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興榮 王玉貞

（1.山西大同大學文學院，山西大同037009，2.山西大同大學美術(shù)學院，山西大同037009）

前些時從朋友處獲得一張金代墓志銘拓片，碑文保存較為完整，字跡清晰可見。經(jīng)核查，該文未被《金文最》《全遼金文》《全金石刻文輯?！返冉鸫恼驴偧腿珍?，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以下即對此碑文涉及的相關(guān)人物和史實做一簡要考釋。

一、碑文全文

碑文正上方碑額為“故征事郎長葛縣簿郭公墓志銘”13個篆字，最右側(cè)三列分別為篆者、書者、撰者題署，最左側(cè)下方為刊石者題名。碑文正文縱向40字，橫向27字，約1000余字?，F(xiàn)將全文謄錄如下：

故征事郎長葛縣簿郭公墓志銘/

奉議大夫試武寧軍節(jié)度副使兼徐州管內(nèi)觀察事驍騎尉借紫金魚袋張師穎篆/

奉政大夫試尚書戶部郎中驍騎尉借紫金魚袋李仲略書/

征事郎德順州軍事判官李樞譔/

公諱延慶字世卿其先家于澤之晉城源漳高祖諱純前宋時調(diào)寧化軍司戶參軍曾大父諱琦大父諱/規(guī)俱業(yè)儒術(shù)父諱永堅潛德弗仕公自幼稺穎悟莊厚大父規(guī)嘗撫其背而言于親友曰吾閱人多矣未/有如此子者異日必興大吾門及長果勤于學博貫經(jīng)傳鄉(xiāng)府校藝屢居上游處家以經(jīng)術(shù)教人門弟子/中巍科者多矣宗族中有貧乏不能自濟從富民質(zhì)其子者公憫其然遂以己財贖之殊無少悋公事父/母盡孝居喪哀毀過制藹聞鄉(xiāng)曲方議其孝廉之舉會明昌初/詔下有司凡舉人四赴廷試者特賜同進士第公得預此選鄉(xiāng)黨遂寢其議初任涇州教授其/西州邊鄙居學生徒止五七人公常盡誠訓誨致李英李守節(jié)輩相繼登第涇民嘆之曰真所謂破天荒/也秩滿為端氏簿善于從政以寬猛相濟裁決如流吏民畏而愛之會本州刺史李公與公舊契令權(quán)廳/事時值歲兇餓殍相枕于道路公與刺史李公議申上司因得賑濟所活者不可勝計提刑體察目公為/清疆吏累遷征事郎尋調(diào)許州長葛縣簿公到任署事未及期月輿民已播其治聲豈意宏才位止于此/承安三年五月十九日以疾終于官享年五十有九長葛之民無老無幼莫不悲泣其子安中護喪以歸/公之夫人鄭氏克全婦道以承安二年二月十九日以疾終于家一子曰安中習進士舉才學俱贍有父/風女五人長適李榮次適承奉班陳天錫次適 次適進士王輪有聲場屋次未行孫男一人曰涇孫/孫女二人長適高晦余幼其子安中卜以承安三年八月丙寅朔十九日甲申葬公于縣之移風鄉(xiāng)招賢/里郝家莊先塋之側(cè)鄭氏祔焉未葬之前其子含泣狀公之行丐銘于樞而言曰先君無德而稱之是誣/也有德而不稱是不孝也欲求發(fā)明先君鄉(xiāng)里所知之行以傳于后且以蓋孤弱不孝之惡樞忝里闬之/舊聞其言而哀之義不得辭姑敘其梗概云爾銘曰/

