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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色冬晴

2019-06-11 10:59米麗宏
心理與健康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罵聲團(tuán)團(tuán)世事

米麗宏

時令過了大雪,還沒見到雪的影子。

一連好多天,陽光,準(zhǔn)點自天 庭灑落,紛紛揚(yáng)揚(yáng),嫵媚肆意,一 絲絲,一縷縷,一束束,一層層。陽 光一飄,空氣里如有“颯啦颯啦” 的聲音,比班得瑞的輕音樂,還要輕靈。

又清涼,又溫暖。

因為陽光,白天和夜晚,成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凌晨的時 候,建筑、樹木、湖水,所有的一 切,都高度戒備地僵硬著,好似面 臨重大事件之前的那種弓弦緊繃。 金銅鐵石,錯雜冰冷。此時,聞雞起 舞,是多么艱難的選擇啊。

一出門,冷風(fēng)撲面,涼氣震 齒,手間,像攥著冰塊;這冷,用來 砥礪精神和意志,真的是,很容易見分曉。

太陽雖然有點懶,但還是遲遲 疑疑露臉了。第一縷陽光,鋪向冰 冷。世界開始一點點蠕動。人和車在蠕動,空氣的波流在蠕動,光線 明暗變化,房子也像走動起來。堅 硬的冰甲開始消融。

一切像從冰塊里活過來的魚。

小縣城里,賣花兒的幾家把 花花草草的,揀擇個閑地兒擺在街 邊。陽光,像最好的牛奶,把肥黑葉 子的花卉,沃灌得發(fā)著亮兒;冬日大北方的這些花兒,委實堅強(qiáng)。朵小,細(xì)碎,幽幽淼淼的,像可有可無的一點盼望頭兒;不過,陽光把這些小人物勵志一樣的花開,催發(fā)得蓬勃昂揚(yáng)。仁慈得很呢。

陽光,更濃,一團(tuán)團(tuán)的了。然而,城市里的陽光,被柳樹、梧桐、青黑的道邊老松掛著,被高樓大廈、高架橋阻隔著,被大地和河渠吸納著、藏匿著,碎步舞似的,一扭一扭地,穿越而來。當(dāng)一道蜜色陽光,從門窗、陽臺斜插進(jìn)來,照在那些整日穿行在地鐵和寫字樓的面孔上,他們的心情該當(dāng)如何呢。

陽光一定像蜜一樣甜美。

在農(nóng)村就不一樣了。

陽光無阻攔地傾瀉而下,好似帶起了“嗡嗡嗡”的金色音波,像蜜蜂的翅膀無聲震動。楊樹的樹干,在陽光里白里透青,挺拔帥氣如俊美的男子。一棵樹,又一棵樹,挽手追逐著千萬里的陽光。只有在鄉(xiāng)村,陽光才是如此酣暢的吧。它無與倫比地表達(dá)著執(zhí)掌冬天的廣袤與曠達(dá)。

鴨子不知從哪鉆出來,排著隊,搖搖擺擺,沖向這里,又沖向那里,選一個暄軟之地,臥下。一臥,眾皆臥,集體沐浴在陽光里。

有人牽來自家的牛,在空地的陽光里,用笤帚給它刷毛?;覊m、草屑,被陽光放大,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牛被陽光裹住了,皮毛突突突地起顫。偶爾,牛眼專注地朝人群望一望,睫毛整齊,眼仁兒水潤。它享受極了,這陽光充沛的冬天。

幾十米外,一條被凍得干硬的河流,漸漸有了濕氣兒。陽光正在把寒冷的魔咒解開。

人們,出現(xiàn)在家門口,田野里。朗聲說著,議論著。世俗的溫暖喧騰,又回來了。

冬陽下的老人,靠著北墻根兒;弄一把谷革團(tuán)團(tuán),暖暖地坐下來,天南海北開聊。聊出一些煙火,稀奇,人情長短;也聊出一些落寞,喧鬧,世事大干。

一個懶散的小子,正被他娘叱罵,罵聲抑揚(yáng)頓挫。負(fù)暄的老者之一,聽出了罵聲的節(jié)奏,輕點下巴,用一手輕擊另一手,打著拍子,使那責(zé)罵更入板眼。

陽光看清了一切,卻不亂說。它溫和的笑間,就有了世事的更迭和變遷。

這亮亮的,暖暖的冬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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