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筱

圖/青由

開始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后來我告訴她，我喜歡你是駱初曉，我喜歡你身上不顧一切的熾熱，我喜歡你的赤誠善良，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1

我和沈行舟的婚禮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其實說不速之客挺勉強的，葉挽風是如今娛樂圈當紅的女歌手，炙手可熱的流量小花，多少人花錢想請都請不到，可她現(xiàn)在卻不請自來，怎么說都是我占了大便宜。

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沈行舟就攥緊了我的手，仿佛走進來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而是要來搶婚的前男友。

“新婚快樂！”

葉挽風穿著一身大紅的晚禮服走到我和沈行舟面前，踩著高跟鞋，精致的眉眼，大紅的唇，像一只驕傲的孔雀，笑容里卻透著苦澀。

說起來我因為葉挽風哭過三次。

第一回在中二的少年時代，翹課去搶葉挽風演唱會的門票沒搶到，還被黃牛販子騙了所有的錢。

后來就是沈行舟跟我表白，追了我三個月之后，我哭著讓沈行舟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第三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還是栽在沈行舟手里，成為他女朋友的時候，我哭著把自己灌醉。

我一直都知道沈行舟心里有一個忘不了的人，可我怎么也沒想到，那個人是葉挽風。

我居然泡到了我偶像的男人，果真是世事無常。

葉挽風很大氣，為我們唱了一首歌，將婚禮現(xiàn)場的氣氛推向最高潮，我和沈行舟站在臺下，他攥緊了我的手，眼神卻從未離開過葉挽風。

都說新娘是最美的，想來現(xiàn)在我肯定沒有葉挽風美，不然他怎么不看我。

“敬酒。”

一曲結(jié)束，我拽拽沈行舟的手，他如夢初醒的跟我去換衣服，出來的時候被葉挽風堵住去路。

驕傲的孔雀低了頭，說話帶著顫音：“沈行舟，我能和你聊聊嗎？”

沈行舟不說話，我也不說話，伴娘很沒有眼力見的過來遞給我一杯酒，說我的大學室友在呼喚我。

我也要大氣，接過酒杯準備走，以為沈行舟也會很大氣的放開，可他沒有。

我走出兩步他又給我拽回來，酒杯沒拿穩(wěn)掉在地上，響亮的聲音讓整個大廳的目光朝我們聚過來。

我笑了，故作曖昧地看著沈行舟，朗聲道：“雖然我偶像來了，但我不會逃婚的。”

可你呢，沈行舟，說喜歡我的是你，一直以來追我的是你，最后求婚的也是你，如今你又會怎么做？

下一秒，沈行舟給了我答案，他望著葉挽風：“不用了，謝謝你今天能來，曉曉一直很喜歡你，視你為偶像，你能來婚禮，她很開心。”

說實話，我不怎么開心。

可我不敢說，沈行舟攥著我的手越發(fā)的緊，話說得云淡風輕，可心里一定很難受。

葉挽風沒有不依不饒，沈行舟牽著我的手去敬酒，我回頭看的時候，葉挽風已經(jīng)不見了。

“對不起?！?/p>

沈行舟牽著我的手，我看著他：“你對不起我的太多了?！?/p>

他攬住我的肩，笑得溫柔：“好，剩下的半輩子，全部賠給你。”

看，我的丈夫情話說得這么好，前女友找上門來的時候處理得那么冷靜，他完美得讓我無可挑剔。

可偏偏，他不愛我。

2

我認識沈行舟的時候，只有十七歲。

那時候，葉挽風正火，滿大街都在聽她的歌，我也不例外，我把年少成名的葉挽風視為偶像，夢想著有一天我能給我偶像唱歌，或者偶像給我唱歌，再或者我能和我的偶像同臺唱歌。

當時的我絕對沒有想到，多年后夢想真見了鬼，葉挽風跑到我婚禮上給我唱歌。

大一剛開學不久，葉挽風就來我們市開演唱會，我翹了一天的課去搶門票沒搶著，還被黃牛販子騙光了身上所有的錢，追了黃牛販子五條街，腿一軟摔了一跤。

晚上一瘸一拐回學校的時候，門衛(wèi)大爺不知所蹤，不得已選擇了爬墻?？膳郎先サ臅r候，嚇得我差點栽下來。

夜色正濃，學校后墻邊上沒有什么人，只有副校長正面對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慷慨激昂地說著什么。

