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
依山而建的尕爾寺。
尕爾寺的僧人。
玉樹州囊謙縣,青海的南大門,與西藏接壤,在該省的知名度都不算高,但卻是中外觀鳥人心中的圣地,這是因為一種叫藏鹀的鳥(20世紀初被俄國人在青藏高原采集并命名),中國特有,顏值高。它們主要分布于青藏高原東部,棲息地交通不便,數(shù)量又少,自然是鳥人夢寐以求的高光鳥種,而在囊謙,藏鹀一直有著相對穩(wěn)定的目擊記錄。
為了這只鳥,我和同行的伙伴在縣城附近的坎達村找了一天,連叫聲都沒有聽到,失望至極回到囊謙。本考慮住下來休整,沒想到這里塵土飛揚,野狗遍地,大家很快達成共識,直奔下一個有藏鹀分布的鳥點——尕爾寺大峽谷。
夕陽下的囊謙郊外,青稞田上蓋著暖暖的金色,一座座輝煌的寺院背靠青色的大山召喚著信徒。彎彎曲曲的小河里,轉(zhuǎn)經(jīng)筒在水流的帶動下一刻也不停歇,牧民圍坐在草地上享用晚餐。天很快黑透,我越來越焦慮,這么多年在手機的捆綁下早已習慣了按計劃行事,這次連住的地方都沒著落。
進山了,天也黑透,除了車燈照亮的山路、崖壁,什么也看不見,手機信號全無。終于,逼仄的山谷剛剛變得開闊,牧家樂就出現(xiàn)了。在陰冷的谷底有四五頂帳篷,冷冷清清沒有住客,鋼絲床60元一晚,木床100元一晚。按床定價,我還是頭一回遇見。有了保底的選擇,大家決定繼續(xù)往尕爾寺前進。
約摸過了半小時,漆黑的山谷里星星點點的燈漸漸多了起來。我們停下車,貼著懸崖建起的水泥路往寺院走,頂著月光,還能感受到白天陽光留在巖壁上的暖意。正要找喇嘛投宿,一位穿著攝影背心的師傅出現(xiàn)在路邊,竟然是在昂賽一起參加自然觀察節(jié)的鄭康華前輩,他早一天入住,直接帶我們?nèi)マk了登記。不敢想象,深山里有如此舒適的寺院賓館,潔白的臥具在白天曬得蓬松,電信手機還有3G信號。這一夜,我們在清靜的寺院入睡,自然香甜。
天蒙蒙亮正準備動身,幾只巖羊圍著大家討吃的,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巖羊。
尕爾寺后山的埡口。
尕爾寺山谷。
峽谷的壯美終于展現(xiàn)出來了。這里是青藏高原和橫斷山脈的過渡地帶,山勢陡峭,海拔上升很快,高大的喬木很快沒了蹤影,灌木、草甸取而代之。陽光迅速翻過山脊照進車里,兩三個雉類的影子突然在我右側(cè)的山坡上出現(xiàn)——黃喉雉鶉,并不算常見。它們很警覺,小步快跑迅速翻過了山坡。我們貓著腰追蹤,終于拍到了它們尖叫著飛向谷底的身影,翻看照片再次確認鳥種時我才感到一陣氣短,4500多米的海拔,的確挺考驗人。
話說這黃喉雉鶉是中國的特有物種,與紅喉雉鶉有著共同的祖先。隨著青藏高原的抬升,早更新世冰期氣候變冷,它們的祖先種群出現(xiàn)分化,被隔離在橫斷山脈的種群進化為前者;向西藏、青海擴散,在岷山山脈的種群進化為后者,再也沒有相遇過。二者一度被歸為雉鶉的兩個亞種,近十幾年來才從遺傳特征的角度分為兩個獨立的鳥種。
有了黃喉雉鶉提振信心,我們樂觀地預計藏鹀就在眼前了??梢宦非靶卸紱]有蹤影,曙紅朱雀倒有不少,戈氏巖鹀出現(xiàn)時,小伙伴一陣激動,還以為是藏鹀雌鳥。
很快到了埡口,再往前一路下坡,就是西藏地界了。我們決定下車看看。草甸里林嶺雀飛起又落下,遠處還有絹蝶的影子,兩位同伴頭也不回往前走,他們拍到了經(jīng)幡下的狼,只有三四十米遠!我連忙趕去,晨光下,它油潤的皮毛隱約有些金黃,每跑一段就停下腳步看看我們,雙眼透著寒光,又有點鄙夷。狼又沿著山脊線跑了一會兒,背后是淡藍的山脈,沒有比這更能襯托頂級捕食者的環(huán)境了。
狼。
達烏里寒鴉。
狼曾經(jīng)廣泛分布于中國大陸,覆蓋雨林之外幾乎所有的生境——山區(qū)、苔原、森林、草原、荒漠,甚至是農(nóng)業(yè)區(qū)。通過比對狼的DNA譜系,研究者發(fā)現(xiàn),青藏高原的狼的親緣關(guān)系居然和亞洲胡狼更為接近。如今狼還殘存在東北、內(nèi)蒙古和青藏高原等地,這些年生態(tài)保護在局部區(qū)域見到成效,比如賀蘭山的巖羊、大豐的麋鹿種群在野外快速恢復。但問題隨之而來,頂級捕食者的缺位讓優(yōu)勝劣汰的機制失靈,當?shù)厣鷳B(tài)系統(tǒng),尤其是植被承載著越來越大的壓力,特別是在賀蘭山,要不要重新引入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