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麗英
可能在鄉(xiāng)下生活過的人,回憶起彼時的夏天,一定會首先想到粘知了。每當知了開始高聲鳴唱時,人們就知道,最炎熱的時期到來了。知了叫起來簡直就是肆無忌憚、駕凌一切,它們放開了嗓子在人們的頭頂上嘹亮地歌唱著。
估計所有年少時粘過知了的人,都會記得那些滿頭大汗提著竹竿跟蹤它的時光。這個時期的女孩,兩條小辮一前一后地甩,男孩有時會偷偷地撥弄一下在他們眼前亂甩的小辮。男孩們只穿長長的大褲衩,這種褲衩很簡單,只在腰上穿一根松緊帶。穿時間長了,松緊帶就不那么緊了,男孩常常是邊跑邊提溜褲子。
我的童年,抓知了的隊伍中,最厲害的當數(shù)“大瘋子”。他本事最大。他如果夠不著樹上的知了,幾下就能爬上樹,然后兩腳緊緊地夾住樹,再伸出竹竿去粘更高處的知了。我跟著他們跑來跑去,其實自己很少親手粘知了,記得我的任務大多時候是從家里將面粉偷出來,給他們和成粘知了的面筋,讓他們加快粘知了的速度。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粘了一中午,都會有不小的收獲。那些被抓回的可憐的知了們,糊里糊涂地就成了孩子口中的美食,只有個別的小個兒或許會被放在小瓶子里多活兩天。
如此行為一般是得不到大人們表揚的,倒是經(jīng)常會被他們罵一頓。但那時候,被罵之后,也不生氣,相反,心里會涌起一陣搗蛋成功后的快樂。那是用彩筆在白紙上亂涂亂畫的快樂,是長大后再也沒有的快樂。
“高蟬多遠韻,茂樹有余音。”當記憶中的蟬鳴成為一種懷念時,你的感覺就完全變了。當我數(shù)年后有一天聽見鄧麗君唱“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時,心里不由一愣,繼而一疼。我們何時將那些無憂的快樂丟掉了?時光與我們,我們與時光,才是真正的“執(zhí)手相看淚眼”呢。透過淚眼,我望啊望,那甩著小辮的我啊,那穿大褲衩的你啊,如今又都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