那個人就是沈行舟。

月色皎皎，他看到我披頭散發(fā)地從墻外竄上去，瞳孔一縮，嚇得睜圓了眼睛。

背對著我的副校長察覺到什么，正要轉(zhuǎn)頭，又被沈行舟掰回去，讓副校長帶他去看新建的圖書館。

他拉著副校長走遠，我從墻頭跳下來，還看到他頻頻回頭看我，于是我學著偶像每次表演完的樣子，雙手合十對他鞠躬，表達感謝。

隔得不遠，于是我理所當然看到了他眼里一閃而過的驚訝。

當初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終于是明白了。

第二天，學校在大禮堂開了一場名人講座，我又在嘉賓席上看見沈行舟。

他是學校請回來的杰出校友，高考那年是市狀元，大學和同學創(chuàng)業(yè)，不到兩年已經(jīng)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學校請他回來給我們做榜樣，順便傳授經(jīng)驗。

后面問答環(huán)節(jié)，大家問的都是沈行舟的學習方法、創(chuàng)業(yè)經(jīng)驗，只有我像是來搗亂的，站起來問他：“學長你好，我叫駱初曉，請問……你喜歡葉挽風嗎？”

沈行舟怔了一怔，然后告訴我：“很喜歡?！?/p>

現(xiàn)在想想，他當時的語氣珍重而堅定，可我卻只當他是和我一樣迷戀與敬仰，還笑嘻嘻地道：“那我給你唱一首葉挽風的歌吧？”

副校長鐵青著臉站起來要阻止，我又不得不加上：“學長給我們分享那么多經(jīng)驗，我給你唱一首歌，當做感謝?！?/p>

后四個字咬得很重，我的目的是想謝謝他幫了我，沈行舟了解地點了點頭，看著我的情緒意味不明。

然后我就大無畏地開口唱了，那是葉挽風當時特別火的一首情歌。

歌詞里寫：“你看淡了世事變遷，走得越來越遠，留我在紅塵世間，盼你回到身邊……”

葉挽風的內(nèi)心獨白成為我調(diào)戲沈行舟的證據(jù)，那天獨唱變成了合唱，整個講座亂了套。

沈行舟在臺上聽完了所有，笑著跟我說：“謝謝，你唱得很好?！?/p>

3

后來的一切像是逃不開的命運。

一年后的百年校慶晚會上，我在臺上表演節(jié)目，沈行舟又作為嘉賓坐在臺下。

我唱的還是當年那首歌，沈行舟卻已經(jīng)隱藏起了所有的情緒。

為了穿上小裙子上臺表演而餓了好幾天的我，在表演結(jié)束后就換了衣服，跑到學校外面吃燒烤。

沈行舟找來的時候，我正蹲在路邊狼吞虎咽，他站在我面前，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給他遞了一個烤面筋，他接過去咬了一口，然后皺起了眉。

我吃燒烤都是變態(tài)辣，看著他吃癟的樣子笑出來，他卻沒惱羞成怒，反而是在我旁邊蹲下來。

“你喜歡唱歌嗎？”

他淡淡問我，一副要和我暢談理想的樣子，我咬著烤面筋思索我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熟？

于是我逗他：“喜歡啊，喜歡得恨不得給全國人民唱，就怕沒人聽?！?/p>

他笑了笑，望著熙熙攘攘的小吃街，笑容里有些空洞：“你唱的很好聽，和葉挽……”

那句話我沒聽完，因為我第二份燒烤好了，我躥起來去拿燒烤，生怕老板記不得給了別人，可結(jié)賬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對燒烤熱愛太過，把隨身的包落在了更衣室里。

我又蹲回沈行舟身邊：“你覺得我唱歌好聽嗎？”

沈行舟不明所以點點頭，我才厚著臉皮道：“那我再給你唱一首，你請我吃個燒烤?！?/p>

“……”

