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榮

【摘要】王維《使至塞上》一詩的末聯(lián)：“蕭關(guān)逢候騎，都護在燕然”中的“蕭關(guān)”和“燕然”是虛寫，分別代指“邊塞”和“邊防前線”，詩人化用漢典，借漢喻唐，意思是說：王維一行在邊塞遇見騎馬的偵察兵，一問才知都護還遠在邊防前線。表現(xiàn)出了守邊將士的愛國豪邁之情。

【關(guān)鍵詞】“蕭關(guān)”? “燕然”? “虛寫”? “邊塞”? “邊防前線”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9）15-0055-01

王維《使至塞上》一詩，以描寫“千古壯觀”的邊塞風光而為人稱道。此詩是開元25年（737年）王維以監(jiān)察御史的身份，出塞宣慰在青海西大破吐蕃軍的河西節(jié)度副大使崔希逸部，實際上是詩人被排擠出朝廷，出塞途中所作。首聯(lián)寫出使的目的和地點，頷聯(lián)寫詩人以“征蓬”、“歸雁”自比，抒寫幽隱之情，頸、尾聯(lián)寫沿途所見所問所知。

但對該詩末聯(lián)“蕭關(guān)逢候騎，都護在燕然”的理解，詩評家往往各持己見，難以歸一。焦點集中在對“蕭關(guān)”和“燕然”兩個地名是實寫還是虛寫的理解上。筆者試圖借助歷史、地理知識對此做一闡釋。

對于該詩末聯(lián)中“蕭關(guān)”的釋義，有的詩評家認為是實寫：“蕭關(guān)，在今固原縣東南”。如清趙殿成《王右丞集箋注》中引《史記正義》中說：“蕭關(guān)，今古隴山關(guān)，在原州平?jīng)隹h界。”高步瀛《唐宋詩舉要》、陳貽焮《王維詩選》、陶文鵬《王維詩歌賞析》等都持此觀點。而認為“蕭關(guān)”是虛寫的，如袁行霈先生，在《歷代名篇賞析集成》中說：“蕭關(guān)并非指唐神龍三年以后在原州白草軍城所置的蕭關(guān)縣，……所謂‘蕭關(guān)逢候騎，從字面看，乃是虛寫，只是為了借匈奴與漢朝的對抗，喻吐蕃與唐朝的對抗，才提起這個與實際路途不相及的‘蕭關(guān)”。陳鐵民先生《王維詩選》中的觀點與此相同。

顯然，對于“蕭關(guān)”的理解有分歧?？墒侵T多詩評家往往持已之見，并未用史實加以佐證，讓人莫衷一是。孰“是”孰“非”？不妨先看看唐代從長安到?jīng)鲋荩ㄖ嗡诠藐翱h，今武威）的交通，主要有南北兩道。北道：長安（出發(fā)地）→咸陽→醴泉縣（今禮泉縣東北十里）或興平縣→奉天縣（今乾縣東）→新平縣（今彬縣）→宜祿縣（今長武）→安定縣（一名保定，今涇川北五里）→平?jīng)觥缺ぃń癜矅?zhèn)）→瓦亭故關(guān)→蕭關(guān)→平高縣（今固原）……涼州。蕭關(guān)處于長安通往涼州的北道上，當時為驛道;而南道未經(jīng)蕭關(guān)。唐時出塞，若從長安西北方向行進，北道（當時是驛道）是首選。因為唐時，西北交通尚不夠發(fā)達，而出塞走驛道是比較安全、便捷且有供給保障的“綠色”通道。王維出塞，若走北道，必經(jīng)蕭關(guān)。從長安到蕭關(guān)所經(jīng)之地的地貌特征來看，并未有沙漠的分布。既然沒有沙漠，何來“大漠孤煙直”的壯觀之景？因此如果把蕭關(guān)看做實寫，從長安到蕭關(guān)，除地貌特征與實際不符外，還會產(chǎn)生一個讓人無法解開的迷團，即如施蟄存先生所言：“王維的地理概念，似乎有錯誤。蕭關(guān)在東，居延在西。如果過了居延，應(yīng)該早已出了蕭關(guān)。王維另外有一首《出塞作》，……此詩第一句就說：‘居延城外獵天驕?？芍竭^居延，不知為什么這里卻說過了居延，才出蕭關(guān)?！逼鋵崳皇峭蹙S的地理概念有誤，而是施老沒有留意到此詩中的“蕭關(guān)”是虛寫這一問題，以致產(chǎn)生了這個無法釋懷的困惑。所以，詩中以“蕭關(guān)”作為邊塞的代名詞，并非實指?！笆掙P(guān)逢候騎”的意思是“（王維一行）在邊塞道上，遇見了騎馬的偵察兵”。把“蕭關(guān)”虛寫這一問題落實了，自然就會避免產(chǎn)生“過了居延，才出蕭關(guān)？”這樣的不解。

同樣，“燕然”也有虛實之說。中科院《唐詩選注》中釋為：“燕然：唐都護名。治所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杭錦后旗烏加河北岸?！钡蠖鄶?shù)詩評家認為“燕然”代指最前線，是虛寫。如施蟄存先生說：“至于燕然山，更不是西域節(jié)度使的開府之地，王維用這個地名，恐怕只是對當時的節(jié)度使恭維一下，比之為竇憲。這最后一聯(lián)，非但用燕然山，使人不解?！笔├弦庾R到“燕然”是虛寫，但對提及與唐、吐戰(zhàn)事無關(guān)的燕然山，仍心存不解。唐玄宗時期，河西南部一帶是唐吐邊界的“游離帶”，這里戰(zhàn)事瀕仍。王維出塞宣慰是以唐軍大破吐軍為背景的，燕然山（今內(nèi)蒙杭愛山脈）當時屬于突厥領(lǐng)地，它距離吐蕃何其遙遠，吐蕃軍隊不可能跑那么遠去和唐軍交戰(zhàn)。再說這一時期，突厥與唐朝之間沒有發(fā)生正面的軍事沖突，“都護”去燕然意欲何為？讓人費解。所以這里仍用漢典，借竇憲克匈奴燕然勒功一事，來喻守邊將士在突襲吐蕃取得勝利后慶賀一事，突出了守邊將士的豪邁之氣。

從整首詩來看，詩人全用漢典，“單車”、“屬國”、“居延”、“漢塞”、“胡天”、“蕭關(guān)”和“都護”，都與漢事有關(guān)，前后呼應(yīng)，格調(diào)統(tǒng)一，渾化無痕。如果把“蕭關(guān)”、“燕然”的理解落到實處，不但與實際不符，且讓人費解。所以《使至塞上》最后一聯(lián)應(yīng)這樣理解：王維赴河西宣慰戰(zhàn)勝吐蕃的守邊將士，在邊塞道上遇見騎馬的偵察兵，一問才知都護還遠在邊防前線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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