到時明明坐著豪車忽而鉆出步行，“真是個怪胎！”

“怕顯露了身份被搶劫綁架呀！”

……

宋小妃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兒早上自己應(yīng)該是從肖貴妃家的車旁經(jīng)過，莫非……

第二天，她找到他，“你是怕我難堪，故意走路的嗎？”

“是啊?！毙べF妃一臉諂媚的笑，等著被夸贊感激。

宋小妃并不領(lǐng)情，“早說了不要對我這么好。您那點愛心還是放到那些鶯鶯燕燕身上去吧?！?/p>

還是幼兒園第一堂課，下課了，小朋友們都出去玩了，受傷的小男孩伏在桌上擦眼淚。

笑話人家終歸是不對的，不對就會滋長愧疚。

宋小妃走過去像大人一樣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不哭了，不哭了，我知道你爸爸這是孝順，你更孝順?！?/p>

小男孩抬起頭，鼓起腮幫子想求得一個確切的說法。

宋小妃使勁點頭，“真的！”

小男孩即刻破涕而笑，掏出一根糖給她，“以后，我會一直對你好。”

小男孩不僅孝順，而且還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打那以后，果真就圍著宋小妃團團轉(zhuǎn)。剛開始還挺和諧美滿的，到了初二，情竇初開的年紀(jì)，花樣美男肖貴妃總圍著相貌平平的宋小妃轉(zhuǎn)就天理不容了。宋小妃因此收到數(shù)不清的紙條，內(nèi)容無非是叫她有點自知之明遠(yuǎn)離肖貴妃，更有甚者詛咒她永世找不到男朋友。

宋小妃把氣全撒到肖貴妃身上，“你以后別老跟著我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她并不討厭他，只是有他在側(cè)，她愈發(fā)覺得自己各種差勁，差勁到連活著都危害了空氣質(zhì)量。

而肖貴妃不僅沒有配合她，反而更加殷勤，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我也早說了，你說的不算?！毙べF妃說完搶過宋小妃手里的飯盒，一邊跑一邊搖，“想吃飯就跟我來啰！”

3

全班女生都在想方設(shè)法博得兩大男神的愛心。

宋小妃卻在躲避肖貴妃十幾年不間斷的噓寒問暖。

怎奈身體不爭氣，秋轉(zhuǎn)冬后，一直感冒。

一天，宋小妃在走廊上隨便抓住一個人，有氣無力地央求著：“好心人，麻煩你幫我請個假，我……咳、咳、咳……咳、咳、咳……”

“你睡我那兒去吧，正好空著一個坐北朝南的房間?！?/p>

此等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把宋小妃驚得不輕。她不得不睜開眼，果然是肖貴妃大咧咧立在跟前。

宋小妃一時無言以對。

肖貴妃笑了，驕傲地甩了甩頭發(fā)，“別抓著我不放了，我這就去向老師申請?！?/p>

當(dāng)晚，宋小妃就睡到肖貴妃的出租房里了。

她怪不好意思的。

肖貴妃倒是無所謂，端著手機對著她“咔嚓”來“咔嚓”去，“我是貴妃，福大命大。來，用力咳一個，趁你感冒流鼻涕，拍一張糗照，刷新之前的記錄！”

宋小妃完美地避開他的不正經(jīng)，指著他的黑眼圈，“不是擔(dān)心你被傳染，我的意思是，你每天晚上到我房間里給我掖被子那么多次我都知道，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款待……”

肖貴妃揉揉眼睛，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濃密的長睫毛垂下來，給白凈的臉頰投上一抹淡淡的陰影，“我媽花高價請的陪讀阿姨，照顧兩個跟照顧一個沒區(qū)別，你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就當(dāng)我養(yǎng)了一只小寵物?！?/p>

宋小妃狠狠揪了一下肖貴妃，“等好了就立即搬回學(xué)校宿舍去！”

這一睡就睡到第二年夏天。

本不想搬的，無奈那些暗戀肖貴妃的女生們聯(lián)名寫信至校長信箱，指明肖貴妃從級部前十跌至級部第七十名，是因為跟宋小妃談戀愛了，還住到了一起！

校長顯然不愿意相信眼前這個英俊的學(xué)霸會跟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后進(jìn)生扯到一起，他扶了扶眼鏡，小聲問身旁的老師：“意見信上沒寫錯名字吧？眼前這個女生是宋小妃嗎？”