最后，我沒唱歌沈行舟也給我付了錢，甚至把我給他的那個烤面筋，一口一口吃完了，辣得面紅耳赤。

我倆走著回學校，我笑了一路，他面子有點掛不?。骸安粫岳?，有那么好笑嗎？”

“不會吃辣非要吃才搞笑，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紅得像一只煮熟的螃蟹？”

沈行舟不說話了，我覺得他這人真是老實，斗嘴反擊都不會，他卻死撐著說看我是女孩子讓著我。

我卻取笑他：“你這樣是會吃虧的。”

回更衣室拿了錢包出來，正好遇上晚會散場，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我還是一眼看到了沈行舟。

他站在路燈下，暖黃色的光落在他半邊臉上，剩下的半邊晦暗不明，一身西裝妥帖帥氣，眉眼清雋，長身玉立，引得來來往往的人側(cè)目。

我走過去問他：“你怎么還沒走？”

他像是被驚醒，看著我恍惚了好一會，才道：“你不是說你喜歡唱歌嗎，我們公司最近投資了一個明星選秀節(jié)目，你愿不愿去？”

可能是見我眼神奇怪，又加了一句：“就可以唱歌給全國人民聽了?！?/p>

隨口逗他的話都能當真，我沒忍住笑出來，問他：“沈行舟，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然后在他目光里，沒臉沒皮道：“想包養(yǎng)我??？”

他一口氣沒上來，嗆得直咳嗽，我笑嘻嘻一手扶著他手臂，一手去拍他的背，他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偏頭認認真真看著我：“你怎么不問，我是不是想追你呢？”

他的眼睛黑黝黝的，像是要把我吸進去，溫熱的感覺從手腕蔓延到全身，我愣愣地問：“沈行舟，你是不是想追我？”

他說：“是。”

4

第二天我就后悔了。

沈行舟這個神經(jīng)病開著跑車守在我們宿舍樓下，我硬著頭皮走過去的時候，周圍的人看我眼神都不對了。

“沈行舟，你這不是想追我，你這是是想搞個富商包養(yǎng)女大學生的新聞！”

我罵完了，沈行舟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略帶抱歉地道：“我第一次追女孩子，沒有經(jīng)驗?！?/p>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他羞報地加了句：“要不你教我？”

他的神情不似作偽，認真的學習態(tài)度是女孩都會心動的模樣，可我卻笑了：“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叫——百度！”

說完我就走了，轉(zhuǎn)身的時候卻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我一直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所謂的一見鐘情再見傾心這種瑪麗蘇橋段，我一慣是不相信的。

可沈行舟卻把為愛癡迷的智障演得栩栩如生，每個周他總會抽出一天來陪我上課，穿得像個大學生，坐我邊上拿著平板處理公司事務(wù)。

大學課少，我在酒吧找了一個唱歌的兼職，只要我上臺，沈行舟每天都來。次數(shù)多了，我忍不住懷疑沈行舟是不是破產(chǎn)了，不然怎么會這么閑。

“那我真的破產(chǎn)，你還會理我嗎？”

我回答的干脆直接：“不會?！?/p>

沈行舟偏著頭笑出來：“你可真實誠?！?/p>

我們兩個慢慢熟絡(luò)起來，周末沒課他帶我去爬山、去看海，我們深夜一起坐在車前蓋上，迎著滿天星辰胡說八道，我們凌晨一起坐在海邊，看著太陽越出地平線，兩個人被海風吹得像傻子。

回來以后兩個人都感了冒，我非拉著他去學校醫(yī)務(wù)室掛鹽水。

無聊的時候，我數(shù)著吊瓶里滴下的藥水，問他：“沈行舟，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沈行舟不說話了，只要一涉及到這個問題，他總是沉默。

“沈行舟，你這不是愛一個人的態(tài)度?！?/p>

他可能還覺得我在跟他開玩笑，笑著反問我：“那我需要什么樣的態(tài)度？”

我沒回答他，只是繼續(xù)數(shù)著滴下來的藥水，數(shù)到一千多的時候終于下定了決心，我低著頭：“沈行舟，你以后別來找我了。”

