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楠
“讓我先嘗一口!”“慢點兒吃,燙!”沒錯,我是一枚名副其實的吃貨。我不僅享受美食的樂趣,也熱衷于制作美食,盡管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不過,沒事!生活不就是如此嗎?當(dāng)遇見回味無窮的美食、美不勝收的景色時,我常會用筆記錄心中澎湃的感情,若能使定格的文字跳躍起來,進入大家的味蕾、眼眸和心靈,就是我莫大的快樂了。我愛好廣泛,唱歌、繪畫、旅游、寫作,但是愛生活、愛寫作是我永恒的追求。
清脆的鳥鳴聲在耳邊響起,一陣清爽的風(fēng)如甘甜的泉水沐浴著臉龐,青山的那頭,羞澀的太陽從朦朧的云霧中穿過,陽光灑下大地,像是罩上了一層金黃的細(xì)紗。每天,我都是從這樣的早晨中醒來。
我是一個稻草人,干枯的稻草編織而成的身體,依靠著一根十字形的支架,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草帽,脖頸上圍著一條灰色的布,站立在一片廣闊無垠的稻田上。稻田的主人常常在這個時候來,身后總跟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她為了趕上大人的腳步,不得不走幾步跑幾步。小女孩的身后又跟著一只大黃狗,它一邊走一邊甩著稻穗似的大尾巴,緊緊地跟著。主人在稻田中干活,小女孩在一旁玩耍,她一會兒在沒過肩膀的稻群中與大黃狗捉迷藏,一會兒又蹲在野花群中挑選美麗的花。小女孩摘了一朵鮮艷的黃花,走到我面前,輕輕地插在我的頭上,往后退了幾步,端詳了幾眼,覺得不滿意,便又輕快地跑向一片狗尾巴草叢,拔了一根枯黃的狗尾巴草,又輕快地跑了回來,兩只小辮在背后一上一下地躍動。
小女孩把狗尾巴草也插進了我的頭上,跟剛才一樣,退后幾步,仔細(xì)地端詳著我,滿意地笑了,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白牙。
太陽漸漸升高,主人時不時擦擦額頭的汗,又繼續(xù)埋頭干活。小女孩跑累了,也出了不少汗,她把外衣脫了掛在我的肩上,和大黃狗一起躺在稻田中,愜意得很。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稻子顯得越發(fā)的金黃,發(fā)出隱隱約約的光。忽然,一陣風(fēng)閃過,主人站直了身子,享受著片刻的涼意。風(fēng)邀請稻穗一起舞蹈,翻涌起一層又一層的金黃的稻浪。
太陽慢慢地走到了青山下,主人很快就收拾好工具,叫喚著小女孩。小女孩急急忙忙地起身,拿上外衣,便像鳥兒似的飛到了大人身邊,大黃狗也隨之跑去。主人慢悠悠地散步在狹長的小路上,牽起小女孩的手,與她嬉嬉笑笑地談?wù)撝裁矗簏S狗在兩人身后也興致勃勃地聽著。遠(yuǎn)處,一個老農(nóng)牽著一頭老牛在夕陽的余暉中走著,如同一幅剪影畫,黃黑相襯。在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般,似乎沒有什么可著急的,僅僅停留在這刻就足夠。
鳥兒從天際輕盈地滑過,發(fā)出悠長凄冷的聲音,一剎那打斷了我的思緒。人已走遠(yuǎn),太陽快沒入地平線,四周陷入了漆黑和寂靜,只有我一個稻草人了。
一天過去了,我靜靜地站立在這片稻田中間,寒冷的夜,風(fēng)兒也變得冷了,四周一篇寂靜。偶爾我聽到幾聲清脆的蛙叫,抑或是幾只在夜間覓食的松鼠,它們見了我,似乎知道了什么,嗖的一聲,從我的身邊溜走了。
我抬頭望了望布滿星星的夜空,如水的月光靜靜地灑在我的身上。人有家可歸,就連鳥兒也有窩可回,但我呢?只能孤零零地站立在這片黑夜中,寒風(fēng)冰雨作伴,漆黑孤寂隨行。在某個時刻,我仰望著碧空下肆意飛翔的鳥兒,心中有一股強烈的欲望——多想隨它們展開翅膀一起飛去啊,飛向遠(yuǎn)方,飛向一個全新的地方。但我不行,也不能,我已深深地扎根于這片土地,我的汗水就是賜給土地的雨水,我的雙臂就是土地的港灣。在遠(yuǎn)方,可能有清澈透亮的池塘,可能有波濤洶涌的大海,但都比不過這兒的一條平淡無奇的小溪;在遠(yuǎn)方,可能有艷麗的玫瑰叢,可能有芳香四溢的薰衣草田,但都比不過這片金黃的稻田。
一年又一年,我身邊的稻田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我也慢慢地變得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漸漸地剝落,頭頂上的草帽也不知什么時候被那無情的狂風(fēng)吹走了,那條圍巾也變得破爛。我多想自己能有一套全新的衣服。
忽然有一天,我正靜靜地觀賞著主人彎腰收割金黃的稻谷,主人把剛剛割下的稻草綁在我的身上,我穿上了新衣服,一下子變得非常美麗。他搖了搖我的身子,露出滿意的微笑。
我知道,我只是一個稻草人,我的使命就是守護這片稻田,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趕走鳥雀和松鼠,哪怕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我是一個稻草人,一個默默堅守著腳下那片土地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