晉城源漳 公家舊廬 曾祖而下 奕世業(yè)儒 皆有潛德 倦游仕途 公幼潁悟 性識特殊/祖撫其背 稱賞不虛 闕人多矣 曾未有如 生子若此 必充吾閭 及長力學 博貫群書/鄉(xiāng)府校藝 甲乙屢居 經(jīng)術(shù)教人 濟濟生徒 薦中巍科 何其多乎 粵有宗族 至甚貧無/乃質(zhì)其子 以濟朝晡 公加矜恤 己財代輸 公之事親 其孝無踰 公之居喪 其哀有余/鄉(xiāng)曲藹聞 聲名甚都 欲舉孝廉 于朝薦諸 適有明詔 恩榜見收 眾議乃寢/公志少酬 初任教授 盡誠涇州 二李擢第 皆公之由 為簿端氏 善政可謂 濟以寬猛/吏民愛畏 郡守李公 與公舊契 委以權(quán)廳 會值兇歲 流民餓殍 道路相繼 公與郡守/得請賑濟 所活之人 不可勝計 上司察知 系清強吏 長葛再簿 下車署事 未及期月/輿民賴利 遽爾捐館 老幼涕泗 公寔宏才 不載高位 命也如何 莫致而至 有子克紹/家風不墜 護喪以歸 涓吉奠瘞 葬招賢里 祔以鄭氏 勒石昭德 傳之萬祀/

呂忠刊

二、碑文的篆者、書者、撰者考釋

（一）篆額者張師穎

張師穎，生平不詳，《金史人名索引》《金代人物傳記資料索引》《中國文學家大辭典·遼金元卷》《遼金史辭典》《金代書畫家史料匯編》等工具書中皆未收錄。根據(jù)碑文可知，篆額時張師穎的官階為奉議大夫，為正六品下；官職為武寧軍節(jié)度副使兼徐州管內(nèi)觀察事，為從五品。按金朝官制，“凡除拜，尚書令、左右丞相以下，品不同者，則帶‘守’字。左右丞則帶‘行守’字。凡臺官、御史、部官、京尹、少尹、守令、丞、簿、尉、錄事……令丞，王府官，散官高于職事者帶‘行’字，職事高于散官一品者帶‘守’字、二品者帶‘試’字，品同者皆否?！盵1](元)脫脫等.金史(卷 55).百官一.中華書局,1975.(P1231)因此碑文題署中稱“奉議大夫試武寧軍節(jié)度副使兼徐州管內(nèi)觀察事”。又據(jù)《金史·地理志》可知，徐州隸屬于山東西路，為下州，武寧軍節(jié)度。北宋時為彭城郡，金朝貞祐三年（1215）九月改隸河南路，下領(lǐng)彭城、蕭縣和豐縣三縣[2](元)脫脫等.金史(卷 25).地理中.中華書局,1975.(P614-615)。借紫金魚袋，指官員的服色和佩帶。紫即服紫色。按金朝大定官制，公服，文資五品以上官服紫，六品、七品服緋芝麻羅，八品、九品服綠無紋羅。應武官皆服紫。凡散官、職事官皆從一高，上得兼下，下不得僭上[3](元)脫脫等.金史(卷 43).輿服上.中華書局,1975.(P982)。金魚袋為鯉魚狀金符。據(jù)《金史·輿服志》可知，“帶制……，一品玉帶，佩金魚。二品笏頭毬文金帶，佩金魚。三品、四品荔枝或御仙花金帶，并佩金魚。五品，服紫者紅鞓烏犀帶，佩金魚；服緋者紅鞓烏犀帶，佩銀魚。武官，一品、二品佩帶同，三品、四品金帶，五品、六品、七品紅鞓烏犀帶，皆不佩魚。”[3](P982)也即四品以上官皆可佩金魚，五品則區(qū)別對待，五品以下皆不可佩帶金魚袋。據(jù)此，則篆額時張師穎的官階為正六品下，是不夠資格服紫和佩帶金魚袋的。因此，只能借紫服，才能佩帶金魚袋。