然后就拔了針頭走了，沈行舟也沒有追出來。

那時候我雖然哭了，卻不見得有多難過，我愛上一個人，如果他不能回報我以同樣的愛，那我就可以放棄他，我想無論愛的多深，時間久了我肯定就能重新開始。

沈行舟帶給我的一切太美好了，美好到我知道捅破虛偽就是萬丈深淵，也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對他動了心。

或許是在我坐在車前蓋上笑得前俯后仰，快要栽下去卻被沈行舟拉住撞進他懷里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平靜的心跳。

或許是在海邊，沈行舟凍得臉色發(fā)青，卻還是執(zhí)拗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在他眼里沒有看到想要的熾熱。

或許更早，在那一晚的路燈下，他回答我的時候，那個場景在我腦海里一遍遍回放，渲染上一層又一層的浪漫色彩，卻忽略了他眼里意味不明的情緒。

他溫柔體貼、進退有度，他對我關(guān)心備至、呵護非常，可他看我的眼神里，沒有光。

沒有我看他時，與日俱增的熱烈。

5

我沒有捅破虛偽，選擇了抽身離去。

畢業(yè)后，我在醫(yī)院實習，遇到的第一個病人居然又是沈行舟。

喝酒喝到胃穿孔，大半夜被送來的時候昏迷不醒，值夜班打瞌睡的我被科室主任抓來守著術(shù)后的沈行舟。

看見他蒼白的臉，我才后知后覺地想，已經(jīng)四年了。

他每年都給學校大筆捐款，卻拒絕了學校邀請他的所有活動。

他出現(xiàn)在財經(jīng)新聞上，主持人問他為什么不交女朋友，他說他喜歡的人拒絕了他。我并不覺得那是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其實這些年我見過他很多次，在他們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里。

他應(yīng)了我的要求沒有再來找我，我卻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見他，閑暇的時候，我在他公司樓下的咖啡廳一坐就是一天。運氣好的時候，能夠看到他下來喝個下午茶，運氣不好的時候，看花了眼也瞧不見他的身影。

可當我忙碌到再也沒有時間為了他悲春傷秋的時候，他偏偏又湊來我面前，這命運可得多混蛋呢？

沈行舟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我坐在他床邊打哈欠，他睜眼看見我沒有驚訝，笑了笑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一夜沒睡思緒有些恍惚，我被他帶偏了思路，問他：“夢到了什么？”

“夢到我們結(jié)婚，結(jié)果你逃婚了，沒想到一醒來，就看到你了?！?/p>

身后有腳步聲，我站起身來：“夢都是反的。”

我出了病房卻沒離開，醫(yī)生檢查完出來，說沈行舟沒什么大礙了，我才放心。

給沈行舟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是我在學校的師哥，我和他還挺熟的，不久前情人節(jié)他追喜歡的姑娘失敗，還把那束九十九朵紅玫瑰給了我。雖然是別人不要的，但我拿來泡腳還是挺好的。

師哥看著我的黑眼圈取笑我：“你真是太實在了，主任讓你守，你還真就眼都不閉的看了一夜？”

我點點頭，心說那可不嗎？我居然又栽在了沈行舟手里。

沈行舟住院沒人知道，我跟著師哥查房，他就逮著我裝可憐讓我?guī)退麕э垼f醫(yī)院餐太難吃。

我忍不住奚落他：“有本事嫌棄醫(yī)院的飯難吃，有本事別住院??？”

他卻笑得眉眼彎彎：“可住院就能見到你了呀?！?/p>

我翻著白眼罵他：“照你這么說，你喝酒喝到胃穿孔，還是為了我嘍？”

多年不見，沈行舟臉皮見長，不再是那個被我一噎就說不出話來的人。他看著我好整以暇：“是啊，為了名正言順見你一面。”

我忍了忍，沒忍住踹了他一腳，出了病房，卻還是心軟去醫(yī)院外面給他買了飯。

當時只覺得自己沒出息，如今想起來，那一年，葉挽風在微博公布了戀情。

他所有的悲傷喜樂都不屬于我，命運卻偏偏要把我和他掛鉤。

6

沈行舟在醫(yī)院住了整整一個月，好了他也賴著不走，寧愿讓秘書抱著成堆的文件來病房，也不愿意好好的去上班。

他有錢任性是他的事，可他纏著我就不對了。

我抽不出被他拽著的手，就忍不住罵他：“沈行舟，你是不是靠碰瓷發(fā)家的？”