宋小妃沖過去幾乎撞到校長的鼻尖，“沒錯，我就是宋小妃！我確實住在肖貴妃的租房里。但是我們沒有談戀愛，湊合著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睘榱粟A得校長和在座各位老師的信任，宋小妃說完后當(dāng)場把肖貴妃爆揍一頓，

“現(xiàn)在信了吧?！?/p>

這事算是了結(jié)了。

可是，看著肖貴妃鼻青臉腫的上課，多少有些慚愧。

于是寫了張紙條傳過去。

很快，紙條回來了，多了一個火紅火紅的圓圈，原來把“對不起”寫成了“對比起”了！

宋小妃被自己蠢得一愣一愣的，隔著五顆認(rèn)真聽課的大腦袋瞅了瞅肖貴妃，那家伙正盯著自己笑呢。

宋小妃小嘴一撅，發(fā)誓這輩子不會給肖貴妃道第二次歉。

4

只能說是天賜孽緣。

也不知道是誰在林澍的桌腿上纏了一根鐵絲，又恰巧勾住宋小妃的褲子，只聽得“呲啦——”一聲，疤痕就這樣突然跌進(jìn)陽光里，驚慌失措地等待著驚詫，嫌惡，同情等神色。林澍很自然地掃了掃宋小妃右腿外側(cè)，露出天使一樣的笑容，“有點特別，有點可愛?！边@話像柔軟的裙擺滑過肌膚，宋小妃仿佛重生了一般，她頓時斗志昂揚，惶惶不安地默許了一場無恥的勇敢。

她怯怯地把心思告訴肖貴妃。

怎料肖貴妃的反應(yīng)駭人：“你不能喜歡他！否則跟你絕交！”

本想借傳話筒用用，哪知傳話筒像漏電了一樣把宋小妃擊得外焦里嫩，喜歡誰屬于思想情感層面的，我自己都管不住，你還能管理好？再說了，我們之間的友誼要好到可以撒嬌耍賴胡攪蠻纏威脅的地步了嗎？

可是，想要靠近以冷漠無情著稱的林澍，供奉好男女通吃的肖貴妃是目前唯一的路徑。

“我就是覺得他長得有點好看，僅此而已。”宋小妃靈機一動，奉上一個嫵媚的笑容，“我和你才是天賜良緣。”

結(jié)果自是雙方喜笑顏開。

暗處彼此都有了心思。

這不，肖貴妃搬進(jìn)學(xué)校宿舍了，同林澍一個屋，成天給林澍講宋小妃的糗事。

此舉樂倒了一大批女生，卻激怒了宋小妃。

“你誠心要攪黃，是不是？”

“僅是閑來無事說來樂呵一下。就算我在他面前幫你美言千萬句，他也不會看上你的。”肖貴妃說完還朝宋小妃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坐等她出洋相的樣子。

宋小妃又氣又惱，不管手里拿的啥就往肖貴妃腦門上砸，不料這回鬧大了，圓規(guī)插在肖貴妃腦袋上一時半會兒沒掉，血慢悠悠地流到脖子里。

最后在手術(shù)室里把圓規(guī)取了出來。

絕對的校園暴力事件！

宋小妃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做檢討，又當(dāng)著雙方父母的面給肖貴妃鞠躬道歉。

這還不算完，那些給肖貴妃寫紙條的女生紛紛掉頭給宋小妃寫：

“請你不要欺負(fù)肖貴妃！”

“你上個月把他手臂掐紫了，淤青還沒消，你上周把他左邊下巴刮出血了，你現(xiàn)在居然動用了武器，我看著多么難過呀……”

“我看你還是轉(zhuǎn)校算了！”

等等，等等。

真是一日閱盡曉桐花。

曉桐高中治學(xué)甚嚴(yán)，其中一條便是被超過三十名以上的學(xué)生聯(lián)名建議轉(zhuǎn)學(xué)的定要轉(zhuǎn)學(xué)。喜歡肖貴妃的何止三十人！