（二）撰文者李樞

李樞，生平不詳，《金史人名索引》《金代人物傳記資料索引》《中國文學家大辭典》《遼金史辭典》《金代書畫家史料匯編》等工具書中亦皆未收錄。根據(jù)碑文可知，撰文時李樞的官階為征事郎，從八品上；官職為德順州軍事判官。德順州隸屬鳳翔路，為上州、刺史州，軍事判官為從八品。北宋時為德順軍，金初隸熙秦路，皇統(tǒng)二年（1142）升為州，大定二十七年（1187）改隸鳳翔路，貞祐四年（1216）四月升為防御（州），十月升為節(jié)鎮(zhèn)（州），軍曰隴安。下領(lǐng)隴干、水洛、威戎、隆德、通邊、治平六縣[1](元)脫脫等.金史(卷 26).地理下.中華書局,1975.(P645-646)。

（三）書碑者李仲略

李仲略，字簡之，號丹源釣徒，澤州高平人，《金史》卷96有傳[2](元)脫脫等.金史(卷 96).李仲略傳.中華書局,1975.(P2127-2129)。大定十九年（1179）辭賦進士[3]《中州集》作大定二十二年（1182）進士，誤。參見元好問.中州集(卷2).李承旨晏.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100-101.金人孔叔利《改建題名碑》于大定十九年張行簡下載其姓名，參見張金吾編纂.金文最(卷83).中華書局,1990.1210.薛瑞兆《金代科舉》對此已作辨正，參見薛瑞兆.金代科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133.，歷仕為代州五臺主簿、韓州軍事判官、澤州晉城令、尚書省令史、翰林修撰兼太常博士、左司都事、澤州刺史、戶部郎中、吏部郎中、吏部侍郎，兼翼王傅、宛王傅，終于山東東西路按察使。泰和五年（1205）卒。性豪邁，有父風，臨事明敏，章宗喜其俊快，比為“脫帽鶻”。嘗有集傳于世，惜今已佚。現(xiàn)僅存詩3首[4](金)元好問.中州集(卷2).李承旨晏.102；卷10.醉軒姚先生孝錫.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507.薛瑞兆,郭明志編纂.全金詩(第2冊).南開大學出版社,1995.365.，存文1篇，即《應州重建廟學碑》[5](清)張金吾編纂.金文最(卷 77).中華書局,1990.(P1117)。

根據(jù)碑文可知，書丹時李仲略的官階為奉政大夫，為正六品上。官職為尚書省戶部郎中，為從五品。勛級為驍騎尉，正六品。如前所述，因其職事高于散官二品，因此題署中稱“奉政大夫試尚書戶部郎中驍騎尉”。同理，書丹時李仲略的官階和官職皆不夠資格服紫和佩帶金魚袋的，只有借紫服才能佩帶金魚袋。

三、碑文中所記相關(guān)人物

（一）墓主人郭公延慶及其家族與親屬

1.郭延慶及其家族。

據(jù)碑文可知，郭延慶，字世卿，祖籍澤州晉城源漳，今晉城市沁水縣有漳源鎮(zhèn)。明昌元年（1190），特賜同進士及第。初任涇州教授，秩滿，遷澤州端氏簿，終于許州長葛縣簿。縣主簿為幕職官，官階為正九品。累遷征事郎，為從八品上。承安三年（1198），以疾卒于官，享年五十有九，據(jù)此可推知他生于天眷三年（1140）。幼時穎悟，勤于儒學，博貫經(jīng)傳，為人忠厚，孝順父母，善于從政，寬猛相濟，裁決如流，吏民畏之，時人有“清強吏”之譽。涇州（今甘肅省涇川縣），屬慶原路，彰化軍節(jié)度。本治涇川，元光二年（1223）徙治長武，下領(lǐng)涇川、長武、良原和靈臺四縣[1](P652)。端氏為澤州屬縣[1](P638)，今晉城市沁水縣有端氏鎮(zhèn)。許州隸屬于南京路，為下州，昌武軍節(jié)度，下領(lǐng)長社、郾城、長葛、臨潁和襄城五縣[6](元)脫脫等.金史(卷 25).地理中.中華書局,1975.(P594-595)。