他說：“我這輩子，只想碰瓷你?！?/p>

沈行舟的情話一貫說得好，我掙扎的力氣漸漸小了，問他：“沈行舟，我們能不能像四年前那樣好聚好散？”

他回答得很快：“不能！”

沈行舟沒臉沒皮的賴了兩個月，直到科室主任委婉地告訴他醫(yī)院床位緊張，希望他不要浪費資源趕緊滾蛋的時候，他才終于收拾東西走了。

可后來的日子，沈行舟變本加厲。

每天不重樣地往醫(yī)院里給我送花，每天下午守在醫(yī)院門口堵我，一次一次打我的電話約我吃飯看電影。

我過生日的時候，他通知了我所有的同事和朋友，在我家樓下擺了蠟燭鮮花，為我包下最貴的餐廳辦生日宴。

那個說自己不會追人讓我教他的沈行舟，將所有讓女孩子心動的爛俗招數(shù)學得爐火純青。

那天吹蠟燭之前，我問他：“沈行舟，你喜歡我嗎？”

他說喜歡。

可既然喜歡，為什么不能像我喜歡你一樣，赤誠熱烈？既然喜歡，當初又為什么離開的那么干脆？既然喜歡，為什么不能把你總是落寞的眼神藏一藏？

于是我許愿：讓沈行舟再喜歡我一點，每天都多一點。

“喜歡又不是等價交換，你覺得他喜歡你，沒有你喜歡他多，就糾結(jié)了這么久，不覺得矯情嗎？”

我穿著那一身價值不菲的敬酒服坐在地上和醫(yī)生師哥拿著酒瓶子對吹，他看著我一臉嫌棄。

“我不是糾結(jié)他的喜歡沒有我多，”我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卻又忍不住向人傾訴：“我是糾結(jié)他既然忘不了別人，為什么又非要來纏著我？”

“你不會告訴我，那個別人是葉挽風吧？”師哥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直到現(xiàn)在，婚宴上所有的人還都以為葉挽風的出現(xiàn)，真的是沈行舟為了哄我開心。

“既然你早知道葉挽風的存在，為什么還答應(yīng)嫁給他？”

其實不早，若是早知道我也許能盡早抽身，可偏偏在我對沈行舟動了心之后，我才知道。

甚至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個人是葉挽風。

看著醫(yī)生師哥恨鐵不成鋼的疑惑眼神，我笑嘻嘻道：“因為我喜歡他，比他喜歡我多啊?！?/p>

7

我沒有再去糾結(jié)沈行舟心里那個人，生日宴過后我安安心心當他女朋友，一年后，他求婚我答應(yīng)，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裝不下去了。

晚上，沈行舟洗完澡出來的的時候，我指著地上為他鋪好的毯子道：“坐下，我們談?wù)?。?/p>

談的內(nèi)容很簡單，他和葉挽風的故事。

他們之間的故事很俗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個家庭交好，是所有人都看好的一對。

葉挽風父親做生意失敗時，沈家還傾盡全力抵押房子幫忙渡過難關(guān)，可是當沈父生病住院需要大筆錢的時候，葉家卻袖手旁觀。

兩家就此結(jié)了仇，沈父出院后沈家人就搬走了，沈行舟卻一直和葉挽風在偷偷地異地戀。

“所以你們分手是因為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了？”