宋小妃不得不低聲下氣量身定制了一身圖文并茂的套裝，賤兮兮的蠟筆小新表情和華文宋體“宋小妃誓死不再欺負(fù)肖貴妃”，方才堵住了悠悠眾口。

等到肖貴妃返校后看到她這一身裝扮，笑抽了，“哈哈，哈哈，來年我爸公司年會，請你去演蠟筆小新啊，哈哈……對了，我住院的這些日子里，有沒有很想我?。俊?/p>

說不想是假的，說想，又不是對方期待的那種想。

干脆閉嘴。

肖貴妃不依不饒，“聽說你吃飯時拿上我的飯盒，打好了飯菜，在食堂找了一圈沒找著人，偷偷掉了眼淚，是不是？”

“我那是餓的?！?/p>

肖貴妃還想繼續(xù)糾纏她，卻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女生拖了過去。

因為動手術(shù)取圓規(guī)剃的光頭現(xiàn)在長成了板寸頭，平日被頭發(fā)遮擋住的好看的邊邊角角盡數(shù)露了出來，再加上被上帝之手精心摩挲過的絕妙的頭型，肖貴妃愈發(fā)帥氣了。

這令宋小妃難過。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越長越好看，家境一直好，成績一直好，性格脾氣好，有好多好多專一又專業(yè)的迷弟迷妹。同時，這世上還有一些長相和人緣一般，家境和成績起伏不定的人。

宋小妃看著人群中熠熠生輝的肖貴妃，心不知不覺隱隱作痛，她平生頭一次有了因不能心安理得在他身側(cè)而懊惱的情愫，但她馬上告訴自己無非是愧疚心理在作祟罷了。就好比肖貴妃不在的這半個月里，宋小妃只覺萬事無趣都沒怎么笑過，一心盼著他早日歸來，又時不時幻想著他就此變蠢一點變丑一點，倆人就比較般配了……胡思亂想到人形憔悴，把自己嚇到，最后一拍腦門，宋小妃，你要知道，制造流血事件，是不對的，是要問心有愧的！

5

學(xué)校宿舍沒有熱水又不能燒水，要用熱水瓶或是水桶去開水房打水，一熱水瓶要3毛錢，一桶是1塊。

一天中午，兩人一前一后從開水房出來，像往常一樣把錢交給門口收費的中年婦女。不料，宋小妃像病毒一樣被攔截：“這位同學(xué)，你給錢了嗎？”

“給了?！?/p>

“行了，行了，走吧，就算你給了?！敝心陭D女忙著收錢。

這下宋小妃就不樂意了，那么多人看著呢，畢竟也是在全校師生面前發(fā)過言的下臺時經(jīng)過豬圈時豬兒們都嗷嗷叫喚以示佩服的風(fēng)云人物，“什么叫做算給了，給了就是給了，三個油光錚亮的硬幣！”

“你這孩子脾氣怎么這么大呢！”

“那你還冤枉人呢！”

……

走在后面的肖貴妃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把宋小妃往身后一拉，做足了護食的架勢，“想怎樣？”

爭辯著爭辯著就吵起來了。

推推搡搡，人多腳雜，一個同學(xué)被絆得馬上要摔成四腳朝天，脫手的熱水瓶在距離地面不足一米的空中艱難地畫了一道弧線后往下掉，宋小妃眼疾手快，伸手抱住熱水瓶，怎奈瓶身太滑溜，恰巧宋小妃又有著一年四季勤抹護手霜的良好習(xí)慣，熱水瓶繼續(xù)下落，眼看就要砸到肖貴妃腳上，宋小妃一著急把自己的腳伸到肖貴妃的腳上面。一陣“嘭咚——”“哎呀——”過后，倆人急忙就地脫掉鞋襪——已然成了紅燒豬蹄，兩只！

旁人一臉懵逼地看著宋小妃：“敢問這位女俠，你這是救人吶還是自殘吶？”