郭延慶的家族。據(jù)碑文可知，郭延慶之父名永堅，祖父名規(guī)，曾祖父名琦，高祖名純，曾任北宋寧化軍司戶參軍。在其家族中，祖父郭規(guī)曾習儒業(yè)，對郭延慶的成長有重要的影響。其子郭安中，長孫涇孫，皆生平不詳。

2.郭延慶的親屬。

據(jù)碑文可知，郭延慶生有一子五女。長女婿為李榮?！哆|金史辭典》收錄兩個李榮[7]邱樹森主編.遼金史辭典.山東教育出版社,2010.(P221)，一為順天軍節(jié)度使李琛之兄，興定元年（1217），被苗道潤所殺[1](元)脫脫等.金史(卷 118).苗道潤傳.中華書局,1975.(P2572)。二為軍官，大定二年（1162）曾任忠勇軍校尉，完顏元宜遣其招降移剌窩斡，為移剌窩斡所殺[2](元)脫脫等.金史(卷 132).逆臣·完顏元宜傳.中華書局,1975.(P2831)。后一李榮定非碑文中的李榮，前一李榮則未可知也。

二女婿為陳天錫，曾任承奉班，其余不詳。據(jù)《金史·百官志》可知，宣徽院閣門官中有承奉班都知，正七品，掌總率本班承奉之事；內(nèi)承奉班押班，正七品，掌總率本班承奉之事[3](元)脫脫等.金史(卷 56).百官二.中華書局,1975.(P1259)。未知孰是。

三女婿未刊姓名。四女婿王輪，曾中進士，其余不詳。五女年幼未嫁。

孫女婿高晦，亦生平不詳。

據(jù)碑文，可將郭延慶的家族世系和家庭關(guān)系列表如下：

（二）其他相關(guān)人物

1.澤州刺史李公。

澤州刺史李公應為書碑者李仲略。據(jù)碑文可知，郭延慶于明昌元年（1190）特賜進士及第，先任涇州教授，秩滿后遷端氏簿，后又遷許州長葛簿，直到承安三年（1198）卒于官。端氏為澤州屬縣，本州刺史當然就是指澤州刺史。則他與本州刺史李公的交往時間在明昌三年（1192）至承安三年（1198）之間。據(jù)《金史》記載，明昌六年（1195），李晏致仕歸老，章宗詔其子左司員外郎仲略為澤州刺史，以便養(yǎng)親。直至承安二年（1197），以父喪免，李仲略起為戶部郎中[4](元)脫脫等.金史(卷 96).李晏傳.中華書局,1975.(P2127)。且碑文中又云“本州刺史李公與公舊契”，也即二人為老交情。二人同為澤州人，因而才有“舊契”。因此，其時的澤州刺史只能是李仲略。

李仲略之父李晏（1122—1197），字致美，號游仙野人，《金史》卷96有傳[4](P2125-2127)?；式y(tǒng)六年（1146）經(jīng)義進士[5]《中州集》作皇統(tǒng)二年（1142）經(jīng)義進士，誤。參見元好問.中州集(卷2).李承旨晏.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100-101.薛瑞兆《金代科舉》對此已有辯證，參見薛瑞兆.金代科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101.。初授臨汾丞，歷仕為岳陽丞、遼陽府推官、中牟令、尚書省令史、衛(wèi)州防御判官、應奉翰林文字、太常博士、秘書少監(jiān)兼尚書省禮部郎中、西京副留守、翰林直學士兼太常少卿、吏部侍郎、中都路推排使、翰林侍講學士兼御使中丞、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承旨、沁南軍節(jié)度使、昭義軍節(jié)度使等職。承安二年（1197）卒，年七十五。謚曰文簡。其詩今存11首[6]薛瑞兆,郭明志編纂.全金詩(第1冊).南開大學出版社,1995.(P357)，文僅存3篇，分別是《保德州重修城壁創(chuàng)開西門碑》《故崇進榮國公致仕謚忠厚時公神道碑銘并序》《烏古論窩論墓志銘》[7](清)張金吾編纂.金文最(卷 72).中華書局,1990.1063；閻鳳梧主編.全遼金文.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1376-1380；王新英輯校.全金石刻文輯校.吉林文史出版社,2012.270.。