沈行舟笑著搖搖頭：“沒有，她父親破產(chǎn)了?！?/p>

葉挽風父親的公司出了問題，這次卻再也沒有可以為他抵押房子的好友。

承擔了父親巨額債務(wù)的葉挽風在大一時候輟學，打工還債卻意外進了娛樂圈，紅紅火火到現(xiàn)在。

我在床上換了個姿勢坐著，看著老老實實坐在地上的沈行舟：“你還是沒說你們?yōu)槭裁捶质郑俊?/p>

“可能因為，我不能隨時隨地陪在她身邊?！?/p>

很多次，當葉挽風為了一首歌喉嚨都喊啞的時候，為她遞上一瓶水的人不是沈行舟；當她被公司高層叫著去陪贊助商喝酒的時候，將她拯救出來的人，也不是沈行舟。

年少的戀愛美好在青澀，成年后的戀愛卻需要關(guān)心和陪伴。

葉挽風在娛樂圈沉浮，沈行舟在和同學創(chuàng)業(yè)，她需要他不離不棄的陪伴，他卻想早日將她從那個泥潭拉出來。

兩個人的想法背道而馳，注定了現(xiàn)實的分道揚鑣。

他們之間分開得像個笑話，卻更顯得我和沈行舟之間的故事像個笑話。

在葉挽風決絕分手，沈行舟心傷未愈的時候遇到了我。

第一次見面，我學著葉挽風的樣子跟他道謝，第二次見面，我就為他唱了葉挽風的歌。

葉挽風年少上課遲到，總是翻墻讓沈行舟為她打掩護。

葉挽風也愛吃燒烤，撒上一層又一層的辣椒。

葉挽風也曾取笑吃了辣的沈行舟像只煮熟的螃蟹。

葉挽風也曾擔心嘴笨的沈行舟以后會吃虧。

……

太多太多，我和他眼里的葉挽風一點一點重合。

所以那時候他問我，想不想唱歌，還說他可以幫我。

原來他那時候，就想把對葉挽風沒做到的事，補償?shù)轿疑砩稀?/p>

“你說你可得多混蛋呢？沈行舟。”

而我，究竟又是有多腦殘，現(xiàn)在還能和他平平靜靜的談這些。

“你們不一樣，”沈行舟認真的看著我，“曉曉，你和她不一樣，或許我曾經(jīng)因為她的緣故接近你，可是現(xiàn)在，我是真的喜歡你，想和你好好的生活?！?/p>

我心道你別騙我了，現(xiàn)在找補來不及了。

我給他扔了個枕頭：“沈先生，未來一個月你就睡地板吧。”

說完我就關(guān)了燈，黑暗里聽到了沈行舟無奈的笑聲，心想我還是太仁慈，他居然還能笑出來。

8

沈行舟無怨無悔的睡了半個月的地板，我收到了葉挽風的短信，她說她想和我談?wù)劇?/p>

我想了想問她怎么會有我的電話號碼，然后不出所料的知道了答案。

沈行舟的妹妹，沈知秋。

這個小姑娘和我一樣大，當年沈行舟第一次追求我的時候，是她跑來告訴我沈行舟是把我當替身。

婚禮上，她作為伴娘，為了給葉挽風制造機會，給我端酒讓我這個正牌新娘子走人。

現(xiàn)在看來，妯娌關(guān)系相當嚴峻。

葉挽風是公眾人物，選了個會所包廂，我進去她先開了口。

“我沒想到出現(xiàn)在婚禮上，會給你和他帶來困擾……”

我渾身戾氣，一點也不客氣：“沒想過也造成了。”

葉挽風定然是在沈知秋那里知道了什么才會來找我，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愿意在沈行舟心里還有別人的時候嫁給他，沈行舟現(xiàn)在也愿意睡地板，關(guān)她什么事。

“對不起……”

葉挽風真誠地向我道歉，“他和你在一起之后，就不肯再見我，我去婚禮只是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當年是我父親對不起他們家，也是我太任性傷害了他?！?/p>

“好，我會替你轉(zhuǎn)告的?！蔽铱粗谜韵?，不明白她是什么路數(shù)。

葉挽風卻對我的敵意視而不見，始終態(tài)度溫和：“那就祝你和他，幸福美滿，白頭到老?！?/p>

她的眼神里盡是真誠，無論我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一絲虛偽，心里憋著那股氣忽然泄了。

“你知道嗎？”我看著她，明明是笑著，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沈行舟喜歡喝可樂，最好是冰的，不吃西藍花，吃燒烤要放很多很多辣椒……”

葉挽風看著我不說話，說到一半我也說不下去了，因為我全是在胡說八道，沈行舟從來不喝碳酸飲料，也不會吃辣，而且他最喜歡吃蒜蓉西藍花。

如果葉挽風是來挑釁我的，我準備好了一百種方法能讓她灰溜溜地離開，可她卻是帶著真誠來的。真誠的道歉，真誠的祝福，真誠到讓我自慚形穢，真誠地讓我覺得沈行舟就該愛著這樣的好姑娘。