這件事最后報到教導(dǎo)處那里，罰寫檢討。

盛夏的綠色更加自然流暢，連帶著陽光也格外溫柔。倆人握著紙筆懶洋洋地坐在小屋子里，快睡著了。

肖貴妃打了個哈欠，又重新趴到棗紅色大木桌子上，像小貓兒蜷在自家陽臺上曬太陽一樣閑適自在，“這是我第一次寫檢討?！?/p>

宋小妃羞紅了臉，“連累你了……”

“有本事就連累一輩子唄！”

“肖大少爺，你這張破嘴什么時候才不胡說八道呀！”

“從沒胡說八道?！边@個十六歲的男孩一直沖著宋小妃笑，又黑又厚的鍋蓋頭像一頂帽子罩在白凈的臉上，“真想一直坐在這屋子里，趴在大木桌上，曬著太陽，看你中二，犯傻，出糗?！?/p>

肖貴妃直勾勾的眼光就像CT，直接照進(jìn)宋小妃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這件事情過后，宋小妃加緊了追求林澍的步伐。

一年一度的暑假即將到來，絕好的時機。

一天晚自習(xí)后，宋小妃抓著手機躡手躡腳溜到一僻靜處。這有一截老舊矮墻，夾在兩棟廢棄大樓間。她已然忘了白晝一天風(fēng)雨，興沖沖爬到矮墻上撥通了林澍的電話，劈頭蓋臉開始叫喊：“林澍，我跟你說——”

“轟隆——”一聲巨響，矮墻塌了，宋小妃摔了下來，接著被滾落下來的土磚砸得雌雄不分六親不認(rèn)。

直到翌日清晨才看清是自己老母親在說話：“阿彌陀佛，你終于醒了！得虧林澍告知貴妃，貴妃率先找到你，大家及時把你送到醫(yī)——”宋小妃不等親媽說完立馬勾住肖貴妃的手，雙腮帶赤，眼含秋波，“林澍，謝謝你……”

眾人面面相覷，肖貴妃和老母親齊齊跌坐到床上。

勝利總屬于百折不撓的人，宋小妃深諳這個道理，于是決定再次進(jìn)攻。

林澍是美術(shù)特長生，打進(jìn)曉桐高中前就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房子方便提高專業(yè)能力。

宋小妃第一次不請自來。

她就像一絲風(fēng)，穿過細(xì)細(xì)密密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瓜果間的縫隙，穿過蕾絲布料上千姿百態(tài)鏤空的小孔，卷足了一身溫暖要撲向他。

“喲，迫不及待呀！”開門的竟然是肖貴妃，頂著一張白花花令人生厭的臉。

“你在這兒做什么？”

“似我這般帥不可當(dāng)，自然是做模特??！”

宋小妃不想搭理他，翻了個白眼進(jìn)屋了。

林澍正在擺襯布，看她進(jìn)來盛情邀請：“一起來吧。”

宋小妃的內(nèi)心是拒絕的，轉(zhuǎn)念想到做了模特之后林澍會支著鉛筆對自己比比量量瞄瞄覷覷，便美滋滋地應(yīng)允了。

6

“就知道你居心不良！”

兩個人又杠上了。

原因是肖貴妃把林澍畫的雙人像印到衣服上了，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各一件。

“居心奇好，你沒看見你又白又美嗎，我特地要求給你美顏一番。”

“那我額頭上的便秘一樣的蠟筆小新算怎么回事？”

“為了搭配你的氣質(zhì)啊！”肖貴妃說完扛起一袋子瓶瓶罐罐一溜煙跑了。

宋小妃在后面追著，也拖著一個大袋子。

她越來越看不懂他了。一個明明可以無憂無慮在世界各地的空調(diào)房里打游戲看書寫字的富二代，偏偏整天穿著圖案清奇顏色夸張的衣服溜街串巷撿垃圾，我白天撿垃圾晚上在超市里做推銷員是因為我爸媽生意接連失敗欠下不少外債，肖大少爺，你是為何？因為我嗎？若是為了我，也不見你把紙皮礦泉水瓶贈予我啊，反而還與我爭搶，演得跟多缺錢似的。

“祝你今天拎著大垃圾袋鉆進(jìn)你爸的奔馳小跑后被臭罵！”

肖貴妃朝她做了個鬼臉，“那敢情好啊，最好是被罵得半身不遂，看你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