澤州李氏家族為當?shù)赝?，家族中至?人考中進士。除了李晏、李仲略父子，李晏之兄李曼亦于天德三年（1151）中進士，李曼之子李仲立，亦為進士，曾仕為河東鹽鐵判官[8]薛瑞兆.金代科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101,111,133,153；裴興榮.金代科舉與文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105.。

2.李英。

碑文中提及涇州人李英，親承郭延慶的教授，終于考中進士，及第時間當在明昌元年（1190）之后。據(jù)史籍記載，金代的確有一李英，字子賢，其先遼陽（今遼寧遼陽）人，后徙益都（今山東青州），明昌五年（1194）進士，歷仕為淳化主簿、登州軍事判官、封丘令、通遠令、尚書省令史、吏部主事、左司都事、監(jiān)察御史、翰林待制、國子祭酒、御史中丞等職。貞祐三年（1215），與蒙古軍戰(zhàn)于霸州北，兵敗死。朝廷贈通奉大夫，謚剛貞[1](元)脫脫等.金史(卷 101).李英傳.中華書局,1975.(P2234-2236)?！稓w潛志》卷5亦有其小傳云：“李中丞英，字子賢，遼東渤海人。布衣，以氣節(jié)聞，后擢第為省掾。貞祐初，北兵犯京師，與侯摯、田琢請偕行，提兵扼居庸關(guān)，屢戰(zhàn)有功，擢宣差都提控。南渡，召為御史中丞，詔與元帥庚（慶）壽同率兵援燕都。至潞州（應為霸州），遇北兵，戰(zhàn)死。初，子賢之出也，河南民望太平。遽喪敗，天下惋惜，朝廷褒贈焉?！盵2](金)劉祁撰.崔文印點校.歸潛志(卷 5).中華書局,1983.(P47)然此李英并非碑文中所記之李英也。

3.李守節(jié)。

李守節(jié)，又名李節(jié)，《中州集》卷7載其小傳云：“節(jié)字正臣，涇州人。呂造榜進士，以詩名關(guān)中。資性滑稽，談笑有味，而臨事以干局稱。歷威戎、扶風令。初名守節(jié)，哀宗即位，去守字。哀宗知其名，謂侍臣言：‘吾不欲人避上一字，李守節(jié)何故避之？’良久曰：‘臣子敬君，避之亦可?！加性娫疲骸畻旑^打出和糴米，丁口簽來自愿軍?！x之，則時政可知矣。”[3](金)元好問.中州集(卷7).李扶風節(jié).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P352)其詩僅存2首，卷末附《中州樂府》又錄其詞1首[4](金)元好問.中州集(卷7).李扶風節(jié).中州樂府.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P352-562)。由此可知，李節(jié)原名守節(jié)，因避金哀宗諱而改名節(jié)，字正臣。呂造榜進士，即承安二年（1197）進士[5]薛瑞兆.金代科舉.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P160-162)，與碑文所云吻合。又《金代人物傳記資料索引》亦收錄了李守節(jié)，然其籍貫為安定（今陜西寧縣），興定四年（1220）知縣事，后升任御使[6]牛貴琥,楊鐮.金代人物傳記資料索引.三晉出版社,2011.(P193)。則此李守節(jié)并非碑文中之李守節(jié)。