這個好姑娘在父母對沈家袖手旁觀時，偷偷賣了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幫助沈行舟。

這個好姑娘在被沈母以死相逼，讓她離開沈行舟時一聲不響，承受了沈行舟所有的怨恨。

這個好姑娘在我的無理取鬧面前，和我真心道歉，給我真摯的祝福。

原來我真的比不上。

我不記得葉挽風是什么時候走的，我在包廂角落里縮成一團，沈行舟來的時候，我還在哭。

“怎么了？被誰欺負了？”

他問我，我氣不打一出來：“你啊?！?/p>

他笑著將我扶起來，問我：“那怎么辦？讓我接著睡地板？”

“不行，那太簡單了”沈行舟給我擦眼淚，我借著他的溫柔無理取鬧，“你以后要和我一起喝可樂?！?/p>

“好?！?/p>

“以后我吃燒烤，你不許教訓(xùn)我，你要和我一起吃，還要撒很多很多辣椒?！?/p>

沈行舟遲疑，我眼淚又開始往下掉，沈行舟沒辦法只得答應(yīng)，我又道：“以后不許吃西藍花，別人問你討厭什么，你一定要說西藍花。”

沈行舟笑了：“我看你才是碰瓷的專家吧。”

“那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答應(yīng)，你說的我都答應(yīng)?！?/p>

9 【沈行舟番外】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錄音棚外。

那天是挽風的生日，我訂了餐廳買了蛋糕，等了兩個鐘頭，卻接到了挽風要加班錄歌的電話。

我去錄音棚找挽風，想跟當面說一句生日快樂，卻被門衛(wèi)一把推回來。那是創(chuàng)業(yè)最艱難的時候，我為了擠出時間陪挽風過生日，連續(xù)加了好幾天的班，感冒發(fā)燒，我?guī)Я撕窈竦目谡?，被人一推差點站不穩(wěn)，小姑娘舉著挽風的應(yīng)援牌，見狀扔了應(yīng)援牌來扶我。

明明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吵起架來卻一點也不含糊，站在我和門衛(wèi)中間，比我們都低了一個頭，卻喋喋不休說得門衛(wèi)不敢接話。

末了，她拉著我的手：“哥哥，你看大家都是挽風的粉絲，我又幫了你，我一天沒吃飯了，你能不能……”

說到這里住了嘴，眼睛卻恰到好處的在我的眼神和蛋糕上來回徘徊。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么不見外的小姑娘。

很多年后，那個小姑娘又跟我說：“那我再給你唱一首，你請我吃頓燒烤吧？”

我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沒忍住笑出來。

我是因為葉挽風接近她的，我也一直愧疚的覺得，我是把她當做葉挽風的替身的。

可是當知秋告訴她一切，她低著頭不讓我看到她的眼淚，故作平靜的讓我別再找她的時候，我的心很疼。

和她分開后，我想不起葉挽風的樣子，可她的點點滴滴卻時常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她騎在墻頭，略帶害怕地看著我。

她站在臺下，給我唱葉挽風的歌。

她笑嘻嘻地扶著我，問我是不是想追她。

無論曾經(jīng)有多虛假，可那一個“是”，我是真的動了心。

睡不著的時候，我把車開到她的學校門口，對著她的宿舍一看就是一夜，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她和葉挽風一點也不像。

葉挽風安靜溫和，對誰都禮讓三分，她熱烈活潑，滴溜溜的一雙眼睛，比誰都聰明。

我看到她在醫(yī)院門口接了別人的玫瑰花，心里空落落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我真的喜歡她。

不是因為葉挽風，而是因為她是駱初曉。

我喜歡駱初曉。

她常常問我，喜歡她什么。

開始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后來我告訴她，我喜歡你是駱初曉，我喜歡你身上不顧一切的熾熱，我喜歡你的赤誠善良，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可每一次，她都不相信了。

挽風通知我過去的時候，還問我：“你為什么不和她說清楚？”

我告訴挽風，信任透支，要用一輩子償還。

未來那么長，我總能讓她相信的。