四、有關(guān)科舉史實考略

（一）特賜及第之事

碑文有云：“公事父母盡孝，居喪哀毀過制，藹聞鄉(xiāng)曲。方議其孝廉之舉，會明昌初詔下有司：凡舉人四赴廷試者，特賜同進士第。公得預此選。鄉(xiāng)黨遂寢其議?！笨贾督鹗贰みx舉志》有云：“明昌元年，敕四舉終場，亦同五舉恩例，直赴御試?！盵7](元)脫脫等.金史(卷 52).選舉志二.中華書局,1975.(P1163)“明昌元年定制，省元直就御試，不中者許綴榜末。解元但免府試，四舉終場依五舉恩例，所試文卷惟犯御名廟諱、不成文理者則黜之，余并以文之優(yōu)劣為次?！盵8](元)脫脫等.金史(卷 51).選舉志一.中華書局,1975.(P1147)《金史·章宗紀》亦云：“明昌元年五月甲子，制省元及四舉終場人許該恩?！盵9](元)脫脫等.金史(卷 9).章宗紀一.中華書局,1975.(P214)可見，碑文所載與史實完全相符。

（二）“破天荒”之說

碑文云：“（郭延慶）初任涇州教授，其西州邊鄙，居學生徒止五七人。公常盡誠訓誨，致李英、李守節(jié)輩相繼登第。涇民嘆之曰：‘真所謂破天荒也！’”“破天荒”典出《唐摭言》：“荊南解比號天荒，大中四年，劉蛻舍人以是府解及第。時崔魏公作鎮(zhèn)，以破天荒錢七十萬資蛻。蛻謝書略曰：‘五十年來，自是人廢；一千里外，豈曰天荒?！盵1](五代)王定保撰.唐摭言(卷2).海述解送.陽羨生校點.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P11)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四亦載此事：“唐荊州衣冠藪澤，每歲解送舉人，多不成名，號曰‘天荒解’。劉蛻舍人以荊解及第，號為‘破天荒’。”[2](五代)孫光憲撰.賈二強點校.北夢瑣言(卷4).中華書局,2002.(P81)天荒，本指渾沌未開的原始狀態(tài)，比如盤古開天地。唐代的荊南地處荒僻，教育落后，無一人得中進士，遭到時人的譏諷，稱之為“天荒解”。直到唐宣宗大中四年（850），劉蛻舍人考中進士，總算突破了“天荒解”。以至于當時鎮(zhèn)守荊南的魏國公崔弦得知此事后，專門給劉蛻寫信祝賀，并贈予70萬“破天荒”錢。后來，“破天荒”就指第一位進士及第者，引申為從來沒有過的事，或第一次出現(xiàn)的事。涇州屬慶原路，為彰化軍節(jié)度使駐地。正如碑文所云乃“西州邊鄙，居學生徒止五七人”。由于其地處于西部偏僻山區(qū)，經(jīng)濟基礎(chǔ)薄弱，教育水平落后，因此多少年來從未有人考中進士，直到郭延慶來此地任州學教授，經(jīng)其精心指受，李英、李守節(jié)兩人終于考中了進士，這對于當?shù)貋碚f，的確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喜事，以至于時人有“破天荒”之譽。拙著《金代科舉與文學》中對金代進士的地理分布進行過統(tǒng)計，結(jié)果是涇州地區(qū)只有李節(jié)1名進士，即碑文中的李守節(jié)[3]裴興榮.金代科舉與文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由于筆者在對金代進士的地理分布進行統(tǒng)計時，還未見此碑文，因此，涇州籍進士只有李節(jié)（即李守節(jié)）一人，未包括李英在內(nèi)。(P89,385)，可見“破天荒”之說是符合實際的。

五、結(jié)論

這一篇碑文未被《金文最》《全遼金文》《全金石刻文輯?！返冉鸫恼驴偧腿珍?；文中所涉及人物，除李守節(jié)（即李節(jié)）外，其他幾位均不見于《金史》《歸潛志》《中州集》等史籍記載，亦未被《金史人名索引》《金代人物傳記資料索引》《中國文學家大辭典·遼金元卷》《金代書畫家史料匯編》《遼金史辭典》等工具書收錄；碑主人郭延慶、文中所記載的李英皆為進士，可補《金代科舉》《遼金科舉研究》之失；其他一些科舉史實亦可與正史、筆記所載相互印證。因此，碑文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